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逆徒每天哭着求复合》正倾情推荐中,小说逆徒每天哭着求复合后围绕主人公明之致祁仰知开展故事,作者木师尹所著的内容是:明之致得到了一个重生的机会,而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和祁仰知在一起可能了。
《逆徒每天哭着求复合》精选:
明之致一生庸碌无为,唯独养了个极出息的徒弟:
尚在天门派时,便是人人追捧的奇才。
后来叛出师门入了魔,亦是只手遮天。
引得正道人心惶惶,畏惧他的滔天权势。
那时他已沦为那人的阶下囚。
听得正道合力围攻魔头的消息,还是赶赴战场。
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剑。
谁知命运弄人。
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一切的起点。
回到收他为徒的那一天。
明之致抬眸。
望见那人站在台上,脊背挺直。
虽是年少,却已显出日后倾世的轮廓。
半个月前,声名显赫的修真世家祁家惨遭灭门,只有嫡子幸免遇难。
明之致怜惜祁仰知年少失怙。
兼之其父与他又是莫逆之交,便做主将他收入门下。
可惜祁仰知并不领受他好意。
他早有拜师的心仪人选。
却因明之致之故不能如愿,心中已有芥蒂。
后来更是听信谗言,因灭门之事怨怼他。
视他如仇,恨他入骨。
人心都是肉长。
被这般猜疑敌视,明之致如何不伤心难过。
只因祁仰知是他徒儿。
故而生生忍受,没露出端倪罢了。
只是他百般隐忍退让,却被看成做贼心虚。
更叫祁仰知厌恶他。
忽然惊呼骤起。
少年收回手,俊美脸庞无甚表情。
测试资质的法宝仍在绽放光芒。
煌煌光辉直冲天际,即使身处白昼也无法遮掩分毫。
长老们见猎心喜。
争先恐后出言拉拢,被掌门夙忘尘厉声喝止。
他沉声道:“祁仰知,在场长老中,你可有属意的人选?”
明之致闭上眼,耳边听见少年声音沉静。
说的却是:“我想——拜寒望真人明之致为师。”
什么?!
明之致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看台霎时响起嘈杂的议论声。
明之致年少成名。
却在十年前遇害废了双腿。
自此一蹶不振,地位大不如前。
他竟选了一个废物为师?!
“祁仰知,你当真要拜致儿为师么?”
“除了寒望真人,我谁都不要。”
夙忘尘微微皱眉,转向明之致道:“致儿……”
“不可!”
明之致脱口而出。
“你我之间无缘,入我门下只会委屈了你,还是另寻名师罢。”
自从修为被毁,明之致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表态。
话虽说得委婉,态度却出人意料地坚决。
不愿和祁仰知有瓜葛的态度展露得淋漓尽致。
众人目瞪口呆,对这发展始料未及。
不由望向台上。
祁仰知孤零零站在试剑台中央。
明明刚展现了惊人的天赋。
此刻的身影却如此萧索。
如同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祁仰知,既然致儿无意收你为徒,你就另选他人吧。”
“除了寒望真人,我谁都不要。”
“你!别不知好歹!”
祁仰知挺直脊背,一字一顿道:
“除了寒望真人,我谁都不要。”
众人一阵骚动,对着祁仰知指指点点。
明之致茫然坐着。
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祁仰知不同寻常的表现让他措手不及。
周围投来的视线更是叫他心生烦躁。
既然一开始就不愿和他扯上关系。
那就不要做多余的事,说出叫人误会的话!
压下心中升腾起的无名火,明之致颔首道:
“掌门,之致身体不适,请恕我先行告退。”
夙忘尘道:“也罢,你去吧。”
“多谢掌门。”
喀拉喀拉
轮椅碾过地面的声响渐行渐远。
明之致将那些打量和窃窃私语抛诸脑后。
头也不回地离开。
走出去不远,风中隐约传来夙忘尘威严的声音:
“祁仰知,你还是不愿改变主意吗?”
“……”
“你这般固执己见,最后只能沦落到去外门的地步,这样你也甘愿吗?”
“……”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改还是不改?”
“……”
祁仰知说了什么,明之致已经听不清了。
他垂下眼睑,静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
然后推动轮椅继续向前。
无论如何,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明之致回了自己的院子。
门前洒扫的小童见他回来,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
“真人,您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等到大礼结束才回吗?”
“我身子有些不适,就提前回来了。”
“今日闭门谢客,不管是谁来找都不见。”
“是,真人。”
“去罢,我想一个人待会。”
小童应声退下。
明之致打开书架后的暗格,取出一摞书信。
信纸新旧不一。
最早的几封边缘已开始泛黄。
被人爱惜地夹在书页里,仔细保存着。
明之致将书信搁在腿上,指腹缓缓抚过下方的落款处。
那里用龙飞凤舞的笔迹写着‘爱徒宴唤雨’几个大字。
“唤雨……”
宴唤雨是明之致收的第一个弟子。
当年他外出云游。
半道遇见个面黄肌瘦的小孩,饿得倒在路边。
迷迷糊糊往嘴里塞野草充饥。
明之致见他可怜,便将他带回了天门派。
交给外门领事后便再没过问此事。
等过了些时日,明之致都忘了自己曾从外面捡了个孩子回来。
恰逢门内举行收徒大礼,明之致跟着众人一块儿去看热闹。
就见那批孩子当中,有一人天资聪慧。
测出来的资质竟同明之致当年也差不了多少。
众人见了那煌煌明光。
都说这怕不是要出第二个明寒望。
明之致正事不关己地在一旁围观。
却不想那孩子的回答,惊得他差点被自己给呛到。
宴唤雨:“我此番来,只为了寒望真人一人。”
“娘亲说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寒望真人救了我一命,我这辈子就是他的人了,断不会红杏出墙的。”
回忆到这,明之致忍不住轻笑。
许是因被明之致捡回来的。
宴唤雨对他总有一种奇怪的独占欲。
他还在天门派的时候。
就寸步不离明之致身边,不许他多看别人一眼。
护食护得厉害。
十年前,明之致遭人暗算。
不仅修为尽失。
一双腿也没了知觉,只能靠轮椅行走。
掌门师兄、交好的亲友、前来诊断的名医……
就连明之致自己都认命了。
默认今后只能拖着这副残躯了却余生。
只有宴唤雨没有放弃,固执地寻找能治好他的办法。
明明是那样黏人的大徒弟。
却能狠下心离开他,在外漂泊整整十年。
只为了寻找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最后甚至断了音信。
生死不知。
到他死也没能再见上他一面……
手指猛地攥紧,底下的信纸被抓出褶皱。
抑制不住激荡的情绪。
指尖用力到泛白,手背无法自抑地微微颤抖。
不!
好不容易重获新生,他绝不要再经历一次前世的遗憾!
明之致松开手。
将被揉皱的信纸仔细抚平,小心地放回暗格里。
他推着轮椅来到书桌前。
略略思忖片刻,拾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
小童抓着扫帚,低头仔细扫着地上的落叶。
门前种的那棵银杏树正值落叶时节。
飘飘洒洒掉了一地的金黄。
小童好不容易扫完了一边。
直起腰擦了下额角的汗珠。
刚一转身,就跟身后人撞了个正着。
“哎唷!”
小童揉着发红的鼻子。
愤愤抬头瞪向那一声不吭的陌生人:
“你谁啊?不说话站着干嘛?吓人呐?!”
“我找寒望真人。”
小童狐疑地打量了那人几眼:
“真人说了,今天不见客,你还是回去吧。”
“麻烦通报一声,说祁仰知求见。”
“不见不见!真人说了,谁来都不见!”
“麻烦通报一声,说祁仰知求见。”
“嗳,你这人真是!”
小童瞪着祁仰知。
祁仰知任由他瞪视,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一张俊颜面无表情,浑身散发出深沉的气势。
小童被他看得心慌,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算了算了,我进去通报就是了。”
祁仰知微微颔首:“有劳。”
狼毫笔蘸了墨。
悬在信纸上,半天没动静。
好不容易落笔写了几个字,却怎么也没办法继续写下去。
明之致有些烦躁地揉皱了那张废纸,随手丢到一旁。
地上滚落了好几个纸团。
宴唤雨失踪是在两个月后。
前世明之致收了祁仰知为徒。
宴唤雨知道后。
特地寄了封信回来,向他抱怨不满。
信的末尾,还提到会在不日启程,赶回天门派。
可是不知何故,宴唤雨没有按照原本的行程返回。
而是中途绕道,去了一处人迹罕至的秘境。
因为走得匆忙。
连口信都没来得及带给明之致。
孤身一人匆匆进了秘境。
明之致心知。
若是要阻止悲剧发生,就必须立刻叫宴唤雨回来。
可是他想了许久,每每动笔却怎么都不合他心意。
以往他思念大徒弟时,也曾写信劝宴唤雨回家。
可是每次都被推脱敷衍,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前世是因为明之致收徒这等大事。
宴唤雨久违地感到了危机感,这才将他召了回来。
可这次明之致不打算收徒。
要想让大徒弟回家,就几乎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精致的眉峰微微蹙起。
明之致无意识地咬着下唇,苦思冥想该如何措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小童的声音。
“真人,门外有个叫祁仰知的求见。”
握着毛笔的手猛地一颤。
一滴墨珠跌到纸上,晕开一块圆形的墨迹。
明之致定了定神,开口道:“不见。”
“我也是这样跟他说的,可是……可是那人死活不肯走……”
小童的声音透着苦恼。
明之致微微闭上眼。
额前微卷的发丝垂落下来。
隐约遮住了他的脸庞。
叫人看不清他此刻是何表情。
小童等了许久,没听见明之致的回应。
正纳闷,就听见真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隔着门板听不太真切,似是有些发哑。
“……他若是执意相见,就叫他在门外等着,不必理会。”
“等得久了,他自然会离开的。”
小童得了回应,乖乖应承下来:
“是,真人。”
听着小童的脚步声远去。
明之致呆呆坐了许久,才终于松开紧攥的手。
是了,这样最好不过。
本就不是同道人,再见面也无济于事。
不管祁仰知见他是为了何事。
都同他没有半点关系了。
既然要断,那就彻底断个干净。
莫要犹犹豫豫。
到头来被人指责牵扯不清,藕断丝连。
【别痴心妄想了,你根本就不配我叫你一声师尊!】
明之致闭了闭眼,不再沉溺那些陈年往事。
他提笔沉吟。
半晌,一笔一划写了‘速归’二字。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明之致将信纸折好。
推着轮椅来到窗前,吹了一声口哨。
一只浑身火红的灵鸟落到窗前。
歪着脑袋,咕咕叫着望向他。
“乖孩子,替我把这封信送给你主人。”
“务必要快,要不然的话……”
明之致含糊其辞。
对着灵鸟困惑的眼神抿了抿嘴,没多说什么。
“去吧,快去,路上莫要耽搁——去。
清晨,天方微曦。
周遭静悄悄的,夜晚的寒气还未散尽。
迎面吹来的晨风,带着一丝水汽氤氲的寒意。
吱呀一声,院落大门从里面推开一道缝隙。
小童打着哈欠,握着扫帚迷迷糊糊从里头迈步走出来……
“——嗬!”
小童:“你、你怎么在这里?吓死我了!”
小童受惊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打量着站在门外的祁仰知。
他仍穿着昨天那套衣服,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有移动过。
肩上布料被夜露洇湿。
还未走近,就感觉到一股子寒气扑面而来。
祁仰知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几乎没了血色。
那双墨一样的眼珠子动了动。
看向小童,声音喑哑干涩:
“劳烦通报一声,祁仰知在外求见。”
小童:“你、你一晚上都没走啊?”
祁仰知:“劳烦通报一声……”
小童:“知道知道,说你祁仰知在外求见是吧?”
小童:“嗳我说,你这么坚持要见真人,到底是为了啥?”
“你在这干等一宿,受了这么大罪,真人也不知道啊?”
祁仰知沉默了许久,才用那沙哑的声音低声道:
“他说过,叫我在这里等着。”
那人要他做什么,他便去做什么。
小童瞪大双眼:
“那你就乖乖等着?!真人要是叫你去死,你难不成当场拔剑自刎吗?”
祁仰知没说话,但他的神情已经告诉了小童他的答案。
“你这人真是……”
见他这般可怜,小童也不免起了恻隐之心。
“这样吧,看在你等了一宿的份上,我就再替你去问问。你先在这里等着吧。”
“……多谢。”
大门打开又阖上。
祁仰知静静站着。
修长身影似是同周围空寂寥落的景色融为一体。
吱呀一声响。
祁仰知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看向出来的小童。
“你回去吧,真人身体不适不能见客,叫你改日再来。”
其实明之致已起了。
听了小童的传报,只淡淡回了一句‘由他去’便再无下文。
小童不忍直言相告,这才寻了借口劝祁仰知回去。
可谁知小童话音未落,突然眼前一花。
手臂被一股大力攥住,疼得他脸都白了。
“他生病了?!要不要紧?师——”
声音戛然而止。
祁仰知张了张口,原本激动的情绪冷却下来。
松手慢慢退了回去。
不知何故,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落寞。
“他……还好?”
“……真、真人没事,说是睡一觉就好,你、你不用担心……”
咽了咽口水,小童还是没忍住好奇,试探问道:
“我说,你这人也忒奇怪了,又是罚站又是问病情,跟真人养的狗似的。”
“你又不是真人的什么人,就是要关心,也轮不到你来瞎紧张啊。”
明之致听了这话,像被人打了一拳。
脸色唰地惨白。
看着那样挺拔坚韧的一个人,竟流露出受伤一样的脆弱来。
他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艰涩隐忍:
“劳烦转告真人一声,让他好好休养,早日康复。”
“……改日,再来求见。”
祁仰知魂不守舍走在路上。
像丢了魂似的。
浑浑噩噩,脑子一片空白。
明之致不愿见他是意料之中的事。
早在收徒大礼那一声“不可”开始。
祁仰知就明白。
坐在高台之上的那个人,早已不是原来的师尊了。
那具熟悉的躯体里面。
藏着的是一个饱受苦难,伤痕累累的灵魂。
当初明之致替祁仰知挡了一剑。
祁仰知悲痛欲绝,不能接受师尊已死的事实。
他偶然得知,孤蒙峰上有一座被封印的祭坛。
据说可活死人肉白骨,叫已死之人再度复生。
祁仰知早已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让师尊活过来。
不顾任何人的阻挠,一意孤行启动了阵法——
再睁眼,便来到了收徒大礼的现场。
再次见到活生生的师尊,祁仰知一瞬间狂喜不已。
眼睛一刻都不能从明之致身上移开。
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如饥似渴地用眼神注视着师尊。
将他的相貌轮廓深深刻印在心里。
可惜,美梦不长。
在他说出那句拜明之致为师后,师尊望过来的眼神。
让他如同瞬间掉进了冰窟。
满腔滚烫的期待结成了冰。
浑身血液都冷却了,手脚冷得没了知觉。
那无法错认的厌恶冷漠,像针一样深深扎进他的心脏。
扎得千疮百孔,痛得他险些站立不住。
痛楚过后,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涕零的感激。
和自虐般的快意。
师尊还活着。
他还活着。
怨恨他也没关系。
不愿见他也没关系。
只要他活着,哪怕是要他亲手往他心口补上那一剑。
他也甘之如饴。
只要师尊满意,要他做什么都没关系。
心里虽然明白。
可是被师尊拒绝的感觉还是太痛了。
痛到心如刀绞,活生生从心口上挖走了一块肉。
任由伤口血流不止,溃烂发臭。
“仰知?”
祁仰知倏地从思绪中惊醒。
有陌生人接近。
漆黑眼眸闪过一丝寒芒。
身体自动散出冷冽杀意作为警告。
再近前一步。
——杀。
一瞬间,那个沉默孤僻的少年消失了。
分明是同一个人,身上的气质却变得截然不同。
深不可测,杀气四溢。
森森白骨在他脚下铺成了路。
伴着凄厉的嚎哭。
碾着无数人的血肉。
一步步自地狱而来。
恍若直面深渊的窒息感。
所幸他很快便反应过来。
收起外溢的杀气。
重新伪装成那个突逢大变、阴郁孤僻的少年。
一抬眼,祁仰知不由怔了怔:
“……萧旖?”
天门派,迎客殿。
夙忘尘坐在殿内之上的主座中。
下方是受邀前来的各派掌门。
“此次邀诸位前来,是为了不久前发生的一件大事。”
他的目光自众人脸上扫过,沉声道。
“半月前,祁家遭逢大难,全家上下百余口一夜被杀,无人得以生还……”
逍遥派掌门打断道:
“无人生还?我怎么听说祁家嫡子活得好好的,现在就在你天门派?”
夙忘尘面色严肃,缓缓道:
“此事便是我要同诸位商议的关键——祁仰知能逃过一劫,并非意外。”
萧旖看着眼前的少年,越看越觉得满意。
当初祁家满门遇害,只剩下祁仰知一人幸存。
明之致第一时间便收到了消息。
当机立断要把他接到天门派来照料。
可是以他那残破的身体,别说出山门。
就是在宗门内行走,都多有不便。
更别说远赴千里去接人了。
无奈,明之致只能向夙忘尘请求帮助。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
更何况是这么多年来师弟第一次求他。
夙忘尘考虑都没有,当即派了人去找祁仰知。
那个人便是萧旖。
萧旖的父亲是前任掌门的爱徒,可惜在他年幼时便丧生了。
前掌门爱屋及乌。
便收下他当了关门弟子,对他照顾有加。
因着这层关系。
即使萧旖资质平庸,修为这么多年都没更进一步。
也能安安稳稳坐在长老的位子上。
在外人看来,萧旖运气好得叫人嫉恨。
投了个好胎不说。
父亲死后,竟因祸得福得了掌门的宠爱。
各种灵丹妙药不要钱似的用在他身上。
在宗门内也是地位颇高。
可萧旖还是不满足。
前掌门待他确实是极好。
但那只不过是将对他父亲的慈爱转嫁到他身上。
真正被前掌门放在心尖上的。
只有一个明之致。
天之骄子,万众瞩目,受尽众人追捧。
同样是受了伤,他是下人送来的灵药。
而明之致却能被前掌门亲自照料,衣不解带关怀备至。
凭什么?!
萧旖气不过。
看着明之致春风得意的样子。
恨不得撕下他脸上的张扬笑容,将他狠狠踩在脚下。
要他跌落尘埃受尽羞辱,狼狈难堪颜面尽失。
幸而上天眷顾,竟让他得偿所愿。
明之致遇袭修为被毁,从此成了一个废人。
一夜之间从神坛跌落谷底。
萧旖心中狂喜,面上却做出好师弟的样子。
在外从不对他表现出半点不敬怠慢,还是如以前一样恭敬有礼。
这让他在宗门内博得了不少好名。
连夙忘尘也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
萧旖乐见其成。
看着明之致日渐消沉孤僻的落魄样子,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夙忘尘派他去接祁仰知,萧旖其实是不乐意的。
只是掌门有令。
萧旖虽不满,却也不敢不从。
让他没想到的是。
这一次任务,竟让他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仰知,收徒大礼结束后就再没见你了,这两天你都去哪儿了?”
祁仰知看着萧旖。
萧旖长相柔美,貌若好女。
细细柔柔的嗓音颇能博人好感。
再加上他温柔亲近的态度。
让前世的祁仰知对他极为依赖喜爱。
在那半个月的相处中。
感情愈发深厚。
生出了想要永远在一起的念头。
天长地久、理所当然地常伴在他左右。
遭逢大变的少年。
只要一点温柔就能打开心防。
进而将一整颗心都拱手让了出去。
哪里想得到。
被人利用了真心,误信谗言。
反过来将利刃对准最该亲近的人。
祁仰知:“我去见师……寒望真人。”
萧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恢复原状:
“原来如此,师兄与你父亲是故交,于情于理也当去拜访他。”
“说起来,你本来也应当叫我一声小师叔的。”
“只是没想到,师兄他竟会那样不留情面地拒绝你……”
他柔柔地叹息:
“唉,自从师兄出事以后,性子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仰知你也别怪他。”
“许是师兄那天心情不好,一时没能考虑到你的感受…………”
祁仰知道:“我不怪他。”
萧旖笑容一僵:
“啊是、是么。”
“呵呵,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因此对师兄生出嫌隙呢。”
“真人待我好,我晓得。”
祁仰知垂眸,轻声道。
“上次……是我强求了。”
“便是不能成为他的徒弟,我也愿意尽心侍奉他,照顾他。”
萧旖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心里早气得破口大骂。
他对祁仰知没什么好感。
一路上对他嘘寒问暖,都是为了让他亲近自己。
一想到明之致的徒弟对自己、比对他这个师尊还要依赖信任。
萧旖便觉得痛快无比。
祁仰知的资质是意外之喜。
看到法器迸出的巨大光芒,萧旖眼睛都亮了。
若是能将祁仰知收为徒弟……
萧旖满心激动。
都已经能想象出。
自己当了祁仰知师尊后,享受万众瞩目的画面。
本该是这样才对。
但现在听他这话里意思。
反倒像对明之致死心塌地,一颗心全扑在他身上了?!
萧旖恼怒得不行。
表面却还装作忧心忡忡的样子,蹙眉道:
“我听说掌门要罚你去外门弟子院……”
“仰知,不如你去求师兄,请他帮忙跟掌门说说情罢。”
“你是他的世侄,这事又是因他而起,于情于理也当帮你一帮。”
“我只是担心,师兄性子古怪,即便你去求他,他也不一定愿意帮忙……”
“唉,要是我能帮你就好了。”
“我虽然比不得师兄他们,好歹也虚挂了个长老名头。”
“由我去同掌门讨要说情,说不定便能把你要过来了。”
“只是……只是怕委屈了你……”
祁仰知打断他:“弟子院很好。”
萧旖不敢置信地看向祁仰知:“什么?”
“弟子院很好。”
“下人很好。”
祁仰知的眼神柔和下来。
眸子被点亮了似的,闪烁着温柔缱绻的微光。
“这样,就有理由去到他身边,每天都能见到他。”
萧旖的表情再也撑不住了。
笑容僵在脸上,嘴角微微抽搐。
眼中迸出嫉恨怨毒的光。
明之致,又是明之致!
为什么那人都已经成了地底泥,还要给他找不痛快?!
他明之致到底有哪一点比他好?!
萧旖:“仰知,你可要想清楚……”
祁仰知:“不必说了。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萧旖恨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祁仰知后退一步,声音冷淡:
“时候不早,我先回弟子院了。告辞。”
叩叩叩。
房门被敲了三下,小童稚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真人?真人,我给您端水来了。”
屋内一直没有人回应。
小童等了一会儿,又敲了下房门。
“真人?我进来了哦真人?”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小童轻手轻脚走进屋内,疑惑地往里屋张望。
“真人?您在吗?真——真人?!真人您怎么了?!真人!”
铜盆哐当跌在地上。
小童慌乱跑过去,扶起倒在桌前的明之致:
“真人你醒醒,醒醒……呀,好烫!”
手掌摸到的裸露肌肤泛着不正常的高温。
小童慌得六神无主,勉强将明之致抱住。
哭丧着脸不知所措。
“真人你醒醒,别吓我……呜呜真人……”
“……别、哭……”
“啊!真人!”
明之致虚弱地掀开一丝眼皮,声音轻若游丝。
“扶我、到床上……去。咳,咳咳……”
“是、是!”
小童急忙照吩咐,连拖带拽把明之致弄到床上。
明之致:“咳咳,去给我、倒杯水……咳咳!”
小童:“呜呜呜,真人你怎么了,不要死啊……”
明之致勉力抬手摸摸他的脸。
“傻孩子,我不会死的……”
“别担心,我很快、就能好起来……”
小童听了他的话,不知所措。
“真、真的?可是真人的脸好红,身上也好烫……”
明之致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手臂无力地滑脱,陷入了昏迷。
“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休息……一下……”
“真人?……真人!”
……
祁仰知来到弟子院。
弟子院是外门弟子的集体宿舍。
这里远离宗门中心,位置偏僻。
一路上走来见不到什么华丽的建筑。
低矮的房屋连成一片。
十个弟子挤在一间屋里,跟内门长老的徒弟的待遇简直天壤之别。
祁仰知本打算避开人耳目,静静回到自己那间房。
却不想刚一踏进弟子院,就被一群人给围住了。
几个半大小子,身上穿着弟子院的衣服。
看他的眼神颇为不善。
为首那人年岁最大。
长得倒是蛮俊俏,然而脸上的笑容却充满恶意。
“哟,看谁来了,这不是那位前途无量的天才嘛。”
“怎么跑到这小小的弟子院,跟我们这些凡人混一起了?”
“哦哦,我想起来了。”
“原来是某人不知好歹,放着长老们的弟子不当,非要去贴明之致那个废物的冷屁股。”
“得罪了掌门不说,还被剥夺了内门的资格。”
“哈!真是个蠢货!”
薛统轻蔑地睨着祁仰知,心里既畅快又得意。
“哼,什么狗屁天才,什么百年难遇的灵根!”
“不还是一样进了这外门,将来跟我们一样,都是要当个打杂的仆人!”
祁仰知停下脚步。
“跪下。”
薛统一愣:“什么?”
“跪下道歉。”
祁仰知静静看着薛统。
黑色眼眸犹如万丈深渊。
里头的黑暗幽深莫测,叫那弟子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薛统心下大骇,控制不住连连后退几步。
回过神来,又为刚才懦弱的行为感到丢脸。
恼羞成怒道:“羞、羞辱他又怎么了!”
“本来就是个废物,莫说没了修为,就他那破烂身子,哪天就一命归西了也说不定!”
“就说今天,他身边的仆从突然闯进迎客殿。”
“也不管掌门正在跟贵客商议要事,一个劲儿地哭说‘真人病倒了’。”
“哼,真没规矩!”
祁仰知的瞳孔倏地缩到极致。
“你说什么?!”
明之致昏昏沉沉睡了许久。
意识沉入幽深的黑暗里。
似乎是做了一个梦。
梦醒了却又记不得梦见了什么。
他从梦中惊醒,却仿佛未曾醒来。
时间从他指尖缓缓流逝,却抓不住任何实物。
梦中他似乎将前世种种全都走了一遍。
开心的,悲伤的,痛苦的,绝望的。
如白驹过隙。
在眼前倏然闪过。
快得叫人看不真切。
不知过了多久。
他的眼前终于有了光。
有了覆天的白雪。
和伫立在白雪之上,那一点沉寂的红艳。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雪晶裹挟在风里。
刮过他的脸颊。
像刀割一样细细密密的疼。
他坐在轮椅里。
身上只披了一件大氅。
失去修为的身体同凡人无异。
因着筋骨损毁,甚至比凡人还更加脆弱。
风雪落在他肩头发间。
将一头青丝染上了雪白。
嘴唇翕动着,呼出一丝飘渺的白雾。
“仰知。”
祁仰知站在他对面,居高临下望着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四尺。
却像隔着一道深渊般遥远。
祁仰知:“是你做的么?”
明之致:“……”
祁仰知:“骗取父亲的信任,暗中泄露消息,伙同贼人盗取祁家秘宝,放任他们残杀祁家满门……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明之致:“……”
祁仰知:“说话!”
明之致:“你信我吗?”
祁仰知:“证据确凿,你要我怎么相信?!”
祁仰知:“枉我父亲将你引为知交。”
“为了所谓利益,竟不惜利用父亲对你的信任。”
“杀我一族盗我至宝——明之致,你如何能冷血残忍至此?”
明之致捂嘴咳了起来。
他在风雪里待得时间久了,手脚都冷得失去了知觉。
身上的血液都是冷的。
倒不至于让失去温暖的心口显得突兀了。
他耐心听完,语气还是跟教导祁仰知修炼时一样循循善诱。
“你想怎么做?”
祁仰知眼神挣扎了一瞬,须臾变得冷硬起来。
“我知道这事不止你一人能办成,必然有同谋相助。”
“——不管是谁,既然犯下如此罪孽,我便要叫他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明之致点头微笑,语气竟还很温和:
“也包括我?”
祁仰知深深望他一眼:
“是。”
“你要如何叫我家破人亡?莫忘了,你可是我徒弟。”
祁仰知的眼神很冷,像是比这漫天风雪都要冷上几分。
他望着明之致,目光轻蔑。
像是从极高极远的地方,冷冷地俯视着他。
“徒弟?从未承认过,哪来的师徒名分。”
“——由始至终,都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明之致睁开眼,疲惫地望着床顶漆红的横梁。
身体酸软无力,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浑身上下像被车轮辗过一样,咔咔嚓嚓地疼。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明之致艰难地扭过脖子,目光在昏暗的屋子里扫过。
在触及窗台上的一朵鲜花时倏地停住。
那朵花有着血一样鲜艳的色泽。
花瓣华丽繁复,重重叠叠簇拥着列次绽开。
丝绒一般的质感。
在暗沉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妖艳神秘。
从哪儿来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