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禾河所著的小说《致酒行》正倾情推荐中,小说致酒行围绕主人公沈霜洲卫拏云开展故事,内容是:沈霜洲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自己的解决,而他所想的结局,而他所经历的完全不同。
《致酒行》精选:
如沈霜洲计划一般,他们到达旧都时太阳只剩浅浅一层挂在高耸的城墙上。
客栈掌柜显然与孙继海熟识,远远的在巷外迎接。
孙继海被沈霜洲裂开的伤口气的脸色沉沉,见到掌柜才露出些笑意跟两人介绍:“薛堂薛掌柜,我俩自幼相识,他是我在旧都最信得过的人。”
薛掌柜扬起的笑容在听到“旧都”二字时略微僵硬,但还是向沈霜洲二人作揖:“鄙人薛堂,是醉星楼的掌柜。”
沈霜洲这样声名在外的修士行走江湖自然不会轻易暴露身份,卫拏云因落雁坡一战声名大噪也不能用真名示人。
两人不着痕迹的对视,而后回礼:“燕山派,沈空。”
“卫方。”
掌柜后面跟着两个瘦削的小童,在他们互相介绍的过程中已拿着行李走向醉星楼。沈霜洲余光轻轻打量,他们走路不自觉的前倾,像是下一秒便要腾空而起。
四个人落在小童后面各怀鬼胎,只有对此行目的毫不知情的孙继海还在笑眯眯的同薛堂客套:“在旧都,没人能酿出比薛兄更好喝的酒。”
薛堂也不推辞,拍着胸膛嚷道:“我薛堂酿的酒可是桑城最好的酒。”
这下连最迟钝的孙继海也觉察出一丝怪异。
他这个好友,最最谦虚。
卫拏云藏在衣袖中的手握住绑在小臂上的匕首,面上依旧是那副和煦的笑:“薛掌柜可曾见过一个爱穿白衣的修士,他最爱喝酒。”
沈霜洲不动声色的移到孙继海身后,准备随时把他从一触即发的打斗中抽出。
看到小童进入醉星楼,薛堂突然止住脚步斜眼打量二人:“那日有人说沈霜洲在落雁坡被人打败,他一听就急急的走了。此时应该已经到燕行山了吧。”
卫拏云虽与秋复师徒十余年,但大部分时间被丢给沈霜洲,并不清楚这位师父的为人。于是在薛堂语毕后看向沈霜洲。后者没有答话,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摆。
见气氛凝滞,薛堂大梦初醒似的更加热切:“瞧我这高兴的忘了正事,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沈霜洲与卫拏云的房间安排在三楼,孙继海与车夫则同住在二楼。
卫拏云同沈霜洲在三楼拐角分开走向尽头的最后一个房间。进门时正巧撞上放下行李起身的小童。
这些孩子与卫拏云所见过的孩子都不同。他生活在边塞,孩子们生的人高马大,健壮如虎,即便纤瘦也有一股韧劲。而这些孩子瘦长的有些失衡,像被拉长的面人,再用力扯就会断掉。
沈霜洲站在与卫拏云分别的拐角,面上依旧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一般的客栈似乎并不会在房间宽松时将同行的客人安排的如此分散。
童子低垂着脑袋目不斜视的从沈霜洲旁边经过,步幅小而快,不一会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客房不大,只用屏风分割桌案与床。沈霜洲的行李被妥帖的放在门边。
奔波一天,伤处不可避免的渗出血丝,沈霜洲面无表情的躺到床上闭目养神。
以沈霜洲对秋复的了解,他并不是会因为知道自己落败就不顾传信离开的人。
薛堂说见过他并不可信,秋复不爱酒。卫拏云那样说不过为了试探薛堂。
以往所见妖物大多只有简单的行为逻辑,跟着薛堂的那些小童就是很典型的傀儡形妖物。所以沈霜洲在见到那些奇怪的小童后并不觉得薛堂会是妖物。
薛堂大概率与这些妖物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才会谎称秋复已经回程来避免沈霜洲一行人留宿。
如秋复书信所说,这次的妖物确实与往常大不相同。以往的傀儡大多不断重复自己生前未完成的遗愿。
这个世界应该不存在会希望自己成为客栈小二的孩童,所以这次的傀儡背后有控制它的人。
想通这一点,沈霜洲僵硬的指节不断抬起落下敲击锦缎做的被子。
卫拏云走进房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沈霜洲穿了身青色的衣衫斜靠在床上,星星点点的红浸透外衣有些刺目。
“我帮你换药。”
沈霜洲没有拒绝,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如果不想我来的话,我可以下去叫孙继海。”
他们都清楚,在薛堂敌我不明的现下,没有见到秋复前不能让沈霜洲重伤的事情被薛堂知道。去叫孙继海很可能被薛堂察觉。
沈霜洲沉默片刻后还是扶着床头雕花的木头起身,解开外衫褪下里衣。
纤细修长的手握在床头承担起身体的大半重量,卫拏云的目光略过因用力而突出的细小青筋定格在锁骨一处细小的伤痕上。
卫拏云解开被血浸透的绢帛。
被剑洞穿的伤口已经缝合却依旧狰狞,其它细小的伤口遍布,一时让他不知从哪里开始。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沈霜洲拿过他手里的药瓶面不改色的撒在伤口上。
黄色的药粉瞬间被血液浸透附在伤口上,不多时便止住血。
卫拏云从怀里摸出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沈霜洲:“临行前沈喆给的,说是可以让伤口快些愈合。”
沈霜洲接过药丸没有拆穿他。沈喆要是知道自己能做出此等药丸,怕是要去磕头感谢祖先显灵。
换上干净的绢帛和衣服,卫拏云自觉的替沈霜洲关上床边的窗户坐到屏风另一侧的桌案旁。
重逢至今,沈霜洲第一次仔细打量曾经的师弟。
身高涨了、武功涨了、察言观色的能力也涨了。
卫拏云作为外门武堂堂主付万科的弟子参加祭司遴选之事。沈霜洲事务繁忙没有察觉,但刑堂没有制止那就证明他们承认卫挐云的弟子身份。
刑堂一贯严苛,卫拏云与他的比试定然还有其他人的助力。
他直觉卫拏云不会害他,想到这时胸口的闷痛加剧,沈霜洲低低的笑出声。
卫拏云刚要开口询问,门外就传来低沉的叩门声。
“二位贵宾,我们掌柜有请。”
那声音低沉的不像话,像是多年不用的纺机带着滞涩喑哑的“咳咳”声。
沈霜洲费力起身,目光从窗外摇晃的树枝不动声色的移到卫拏云映在屏风的影子上:“师弟,我的剑穗掉了,来帮我找找。”
听到这个称呼,卫拏云侧身拔剑闪入内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持剑擦过沈霜洲的脖颈,用断剑刺穿小童的脖子钉在墙上。
孙继海是个喜欢热闹的,在山上呆不了几天就要出门逛一逛。一来二去的与车夫邓江也熟悉起来,非要同他住在一屋。
若是跟来的是孙喆,那便是要连着客栈一起奚落一遍,再拿自家考究富丽的庭院对比一番才能住下。
这毛病在小时候更难缠,本来与他分到一屋的卫拏云被他念的头疼,直接抱着行李去了沈霜洲的房间。
他不敢独自呆在房间就出门找人,结果正撞上妖物半夜食人。要不是秋复发现及时,他早成了妖物的宵夜。
孙继海的性子与他侄子九分一致,剩下得一分全仰仗自家夫人耳提面命才得来丝丝谨慎。
而这谨慎,也总是在最重要的关头救下他的性命。
他们房间的布置与沈霜洲大致相同,只不过用屏风隔开的是两张床。孙继海宿在里间,早早脱掉鞋子侧躺在床上看书。
于是在听到童子说掌柜有请时他的思绪还没从书中出来便不假思索的应下了。
正起身准备穿鞋时,他想到薛堂没由来的变化总觉得心慌。
这一愣神目光便落到了地上。
月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撒在地面上,人形的影子弯腰正准备提鞋,而他的背上一道细长的影子高举砍刀时刻准备落下。
孙继海觉得自己此生从没有这样清醒且迅速的逃跑过,路过外间还不忘伸手捞过邓江飞快的向三楼奔去。
邓江刚开始被他扯着衣领呼吸有些困难,一直反抗,待看清身后追着他们的是个两米多高细长而迅捷的妖怪时迅速调整呼吸,不多时便跑到孙继海前面去了。
在童子的利爪马上要刮住孙继海衣角的时候,卫拏云从拐角处冲出,精准的砍断了童子的头颅。
被斩断丝线的小童轻飘飘的,跟在卫拏云身后的沈霜洲手中就拿着随便卷起来的“尸体”。
孙继海没见过这种惊世骇俗的场面,支吾了半天没说出话。
还是邓江贴心的给他拍着背顺气良久才终于能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见卫拏云半蹲在被斩首的小童身侧观察,沈霜洲开口解释:“看过傀儡戏吗?”
邓江迷茫的摇头,孙继海则恢复了些许回道:“我在潼桐镇见过,傀儡师用细线吊着人偶的手脚表演的一种戏法。”
“这也算得上傀儡戏,只不过人偶换成了妖物。”
沈霜洲话音刚落,卫拏云抬手抽出小童体内密密麻麻的丝线走到他们身边:“我们得尽快找到秋复。”
按照以往抓到的傀儡来看,傀儡里面有多少根丝线就代表这个傀儡师有多少傀儡。有两根丝线的已是少数,需得三四个弟子合力封印绞杀。这密密麻麻一团少说要近百。
沈霜洲微微皱眉看了眼窗外的浓稠月色:“等天亮再去找。”
卫拏云不动声色的点头表示同意。
孙继海犹豫片刻还是出声询问:“薛堂也是傀儡吗?突然的性情大变会不会因为妖物附身?”
“应该不是,但在搞清楚他为何性情大变前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卫拏云卷起另外一具“尸体”头也不回的劝诫。
邓江在一旁默默点头。
发现薛堂有问题后就躲在众人后面的孙继海陷入沉思:我看起来像是这么没脑子吗,还需要特地交代不要和他玩?
“你们俩也到三楼去吧,住我们隔壁那间,最好不要分散开。”沈霜洲原本打算让卫拏云与他们一间避免意外,但看他像是有话要跟自己说的样子便没有继续。
等到孙继海二人收拾好行李到三楼歇下,梆子声已响到第三次。
沈霜洲立在窗户前,垂眸看向前倾着走路的更夫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觉得桑城里有多少傀儡?”卫拏云拿出披风搭在沈霜洲肩上挡住夜晚透骨的风。
沈霜洲接过披风上的带子系了个结:“你觉得桑城有多少傀儡师?”
这个问题过于直白也过于残忍,桑城的情况比他们预想的糟糕得多。他们在偷袭沈霜洲的傀儡中发现了异色的丝线。
傀儡师们为了区分也为了独占自己的傀儡,经常会用各种手法将自己的线做的独特。一般不会单纯以颜色区分。
所以沈霜洲怀疑桑城的傀儡师不仅相识且极有可能在分享各自的傀儡。
秋复对上一个成熟的傀儡师尚有余力,可若是对上两个配合熟练的,便是再加上卫拏云和没受伤的沈霜洲胜算也不过六成。
不过似乎他们并不打算直接对付沈霜洲一行人,从他们入城至今都在试探。
“休息吧,我盯着。”卫拏云抱着断剑斜倚在墙上,微微抬起下巴示意沈霜洲上床睡觉。
沈霜洲没有推辞,解开披肩丢给卫拏云:“夜深露重,穿上。”
天才微微亮,街道上传来敲锣打鼓的叫卖声。
“都来看一看啊,精彩绝伦的傀儡戏,桑城第一的傀儡戏。”
围观的群众也笑闹着重复:“桑城第一的傀儡戏!桑城第一的傀儡戏!”
卫拏云还是那个姿势垂眸看着下面,目光扫过激动的众人。
不少人都保持着诡异的前倾姿势,看得久了,连脸上的笑容都显得不那么真切,倒像是被水浸过的假面诡异而苍白。
沈霜洲醒在第一幕戏结束时,人群又在大声叫嚷着桑城第一的傀儡戏。
“怎么不早些叫…”意识到自己换了新衣服的沈霜洲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卫拏云还是把目光放在那群观众的身上:“你发烧了,帮你换了药。”
第二幕戏开始了,沈霜洲缓慢的挪到窗边:“过的好吗?离开燕行山的这些年。”
傀儡戏的剧情进入高潮,被控制着的人偶高举砍刀砍断前人的头颅。
“还不错。”卫拏云似乎并不想聊到这个话题。
毫无根据,沈霜洲突然感觉身边的人和自己相隔很远。重逢至今,他们好像都没意识到彼此真的存在。
像一场梦,谁都不忍伸手触碰,怕摸到镜中花水中月。
前人的头颅掉在地上,喷撒出的血液溅了前排观众们一身。像油泼入火中一般,短暂停滞的观众们发出更高昂的吼叫。
戏台上,四个外城打扮的傀儡走入。一个手持断剑走在最前面,一个身着青衣被另一个背着药箱的人搀扶着,余下一个做车夫打扮同马车站在一处。
戏台上锣鼓喧天,欢闹的人们却停了下来。他们缓慢的转头,一双、两双…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的上抬,嘴角弯起难看的无法抑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