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为李鉴孟汀的小说《赐金吾》已完结正火热推荐中,小说赐金吾是一本好看的纯爱小说,由作者三改火所著,内容是:似乎什么都不需要做,感情这件事他俩都明白,所以能继续等待。
热门评价:反骨忠犬权臣攻X理智疯批帝王受
《赐金吾》精选:
却说上元夜,国人沉酣之时,新帝于两仪殿践祚,改国号为永初,是为永初元年。
帝初登基,宣圣旨十二道,释服天下臣民,令酒肉婚丧无禁,择有情可原之徒赦,免地方郡王诸侯官吏等觐见。市井中传言新帝体弱,竟得应验——除国丧后,新帝却仍未上朝,一切国事庶务,由内阁主理而已。
天子之事,高悬天上,时候一过便无人再过问。长安依旧是往日长安,三教九流,万国来朝。百姓所乐道的,不过是什么长乐坊最好的舞娘进了崔九宅、端王李正德日日宴饮而不再问政之类。
而今日多了一事,便是坊间传言雍昌侯孟汀将妻子接到了长安。
听闻那女子乃江陵人氏,孟汀在江陵平水患时所识,二人私定终身。孟汀上无父母,蒙先帝赐婚,结此连理,已然四年。此间雍昌侯镇守云中,到如今才返长安,拥戴新帝登基,万事具备后,才将人接来。
“这么编还是可信的。”许鹤山点评道,“老百姓就吃这么一套,觉得侯爷夫人在江陵挖了这么些年野菜,该进长安享享清福了。”
“把我接进来也算顺理成章了。”李鉴没骨头似地倚在胡床侧,说话时瞥了孟汀一眼。他穿着孟汀的黛色袍子,长发用楠木簪随意地一绾,整个人没形没款的。
转了一圈,还是回到退园。
偌大太极殿,他一日都没有住过,更别提有什么信得过的内监侍卫。且身居宫禁,同其他几人的联系便难免疏离,不便话语传递。大豫无事,他也不必日日摆架,干脆一走了之。
只是,需要牺牲一下某人的清誉而已。
待许鹤山走了,孟汀阖上门,给李鉴将茶斟满了。李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抓着胡床坐直些,听孟汀讷讷道:“陛下,还是不妥吧。”
孟汀想起了那夜在钱府遇李鉴时对外人说的话,自知当时失言。此时拿这一点做文章,倒是未雨绸缪、将错就错。
在许鹤山那里,这就是个说法而已。
而到孟汀这边,闭眼就是十四夜里。李鉴仍如三五年前,清癯削瘦,他一手便能环过李鉴的肩背。而他自己的心性,确乎改变太多。褪去执剑面端王的满身凌锐,孟汀在李鉴身侧,无措而笨拙。
他背对李鉴,将腰封束好,不敢回身。
“孟侯身当大略,为小节折腰何妨。”李鉴喝了他的茶,正色道,“我此刻无心戏耍于侯爷,先前在侯爷处见过数箱国事文告,按故事应要收归朝廷。侯爷到底是权臣,寡人也只想在此借阅一二。”
孟汀并未应答。一旁侍立的谢之问看这情形,立马行礼道:“鄙人这就引人去取。”
李鉴抬手谢过,见孟汀佩好刀,收拾了些巡营所需的令牌,正欲推门离开。他瞧出此君缄默之外的几分颜色,故意在孟汀身后问:“先前听难却说那些文告是贺礼。如此贵重,贺谁的礼?”
孟汀已将门拉开一条缝。熹微晨光落在他脸上,外头有风过竹林的萧萧声。
贺新君,托国政。
这么讲又要被某人揶揄了。
思忖片刻,孟汀一扬眉,回首道:“娘子说笑了,不是贺礼,是补的聘礼。”
他微微露出些从前常翘的尾巴,这仿佛带着点扳回一城的意味。李鉴一时失神,待听孟汀的步子远了,他把玩着手中茶盏,难自禁地窃笑出声。
先前李鉴翻看文告账目时,便瞧出了端倪,希图以此抓住林伯斟的纰漏,斩断李正德的右臂。但近日在长安,他自钱穆处得了些江陵听不到的消息。
内阁要将盐铁收归官营,这一点不假。只是改制推行较慢,现下只有陕西行省行此令。换而言之,大豫多数行省还是沿用从前的制式:富商巨贾在边境买荒地开垦,可按亩数换取盐引,获得贩运权。因而百姓负担在盐价而不在税收,这是他先前想错的一步,也可解释为何名目中的平民税收少有变化。
但纰漏依旧是会有的,甚至可能比李鉴想见的更明显。
朝廷对记录在案的名门与大贾直接收税,另存一部孤帐,存放在户部税务司的库中,年年更新。林伯祯身边多的是明算科出身的博士,与他而言,在税目或数额间做些不易发觉的变化易如反掌。
这样浅显的事理,他李鉴能想到,别人自然也想得到。然而端王在朝中树大根深,官商间的金银来往又素来隐晦。想在明面上翻这本账,可是难上加难。
既如此,那自然要从暗处翻。
李正德跟在李长卿身边,做过储君的职事,耳目众多,在朝中风雨不动。李鉴则早早被推至渊外,又被拽回,身侧虽有孟汀持京畿兵权、钱穆于朝中掌舵,朝堂之内的秋毫却难以查明。
他自知不可长久依仗于内阁,但此时最好的办法便是称病罢朝,使内阁暂代,自己便可以抽身去查明此事。
雍昌侯府的“贺礼”并非无缘无故。这必然是李长卿的一步棋——或者说,一道考验。
上元宴不过是七级浮屠的第一层。唯有步步登临,才能真正叩开天子门。
他将文告与卷宗理好,遣谢之问送回藏书阁,自己回房中研墨执笔。斟酌再三,他于帛书上写:
“天下巡盐。”
许鹤山前几日送拜帖的飞奴还赖在窗棂遍,悠然啄食着李鉴盛来的半捧黄粱。
钱穆将半片帛书收于袖中。他再次整顿了衣冠,听闻有人叩门扉,淡声道:“进来。”
一个青年男子拉开门户。他身着浅红长袍,月眉圆眼,下巴上留有淡淡的须。他朝钱穆躬身行礼,言道:“恩师,车架已备好。”
今日内阁有政事会。
钱穆由那青年扶着上了马车,挑帘望了一眼。钱府地处平康坊,但由于靠近宫禁,四周行人是不多的。这几日倒多了些卖货郎,眼看着没甚生意,却还是游荡着不走。
“可要学生将他们驱走?”
“不必。”钱穆抬手道,“这样热闹些。”
他的这位学生名为何昶,字平明,今年二十有六,通读儒经,却因父辈所事为算学,是明算科及第,在国子监任职,后又入了秘阁。钱穆以“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备于此一人”为由收其为门生,向僖宗保举何昶入仕。六年之内,何昶便由一个九品下释褐官一路升至通政司参议,为大豫非翰林而入阁的第一人。
“今日政事会,可是为了西羌?”
“然也。”钱穆颔首沉吟,“那边恐怕更热闹些。”
何昶一开始并未明白老师的意思,直到他推开大同殿的门,然后被一卷飞过来的军情狠狠砸了脑袋。
“三年之内,两度西征,实乃穷兵黩武!”他的一位同僚唾沫横飞,“听闻先帝大去,西境有所小扰,有何怪哉?且令甘肃行省督司加强戍边而已,难道还要为那些逡巡残兵大举征伐不成?”
“新帝初立,年少无功。”一人不紧不慢地对答,“趁此时机,出兵昆墟州,将蛮人一举剿灭,可是封狼居胥的大好时机。同知还是多为当今圣上着想罢。”
何昶一眼便认出那说话的正是旧日端王府中的门客。他一哂,开口道:“看您的意思,莫不是还要将封狼居胥的机会留给孟侯啊?”
那人一怔,转头看到何昶与款款而来的钱穆。钱穆并未抬头,只听得殿中一众“见过太傅”之声。他将袖口折好,于主位坐下,道:“诸位,兵部来报,西羌近日于昆陵附近活动频繁些,已令甘肃行省督军传令其都督府,使加强防卫。”
“我大豫盛世,竟然无力铲除一个小小蛮族?退守之道,恐怕要伤天下丈夫之心罢!”
“大错特错!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我大豫于各族间一向怀柔,此时杀尽羌人,耗费钱粮不说,到时四方还有何族肯归心于大豫!”
“就是因为怀柔!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果然热闹非常。
在一片抛掷的书卷、笔杆和纷飞的唾沫星子间,钱语洋起身离开,何昶跟在他身后。二人向殿后走去,出了门便直奔秘阁。
耳边终于清净。何昶思忖良久,正欲对此用兵之事再作评价,只听钱穆道:“平明,老夫还有一事相求。”
“学生不敢。”何昶一听“求”字便有些慌,沉着气作揖,“恩师尽管讲,学生定毕力相助。”
“平明是明算科出身,算学想必精通。”钱穆道,“我此处,要你核查一本账。”
“小事,小事。”何昶松了一口气,“恩师只管叫学生,过几日休沐,那时也行。”
“多谢。”钱穆拱手道,“此事是你一位同门所托,老夫左右想来,还是你最合适。”
何昶不好意思地笑笑,正欲谦虚几句,那“同门”二字于脑中一晃,他心头顿时揪紧。
钱穆是太傅,是帝师。
何昶有三个从未见过面的同门,其中一个,便是如今的......那一位。
先前听闻安王府被东瀛人画了阴符,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端王一派的挑衅,却没想到金吾禁军会直接介入。孟氏将门三代,权势滔天,竟能为这少年天子所用,可见其心术高深。
他急忙走到钱穆身前,提衣拜倒,却不知要问什么。钱穆抓着他的手肘,要将他拽起来,听何昶颤声道:“学生本是一介算生,得蒙恩师教导赏识,才有今日。本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只是今日所托若是陛下之事,臣恐位卑力薄,爱莫能助,且不利于天子。”
“老夫知道。你有妻子,有重重顾虑。”
钱穆只是轻拍他的肩膀,引他入秘阁。秘阁一楼有读书台,已有人备好了热茶,钱穆自先落座,给何昶斟了茶,道:“陛下的意思,是同我点名要你。”
天下皆知,何昶是朝堂上唯一一个明算出身的五品阁臣。
何昶手握着那婺州窑的青釉玉盏,垂眼盯着汤中悬浮的半片碎叶。钱穆自顾自刮沫,问:“平明,上元宴时你也在。凭一面之缘,你觉得天子是个怎样的人?”
“微臣不敢妄议陛下......”
“平明但说无妨。”
何昶颇小心地呷了口茶。他回想起上元宴那场怪异的践祚仪式,缓缓开口。
“学生觉得,陛下是个......”他顿了顿,“无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