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您推荐优质好看的小说《北欧来信》,由作者七离倾情打造的小说正推荐中,围绕主角沈余年蒋望讲述故事的北欧来信小说主要内容是:善始善终在对相爱的人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但他们并没有这样美好的结局。
《北欧来信》精选:
沈余年话音刚落,眼泪就不受控制地从面颊滑落。
悲怆的情态。
马尔库斯手足无措,右手摩挲着左手腕上的圣十字刺青。
“Shen……”
“抱歉……”
沈余年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狼狈,“啪嗒”眼泪落入面前冒着热气的菜肴里。
狼狈是遮掩不住的。
越虚张声势,越色厉内荏。
“叮当——”清脆的车铃在外面响起,铁轨上电车慢悠悠地启动,构成这座城市的毛细血管。有人或许注意到了沈余年的失态,有人或许没有,可都没有关系,沈余年只是一个过客。
“没有关系的,你现在也很年轻啊,你还可以找到很多自己喜欢的事情。”
马尔库斯能够感受到沈余年的悲伤,但在他的文化语境里,他读不懂什么叫做欲说还休,什么叫做肝肠寸断。
你问他很爱一个人但是要离开怎么办,作为一个独身主义者,他觉得你问的是一个逻辑不通的屁话——爱就在一起,不爱就拜拜,哪有那么多含蓄朦胧的中间态。
从当年沈余年放弃自己未来规划选择回到华国,他就不理解,再到三年前沈余年躺在病床上给自己打电话,请他帮忙卖掉房子,他没有立场质疑别人对自己人生的选择,他只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够越来越好。
“来不及了。”
难以控制的反胃翻涌上来。
沈余年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餐厅。
餐厅里面各种食材混杂的味道钻进他的鼻腔,他感觉自己就是被人钓起来用鳃呼吸的鱼。胃部控制不住的痉挛,收缩的窒息感蔓延到心脏,实际上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吃。他撑着路边红色的消防栓,缓着力,他想起来第一次给蒋望寄信的时候,把消防栓认成了亮红色的邮筒。
明明是一场别离,无时无刻又都在靠近。
马尔库斯紧跟着出来了。
“什么来不及了?”
他的眼睛在雪色的反射下,如同被水浸过的祖母绿。
————
三年前,沈余年生了一场大病。
白月光成了蚊子血,沈余年就是薄薄的被拍在墙上的蚊子。
蒋望彻底掌权之后,蒋家主要的生意已经从能源转到新兴科技。沈余年陪在他身边多年,早已从爱人变成了他手中最称心意的利剑。
最后一次掀起风浪的是蒋家私生子,蒋远。他一开始心比天高的气早就被蒋望磨没了,庸庸碌碌成为点卯领饷粮的人。
七年来,蒋家生意蒸蒸日上。
蒋望也一直在谋划把生意重心由欧洲转到北美。因为那里是新兴科技的沃土,顺手清算最后的旧账。
这步棋,蒋望下了七年。将成之际,蒋远犹如困兽之斗,掀起了一场涉及议价的能源危机——蒋望签署的工厂存在能源安全问题。此时蒋望在北美分身乏术,他不得已又求上了昨晚刚吵过一架的沈余年。
是的,昨晚是他们的纪念日。蒋望托词有事,来回周转困顿,今年就不回去了。
沈余年早就知道蒋望在外种种行为,他等了一整晚,屋子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蒋望有工作不假,当年浓情蜜意的时候,他只需要沈余年一通意义不明的电话,就能跨越半个地球。爱情这东西,来得愈猛烈,就消失得愈彻底。
蒋望真正难以脱身的理由是,他忙着和自己的新情人,蜜里调油。
一道菜你吃十年,你会不会腻?
他们的爱意早在经年消磨中平复弥散。
或者说,蒋望的爱。
他开始也会害怕,也会想沈余年会不会失望地离开。后来发现只要他回头,沈余年就会一直在。
蒋望说不清他的爱,他狡猾,伪善,一步步试探沈余年的底线。沈余年也一步步退让,退无可退。
你看,明明是先提出爱的人,也是最先质疑爱的人。
一通跨洋电话打过去,蒋望这边刚天黑,沈余年却从夜晚枯坐到了天亮。
“年年……”蒋望声音懒懒散散地,“帮我个忙好不好?”一边说着,他一边拨弄着情人有些长的头发。
蒋望冲沈余年撒娇向来很自然,明明他比沈余年年长,可是他永远都是得不到糖果的小孩。
“昨天不是让你滚蛋吗?”
沈余年骂人语气也很平静,就像在问你吃饭没有。
“年年,最后一次,帮我个忙。”蒋望手上的力道重了些,身侧的人想要呼疼,“最后一次,很需要很需要你,帮帮我。”
沈余年平静地直面着自己的灵魂,看着自己沉沦其中,看着自己万劫不复。
看着他们起高楼,宴宾客,又见楼塌了。
蒋望哄着他搭好了属于他们的家,就把他的灵魂也困住了,他不是逃不掉,他知道自己的爱,所以不想逃。
“最后一次,蒋望。”
蒋远已经逼得无路可走,只要蒋望把最后一点重心移走,蒋家的财产对于他而言就是一张废纸。
议价是假,想要借着能源问题坑蒋望一把才是真。
没想到等来的只有沈余年。
多年陪蒋望在商场摸爬滚打,沈余年自然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一个人前往爆发能源问题的工厂进行调查,掌握到蒋远勾结能源商人故意造假的报告,实际上工厂内根本没有任何安全问题。
蒋远被逼急了,沈余年在拿着报告质问他的时候,他故意撤走工厂的安全防护设施,想把沈余年灭口。
气体排放量超标的工厂,沈余年不幸吸入大量有毒气体,导致重病发作,陷入生命危险。
沈余年躺进了重症监护室。
一系列事情滑稽的像是一场闹剧。
蒋远锒铛入狱,沈余年重病难返。
在沈余年没有意识的日子里,蒋望难得陪在他身边,问他:“年年,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沈余年不知道,也不会回答。
醒了之后的第一件事情,沈余年决定卖掉父母留下的房子。
他没有退路了。
沈余年发现虚妄的寄托也比不上自己画地为牢。
“蒋望,我好疼。”
这是沈余年醒后说的第一句话。
————
“马尔库斯,我可以邀请你在最后的日子里,陪我去旅游吗,就当我这个老朋友最后一次冒昧的请求。”
雪花落在沈余年的鼻尖,有点凉。
国内沈余年看不见漫天飞雪,他们居住的城市总是炎热。
沈余年写下了第一封信。
当年餐厅的争吵,后来取了个折中的法子——沈余年搬到了卑尔根。
他们最开始相遇是在这里,
卑尔根是他们呆过最久的城市——群山环抱,雨声潺潺。
沈余年的父母是挪威能源公司的高级工程师,在夏季休假之前,他们去别国合作的子公司进行最后的技术检查,一切都和往年一样。
出差是件寻常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没有再能平安回来。
上天眷顾谁吗,很难说。
沈余年也不知道。
沈父沈母最后只有一个衣冠冢,原子化的家庭结构里只有他们三人——连后事都显得格外简单。
看着奥斯陆熟悉的街景,沈余年喘不过气,他想暂时换个城市待着。
漫长的夏日来临之前,沈余年来到了卑尔根。
卑尔根有着独特的气质,尤其是被大众讨论的雨季覆盖了一年四季。
沈余年喜欢下雨。
————
“好巧。”
蒋望一早就注意到了沈余年。
“你好。”
北欧的生活本质上是枯燥乏味的,店铺关门都很早,集体性的娱乐活动也近乎没有,唯有周末的夜生活值得期待——工作压抑了的人们在此进去释放自己的情绪。
一般来说,周末的轨道交通是24小时都提供的,就为了搭载不同时间从酒吧醉醺醺走出来的人。
一种平静又荒诞的平衡维系着命悬一线的生活。
沈余年皮肤很白,加上高中过来之后,经历少日照的生活,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起来有一种透明感。
音乐声很大,想要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要离的很近。
蒋望顺理成章地在沈余年身边坐下了。
他们在白天打过照面,沈余年在能源公司实习。
“我叫蒋望。”
“沈余年。”
氛围灯是紫红色的,妖冶又迷离,压抑又疯狂。
蒋望一眼就看穿,沈余年是个同性恋。
沈余年高中被迫转学,一是因为沈父沈母的工作调动,二是沈余年遭受了性。骚扰。
旁人都说,同性恋是怪物,沈余年是自作自受。
压抑成了沈余年成长的底色。
“你来爱我吧。”沈余年看着蒋望,像是掌握主动权的上位者。没有人会因为他的性取向指责他,也没有人再关心他了。
来爱我吧。
“好。”
蒋望没有一丝犹豫。
「祈求天父做十分鐘好人,賜我他的吻,如憐憫罪人」
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沈余年的生活本质上一团糟。蒋望不容拒绝地挤进沈余年的生活,拉着沈余年出逃。
实际上,蒋望很忙,蒋父留给他的是一个烂摊子,他忙着满世界跑。
可能因为年轻的时候总是精力旺盛,二十小时的长途飞机也不觉得累。
这里总是雨声潺潺,沈余年就捧着书坐在窗边,等着蒋望没有任何征兆的到来。
他们就在不同的生活节奏里相爱。
当天凌晨到卑尔根,蒋望拖着简单的行李敲沈余年的门。
第二天,他们就能精神百倍的去附近徒步。
“年年——你就像个小刺猬。”
蒋望明明比沈余年大,遇见沈余年语气总是在撒娇。骨节分明的手拨弄着沈余年毛茸茸的头发,这只刺猬不扎手。
“蒋望,你撒手——!”
沈余年卯着劲想往上走。
徒步登山是娱乐项目贫乏的北欧沈余年的每周必备项目。就算是同一座山,你从未开发的路走上去,你总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有时候是山顶终年的积雪,有时候是清澈的水潭,有时候你会不忍心下脚,因为遍地都是成熟的浆果。
沈余年那个时候身材并不瘦弱,这边最不缺少的就是户外运动。他每一寸肌肉都恰到好处,又丝毫不夸张。
上周蒋望不在,他自己一个人走过这条路,上面有一汪潭水。他记下了路,打定主意这周要过来游泳。
快活的日子镶了金边,沈余年来不及悲伤。
他是在路灯上栖息的飞鸟,高兴了就能越过重重叠叠的山峦。
蒋望有些好笑地蹲在水边,沈余年自由地扑腾着,像鱼儿长了翅膀。他的烦闷和压力似乎只要看见沈余年,一切都不复存在。
“哗啦——”沈余年窜了出来,甩了蒋望一身水。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把水珠甩掉,撑着身子还没从水中完全出来,先吻上了蒋望的脸颊。
沈余年当时想,他的夏日迷情就是蒋望。
他颓靡又欢愉的日子,引人沉沦。
短暂热烈的梦持续了十年。
沈余年定下的第一站是卑尔根。
沈余年和马尔库斯的邻座是个小女孩,她脚边放着一个编织的手提袋,幼年的小金毛温顺的趴在里面。女孩偶尔伸手挠挠它,它就会眯着眼呜呜两声,十分享受。
从奥斯陆到卑尔根时间很短,坐飞机只要四十来分钟。
机翼倾斜,飞机逐渐从云层出逃,舷窗外出现了崇山峻岭,阳光下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积雪或者粼粼的海面。还没有下飞机,一股潮湿凌冽的气息已经包裹上了沈余年。
小女孩是一个人坐飞机,出站需要宠物登记。小金毛活泼爱动,她没拉住一个松手,就跳上了行李转台。
“修斯——”她有些不知所措。
沈余年倒是没有行李,马尔克斯满满当当装了两个箱子,多的那个是蹭的沈余年的行李额度。
幼年狗的爪牙并不锋利,可它扒拉的正是马尔克斯的箱子。
马尔库斯作为一个硬汉,发出了和他不匹配的尖锐啸声——箱子里装着他的乐器。
这场面实在滑稽,沈余年一刻也不想平白无故的被看好戏。他凑过去,连狗带箱子都拿下来。小金毛一脸无辜地旁边瑟瑟发抖——它只是上去了就下不来了。
小女孩赶忙过来道了谢。
沈余年表示没什么,他们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故地重游,时隔多年,你会发现有些变化是不经意的。
城市还是那个城市,雨水依旧丰沛,主干线交通设施似乎也没有极大的变动。
只有在偶尔脑海里想起某个街角岔路口的店铺,你再度寻访,然后会发现或许已经不在。
沈余年小时候爱看张爱玲,笔调似嗔似怪:“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这里总是雨声潺潺,这一次他不用等人来。
“马尔库斯,我好像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沈余年语气有些苦恼。
有时候上天也是眷顾沈余年的,十年过去,沈余年容貌气质几乎没有改变。他穿着刚在古着店淘到的黑色毛呢大衣,里面白色的毛衣看起来柔软又温暖。
他们下飞机搭上了1号线电车,驶向卑尔根市中心。
周围城市都在扑簌簌飘雪的时候,卑尔根仍旧固执的下着雨。今天运气好,无雨无雪,是个寒冷的晴天。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定在这里。”马尔库斯面部轮廓很窄,体毛旺盛的他长着络腮胡,英气硬朗的长相。“这个城市当年我们读书的时候就已经逛遍了。”
沈余年坐在电车上老弱病残专区,侧向的座位对着一侧的窗户。马尔库斯高大的身影就靠在窗边,秉持着北欧人能站着绝不坐下和人挤在一起的优良品格。
“咳咳……最后一段日子故地重游难道没有意义吗?”
十年过去,改变的是内在——沈余年已经没有当年健康的身体了。
寒冷的空气刺穿他的胸腔。
最可气的是马尔库斯脱下单层羽绒服挂在手臂上,里面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袖,紧实饱满的肌肉轮廓分明,挽着衣服屈臂压出来的肱二头肌令人咋舌。
明明这是凛冬十二月。
真的是,十年如一日的铁血北欧人,沈余年心里默默吐槽。
“你还能去徒步吗?”
沈余年写下了第二封信。
“还没有消息吗?”
蒋望在大西洋彼岸的高层套房里,连日的开会年底是经常的事情,三十五岁之后他也会觉得有些吃不消。
上一次和沈余年的聊天在十天前。
这在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现在已经算得上平常。
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对劲,是他昨天偶然想起自己少了个配好的领带,于是事务性地给沈余年发消息,收获的是聊天界面骤然蹦出来的红点——他摸不准为什么。
沈余年脾气看起来温柔,实际上很倔强,这些年他们有过爱意浓烈如酒,也有被沈余年指着破口大骂出口。无论是好是坏,沈余年从来都不走。
————
他最爱沈余年的时候,心心念念想要和他有一个家。
连轴转谈生意,他也能见缝插针的长途飞行去敲沈余年的门。最开始的时候,沈余年很骄傲,他好看的眉眼弯弯,仰着头对蒋望说:“你是我的夏日情人。”
扬起来的脖子弧线优雅,毫不设防。
蒋望眼里只有沈余年一个珍宝。沈余年是蒋望最喜欢的名字,里面镌刻着岁岁年年。
他想,不止夏日漫长。
九月大学开学,沈余年结束实习,从卑尔根回到奥斯陆,完成着自己最后一个学期的学习。
蒋望也不声不响地继续跟着:“年年,现在我们不是情人了。”
沈余年没有说是,也没有不是,他在等蒋望一个正式的告白。
温柔又带着些傲气的眼睛深深地描摹着蒋望的眉眼。
蒋望不知道,他发现沈余年没有否认,那就是应允的,他自顾自地决定着以后。
他也不知道,没有正式的开始,也是没有正式的结束的。
在沈余年家里住,和在卑尔根两个无家可归的人流浪是完全不一样的。
蒋望也会下了飞机就去敲门。
沈余年对周围环境的了如指掌和蒋望的生疏对比鲜明。
蒋望忍耐了三个月,在猛然睡醒惊觉枕席边没有人,四处寻找的时候,他忍不下去了。
“年年,不住这里了,和我走吧,去我们自己的家。”
蒋望生得一副风流好皮囊,他是个天生坏种,知道怎么谋划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他想要在蒋家活下去必备的本领。沈余年只是看起来骄纵自由,实际上他的羽毛并不坚硬,占尽口头上的便宜,还为蒋望考虑。
可这次他算错了,沈余年提出来了分手。
蒋望只能虚张声势的偃旗息鼓,提出折中的法子,熬过这一学期,沈余年以实习的名义,转回了卑尔根。
他是一个有经验的捕食者,沈余年的拒绝只在十年中出现过那一次。
“年年,我真的很需要你帮我。我公司最近的能源项目有极大亏损,因为他们把和挪威交接的文件偷换了,可是你知道的,我找不到一个信任的人帮我核实。”
每一个彩色房子都挂着灯带,就连垃圾回收站的牌子上都有着两片偌大的雪花形状的彩灯。平安夜的雪很厚,压在屋檐上,这是沈余年在卑尔根和蒋望的第二个冬天,沈余年工作也刚满一年。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电暖器上有一个红点,显示正在工作。蒋望亲了亲沈余年的耳尖,温热的体温是寒冷冬日的慰藉。
沈余年大学学的海洋能源技术,没有蒋望的时候,他的未来规划很简单——待在这片土地上,靠海吃海。
“唔……”
唇齿间的气息是高于体温的,沈余年往后躲了躲,却是进一步缩进蒋望怀里。
此举逗笑了蒋望,语气含混:“年年……”
沈余年没有回话,他知道蒋望的意思——蒋望当时的害怕后来他也多多少少明白了,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被视若珍宝的。时隔一年之后,旧案重提,这一次,沈余年没有下意识地拒绝。
去蒋望公司其实也算是专业对口吧?
一个念头窜了出来。
沈余年不是不渴望一个“家”,比起拥有,他更害怕失去——所以一个聪明的做法是不选择开始。
直到蒋望出现,迫使他正视自己被压抑的性取向;直到蒋望出现,告诉他永远不会失去。
好。
沈余年背对着蒋望,默默无声地张口。
————
“沈哥生病之后就一直深居简出,蒋总你上次安排的照顾沈总的人被撤走之后,沈哥就一直是独来独往。”
许安是沈余年当年的助理,后来公司也不在需要沈余年出面后,他转成了沈余年的生活助理。
“行,我知道了。”蒋望挂断了电话,他的身边是一个亚裔混血李维年,维景科技老总的小儿子。
他有很多情人,这在他现在的环境很常见。
“你的旧情人闹脾气了?”李维年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打趣。
“维年,那不是我的情人,那是我的爱人。”
闻言,李维年乐出了声,他很年轻,才二十岁出头。他喜欢像蒋望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但又同时觉得蒋望行为有些虚伪:“蒋哥?蒋叔叔?都这个年纪了,别讲什么爱不爱的了,快活一天是一天。”
“维年……”蒋望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爱不爱的,都是自己骗自己罢了。”李维年的手抚上蒋望的脸颊。
沈余年还是很识时务的,知道自己身体好坏,也不写着徒步到处溜达了。
他和马尔库斯租了辆车,开出卑尔根,漫无目的的转着。遇到岔路口,沈余年就和老大爷似的,靠在椅子上胡乱指挥:“左转……右转……我喜欢这个方向……”
马尔库斯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青筋暴起,算了,不和病人计较,保持良好心态。
也不知道这样乱七八糟的转悠了多久,沈余年坐车坐得有些乏了,马尔库斯说就停在这里活动活动吧。
得亏他们出行的时间早,不然冬令时下午三点天就会暗下来。
转悠了半天,时间也才到下午两点过。
因为要出门,沈余年穿的很厚,浅咖色的针织围巾把头也包裹了起来。车停下来的地方是一片密林,或者说,这样的森林在挪威是随处可见的。
雪花依旧不断地飘落下来。
大地已布上一层雪白的棉花,树梢也都静静地披上了雪衣。归巢的小鸟挨挨挤挤地依偎在一起,鸣声渐弱。林中静谧无声,只有轻柔的风声与下雪轻轻敲击树梢的声音。
沈余年左右活动着,马尔库斯拿出宜家的饭盒,取出里面的西兰花和煮鸡蛋就开始吃饭。
“诶……你……”
美食荒漠是尤其让沈余年难过的事情。
还得是铁血北欧人。
索性沈余年也不饿,他看着远处路边的水果摊有些眼熟,可干枯的枝桠和模糊的记忆做不出准确的判断,那只是十年前偶然的一个半天。
现在的季节已经没有水果放在外面。
那个小镇似乎叫做omha。
沈余年想要再找到街边的路牌确认一下,可是也没有路牌,就像是记忆出现了差错一样。
“那个是农场主买水果的,你应该见过类似的吧。”马尔库斯吃东西的声音含含糊糊的。
怎么会没见过呢。
————
omha这个小镇地图上都搜不到,那个时候他们还相爱,偶然驱车路过这里。
北欧密林夏季算不得水草丰美,可你只要走进森林里,俯拾便是汁水丰满,香甜溢口的莓果。沈余年喜欢蓝莓,蒋望不喜欢,他讨厌酸或者甜像开盲盒一样,摸不准口味的东西。可是蒋望喜欢沈余年。
沈余年给路边的无人水果摊付了钱,问蒋望以后还会再来吗。
蒋望靠在车边抽着烟等着沈余年,听这个问题有些发笑,他说,以后不会了。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无名小镇,世界上有千千万。
沈余年刚扬起来的嘴角想要落下去,又被他绽放出更大的弧度,一根弦被绷到极限,他说,对,以后不会了。
————
对沈余年来说,回忆是长满倒刺的荆棘。
越是幸福的回忆,便会越难堪,越破碎。
直到,荆棘刺穿心口,蘸着血在沈余年的身体上写下永远的诀别诗。
沈余年难受地弓起身子,在路边蜷缩了下来。
马尔库斯一边西兰花蘸黄豆酱,一边观察着沈余年的状态。他察觉到有些不太对,放下了食物,快步走过去把沈余年扶了起来。
氤氲的热气从保温杯里面冒出来。
汽车供暖也呼呼作响。
一切温暖的事物终于把沈余年难看的脸色拯救回来。
“Shen,请原谅我的冒昧,如果可以的话,能够告诉我是什么病症吗?”马尔库斯举起双手作出无意冒犯的情状,“毕竟我们还有一段时间一起旅游的日子,这可以让我提前预防一些突发状况。”
沈余年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那我这毛病可就多了。莫名其妙的抑郁症,莫名其妙的肺病,还有……”他抬起手,原本应该光泽的指甲上出现了淤血青色,“要命的肺部肿瘤。”
夜幕降临,林中的景色在积雪的映衬下显得瑰丽而梦幻。树冠在月光下暗沉沉的,树干与枝杈却被镀上了一层滴水般淡淡光晕。
远处是一个村庄,屋顶与围墙上也覆满了白雪,烟囱里飘出的烟升上了天,连成一线。微风过处,树影与积雪便随之轻轻颤动,静谧纯净的风景被凝固在这寂静的夜色中。
“哈哈……”沈余年收回了手,“逗你玩的。人们总是被决定什么时候离开。”
“我不希望这样,我想自己决定什么时候离开。”
他想,有勇气去喊停。
天空是高远的湛蓝色。
起伏的森林依偎在道路两侧,阳光穿过密林层层叠叠洒下来,无处不透露着夏日活力。成熟的榛果和椴树上遍布大大小小的果实,阳光下呈现着迷人的深棕色调。
车里悠扬欢快的音乐飘了出来。
蒋望在路边靠了车。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路边的草丛传来,油光水亮的尾巴灵活地卷起,原来是几只小松鼠簇拥在一棵树下,迅速而有技巧的收割着果实。
漆成红色的槐树木水果摊支在路边,上面贴着价目表和收款账户,并没有人看守。台面上用塑料盒子分门别类的装着越橘、蓝莓、覆盆子,等待着路过的人随意挑选。
“蒋哥,你喜欢吃什么?”
沈余年站在摊位前有些选择困难。
“都行。”蒋望身子靠在车上,点燃了一支烟。挪威的夏季并不炎热,可太阳实在珍贵。
蒋望其实并不喜欢吃这些酸甜的莓果,他讨厌猜不准口味的东西。
他喜欢看着沈余年。
“那好吧。”沈余年耸耸肩,挑了一盒覆盆子付了款。随手拈起一枚,鲜红多汁的莓果在沈余年指尖迅速破裂,他有些坏心眼地喂给了蒋望。
清新浓郁的果香在口中弥漫。
蒋望说不清楚他现在喜不喜欢。
逆光处,沈余年看着蒋望,眯着眼睛,笑得满足。
蒋望碾灭了手中的烟,就着吻上了沈余年,一个酸甜味的吻。
————
“我们还会再来吗?”
沈余年在衣服上擦了擦覆盆子,放进嘴里。
他们已经在路边坐了半个小时,在这个无名小镇,路边斜斜插着一个路牌,写着“omha”。
树林的远处是一片空地,长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花。一只蝴蝶停在一朵黄色小花上,轻轻拍打着粉红色的翅膀。
宁静熟透的夏日森林,充满诱人的香气和盎然生机。
蒋望侧头看了看沈余年,却说到:“应该不会了。”
答案真实又残忍。
沈余年当时就明白了点什么,否定的答案让他扬起来的嘴角有些跌落下去,可是马上他就换上了更大的弧度:“对,以后不会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