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白月光不容易》,白月光不容易是一本正火热连载的小说,由作者张听劝所著的小说围绕苏沉两位主角开展故事:苏沉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都之前的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白月光不容易》精选:
“原来,我叫苏沉啊。”
看着缉拿榜文上的文字与画像,饶是生性沉稳的苏沉也不免吃了一惊。
原以为自己只是得罪了什么仇家,没想到得罪的是天家……
画师的技法精妙,笔触简洁。
画上所绘男子二十五六岁,容貌出众,双眉舒展下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看着既俊朗,又显风流。
围在告示旁的百姓大多不识字,便有识字的人在旁卖弄,大声的念着。
“案犯苏沉,谋逆窃国,十恶不赦!昨夜于月神庙出逃,提供线索者,赏银千两!”
谋逆,窃国。
啧。好大的罪名!还好昨夜自己英明果决,跑得干脆。不然,今日张贴在这的,恐怕就是要将他凌迟三千刀的告示了。
苏沉是昨日半夜醒来的,当时他脑子里全无记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且手无寸铁,身上只有一件单薄亵衣,浑身僵硬,也不知是昏迷了多久。
好在他的身体还记得些拳脚和轻功,这才打晕了一个倒霉蛋,抢了一身衣裳,成功从关押他的那个地方出逃。
离开那地方前,他回头远远看了一眼。月光清辉下,那正门牌匾上书三个大字——月神庙。
所以,很显然,缉拿榜文上找的那个从月神庙中逃走的人,就是他。
他叫苏沉,犯了谋逆罪,正在长安城内潜逃。
不,确切的说,是在通缉榜文跟前一米处,“潜逃”。
在失忆的时候被重罪通缉,老天是在和他开玩笑吧?
*
“苏沉?”
听见有人喊出自己的名字,苏沉后脊一寒。
却听见那声音继续道:“这人不是两个月前刚下过一回缉拿榜文?难道又跑了?”
原来并非是认出了他来,只是与身边的人谈天说地。
想来这里人多眼杂,反倒安全,苏沉不动声色,一边低着头小心往人群外退,一边听着四周的议论。
“谋逆罪!又是谋逆罪!这阵子抓了多少谋逆罪!”另一人道,“八成又是那废帝的亲信吧!”
“您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吧?长安城第一才子,六年前,二十岁便高中状元的苏沉,你都没听说过?”
周边的议论此起彼伏的:
“啊?他是废帝的亲信?不是新君的老师吗?”
“啊?他不是当年宸王的伴读吗?”
“啊?他不是凌太傅的干儿子吗?”
“啊?他不是淳王的相好吗?”
苏沉:“……”
不是,这“苏沉”到底有多少个身份?
还有,怎么连干儿子和相好都来了?能有个靠谱点的关系吗?
苏沉哭笑不得,也不知这些流言蜚语到底几句能信。
最后,才有人一声总结:“管他的!赶紧都抓了吧!短短两年皇帝换了三个!这长安城也不知何时才能安生几天!”
只对这一句,所有议论纷纷的人都唏嘘着附和。
苏沉悄无声息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可余光中还是察觉到几道视线锁定在了他身上,于是他立刻转身拐进一旁的小巷。
果不其然,身后有两串脚步声跟着他进了小巷。
苏沉佯装不知,脚步依旧优哉游哉的拐进一个支路,旋即足尖轻点墙根,一丝动静也没出便翻上了五米高的屋顶。
跟着他的那两人脚步加快跟了上来,一拐弯却发现小巷里已经没了人,以为跟丢了,立刻疾奔着追出了巷子。
躲在屋顶的苏沉探出头来,见那两人背影越跑越远,稍稍松了口气。
这长安城看来是待不下去了。
苏沉转头望了望高高的城门,却又立即否决了这刚冒出来的想法。
他昨夜出逃,今晨便出了缉拿榜文,上头的行动如此迅猛,可想而知搜捕力度。
此时出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想到这,苏沉摸了摸袖中那个昨夜连带着衣物一起偷来的钱袋,又看了看不远处那条热闹的街市,找到了一个卖帷帽的小摊。
还是挡挡这张惹眼的脸吧。
虽不是长久之计,但暂且也只能如此——苏沉去买了顶带皂纱的帷帽。
和他猜的一样,那摊贩大概一早便守着摊子,还没来得及去看告示,因此并没有太在意他的模样。
苏沉刚将帷帽戴好,转身便看见一队官兵打扮的人从街口而来。
那群人手中拿着画像,凶神恶煞的逮着行人一个个比对,无论男女,若有挡着脸的,更是被拿着不放。
苏沉顿了一顿,脚步从容,转身向后,却发现另一个街口也有官兵在慢慢包抄过来。
“……”苏沉无奈,调转方向,直接拐进身边一间名叫望京楼的酒楼。
他自问已做的极为自然,殊不知,人群中一道敏锐的目光早已锁定了他的背影。
苏沉一心想找个视野好些的地方暗中观察,这酒楼有二楼,他便径自上了楼。
擦桌子的小二很殷勤的迎了上来:“客官,吃点什么?”
苏沉找了个围栏边的方桌落座,漫不经心问:“你们这有什么招牌?”
听那小二报着菜名,苏沉只是微微侧身盯着楼下看,末了,回道:“那就来道葫芦鸡和烧三鲜吧。”
“好嘞。”小二退下。
苏沉隔着皂纱继续看着楼下的大街,却独独忽视了身边。
直至听见一声——“啪!”
桌对面,一把佩刀被重重地拍在了他的桌上。
一个身着深蓝色劲装的青年在他跟前四平八稳地落座。
那青年模样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虎口有茧子,是惯使刀的,一看就是个暴脾气。
到处都是空桌子,对方却径直冲他来……
来者不善啊。
果不其然,对方冷笑道:“上望京楼吃断头饭,好胆色。”
这就是失忆的吃亏之处。
苏沉脑子里对这青年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可对方却显然熟识他,哪怕隔着皂纱也笃定的喊出了他的名字,一字一顿。
“苏、沉。”
苏沉看了看身后,又指了指自己:“兄台,您是在和我说话吗?”
谁料那青年一点就炸:“化成灰我也认得你!”当即便是脸色一沉,拿起桌上佩刀,上来便来挑苏沉帷帽上的皂纱。
苏沉也不相让,一拍桌子便连人带椅退出老远,避开了那一挑。
这骚乱令酒楼中不明所以的其他客人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青年一击未中,“刷”一声拔出配刀,高声道:“禁军统领常吟!奉新君之名捉拿钦犯!无关人等,速速回避!”
其实哪里用得着他嚎,见亮了刀子,刚刚还看热闹的酒楼客人们立刻抱头鼠窜,没多久便逃得七七八八了。
苏沉看了看楼梯口,常吟当即横移一步堵住了他的去路。
苏沉无奈,正往窗栏外瞥去一眼,那常吟却早已按捺不住,拔刀就砍。
苏沉旋身避过,夸张的跌向一旁的桌子,悄悄顺走了桌上一杯斟满酒的白玉杯和一大把花生米。
下一秒,那人又大刀阔斧朝着他劈了过来。
“今日,我便要手刃你这个叛徒,为陛下报两年前的仇!”
那人不光嘴上正气凛然,行动上也是气势汹汹,刀刀致命。
陛下?两年的仇?苏沉忙着躲刀不及细想,他手无寸铁,好在身手轻灵,在空桌椅间连连闪躲。
看似毫无章法,却是一路往窗栏退去。
一路退到二楼的围栏边,他凭栏往酒楼下望了望,果然见一群官兵已把守在酒楼大门外,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
“好多人啊……”
常吟得意地冷笑:“这望京楼我已派人团团围住,赶紧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可你这架势,也不像是要活捉啊。
苏沉最后一个旋身闪开那人劈来的一刀,然后忽然从皂纱帷帽下伸出一只拿着白玉杯的手。
方才那一套连躲带闪的动作后,他手中那只白玉杯里头的酒水,竟一滴也未洒。
“萍水相逢亦是缘,我请大人喝一杯!”苏沉笑笑,趁那青年全力攻来时,运内力将那白玉杯往前轻轻一送,里头酒水便全数往对方脸上泼了过去。
想抓我?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趁那人回头闪避的瞬间,苏沉顺势足一点地跳出雕栏,双手勾着屋檐稍一借力,身形便如飞燕般轻灵的上了屋顶。
“让道!让道!”
望京楼外的大街上,行人如麦浪慌慌张张的往两侧让开一条道。
只见大道中央,一个玄衣青年正策马而来。
青年衣着挺括,骑马的身姿都透着贵胄之气,身后跟了几个同样策马疾奔的侍卫。一路喝人让道的便是那几个侍卫。
玄衣青年远远望见那翻身跳上酒楼屋顶的熟悉身影,咬牙,最后狠狠甩了一马鞭,随手一扔,腾出手来握住背后的黑色角弓。
短短一瞬,箭已搭弦,弓已拉满。苏沉刚跃出窗栏,便在空中瞥见那个朝着自己拉满弓的玄衣青年。
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他人在半空,脚没落地,此时那人若一箭射来,他根本无法调整身形,只能硬吃这一箭。
而那青年却没有放箭,拉弓时那般果决,偏生在最后这会儿犹豫了。
待苏沉站稳身形,这一箭才终于带着破风之音朝他射了过来,自是叫苏沉轻松避开了。
苏沉回头看了看那个玄衣青年。
方才酒楼里那个,气焰嚣张,刀刀致命,只可惜那大开大合的招式在酒楼中施展不开,被自己完克。
而这个玄衣青年,骑射了得,却显然并没有打算对他下死手。
一箭射空,那青年似乎也知道失了先机,不再徒劳追击。他握着手中黑角弓,勒停了马,隔着一段距离与苏沉对望。
距离太远,又隔着皂纱,苏沉看不清他的容貌,却能感受到对方投来的视线。
那道视线的情绪很强烈,与方才那个常吟比,更胜百倍。接近恨意,却又好似掺杂了更多道不明的情绪。如果眼睛也可以放箭,苏沉此刻已成了个筛子。
想来这位便是下令捉拿他的正主了。苏沉被看的生生打了个寒颤。心道自己少说欠他三百两银子。
惹不起惹不起。
听见越来越多的脚步声蹭蹭地上楼,苏沉的身形悄然后退,脚底抹油,消失在了酒楼的屋顶上。
*
眼见那人身形消失在房顶后,玄衣青年瞪得满眼的血丝,眼眶都微微发红。
身后的侍卫早已翻身下马,捡了他方才沿途丢的马鞭和黑角弓,恭敬地双手呈上:“陛下息怒……”
这青年便是新登基不到两个月的新君。
当年谣传葬身火海的八皇子誉王李致。
街边有耳尖的摊贩与行人,听见这一声“陛下”,立刻哆哆嗦嗦的跪了下去。
这一下,远的那些没听见的也跟着不明就里的跪。
一下子浪潮般跪了一条大街。
身份已然揭露,那新登基的皇帝却也不打算卖百姓个好,做出什么亲民仁善的模样。只是接过马鞭与角弓,在万民跪拜中一脸阴鸷看着酒楼的方向。
这位皇帝年仅二十岁,实在年轻。
身形英姿挺拔,松柏一般直直坐在马背上。顶着一张少年气未脱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模样清俊。
右眼角下一颗小小的泪痣,血一般发红。
原本是天工造物、更添柔媚的妙笔,却因为他的目光却过于锐利,反倒像眼神中透出了血色凶光。
恰如此时,那纤长睫毛下的黑眸子冷冷凝视着望京楼方向。
就像是要把那整栋楼一把火点了。
不多会儿,那御前侍卫常吟便一身酒污,灰头土脸的跑了过来,抱拳道:“陛下,属下已着人去追——”
他话没说完,马上的皇帝已毫无章法一马鞭抽了下去,重重地抽在了他前额。
“废物!”
一鞭子打得人头破血流,皇帝语带讥讽:“朕能指望你们追上他?”然后,又继续质询:“朕命你围堵待援,为何打草惊蛇?”
常吟擦了擦额上淌下的血,抱拳道:“属、属下一来想要确认消息,二来……想趁他手无寸铁……”
说到这,他只觉一股巨力当当踢在他的胸口,顿时失去平衡跌在地上,喉头一甜,偏头吐出口血来。
“自不量力。”
这几个字,几乎是年轻的皇帝从咬牙切齿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咳——咳咳!”常吟从地上起来,按着胸口,单膝跪下,“属下该死!”
百姓肃然。
早已听闻八皇子誉王自幼性情暴戾。
如今他登基为帝,竟也丝毫不改,实乃苍生之祸!
皇位更迭,普通百姓并不能左右。但百姓都喜欢在茶余饭后听几句闲话,知道哪位皇帝暴戾,哪位皇帝仁善。
譬如被夺去皇位的废帝,当年的九皇子李牧,他虽是誉王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弟弟,却听说性情是截然不同,像菩萨一般的心善。
一位难得的仁君,竟被这样一个暴君兄长夺去了皇位。
实在可惜……
皇帝浑然不顾自己被周遭百姓在心里骂了几百遍的暴君,径自勒着缰绳调转了方向。
“继续搜捕!要是让他出了城,你的脑袋也别要了!”
说罢,青年一抽马鞭,扬长而去。
*
长安城全城戒严。
城门大批官兵严密把守,城墙上十步一岗。
想要出城,比登天还难。
城内也好不到哪去,好比战时,草木皆兵。
也不知是得了什么命令,那些带着兵器的侍卫官兵全然不顾百姓人心惶惶,就这么拿着缉拿画像,在大街小巷中大肆搜捕。
苏沉一边坐屋顶上吃着花生米,一边在心中叫苦不迭。
作为一个失忆人士,身边没有朋友亲人的关怀也就罢了,竟还一上来就附赠他一套千刀万剐之罪。
更糟糕的是,方才听人们的议论,自己显然在长安城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满大街都可能有能够认出他的人,就算遮蔽面部,也不能百分百保证安全。
其实苏沉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记忆……
昨夜逃出月神庙后,他在一间破屋避风过夜。在梦中,他忆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贫民街上破败的屋子,发着馊味的汤食,还有无论如何抱紧都无法御寒的褴褛衣衫——
那是属于一个小孩子的记忆,因是不记事的年纪,那些记忆零星而破碎。
至少对眼下的境况是根本没有任何益处。
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他是被遗弃的孩子,并没有父母亲人。
既无亲人,那便只能靠朋友了。
苏沉已不记得自己在长安城有什么朋友,不过,想也知道,大批官兵直奔而去的地方,便是最可能窝藏他的地点。
经过半天的观察,苏沉在傍晚潜入了淳王府。
原因很简单。
这地方,官兵们前后来了起码三回。
其中两回是那叫常吟的侍卫统领亲自领兵。
每回都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翻了半个时辰。
府里的瓦也被掀了,井也被撅了。
连藏在卧房暗格里的春宫图都被翻出来了,大剌剌的丢了一院子。
可见这群人是如此确信,这位淳王殿下会窝藏他们正在搜捕的人……
这位可怜的淳王殿下,一定是他关系最铁的哥们。
刚送走官兵,淳王殿下此时脸红得像猴屁股似的,喝着府里的下人回避,自己则趴在那收一地的春宫图。
趁着四下无人,苏沉自屋顶跃下,在淳王身后悄然落地。
淳王殿下浑然不觉,仍趴在那收自己的春宫图,鹅黄色的衣摆拖在地上。
在出声提醒之前,出于好奇,苏沉看了看摊开在脚边的一本画册。
上头竟然画着两个神色暧昧的男人活色生香的体态。
苏沉:“……”
他发觉自己可能漏考虑了一个可能性。
他以为的好哥们,可能是……
等等。
刚刚缉拿榜文前,那些人说他是谁的相好来着?
苏沉权衡了两秒,终是后悔了。
告辞。
他正转身要走,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痴懵的声音。
“……苏,苏沉……是你吗?”
不及反应,那人已蹭蹭跑到了他跟前。
近距离一看,这位淳王殿下相貌平平,只有一双龙眼还算夺目出挑。
隔着皂纱四目相对的一瞬,那一双眼瞬间水闸放水似的掉起泪来。
淳王嚎啕:“真的是你,呜哇——”
怕引来旁人注意,苏沉急忙捂上了对方放声大哭的嘴:“王爷想再被搜一遍府邸?”
淳王立刻收了声,点头如捣蒜。
苏沉见他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这才小心松开了他的嘴。
嘴一恢复自由,淳王便忙不迭地低声道:“苏沉,你可回来了……你这两年上哪去了?”
“这个嘛……”苏沉也想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月神庙醒来,又为何会记忆全无?
不等他回答,淳王便又开始掉泪,颇为情深义重:“他们竟传你已死了……害本王的心都碎了。本王就知道,不可能会有这种事的!你别怕,本王这就带你回封地,离开长安城,再不回来了。”
眼前这位淳王殿下看起来既不得势,也不聪明,可也正因为这些特质,让人觉得他实在是真诚到令人放心。
于是苏沉摘下帷帽,露出脸来,坦白道:“实不相瞒,淳王殿下,之前的事,我完全记不起来了。”
“……!”淳王倒吸一口凉气,震惊道,“什么?!”
苏沉将自己昨夜至今发生的事都简单说了一遍,然后道:“您想必也看见了,如今长安城中到处都在搜捕我的行踪,令我举步维艰,若王爷愿意相助……”
“愿意愿意!为了你,本王死也愿意!”淳王的眼睛里都要放出异光了。
……
苏沉着实没料到对方会答应的如此过激。
“不过,苏沉,你说什么都记不起来,是连本王的名字都忘记了吗?”
苏沉坦白道:“连我自己的名字,都是上午在缉拿榜文上看到的。”
淳王听了,又在那震惊半天,过了一会儿,道:“那,那重新认识一下,本王叫李放。”
李放。虽然完全想不起什么,但听着这名字,苏沉心里便有种安心感,这还是他自失忆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于是略有些感慨的看着眼前的故人。
不料淳王下一句便迫不及待:“本王超喜欢你嘚~!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已喜欢了二十年啦!”
苏沉头皮发麻,尴尬地看了看满地春宫图:“冒昧问一下,我们……没什么实质关系吧?”
“没有没有。”李放是个实诚孩子,“喜欢你的人那么多,当然只是本王一厢情愿啦!”
“……”哪里怪怪的。
“对了,你一定饿了吧!”淳王忽然左手捶了下右手心,“本王去叫人做几个菜来,边吃边说。”
“呃……”一整天只吃了几粒花生米,苏沉有些难以拒绝,却又有些担心,“可是……”
“没事没事,本来也是晚膳时间,下人不会起疑的!”淳王说着又捡了两本春宫图,领着苏沉进屋,“你在这等着,本王去去就来。”
*
怕下人觉察,淳王不敢要太多菜,却也够苏沉美美饱餐一顿了。
三菜一汤,淳王自己没吃几口,却不停给他添菜。
也不知那常吟会何时再来杀个回马枪,苏沉抓紧时间填饱了肚子,便很快放下了筷子:“谢淳王殿下款待。好了,说正事吧。”
淳王自告奋勇,提议道:“本王这就叫下人准备马车,偷偷带你回辽东封地!”
心领了好吧?苏沉对这昏招哭笑不得。
若淳王是个位高权重的王爷,这招倒也值得一试,可惜他一看就是那种被皇帝兄弟欺负惨的落魄王爷。
“淳王殿下若是现在出城,那个叫常吟的侍卫统领能把殿下的头剁下来,在您的鼻孔里搜我。”
淳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你说得对。那怎么办……?”
苏沉脑子里全无记忆,自然也没什么头绪。
要知道下一步怎么走,苏沉必须找回自己的记忆先,于是他问:“王爷可知,我这谋逆叛国罪……是从何说起?”
“哦,这就要说到两个月前的宫变了。”淳王道,“苏沉,你还记得本王的八弟,誉王李致吗?”
誉王?李致?苏沉摇了摇头。
“誉王是你的学生。六年前,苏沉你二十岁,高中了状元,自请入国子监,为年仅十四岁的誉王讲学。”
苏沉全无印象,仿佛在听别人的事,眼神中难免透出几分茫然。
淳王继续道:“两年前,父皇病重,正宫所出的誉王本是皇位的不二人选。”
“可先皇竟在临终前修改了遗诏,传位了誉王的双生弟弟,也就是如今的废帝,本王的九弟,寿王李牧。”
“这传位诏书一出,誉王所住的重霄殿走水,誉王本人也不见踪影。众人都当他已葬身火海……”
“直至两个月前,誉王李致忽然在渭南举兵,短短十日便攻破了长安城。”
“于是李牧被废,囚在宫中,当初废帝的亲随也都一一下狱了。”
苏沉沉思片刻,道:“等一下……王爷说,我是誉王的老师?”
淳王点头:“是啊!”
“原来我不是废帝的亲信啊……”苏沉松了口气。
“呃……”淳王看起来有些迟疑。
“那……篡……”苏沉顿了顿,改口道,“登基成事的誉王为什么要抓我?”
“呃,这个嘛。”淳王有些支吾,“本王听说……是外头的人在传,本王才听说的!”
“那个……当初是苏沉你……在父皇病榻前提议修改遗诏的。”
“……”
苏沉,沉默了。
不是,这个叫苏沉的人是不是有毛病?
自己的学生就要登基为帝,他放着安安稳稳的帝师不做,跑去其他皇子阵营献忠?
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那誉王可是能够蛰伏两年卷土重来的人物,心机之深沉可想而知!
这两年卧薪尝胆中所经历的苦累,此刻恐怕都已化作了深仇大恨。
难怪他要满城搜捕当初背叛自己的老师!
“怎么样?苏沉,听了这些后,你有记起什么来吗?”
淳王殷切地问。
苏沉摇摇头。
“不急,你一定会慢慢想起来的。”淳王安慰道。
苏沉道:“但愿如此。我昨夜梦中倒是记起一些事来……是幼时流落街头的零星记忆。”
淳王一听,面露喜色:“那太好了!说明你的记忆还是在你脑海中的!不然,你昨夜怎会做那样的梦呢?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啦?”
“记不记得起来,已不是最重要的了……”苏沉叹气。
他算是搞明白了自己被通缉的理由。自古成王败寇,如今誉王登基,两年前的诏书,天子说是假的,那就是假的,如此一来,拥立寿王的自己的确是犯了谋逆窃国之罪。
要怪就怪两年前他押错了宝,彻底得罪了真命天子。现在就算他说自己失忆,听上去也是逃避责任的说辞,那狼崽子是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沉感慨道:“我若是被缉拿归案,无论如何是难逃一死了。”
“……那也未必。”淳王道。
苏沉:“?”
淳王道:“怎么会有人舍得杀你呢?”
……
不想和恋爱脑说话。
不说远的,今天他在那望京楼,可差点被人大卸八块,又险些叫人一箭穿心啊。
苏沉心知此地不能久留,那位侍卫统领不知何时又会卷土重来。
自己是死罪难免,可若是连累了这个单纯无辜的小王爷,苏沉也实在于心不忍。
想到这,苏沉起身:“谢淳王殿下款待,我先告辞了。”
淳王急了,拉住他的袖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你就留在本王府上吧!即便是追兵来了,凭你的身手,也是能轻易逃脱的!”
苏沉怎会没想到这点,只是笑笑:“我或许是能轻易逃脱,淳王殿下可是要受牵累的。”
“他们大不了把本王杀了!本王死算什么?冻坏了你才是大事。”
“……”
这人……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张好饭票,苏沉不愿一次就用毁了,于是道:“殿下放心,长安城偌大,我有去处。”
说罢,小心地抽出自己的袖子。
淳王紧张地看着他:“你一个人都不记得了,能去哪?”
“我既然能找到殿下这,自然也能找到其他地方。”
淳王一怔,点点头,有些失落道:“是了……你的话。自然是哪里都去得……”
说着,他又蹭蹭跑到一旁,在自己的外袍里找出钱袋,塞进了苏沉的手里:“那这些你拿着!花完了,本王下个月还有月俸。”
“这怎么好意思呢?”苏沉接过,放手心里掂了掂。
挺轻的。
但苏沉不嫌弃,收进怀里。
淳王似乎连他的厚颜无耻的一面也爱到骨子里,丝毫不在意,只道:“对了,本王刚刚想到,你可以去找凌念怀,凌太傅。”
苏沉:凌太傅……没记错的话……缉拿榜文前,那些人说自己是凌太傅的干儿子来着。
淳王道:“你一直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凌太傅如今位高权重,政务上的事,皇帝陛下全听他的。如果他能为你求情几句,说不定误会很快就解开了,你也就不必再如此东躲西藏了!”
苏沉思忖片刻,道:“好。多谢淳王殿下。告辞。”
苏沉走出房间,跳上了屋顶。
淳王眼巴巴跟了出来,送他送到门外,怕被人听见动静,只能对着他的背影压着嗓子小声喊:“下次再来啊~!苏沉!”
月下,苏沉回头,笑着对他摆了摆手。
淳王像被什么击中似的,一脸晕眩地捧着心口扶住了门框。
苏沉扭头便换了张脸,心想:能不能去凌太傅那,他明天还得观察一下,小心判断。
毕竟提供这条线索的人,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于是,苏沉还是趁着夜色回了昨夜过夜的小破屋子,寻找自己昨夜从月神庙里偷出来的那张小毛毯。
毯子是找到了,上面却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苏沉看着那只在自己毯子上围成一个毛球的大橘猫,一步步走上前去,站在屋顶破洞漏下一方月光中。
大橘伸展开了肥硕的身体,在黑暗的破屋中睁开一双碧绿的眼睛看着站在月下的人,全然没有让步的意思。
它霸在那毯子中央,爪子张开,伸了个懒腰,大屁股一放,坐下了。
苏沉觉得好笑,这猫儿厚颜无耻的模样与自己竟极为相似。
“同是天涯沦落人,算了,不与你一般见识。”
他在毯子边躺下,搂了搂前襟和袖子便准备睡。
却发现那只大橘从毯子上起身朝他走了过来,挨着他重新躺了下来。
感情这猫儿是嫌那毯子还不够暖和,盯上了自己这个大暖炉。
苏沉拉过毯子,把自己和猫儿都一股脑裹上,这才舒舒坦坦的睡了过去。
*
五指和鼻子都冷得失去知觉。
也分不清肚子里是在蠕动,还是在绞痛。
苏沉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再次进入了梦境。
和昨夜一样的梦。
苏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身材,应当只有五六岁的年纪,比起昨夜的梦境中,倒是好像长大了一些。
虽然知道自己在梦境中,苏沉却无法控制自己做什么,想什么。
他就像是寄宿在那小孩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切身体会、感受着一切。
梦中的他依旧做着那个小乞丐。
白天讨饭馆和富人家的剩饭吃,夜里在贫民窟找个墙角避风。
日复一日,漫无目的的活着。
被父母遗弃在贫民窟的孩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长大的。
他没有朋友。交友也没有意义。
偶尔说上话的小乞丐,或许第二日一早便已饿死或冻毙在了他不知道的街头。
比起那些冻死饿死的小乞丐,他似乎只是运气好一点点而已。
久而久之,他就像被世间抛弃似的,没人留意他,他也不留意旁人。
唯有看到同龄的孩子被父母领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才能叫他驻足。
看着那些笑吟吟的同龄人,他总忍不住琢磨。
那些小孩与自己究竟有什么分别?
他们是哪里比他好?才得到了父母的关爱?
比起那些孩子,自己究竟是差在哪里呢?
他也有手有脚,有鼻子有嘴。
为什么,他的父母要遗弃他呢?
这些无聊的问题偶尔会困扰他。
但大部分时候,单是生存的问题便早已占据他小小的脑袋。
这日傍晚,他照旧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大街上,经过一间刷着新漆的府邸。
这间府邸已建成许久,只是门上一直没有挂牌匾,也无人入住。
这天,里面却传来烟火气。
其他乞丐没有发现这户人家,才有苏沉这种小乞丐的机会。
苏沉准备绕到后院,等饭点过后,里面的人出来倒剩饭,却竟在正门的石狮子边,捡到了一块很好看的石头。
那块石头比他巴掌还大,正反面都是糯糯的青色。
他虽不识宝贝,却也猜想到,这就是别人口中的“玉”。
只是比他从前见过的那些,这块玉颜色更青正。
上面雕刻的图案,也是他从未见过的。
像是灯会上的蛟龙,可又有细微的不同。
有五个爪。
在他们乞丐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掉在大街上的东西,谁捡到就是谁的。
苏沉也曾经走大运,在街边捡过一文钱。
只是一枚外圆中方,小小的铜板。那些原本见他经过都要骂上几句的馒头摊主竟就变了脸色,好声好气的给他包了两个大馒头。
听说玉石很昂贵,应当可以换许多馒头……
他心跳的很快,听见一连串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比思考更快的,他立刻将那块玉藏进了自己褴褛的怀中。
一个衣着华贵的白衣少年领着几个高大的随从从大门里跑了出来。
苏沉只是看了一眼这个比自己略年长几岁的少年,便几乎觉得眼睛要被灼伤。
少年太耀眼,容貌,衣着,还有那时的苏沉还不理解的,气度。
他人生短暂的六年都在街边流浪,也见过不少富贵人家的孩子,却没有一个叫他如此深刻的感受到,对方与他并非一个世界的人。
白衣少年低头在地上找着东西,粗略找了一圈,抬头见到正准备悄然退开的苏沉,几步跑了上来,比划着问:“小友,请问,你有没有在这见到一块这么大的玉佩?”
苏沉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
奇怪。
他是早已习惯被人呼来喝去的小孩,被人骂、被人轰,都从来无动于衷。可对方的和颜悦色,竟叫他感到痛苦。
怀里的玉石也长了刺似的,咯得他难受极了。
为首的随从几步追上来,对白衣少年恭敬道:“公子,您怎么能跟这种小叫花子说话?”
说罢,竖起眉毛,对着小乞丐就是一声怒喝,“聋啦?问你话呢!”
苏沉摁着破旧的衣襟,后退了一步。
那随从立刻看出他的心虚,立刻上手要去抓他。
白衣少年抬手制止了随从。
少年似乎也看出了苏沉神色的变化,上前一步,半蹲下身,与他平视。
“小友,那块玉佩是我很重要的东西。如果你知道它在哪,帮我找到它,我会好好感谢你的。”
苏沉纠结许久,才道:“你可以给我很多馒头么?”
那随从是个成年人,自然一眼看出一个小乞丐的贪欲,脸抽了抽,欲言又止。
白衣少年点头,道:“可以。”
“几个?”
“……”白衣少年顿了顿,“我可以给你这辈子的馒头。”
这辈子的馒头!!
苏沉听到这一句,比起高兴,更多的是震惊。
这许诺是年仅六岁的小乞丐所无法想象的,而对方却可以这样轻易的说出口。
自己一天吃十个的话,对方岂不是要倾家荡产?
震惊过后,苏沉仍是有些犹犹豫豫。他想了很久,才终于道:“我见到有人拿了。”
“……”少年直起身来,眉毛一沉。
只这么一点细微的变化,少年的神态便从原本的亲切,变得好似很疏远。
苏沉又道:“我认得那个人,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拿回来!”
随从终于忍不住骂道:“你这个小贼——!”
白衣少年回头看了那随从一眼,一句话没说,便制止了那人的声音。
可贼这个字,还是进了苏沉的耳朵。
他不是贼。
他只是怕,就这样从怀里取出玉佩,会说不清。市井中,倒打一耙,百口莫辩的事,他见得多了。
苏沉略带几分心虚地看向白衣少年,却见对方脸上展开一抹笑:“好,我在这等你。你快去快回!”
……怎么形容这笑容呢?
就好像冬日在破屋里睡醒时,一道干燥的阳光,慢慢爬上他冻僵了一夜的身子。
这是个什么人啊。和他这辈子遇到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苏沉带着几分茫然,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
“殿下!”随从还要开口,“那玉佩一定在……!”
“就等他一刻钟吧。”白衣少年负手,平静道,“一刻钟之后,叫京兆尹来处理此事。”
苏沉绕着那府邸,飞快的奔跑着。
生怕慢了一步,便要错过一辈子的馒头。
没到半刻钟,他便从另一侧冒了头。
白衣少年似乎正准备进府,见他来,惊喜地跑下台阶来:“你回来了。”
苏沉点头,气喘吁吁的拿出怀里的玉佩:“我,我帮你拿回来了。”
随从怎看不出小孩的把戏,冷笑道:“哟,腿脚真快啊。”
而白衣少年充耳不闻,朝苏沉走了几步,道:“谢谢你!”
少年正要取苏沉手中的玉佩,苏沉却将那玉佩往身后藏了一下,眼神闪躲,道:“你答应我的。”
白衣少年了然,转身和随从低语了几句,然后再次回到苏沉跟前。
他摊开两只手,一只手心里放了一锭银子,一只手心里什么都没有。
白衣少年道:“这里是五两银子。可以换很多的馒头,吃一辈子也绰绰有余。”
苏沉心动了,他从没有见过真正的银元宝,只是往常在街上,见人拿碎银子也能换许许多多的东西。
他正伸手要去拿,却听见少年继续说道:“你若是拿了这个,千万要小心不要被凶恶之徒看见。否则,一定立刻招来祸患,银子被抢走不说,可能还要挨一顿揍。”
苏沉只听见有了这锭银子,便可以吃一辈子的馒头。
对于白衣少年的恐吓,他不管不顾,因为那锭银子对于他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就算被人打死,他也绝不会让它被人抢走。
他继续伸手,白衣少年却又道:“不仅如此,这锭银子还可能被人骗去,被人偷去,一旦失去,你便再次一无所有。”
苏沉不解其意,看向白衣少年,对方比自己略大三四岁,看上去也才不过十岁的模样,却显得格外老成。
苏沉想知道,对方到底想跟他说什么?自己本就是一无所有,又怎会惧怕一无所有呢?
难道,眼下的自己,除了走一步算一步的活下去,还有其他能求的东西吗?
“还有一个选择。”
果真,白衣少年说了下去。
他收回了那五两银子,朝苏沉伸出那只空空的掌心。
“你跟我回去。一辈子馒头管够,也不会叫你露宿街头。”
“不过,代价是,你会吃很多苦头。”
“吃了那些苦,你能学到一些本领。而那些本领,是这辈子不会被人抢去,偷去,骗去的。”
“将来,即便离开我身边,你也能靠这身本事,衣食……”
白衣少年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眼前的小乞丐已经将手里的玉佩交到了他空无一物的手中,仰面看着他:“我和你走。”
这辈子,苏沉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被这世间接受过。
没有人需要他,就连他的父母也不需要。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你跟我回去。
原来他也不是毫无用途的。
所以他都没有听完那些条件,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见苏沉答应的痛快,白衣少年反倒有些意外的扬了一下眉梢:“你可想清楚了?”
苏沉点头,再不吭气了。
白衣少年对于他的果决感到惊喜,收起手中的玉佩,好看的眉眼都舒展开来。
然后他竟主动牵起苏沉的手,就这么将他领到随从身边。
身后的随从脸色有些为难地看着小乞丐脏兮兮的手:“公子,您真的要……”
“张直臻不是正在寻找这个年纪的孩子么?”
“可,这……也太瘦小了。”
苏沉急忙挺直了背,叫自己看起来个子高一些:“谁说的,我比菜市口猪肉铺那条大黑狗还高呢!”
“……现在是瘦了些。”白衣少年按了按苏沉瘦削的双肩,又垂头粗略检查了一番他的胳膊腿,“不过,他很健康,带回去好生喂养,体格自会追上同龄人。”
说着,他看着苏沉那双眼睛,道:“况且,我觉得,他很是机灵呢。”
苏沉点头:“相当机灵。”
白衣少年被逗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苏沉。”苏沉抬头问,“你呢?”
“我?”白衣少年再次忍俊不禁,“我叫,李政。”
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苏沉忽然感觉眼睛一阵麻麻的刺痛。
他就这样从梦中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