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浸叶子所著的小说《我与冥界大佬那些年》正倾情推荐中,小说我与冥界大佬那些年围绕主人公乐于开展故事,内容是:乐于一直都很作,作为作精的他,却还是能很幸运和大佬恋爱。
《我与冥界大佬那些年》精选:
远年近岁,芸芸众生求长生之道者不在少数,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平民百姓。各门各派百家争鸣,只求得道成仙,长生不老。即便成仙者寥寥无几,求道之人还是趋之若鹜,并视得道者为大能之人。
圣泽国却是个例外。
圣泽是一方大国,地大物博,兵强马壮,人杰地灵。也是修仙得道的圣地,还有些许成仙美谈,不少仙门道宗安置于此,可不知是何变故,原先的朝廷与修仙世家互不干扰,最近几年却国禁修行,手段狠厉,还专门养了一批特殊的修士以便剿灭修仙之人。
因此,不少仙门世家只得避迹藏时。
但即便是这样,修真寻仙之人仍是星罗棋布。
城外桔梗村。
夏日当空,幽幽的桔梗花散布在田野山间,点缀了整个山村。空气中翻滚着一层又一层热浪,蝉鸣蛙叫此起彼伏,似在叫嚣。田坎间,农人的衣襟早已汗湿,手中的活却仍未停下。
午时,青山绿水间渐渐升起袅袅炊烟。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下斑斑点点,也透过某个岌岌可危的小屋上的大窟窿狠狠地照在安睡在床上的人,像是给这在农忙之时大睡特睡之人一个教训。
那人就这样被曝晒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
他也不睁眼,熟练地穿上洗得发白的青衫,腰间系上一牛铃,摸出两根绳索,手口并用将宽袖在手腕处绑好,再将一条青色发带随意地往披散的长发上捆上一束。舒出一口气后,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这奇特的装扮配上他这张笑脸竟也不觉得奇特了。
前前后后忙活了半柱香,他才取下挂在门后的桃木剑拖拖拉拉地出门了,从始至终他都未曾睁开过他那双眼睛。
此人所住之处是一个小土坡,破烂的茅屋旁有一棵很枝繁叶茂的大树,此时正值此树的花季,茂密的绿中也点缀着红。
一出门,他便利落地摸索到离屋不远的一片草地,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强光照得他的脸发烫,他却很享受似的一直笑着。
与此同时,一个八九岁左右的男童一边推开这人的家门一边东张西望:“乐于哥哥,午时了,你还没起吗?”
见屋中没人,这男童门也不关也轻车熟路地跑到了那片草地。
不过那屋子里也没甚值钱的东西,关与不关并无差别。
远远地便望见草地上躺着的乐于,沐浴着烈阳,很是惬意。
男童快步走了过去,戳了戳乐于的肩膀,乐于十分自然地向男童展开了手掌。
男童用手指在他手上飞快地写下:“乐于哥哥,你猜今日是包子还是馒头?老规矩,猜对有奖哦!”
待他写完,机灵鬼怪地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露出了两个圆乎乎、不知是馒头还是包子的东西。
乐于笑了笑,把手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摊出手。
男童把那两团东西放在他手中。
乐于掂量几下,又摸了摸,腾出一只手,那男童也恰到好处的伸出手,两人配合很是默契。乐于在男童手心写下:“包子。”
男童呵呵笑了起来,写下:“乐于哥哥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一猜一个准儿,那就奖励你吃了它们吧。”
乐于笑着回写到:“你娘手巧,包子皮薄馅多,吃得多了,能感觉出重量有些不同,我本就靠触觉为生,能察觉出也不奇怪。”
六六指尖飞快地划动着:“原来如此!乐于哥哥赶紧吃吧,你肯定很饿了。早些时候我去找你,见你没起也就没有喊醒你。我一猜你就不会做饭,觉得自己饿上几天没问题,果不其然,你又没做。诶,你什么时候才能照顾好自己啊?这几日农忙,爹爹和娘也没顾得上给你送饭。若是需要,我向夫子请几日假?”
乐于被他这小大人的话语逗笑了,他写下:“别别别,不必担心我,这几年多谢你们的照料,我有愧却又无能为力,要是有帮的上的忙一定要告诉我。”
“爹娘说过,你对六六家有恩,饭可以不吃,恩不能不报。哥哥,你无需愧疚,爹娘还说他们来到这里就是图个清静,与哥哥无关,哥哥快些吃吧。”六六写下。
他们这一问一答花费了一炷香时间。最后乐于有些出神地啃着包子,一些破碎记忆在他脑中止不住地涌现出来,他摆头定了定神,止住思绪。
等他吃完,捉蚂蚱的六六才写下:“时辰到了,夫子快授课了,那乐于哥哥我先走啦。写完他还把手中的蚂蚱塞给了乐于。”
所谓的夫子不过是以前在大户人家里当过伴读,跟着看了些书,不过能在这穷乡僻壤之地,也只有他能被称为夫子了。
待六六走后,乐于又一如既往地躺下。
他五感虽未全失,却也只剩下一触感。被烈阳灼晒,被雨水淋湿,被风吹过都是他感受无限好风光的唯一途径,故此他很喜欢。
睡着睡着头脑也渐渐不清晰起来,他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睡便睡到了日落。
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在他腹上踩了一脚,熟睡的乐于吃痛着,瞬间捂着肚子清醒过来。
察觉到地面微微震动,乐于心道不好,他预测估计不止一个,而是一群。
虽然喜欢感觉,但也没变态到什么感觉都想尝试一遍。于是乐于立即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边。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地面便传来更加强烈的震动。
乐于很快就想起来了,定是村子里的赶牛人回来了。每到农忙之时,村民们都会轮流放牛,其余人则相互帮忙干农活。
八年了,此处对乐于来说就是桃源,村民淳朴,相处和睦,男耕女织,就算有矛盾也只是小打小闹,每家每户对他也是照料有加。
想来惭愧,先开始他为了报答赠饭之恩,跑到别人家里去帮忙。打个水,结果把木桶弄进水井里了;洗个衣服,把衣服洗破了都没有洗到真正脏的地方;劈个柴,一斧头下去把他自己给砍了……
真是干啥啥不行……
不过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做饭洗衣打水挑水他样样在行!
他想得欢,殊不知,那骑在牛背上的放牛郎正盯着他。
等了很一会儿,估摸着牛群走远了,乐于才打算回屋。这时他才发现刚刚为了避开牛群,自己也不知道滚到了哪处。
不过他也不恼,在地上瞎摸了一阵,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气运,还真让他摸到了草地中的木剑。于是乐于就乐滋滋地在这绯红的霞光中,用木剑探着回家的路。
今日的路似乎格外平坦,没有任何磕磕绊绊,乐于都疑惑是不是自己走错了。
可是这条路他走了不下千次,探到的物体,触到的感觉完完全全都一样。
乐于心道:“不应该啊……”
而且村民都知道他的不便,只要是他经常到的地方定不会有过多的改变,就算要改建,也会特地找人来告知他。
直至回到屋子,除了顺利得诡异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乐于虽是疑惑却也不愿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他关上门熟练地洗漱好,接着上床入神定坐,调息修炼。
他若是像这样一动不动倒是仪表堂堂,颇有仙风。
而门外,那放牛郎从门间的大缝看到乐于打坐入定之后才转身离开。身上的皮服渐渐脱落下来,他面露嫌色,拉扯着身上的皮肤,那皮肤竟是直接被他扯了下来。
“靠!这皮做的也太糙了,一点也不贴身!回去我不弄死落泥那死鬼。”思考片刻后,他忽然反应过来,自言自语道,“不对。他都已经死了,我还怎么弄死他?有了!给他加餐!哈哈哈哈机智如我啊。”
待他扯下全身的皮肤之后就只剩下了一副骨架,他骂骂咧咧地将脱下的人皮拿着,渐渐于黑夜之中隐去身形。
翌日,乐于仍是一觉睡到自然醒,不知什么时辰也不知天亮了没,但他还是打算出去走走。
正值出门之际,六六蹿过来拉住了他,气喘吁吁地在他手心写下:“乐于哥哥,去摘果子吗?四叔昨日进货回来,说是看到了好大几棵果树,上面结满了果子。走吧走吧,大虎他们还在村头等我们呢。”
村里有时需要出山买些村里没有的东西,或是将种的粮食卖出换些银两,而四叔就是专门代跑的。
四叔经常出山,常带回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有一些可有可无的传闻。
孩子们都喜欢听他讲故事,这次也回来讲了个好无厘头的故事,什么现在外界都喜欢用糖葫芦辟邪。大人们都笑四叔又在逗孩子了,四叔却涨红了脸,振振有词,据理力争。
孩子们则是好奇什么是糖葫芦,还拜托四叔下次定要带回来尝尝。
六六每次把四叔讲的故事写给乐于后,乐于总是笑笑不多评价。
这次六六写得有些急,写完还晃着他的袖子,好不容易跟夫子求了情,偷得浮生半日闲,想到乐于哥哥未曾去过几个地方,便想着将他带上走走,这么难得,一定要让乐于哥哥出去!
六六眼里满是欢喜,乐于愣了愣,虽看不见,但六六的小动作他都太熟悉了。
他点完头后,六六随即搀扶着他就开始走。但六六走得很慢,唯恐让他摔上一跤。
乐于心里是高兴的,他每日的活动范围就那么几个,能有几个孩子不嫌麻烦带着他玩,他才是感激不尽。
刚到村头,就可以看见有七八个孩子等在那里。
中间那烦躁不安,不停踢着脚下石子的孩子便是大虎。这名叫大虎的少年是孩子堆里的老大,人如其名,长得虎背熊腰,才十岁就有了成年男子的身架。饭量大,又顽皮,常隔着山头都能听到他娘骂他的声响。
大虎一见乐于,有些不喜。
“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
六六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乐于哥哥也没去过几个地方,就想着带上他。你放心,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拖后腿的!”
原来他是先斩后奏。
“麻烦!”见太阳渐落,估摸着已到申时,大虎烦躁地搓完脑袋也不再为难他们,“行吧,走走走,回来晚了俺娘又要揍俺!”
于是浩浩荡荡的几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乐于惭愧,这山路实在不好走,终是他拖了后腿。本告诉他们别带他了,孩子们倒是义气,说什么负责就要负责到底,还搬出了夫子教的“半途而废非君子所为”。
乐于有些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几棵高树上全是野果子。孩子们一看到可高兴坏了,三下五除二地全往树上爬。
乐于携起旁边六六的手,写下:“多谢啦。去吧,好好玩,小心点,提醒大家也小心点。”
六六等他写完,面上是压抑不住的高兴,却还是在他手中写下:“乐于哥哥,不用我陪你吗?”
乐于笑了笑,摇摇头,把六六往前轻轻推了推,示意他去吧。
“那好,我多摘点果子给你。”六六写完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树下开始爬树。
走了这么久,乐于也有些乏了,刚刚踩空时扭伤的脚现在也微微不适。慢慢摸索到一棵树后,他便靠着树坐下了。
心中不禁感叹,年少时总觉得有用不完的力气,每日都是精神抖擞,而现如今,乐于苦笑,如今自己也不过二十六,却总是一副的老气横秋的心态。
乐于静静地等了很久,突然有东西砸到他头上,接着就是一个接着一个地砸在他身上,好一会儿才停。
他伸手抓住一个,原来是果子。他心想莫不是正好这树上有人在摘果子?乐于把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随即便打算咬上一口,忽然有人钳住了他的手,又把什么东西放到他唇边,轻轻挨着他的嘴唇。
鬼使神差地,乐于先咬上了一口。
可他知道绝不可能是哪个孩子,除了六六,没有哪个孩子会过多关注他。可是那只钳住他的手绝不是六六的手,六六的动作从不这般谨慎细致。
乐于不动声色,另一只手立即紧紧抓住那只钳住他的手,可刚抓住的手突然凭空消失了。
他顿时警惕了不少,是谁?为何突然出现只为递果子给自己?有何目的?
这时,突然又有一只手拉住他,乐于立马扳过那手,不让其逃脱。
可怜的六六惨叫着,也不知道平时那么温柔的乐于哥哥动起手来居然这么狠!这么痛!六六赶紧用没受伤的手在乐于手背上写下“六六”两字。
他还没写完,乐于就松开了手,他不好意思地笑着,拱手道歉。
六六揉了揉手,写下:“乐于哥哥,你怎么了?怎么反应这么大?”
“抱歉抱歉。没事,是我心急了。你们摘好了?”乐于平稳地写下,决定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而且他刚刚那人似乎并没有流露出杀意。若是传开了,万一那人恼羞成怒,反而不利。
也不过八九岁的孩子,见他这么写也就信了,回写下:“嗯,我们摘了很多,天快黑了打算先回去,改日再来,我们走吧。”
乐于点点头。
“六六,你有没有看到小环?”大虎没好气地问六六,脚一直在一株草上踩了又踩。
“没有啊,他不是跟你们在一块吗?”六六扶起旁边的乐于。
“刚刚还在一起,突然就不见了,等找到他,俺非得揍他一顿不可。天都黑了,就他那小短腿,瞎跑什么!”大虎气到不行,回去晚了,他又免不了一顿臭骂。
乐于见六六没有动身,估摸着出事了,他写到:“怎么了?”
六六把事情简单地写给了乐于,乐于让六六代为转达,让孩子们赶紧先在周围找找,不要走得太远,最好两两结伴。
在这种突发状况下,一群半大的孩子虽是不想理他,但也别无他法,只好纷纷结伴嘟囔着向四周找去,边找边喊。
乐于面色如常,心里却恰恰相反,他担心小环的失踪跟刚刚那人有关。可他如今若是瞎走,反而是给他们添麻烦,他只好站在原地等消息。
太阳西沉,周围越来越黑,再加上还有人失踪,几个孩子在这荒山老林里也不禁心里发慌,想起了四叔讲的那些吃人的妖怪。
与大虎结伴的孩子哆哆嗦嗦地跟大虎说:“老,老大,要不咱们回去吧,我,我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我们。”
大虎不以为然,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凶道:“看你那怂样,亏小环还把你当兄弟,俺怎么没听到有什么声音啊。少胡说八道,快点接着喊!”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大虎胆子大,走得也快,不知不觉两人已经离原地很远了。先开始还能听到其他孩子的喊声,现在却只能听到闹哄哄的蝉鸣声。
大虎减慢了脚步,对一直抱着他胳膊抖个不停的拖油瓶吼道:“你抱够了没有?瞧你这怂样!我们已经走得够远了,走吧,该回去了。”
拖油瓶一听,终于不是一副等死的表情,他开心地放开大虎:“好好好,咱们快走吧。”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走了一会儿,似乎真的有声音传来,隔得很远,是鬼哭狼嚎的声音。大虎问拖油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哈哈哈,老大,你该不会是怕了吧?没事,没事。要是鬼来了,我替你打爆他的头!”拖油瓶完全沉浸在要回去的喜悦中,丝毫没有在意周围的动静。
大虎在他头上重重地拍下一掌,昂首挺胸道:“俺会怕?从小到大就还没遇到过让俺大虎害怕的东西!”大虎自信满满地教训了他一顿。拖油瓶表面上连声称是,心里想的却是你还不是怕你娘怕的要死。
突然一声尖叫响彻林子,拖油瓶吓得直接往大虎身上一跳,双手紧紧抓着大虎的脖颈,大虎吐出舌头,险些被他勒死。
这响声不但大虎他们听到了,就连回到原地的六六他们也都听到了。
六六写给了乐于,乐于拜托他带上自己还有这些孩子一同过去。
孩子们都被吓坏了,有胆小的直接哭了起来,根本不敢过去。乐于得知后,在六六手中写字,让六六把他的意思传达给大家。
“乐于哥哥说大家别慌,声音可能是小环或者大虎他们发出来的,现在分散开反而危险,不如一同前去看看,乐于哥哥会保护大家的!”
有个孩子边哭边说:“他又瞎又聋,还是个哑巴,出了什么事连救命都喊不了,怎么保护我们啊?呜呜呜爹娘怎么还不来找我,我好怕啊。”
六六一字不差地写给了乐于。乐于苦笑,只好问六六怕不怕。六六飞快地写下:“我怕,但我觉得乐于哥哥的剑法很厉害,我相信乐于哥哥会保护我的!”
被人信赖的感觉,一如既往的暖心。他摸摸六六的头,让六六叮嘱其他孩子留在这里一定不要离开,之后又由六六带着向那声源之地出发。
六六搀扶着乐于走了很一会儿,快到的时候看到了两个人形,夜色更浓,他们走近后才瞧清是大虎和王钱钱。
王钱钱哭丧着一张脸,眼泪鼻涕横飞,两只手紧紧抓着大虎,旁边的大虎烦躁地看着他。
“六六,你们也听到了?”注意到六六的大虎先是一喜,再看到乐于后,顿时无语,“你把他带来干什么?废物一个!”
六六长舒一口气,道:“我们也听到了那声尖叫,乐于哥哥让我带他过来看看。你别用那样的眼神看乐于哥哥,他其实很厉害的。”
大虎笑得前仰后翻,觉得自己听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笑话。
感到六六停了下来,乐于写字问他:“可是到了?”
他们现在所处之地大概是山林的边缘,小路一边是黑漆漆的树林,另一边是一个深不见底,什么也看不清的大斜坡,周围只有蝉鸣蛙叫,更显恐怖。好在今晚的月光足够亮,能让人看清脚下的路。
六六把这些情况写给乐于后,他万万没想到乐于居然叫他们在上面等着,而他自己要去那斜坡下看看。
他还说干就干,蹲下后在地上拍拍打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玩泥巴。折腾了老半天后乐于才终于找到了斜坡的位置,之后他就真的开始从斜坡上慢慢往下移。
大虎瞪大了眼睛,问六六:“他是不是疯了?”
“他没有,你、你才疯了!”六六没给大虎好脸色,说完就立马往斜坡下爬去。
大虎冲坡下喊道:“哟呵,胆子挺肥啊,信不信我打得你爹都不认识你?”
这斜坡很是陡峭,六六抓得很吃力,根本没空搭理他。
忽然,他脚下踩的土块一松,手也没有抓紧,急速往下滑去。
先下去的乐于感到上面有很多土块滚下来就知道不妙,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六六就砸到了他身上。
被这么大股力一砸,乐于来不及抓住什么,两人就这么直接滚了下去。乐于在慌乱之中抓住了六六,将六六紧紧抱在怀里,把手掌护在了六六脑后。
两人一滚到底,身上都有不少擦伤。幸好这斜坡下面有厚厚的一层落叶,两人“砰”地一声砸上去,在落叶堆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六六从乐于身上爬起来,再把乐于从坑底拉坐起来。“乐于哥哥,你没事吧?”六六写到乐于手心里。
乐于头上还插了几片黄叶,他摇摇头,想撑着地借力站起来,往地上一撑,却摸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他本能地将手一缩,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开始拂开那东西上面的树叶。
六六本来不知道乐于在干什么,直到他看到了埋在树叶下的小环。
在挖出小环后,乐于晃了晃小环,小环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看不见,也不知道小环哪里受伤了,只好打打手势示意六六过来。
乐于在六六手中写下:“快看看他哪里受伤了。”
将小环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六六只在他手臂看到了两个小孔,估计是被蛇咬了。
乐于从六六那里得知后,就摸索着找到了那两个小孔,覆上唇将毒液吸出来又吐掉,如此反复几次,吸完之后还从腰间摸出一个陈旧的小白陶瓶,从里面倒出了一粒黑乎乎的药丸。
他把药丸捻成粉末抹在小环的伤口上,抹完后又把那缺了一角的小瓷瓶放进了怀中,拍了拍,确保它不会掉出来后,他才舒出了一口气。
“没事了。”乐于对六六写到。
“乐于哥哥,我们该怎么上去啊?”六六乖巧地等他弄完,才动手写到。
乐于却一点也不惊慌似的,慢条斯理地在六六手中写着字:“别慌,人找到了就好。现在这个时辰你们还没回去,你们爹娘一定会找来的,我们等等吧。”
六六迷迷糊糊地应了,跟乐于一边等着爹娘寻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不,是写着天。
“乐于哥哥,我、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不愿意回答就当我没说过,行吗?”六六犹犹豫豫地写完又猛然补上一句,“千万别让我爹知道了!我怕他会骂我。”
虽然爹娘告诫过他不要问乐于哥哥过去的事情,但他实在是太好奇了,乐于哥哥为什么会这副样子呢?
“无事,你问吧。”乐于对他笑笑。
六六看着乐于哥哥的笑容,顿时有了勇气,飞快地写下:“乐于哥哥,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我总感觉乐于哥哥跟别人不一样,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嗯····就像夫子说的无欲无求!”
乐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六六想问的是这个,毕竟这都好几年了,六六也从来没有问过他的过往,果然是长大了吗?
不过他随即便笑着轻轻地在六六手中写下:“我这样啊,很大一部分是我自己弄的,至于无欲无求嘛。”乐于顿了顿,才接着写到,“只是经过很多事后,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我所求的。”
六六感觉自己云里雾里的,也不好意思追问,便岔开了话题。
“六六,六六,你听得到吗?”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六六忽然听到了上面传来的喊声。
六六高兴极了,一听就知道这是他娘的声音。他往上看去,却只能看见几个小小的火点,他连忙大声回道:“娘,娘,我听得到,我在下面。还有,还有乐于哥哥和小环也都在下面。我们上不去了,快救救我们啊!”
上面的人连忙回道:“你们别急,我们马上带你们上来。”
接着六六就只能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了,似乎是大人们在准备什么东西。
六六写给了乐于。
不多时,斜坡上滑下了几条麻绳,立马有四个男人顺着绳子爬了下来。
看到了爹,六六大喊了一声“爹”后直接扑进了他爹的怀抱。
小环他爹见到小环躺在树叶堆里一动不动,一个大老爷们当场就哭了起来,跑过去见儿子还有呼吸,这才哭笑不得。
经过短暂的欢喜后,他们又不禁头疼起来。
四个男人带两个孩子还是轻轻松松,可是乐于要怎么办?他虽形销骨立,但也是个成年男子,该如何把他带上去?说白了,除了六六爹,怕是没人愿意带着他,万一一不小心摔下来摔死了呢?谁去照看他们的妻儿?
正在三人暗流涌动,互相推让的时候,回首一看,只见乐于已经抓住一根绳子蹭蹭地往上爬了好大一截。动作利索,完全不像是瞎了。
回村路上,大人们都在责骂自家孩子,有不少都说要关起来的。大虎的娘更是直接揪着大虎的耳朵,用大嗓门训斥着他:“小兔崽子,要你念书就像要了你的命,每日除了闯祸就闯祸,今夜回去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打得你爹都不认识你!”
“诶诶诶,娘,我错了,你别揪了好不好?我可是他们的老大啊。给我点面子好不好嘛?”大虎眨巴着眼睛地跟他娘讨价还价。
大虎娘不放手:“老大?你是屁股大大还是饭量大?小兔崽子。”
其他孩子虽是受了骂,但看到往日那么嚣张的老虎现在跟个兔子似的,也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一行人很晚才回到村子里。
临走前,六六塞给了乐于几个果子,六六爹打算将他送回屋,乐于婉拒了,只是将果子兜在怀中,慢悠悠地摸索着爬回了自己那歪歪斜斜,家徒四壁的屋子。
门外的骷髅人见乐于躺下后,才缓缓走开。他简直苦不堪言,“祖宗啊!我……不就去抓了只兔子开开荤,你就差点出事!还好还好,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还是自己解决自己比较好!我真是太难了!这破差事又累又险。唉,回去又免不了一顿骂······”
躺在床上的乐于并没有睡着,扭伤的脚更严重了些,不过他也懒得爬起来处理,反正要不了几天就好了。但他总觉得今日之事有些古怪,虽然看起来就只是小环走丢了,不慎掉下陡坡,然后被毒蛇咬了一口,不过乐于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不过今日有些劳累,没过多久他就进入了梦乡。
一大早,小环就跟六六过来找乐于,手中还端着满满一盘包子。
小环正打算敲门,见六六直接推门而入,小环才反应过来敲了也没用不是吗。他心中突然升起些歉意,觉得自己之前不该跟大虎一起嘲笑乐于的。
两人一进去就看到他们的乐于哥哥还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六六走上前去,轻轻拍拍他,见乐于有动静了,便在他手中写字:“乐于哥哥,起床啦!都午时了,小环也来了,还给你带了好多包子。”
乐于立马坐起来,也不管对没对着小环,轻轻一笑。
来之前六六就告诉过小环,其实是可以跟乐于哥哥沟通的,只要在乐于哥哥手中写字,他就能跟你沟通。
小环走上前,看着这个闭着眼睛却依然好看的哥哥,小心翼翼地在他手中写到:“乐于哥哥,我是小环,谢谢你昨天救了我,我娘知道后说我家也没什么好东西来报答你,做了一些肉包子,希望你不要嫌弃。”
乐于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手,牵过他的小手,一笔一划慢慢地在他的小手中写到:“不必客气,我也是偶然发现你的,我不饿,包子你们两个分了吧。对了,昨日除了被蛇咬了,可还有别处受伤?”
小环咽了一口口水,他们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才有肉可吃,今早娘做肉包子的时候,他的口水都快浸湿了胸前的衣服。
他对乐于写下:“谢谢乐于哥哥,除了被蛇咬了,其他地方都没事。包子,包子我们一起吃吧。”
三人围在一起吃着包子,不得不说,小环娘的手艺真是不错,皮薄馅多,肥瘦得当。乐于吃了两个便在一旁等着。
一盘包子见底,六六吃得有些撑,小环这家伙更是吃得连声打嗝。
六六见乐于在旁边等着,才发现他都没怎么吃。他走过去在乐于手中写到:“乐于哥哥,你怎么不多吃点?”
乐于笑着摇摇头,回写到:“我饱了,你们在长身体,要吃饱。”
小环缓了很久,才没那么撑。他没想到白白捡了个便宜,就想拍拍马屁。于是他对乐于写:“乐于哥哥太厉害了,要不是乐于哥哥和那堆银杏树叶,我也没命吃到这么好吃的包子。我不当大虎的小弟了,今后你就是我的老大!我以后对你马首是……,保证听话!”
孩子的想法就是简单,乐于不禁笑了笑。但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快速在小环手中写下:“你刚刚写了什么?可否把你昨天的经历告诉我?”
他写得太快,小环半懂不懂,猜了一会儿才大概弄懂了他的意思,随之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乐于。
原来,昨日摘果子,临近要回去时,小环突然内急,他本想在附近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解决了,却看到一只肥兔子跑了过来。小环灵机一动,想着抓住它,今晚就能开荤了。
于是他马上解决完内急就去追兔子了。追了好一会儿,折腾了很久才抓到。一抬头,环顾四周却不知道追到了什么地方,于是他就提着兔子在林子里转来转去,越走心里越慌,来的时候也没有注意,现在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小环绕了半天,喊也喊累了,走也走累了,渐渐就走得慢了。
太阳的最后一角也被远山遮住,突然刮过一阵大风,吹得旁边的树都使劲摇晃,小环感觉自己都要被吹走了。不过还好这风虽大,但没一会儿就停了。小环低头一看,手中的兔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四处找了找,连根兔子毛都没看到,算是体会到了夫子说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慢慢想来,这兔子明明一直抓在手中不曾松开,就这么消失了,这······这也太诡异了吧。
想起四叔讲过的那些凶恶残暴的吃人鬼,小环彻底崩溃了,边哭边跑。
结果就是在跑过斜坡时一不留神滚了下去,幸好斜坡下面有很厚一层银杏树叶,他才没有摔死。他有气无力地呼喊着、等着。
等啊等啊,没等来人,倒是来了一条毒蛇,被咬的时候发出了那一声惊天地泣鬼神地尖叫声,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小环发现乐于指尖微微颤抖着,他抓住乐于微微颤抖的手,写到:“乐于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冷?”
大夏天的没热死人就算好了,怎么会冷?只是乐于却完全屏蔽了他们而已,他总算想通哪里不对劲了。
现在正值盛夏,怎会有落叶?还是银杏树叶,又怎么会正好全堆积在那个斜坡下?联想到昨天那钳住他手的人,乐于顿时觉得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是自己习惯了安逸,才会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有想到。
可那人要救人为什么不直接救?而是躲在暗处帮忙?还有最诡异的、最难琢磨的,他为什么要喂下那口果子?
伴随着困惑,一些清晰的记忆也在乐于脑中浮现。欢乐的,悲伤的,幸运的,不幸的······还有一个苍老又虚弱的女子出现在乐于脑中,她嘴唇翕动,用微弱的声音说着什么。
乐于摇头不再去想,心里却做了一个决定。
小环见乐于迟迟没有反应,吓了一跳。急忙叫六六来看看,六六将乐于上下观察了一遍,发现除了昨天的擦伤也没有别的问题啊。
乐于回过神来,才在不知谁的手中写下:“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抱歉啊。”接着他又继续写下,“你是六六吗?”
那人在他掌中轻敲两下,乐于瞬间便明白了。
乐于笑着,继续在他手中写下:“六六,可否帮我一个忙?我想挨家挨户拜访一下,想让你帮我带个路。”
“乐于哥哥你要干什么呀?”小环认真地辨析着乐于在六六手中写下的字,好奇地在乐于另外一只手写下,问问乐于。
六六倒是很爽快,直接答应了乐于。
乐于在小环手中写完“我想跟大家道个别。”写完又在六六手中写下“多谢,现在就去,可以吗?”
六六答应了,他并不知道乐于是要道别,牵起乐于就打算走。却发现小环拉住乐于的另外一只手,还对他哭丧着一张脸。
“六六,别让他走!乐于哥哥是要去道别的。”小环对六六喊道,他不想刚刚搞好关系的老大就这么离开了。
听到这句话,六六脚步一顿,他很不明白乐于为什么突然要道别,明明都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了,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这样的乐于哥哥要怎么离开,离开后又要怎么生活。
乐于知道他们的意思,于是主动在六六手中写下:“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是有件事已经耽搁了很久了,若是不做,此生有愧。”
六六总是见他一副温和,随意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乐于这么坚决。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在乐于手中敲了两下。
虽然有些不舍,六六还是决定尊重乐于哥哥的决定。
六年里乐于哥哥对他很好,在他苦恼的时候也会为他寻些法子。虽然父母都说乐于哥哥是他们的恩人,可是他感觉到的乐于哥哥似乎把他们一家当成了恩人。
六六把乐于的话简单复述给了小环,小环虽不愿意自己刚刚认的老大就这么走了,瘪着嘴也无计可施。
乐于在六六的带领下一家一户地拜谢。只可惜也只能手头表达,他要什么没什么,都是厚着脸皮上门去感谢这四年的关照之恩。
这六年里他没少吃每一家的饭菜,大家的日子都不容易,在他初来之时,大家经过好一番商量才决定每家轮流为乐于提供吃食。后来他会做饭做菜了,粮食却也一直是村民提供。
乐于每次都会帮忙打水,推磨,做点能做的活,想为自己减轻罪孽。村民们一般也不拒绝,让他不那么愧疚。
有心直口快的村民劝他:“你这浑身都是毛病,还是留下来吧?小翠是个好姑娘,力气也大,做农活赛得过汉子。她愿意照顾你,漂亮又……又好生养,安安心心呆在村里不好吗?”
身残志坚且孤寡无依的乐于微笑、摇头,连连拒绝了。
有小孩问他:“你要去哪里找什么呀?”
乐于笑着回到:“去皇城找好友。”
大人们问他:“找他做什么?”
乐于答到:“求一个真相罢了。”
一圈下来,每每表达完自己的意图,大家都是先劝他,乐于则是感谢完就开始表现自己的坚定,软磨硬泡,最终达到目标。
最后是六六家,老陈和陈夫人说什么都不肯让他离开。
“公子,你还记着这事啊。当年你就非要寻过去,别的你说一我老陈绝不说二,可此事万万不可啊!”老陈手指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写下,“若公子非要去,那我就陪公子一起去。”
老陈一家在此八年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虽不说舒适安逸,比起以往水深火热的日子已是万幸。但乐于这一去也不知道能找出个什么,若是此时让老陈同去,家里的顶梁柱不见了,其妻儿又该如何生存?
乐于摇头,他执起老陈的手,慢慢写到:“陈大哥,谢谢你们,六年来,若不是你们,我恐难存活于世。说好的你做我大哥呢?我只是乐于,是桔梗村的乐于,是老陈的愚弟,只是······”
乐于迟疑了一下,才接着写:“只是此事涉及叶莘之死,我定要前去查证一番。不去也不能安心。陈大哥,八年了,很多事情我都已经习惯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担心。何况六六与大嫂如今总算过上了安稳太平的日子,陈大哥定要为他们思量思量啊。”
老陈完全没有想到乐于想要出去是因为叶莘的事,当年的事情他知道的很少,却也听过叶莘这个名字。这么多年来对乐于也了解不少,乐于看似随意,但骨子里的坚定一点没变,他若是想做就一定会做。
回首看了看温婉的妻子和乖巧伶俐的儿子,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已经让他们过了不少苦日子,如今又要让他们再次颠沛流离吗?可是乐于一个人又实在让他放心不下。
老陈真是左右为难。
“莫要担心,陈大哥,我本可以偷偷溜走,细细想来那时恐怕大哥更担忧,倒不如坦坦荡荡地告诉大哥。再者我未曾放弃修炼,保护自己绰绰有余。事成之后定当平安归来,上门叨扰,到时候可不要嫌弃啊。”老陈久久不回,乐于便知其所虑。
老陈还是考虑了一阵子,在乐于又说了不少话后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乐于。
答应之后,老陈立马就带乐于到村头的破旧得不似神庙的庙里拜了拜,说是求神仙保佑,平平安安去,顺顺利利回。
乐于写到:“我们拜的是哪位上仙?”
“看不出来,许是天帝的庙?可惜了,建在这山野间也没人管。”老陈打量着破庙,对乐于写到。
乐于哭笑不得,写下:“那这位上仙也未必是管平安的。”
老陈回到:“总归是位神仙,拜一拜总是好的。”
乐于点了点头。
临走之时还不断叮嘱乐于这样那样,比那洗衣妇还能念叨。仿佛乐于降了一个辈分,不是兄弟,而是父子。最后老陈还拿出了攒了多年的碎银,非要塞给乐于,乐于说什么也不肯要,推来推去的,最后还是落入了乐于的钱袋。
六六带乐于回了他的屋子,告诉他到晚上了,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乐于等六六写完,见久久没动静,便准备歇息。谁知六六竟没有走,反而扑过来抱住他。乐于先是一顿,随即笑着一下一下轻轻地拍在六六的后背上。
过了许久,六六才在乐于手中写下:“乐于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我会跟娘学做包子。到时候乐于哥哥教我练剑,我做包子给乐于哥哥吃,我也要变成一个厉害的侠客!我也要修炼成仙!”
乐于对他笑着点点头,又摸了摸他的头,在六六手中写到:“其实,现在的日子未必不比侠客好,不过既是你所愿,那我回来就教你。”
六六又拉着他写了很多,最后才恋恋不舍出了屋子,拉上门,捂面往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