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遍地是我前男友》by胜半子,原创小说怎么遍地是我前男友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郁阳泽顾千秋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他的确是有很多很多的前任,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的前任似乎都活不了太久。
《怎么遍地是我前男友》精选:
飞速下坠。
顾千秋忽觉一股浓烈的不祥的预感。
之前他跟俞霓来过此地,但全程都被布条蒙了眼睛──俞霓美其名曰,他不能看别人的身体。
彼时两人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刻,俞霓要星星他不给月亮。
且顾千秋也真的对裸.女没什么兴趣,因此全程都闭着眼睛。
但在极速撕裂的风声中,顾千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俞霓虽有时脾气怪、性格差,但并不是拎不清的人。
顾千秋掉在地毯上,柔软减缓了疼痛,他立刻翻身而起,循着风声直接将后落地的郁阳泽扑倒。
郁阳泽以为有敌袭,侠骨香出鞘半寸。
顾千秋一手捂住郁阳泽的眼睛,心中快速盘算,压在他耳边道:“入此黄泉宴者,非合欢宗弟子,莫饮莫食莫睁眼。”
郁阳泽轻轻颤了一下,一股难言的感觉涌现出来。
侠骨香回鞘。
“听明白了吗?”
郁阳泽轻轻点点头。
“那我可松手了。”
就在此时,苗妆忽然在不远处大声喝道:“啊──!你们在干什么?!”
顾千秋七手八脚地从郁阳泽身上爬下来。
“没干什么,没干什么。”他含糊解释,有些尴尬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土。
他也不用睁眼,便知道苗圣女的眼神此时定然狠得要杀人。
“……”苗妆冲过来,隔在他和郁阳泽之间,气势汹汹,“你……嗯?你们为什么都闭着眼睛?”
当然,郁阳泽是并不会给她解释的。
顾千秋便道:“郁少侠刚才说,参加黄泉宴的人,若不是合欢宗内的弟子,便不能随便睁眼。”
苗妆显然入门时间尚少,还没学到这里。
但是她对郁阳泽报以十二万分的信任,一点也不因为他一个外人知道合欢宗的秘密而生气,反而有点俱有荣焉──看吧,她喜欢的人就是这么厉害。
而且,郁阳泽不看这些裸身侍女,正合了苗妆的意。
苗妆原谅了一切,兴冲冲地道:“那我给你们说发生了什么!”
忽然,周遭响起了乐曲,琵琶箜篌不一而足,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则是有裸身侍女在身侧行走,还有很浓重的外域鼓点,有人吟诗。
“……使人…听此…凋朱颜……”
“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鼓声太吵,顾千秋就听到这么几句。
铃铛声停在他们身侧。那些侍女。
苗妆低声道:“她们……好像是在邀请我们入席。”
郁阳泽微微颔首,按照刚才的记忆就往位置走去。
这便让苗妆想趁机伸手拉他的愿望落空了。
仗着两人都不睁眼,她瘪了瘪嘴,又毫无理由地瞪了顾千秋一眼。
顾千秋没灵力护身,勉强听着郁阳泽的脚步声辨位,苗妆却忽然悄悄伸脚,似要绊他一下。
她可没忘了,今晚跟踪出门,就是为了宰了这小鼎炉。
而且,偷入缘灭楼本身就是死罪。她只是替宗主行事罢了。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这人刚刚居然还趴在郁阳泽身上了!
她都还没趴过呢!
顾千秋之前仗着野猴下山欺负人,主要还是靠眼睛。
现在苗妆伸了腿,他全无察觉,一下踉跄不稳,眼见就要脸着地。
郁阳泽却忽然伸手,稳准狠地扶住了他。
顾千秋一下反手握紧了他的袖子,厉声道:“你睁眼了?!”
郁阳泽:“……没有。”
“哦哦……”顾千秋又变成了那副温吞的样子,悄悄松手,还跟郁阳泽解释,“应该是踢到什么瓶瓶罐罐了,不小心,不小心。”
郁阳泽不置可否,迅速松开了他。
两人落座,苗妆轻哼了一声,也坐在了剩余的一张空座上。
不知郁阳泽是不是故意的,坐在中间,将她跟那小鼎炉隔开了。
落座之后,忽又一个男声道——
“开宴!”
四周一下子更加热闹,侍女们脚踝上的铃铛又响,来来往往间,他们面前的案几上都传来了一股浓烈的复杂异香。
花果香、肉食香、美酒香、美人香……
所有味道都混在一起,却不互相打扰,构成了一种让人难以抵抗的诱惑味道。
哪怕辟谷多年,也不由食指大动。
三人都不是重口舌之欲的人,却还是有种想品尝一番的感觉,苗妆年纪最小,已经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合欢宗的教条本义,是顺应自然本性,追求丰屋美服、厚味姣色;拔一毛而利天下,也不为也;不违自然所好,不为外物所累……
当然,这也是道。
无欲无求、归心于虚是道。
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也是道。
断看人如何证道而已。
“……”苗妆舔了舔嘴唇,在心上人面前勉强稳住了矜持,“我们面前是一样的东西,三道菜食、两盘异果、一壶美酒。色泽……很美丽。”
顾千秋叹然:“你想吃,就吃一点吧。”
他记得彼时宴上俞霓也吃过,这丫头解解馋应该也没问题。
但苗妆硬气地道:“我还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本圣女行走修真界、经验丰富,能是那种随便就吃东西的人吗?我看这宴会四处诡异,恐怕来者不善,断不会贪恋口舌!”
顾千秋夸她:“圣女高见。”
苗妆很得意地哼了一声,但是她说话间又吸入了不少诱人气息,悄悄咽口水的声音稍大了一点,恐已被耳清目明的郁阳泽听得清楚。
于是苗大圣女又生气起来。
忽地,似乎有一个人在宴中走动。
他手中应当拿着缶,一步一击,步法不急不缓,似乎是一种很罕见的舞步。
越来越近。
顾千秋忽然伸手往旁边摸。
郁阳泽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冷漠地等了一会儿,发现这人动作越来越大,似乎摸不到他便不罢休,有话要讲似的。
良久,郁阳泽用剑柄轻轻碰了他一下,顾千秋便悄然开口:“别乱跟人搭话,若有人劝酒,你只答‘我来黄泉看流觞曲水’便是。——啊?你听见没有?啧,给点反应啊!”
以前小徒弟明明有问有答,乖巧伶俐。
现在怎么长成了根带刺的木头桩子?一碰就见血的那种。
“嗯。”郁阳泽终于从鼻腔里应了一声。
苗妆看他们又有小动作,立刻打断他们:“这是个男人,衣着放浪,样貌有些眼熟,好像在围着我们跳舞。”
郁阳泽照例不说话,顾千秋倒是回回都很捧场:“眼熟?你仔细想想,在哪里见过?”
而照例的,苗妆不理他。
他们三个,已经形成了一个诡异又和平的怪圈。
宴会主人击缶唱歌,殿中起舞,不多时便走到了三人面前,对着顾千秋道——
“莫学长生去,仙方误杀君。那将薤上露,拟待鹤边云。砣砣皆烧药,累累尽作坟。不如来饮酒,闲坐醉醺醺?”
顾千秋乖巧坐在原地。
“我来黄泉看流觞曲水。”
宴会主人又转向他身侧的郁阳泽。
“莫入红尘去,令人心力劳。相争两蜗角,所得一牛毛。且灭嗔中火,休磨笑里刀。不如来饮酒,稳卧醉陶陶?
郁阳泽思索了一瞬间,也答道。
“我来黄泉看流觞曲水。”
宴会主人转向了苗妆。
“莫上青云去,青云足爱憎。自贤夸智慧,相纠斗功能。鱼烂缘吞饵,蛾焦为扑灯。不如来饮酒,任性醉腾腾?”
苗妆没想到还有这个环节,连忙跟着郁阳泽答一样的。
“我来黄泉看流觞曲水。”
宴会主人当即大笑,举手一挥,便有无数美酒凝成细流绕在他身边,宛如一条蜿蜿蜒蜒的小溪流,他端着酒杯,豪饮一番。
散发、赤足、裸.女、欢喜佛像……
苗妆忽然顿悟,悄声道:“我知道我为何看这个宴会主人眼熟了!他的脸,和周围的画像上一模一样,那些欢喜佛像……”
能做出这种事情。
这人到底是谁?多么邪性?
顾千秋回顾了一下合欢宗的历史,太久远了,几千年前就已然是修真界四平八稳的一方势力了。
且因为人人修仙问道,却不能根除欲望,而愈发势力壮大起来。
这人,可能就是他们的先祖。
至于是活的还是死的。
就要看如何理解了。
酒过三巡,宴会主人已然酩酊大醉,兴致极处,便起身开跳胡旋舞。
这舞蹈动作大开大合,男子的舞步相当有气势,三人忽闻一阵流水声潺潺,从远处的无尽处流来,随着舞步,在大殿周围环绕成一圈,最后,缓缓流入大殿之中。
按照声音判断距离,这水流,应该就在他们面前,最多不过一人距离。
而那些香味、铃铛声全都不见了,宴会主人道:“来吧!来吧!来吧!来黄泉看流觞曲水!”
听到这里,顾千秋缓缓松了口气。
还好他记忆力惊人,这么久远的细节都一清二楚,不然刚才对暗号翻车,他们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但还好,一切都和上次一样。
顾千秋又去摸身侧,这一次他运气好,直接碰到了郁阳泽的手背,郁阳泽不太自然地弯曲了一下手指。
顾千秋却没察觉到,只悄声说:“……可以睁眼了。”
“……可以睁眼了。”
不知为何,分明与这个人只是萍水相逢,但郁阳泽就是无端的相信他,好像是天然的、骨子里的信任,奇怪得前无仅有。
郁阳泽刚准备睁眼,顾千秋却忽然厉声喝道:“不对!别动!”
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苗妆嫌弃他一惊一乍。
顾千秋声音有些凉:“你刚才……是不是喝酒了?”
苗妆莫名其妙,有些委屈,却还要强撑着气势说:“怎么了?不是你说,合欢宗的人可以吃的吗?”
顾千秋要对苗大圣女绝望了:“我说可以吃,那是在宴会主人劝酒之前,而你就算身为合欢宗弟子,已经答应了他‘只来黄泉看流觞曲水’,又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苗妆静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可能惹事了。
这个地方那么诡秘,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藏在锦绣绸缎下的尖锐刀锋,随时准备图穷匕见。
苗妆瞬间浑身冰凉。
“那怎么办?…发生了什么?”她颤声问道。
“……”
“来不及了。”顾千秋忽然喝道,“睁眼!走!”
话音一落,郁阳泽和苗妆瞬间起立,下一秒,便见周围的景象已然全都变成了另一副景象。
整个环境都黯淡了不止一分,本来鲜艳美丽盛大的庆典,因为更加深的红和黑,好像徒然穿到了异世。
周遭的罗汉像忽而睁眼,金刚怒目,法器流光,全白玉的眼珠齐刷刷地看着他们;飞天舞女的舞姿也变成了一种扭曲的怪异,完全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了,更像是某种多足的昆虫;而他们面前横多出来的一条流水,不宽不窄的沟渠里,全是鲜红色的液体,泛着诡异不祥的光。
而最最紧要的,是他们面前的男人。
一个正常身量的男人,赤足、散发、披衣,颓废而又奢靡,袖口有一些红晕的酒渍,虽一言不发、神情倦怠,却自带了一种欲望。
一种能与世间缠绵的欲望。
不过……他已经容貌尽毁了,一张脸面目全非,全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而就算是他顶着一张修罗面,也还是能诱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足可见其媚骨天成、臻至化境。
苗妆失声道:“容貌尽毁,眉间痣,透骨钉!他是……合欢宗的第一代宗主!献!”
按照合欢宗的创建时间来看,如果他是第一代宗主的话,活到如今,已然是上古的人了。
所以这他娘的还怎么打?!
“别看了!快走!”顾千秋喝道,一扯失魂落魄的苗妆,习惯性地断后,“传闻透骨钉镇其生魂,永世不得离开缘灭楼。出去就没事了!”
顾千秋上次跟着俞霓来,开始真正的黄泉宴之后,见到的宴会主人是个美人。
──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人。
哪怕是当时的俞霓,也要稍逊颜色。
这美人眉间一点红痣,胡旋一舞,让顾千秋感慨:不能天下共赏之,实乃天下之遗憾。
当然,当时他还主动保证了,只爱俞霓一个,绝不对此动心云云。
而现在,他似乎见到了这美人的真实面貌。
俞霓当时那飞醋……真是白吃了啊。
顾千秋左边扯了苗妆,没想到右边的郁阳泽完全没动,他根本没想到还得顾这个,伸手一扯他:“走啊!”
郁阳泽不动如山,忽然,侠骨香出鞘三分。
顾千秋:???
顾千秋:你丫不会是要动手吧?!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那可是宗主献!
顾千秋恨不得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一脚,但看见了他手中的侠骨香,硬是忍住了。
“你要做什么?”顾千秋问。
“……你先走。”郁阳泽难得回答了他。
“你到底要干嘛?说出来,我帮你!”
不管是要摘星星还是要摘月亮,赶紧给这小崽子完成愿望,然后把他弄走了事才是真理!
献歪着头看他们,媚眼如丝……在一张鬼脸上,很奇怪。
他用奇怪的腔调唱道──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顾千秋站至郁阳泽身侧,见郁阳泽剑气不对,与他之前教的清明剑意不同,现在分明诡谲得很。
他到底从哪里学来的?!
“不能和他硬来,来不及走了,他唱完就要杀人。”顾千秋拉着郁阳泽往后退去,一抬头,楼顶已经被封存了,“此路不通,我们找别的出路。”
郁阳泽终于不再跟他唱反调了,两人一起往后退。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大殿一览无遗,两人很快就退到了边缘。
身后是欢喜禅的壁画,现在已不媾和,他们双双面目狰狞,一起盯着外面的人。似乎在邀请他们共享极乐,又似乎看他们只是一碟事后小点心。
献唱歌的声音陡然加快。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呼延献唱完了最后一句诗,开始哭起来,美人垂泪,哀怨凄楚。
同时,两人只觉得大殿内的威压陡然一重。
似乎在这个主场,两人的所有灵力都被压制到了极限,不足平日百一,拔剑都成了勉强。
还好顾千秋本里就啥也没有,因此根本不影响。
他闭着眼睛,在墙上的壁画上摸来摸去。
身后,献已然到了近处。
郁阳泽悍然拔剑,侠骨香流光一转,与宗主献半白骨化的胳膊触碰一瞬,只觉那力道大得惊心,剑身嗡鸣。
他手腕横翻、旋身减势,宗主献速度快如惊雷,下一秒便直扑他面门,根本没时间思考了!
他见宗主献的七窍八穴上的透骨钉,瞬间剑走偏锋,打算一搏。
顾千秋头也不回地喝:“避其皮肤,攻其眉心。他身上透骨钉是假的,眉心一点才是真的钉子!”
最后一瞬,郁阳泽剑锋一转,直指宗主献的眉心一点!
他剑气不足平日百一,但致命之处被发现,就算是个幽魂野鬼,也有所感应,宗主献稍避了一瞬。
郁阳泽正欲趁势追击,却忽然被顾千秋头也不回地薅住胳膊,两人一起撞进了墙壁里。
“老妖怪一个!你打不过他!”
郁阳泽还是没想明白,这一点灵力都没有的人,是怎么能在如此混乱又漆黑的环境里,准确无误地抓住他的。
忽然,两人一起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石窟、佛像、经幡、香火、藏骨、经纶,广阔的大漠白雪堆积,巍峨的雪山日照金顶。
郁阳泽眯了眯眼睛:“这是哪里?”
“……”顾千秋有些不好意思地胡言乱语,“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家中粗通奇门之术,胡乱一摸。”
当初跟俞霓来的时候,也没告诉他有这一茬啊!
唉,要不是这个小兔崽子关键时刻掉链子,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他也不至于另寻他路。
宗主献似乎没有追进来。
“你到底是来找什么?”顾千秋问,“传闻黄泉宴中有八样宝物,得一可名天下,得二可登天碑……你需要什么?”
话说到这,郁阳泽已然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但他懒得戳破。
无所谓这人究竟什么目的,若有异心,一剑斩了便是。
顾千秋面色古怪地凑到他面前:“不是吧?真是来寻顾千秋的遗物?”
且不说“寻遗物”这个行为很奇怪,来“缘灭楼”这个地点也很奇怪啊!
郁阳泽抬起眼皮:“你有意见?”
顾千秋道:“没有。”
他们身处一个洞窟洞口,身后是漆黑的甬道,面前则是茫茫大漠,风大吹雪,形成一层白白的薄纱,飞舞在黄沙上曾。
但合欢宗以秘术和幻术著称,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
没准离开的生路,就正在他们脚下。
顾千秋往手上呵了一口气,转身走进洞窟里,慢慢道:“传闻合欢宗的第一代宗主,名献,姓却一直不为人所知,只道他眉目深刻,颇具异域颜色,所以是个外姓。原来,是姓呼延。”
洞窟入口处不远,有个石碑,上面刻着开宗立派之人的生平,异常详细。
呼延献,登临过天碑无上榜第三。
——怎么说呢?同为天碑,但含金量却不同。
虽人人都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但心中,还是难免有偏见:只要是以前的东西,就是好的。
就算现在天才们领悟其实并不比前人差,但还是有许多人觉得:秘籍是上古的最好,宝剑也是上古的最好,更别说当年如过江之鲫的天才祖先们,更是塑成了神话。
顾千秋继续看功德碑:“呼延献少时生在异域,舞技名扬大漠,后敦煌战败,他被献给中原的君王为男妃,却在一次宫宴上被王子爱上,最终引得父子相残,宫门血流成河,乃一代妖妃。──看来呼延献不觉得这是什么遗臭万年的耻辱,反而认为是他的功绩,值得篆刻在功德碑上。”
郁阳泽站到他的旁边,违和之感愈来愈重。
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但是结合他之前的做派来看……他不认识这种人。
郁阳泽甩开乱七八糟的念头,也去看功德碑。
下一段雕刻则乱很多。
似乎有人在刻字的时候,拿着一把刀,跪坐其间,披头散发、状若癫狂地一刀一刀楔下,似要刻入什么人身上般,一顿、一顿。
经历过几千年的风化,这些痕迹被腐蚀得淡了,但当时的情绪,一只汹涌到如今,被每一刀刻痕传递出来。
后面一段,说的是呼延献自己的命运。
引得中原皇族父子相残之后,皇城内乱迭起,各方势力风云涌动,连地方也人心不稳,边境灾祸连连。
后有高原上的势力壮大,几战几克,势如破竹,兵锋直指都城。
刚刚即位的小皇帝不是治国理政的料子,仓惶之下,下令迁都──其实就是溃逃。
小皇帝一脑袋绣花枕头,深感迁都也不甚安全,决定偷偷溜走。
他走时文臣不叫、武将不带、甚至连亲妈都忘得一干二净,只点了几个心腹太监,离开皇城的时候,最终只有两驾马车──一架装他用以后半辈子的宫中珍宝;一架装他本人、以及那个美人。
不过他这番操作没逃过朝中大臣的眼睛,刚出东门,就被文武百官给齐齐拦下了。
有朝中重臣以死为谏,要求白绫赐死这祸国的妖妃。
太后在旁哭得凄风苦雨──她最要这个男人死。
她要这个搞得她的丈夫去世,她的儿子不要她,她的国家风雨飘摇的男人去死!
小皇帝当然不同意,怒斥百官。
重臣是太后的哥,其实辈分大、官位大,年纪却不大,身手分外矫健,喊着“为国除害”,当即抽刀就要亲自手刃美人。
小皇帝将美人护在身后,与他周旋三十余圈,其余百官皆作壁上观,好几次剑锋都差点从皇帝尊贵的脖颈擦过去,他们也视若无睹。
国将不国,若真还允准这祸国妖妃活下去,以后的千秋笔法,该如何评论他们的国家呢?
小太监们齐齐护主,被重臣一个个戳死,最终杀到了小皇帝面前,在小皇帝“谋逆!”“大不敬!”的呼喊声中,将美人抓出来,一剑封喉。
血溅三尺,弄脏了暗黄色的衣袍,慢慢氤氲开来。
小皇帝低头看着那血迹愣了很久,有人呼不应、有人扶不应,百官以头抢地,喊声不绝,在“天子御驾亲征”的请.愿中,小皇帝哆哆嗦嗦地捡起了那把剑。
“皇儿──!”
“陛下──!”
当啷──
长剑落地,两人的血已经混在一起,掉到尘土里。
小皇帝“嗬嗬──”地喘着粗气,爬到美人身侧,将衣服盖在她身上和脸上,终于躺在他身边,也死了。
一代天骄,最终死在泥土堆里,着实令人唏嘘。
顾千秋道:“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你说是不是?”
郁阳泽却道:“我不在乎。”
他在看石碑最后面的故事,更加诡异的故事。
后面的字,石碑上刻痕太浅看不清楚,顾千秋把脑袋也凑过去,两人一下子离得很近,搞得郁阳泽皱了一下眉,但也没说什么。
后面,太后又换上未出阁时的贴身铠甲,亲自监军,组织抵抗。
可败局已定,来自高原的军队还是打进了皇城。
历年来不断的摩擦争斗,让这个民族对中原皇族恨之入骨,他们进驻皇宫、杀尽未逃的忠臣、奸.淫掳掠宫女和皇室女眷,亲手处决了督军太后。
甚至,还刨了皇陵地宫。
地宫之内,有仓促敛的小皇帝尸骨。
还有……太后发话,也让入了皇陵的“美人”。
大概,这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最后的歉意。
反正她已经让步了一辈子,现在国家将亡,就让他死后如愿了,又能如何呢?
但叛军冲入皇陵,杀死所有守卫,将小皇帝的棺椁打开,切下他的头颅,用以饮酒作乐。
而待打开另一侧的棺椁时,所有叛军都安静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死的美人,静静睡在棺材中,她有一点腐烂了,但是……她依旧很漂亮。
漂亮得……让人心生垂涎。
安静的环境中,走来了一个僧人,法衣禅裙,朗袈披身,五方佛冠昭示着他在世活佛的身份,却被歪斜戴着,不伦不类。
即是士兵又是僧侣的人们一顿,纷纷退散开来,口中称密语。
僧人走到棺椁旁边,静静凝望着有些腐烂的美人。
然后……他伸出手。
从溃烂的美人面摸到起了尸斑的脖颈,又向下,缓缓抚摸他腐化的身体,动作轻柔又眷恋,神情温柔而深情。
然后……他弯下腰。
缓缓亲吻着这个美人,好像在碰一件脆弱的瓷器美玉,发现了世间最最珍贵的宝物。
然后,僧人走入了棺椁,俯身。
士兵们都垂下头,默契地退出皇陵。
顾千秋道:“呃……怎么这么邪性?”
郁阳泽也生理不适,摇了摇头。
后面的故事,更加简短,但是更加恶心。
呼延献被“复活”了。
他被带回高原,神秘的信仰和教义,黑红交织,在光怪陆离的大殿、香火里面受过非人的对待。
那个僧侣似乎只喜欢和尸体媾和。
他就真的字面意义上的“死去活来”。
这一段雕刻的字迹混乱,透露出那段时间的迷乱、癫狂、痛苦、扭曲……
据说是有十年,但是记载非常短暂。
郁阳泽似乎陷入了沉思。
……高原上的民族和信仰么?
旁边的顾千秋一扭头看见郁阳泽,刚想说话,忽然面色变得很古怪:“你不会是想……复活你师父吧?”
郁阳泽看了他一眼。
只短暂一瞥,凉意刺骨。
似乎只要一个字不对,他立刻就会身首异处。
顾千秋道:“呼延献被这妖僧复活之后,变成什么鬼样子你应当有所耳闻。你确定、要你师父变成这样?”
郁阳泽短暂低头,若无其事。
但看样子应该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顾千秋被他吓得有些龇牙咧嘴。
不就是死个师父吗?没必要这么伤春悲秋放不下。人人都会生老病死,他稍微走早一步而已。人啊,还是得向前走。
只可惜,现在不是灌鸡汤劝人的好时机。
顾千秋愣是没敢开口。
两人继续往下看。
石碑的最后一部分。
呼延献日日带着手链脚链,爬行在施了禁术的大殿里,没有光亮,他就用指腹摸过每一寸墙壁,根据细微的不同和强大的记忆力,终于还原出了壁画。
全都是密宗的欢喜佛。
他和这些东西共处一室,十年。
整十年的囚禁和虐待,有一天,呼延献终于领悟了“欢喜秘术”。
当夜,他像往常一样,被绳子死死缠住脖子,陷入濒死的一瞬间。
但他像是一条伺机的毒蛇,已然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他对自己有信心。
那妖僧低头,忽然看到一双眼睛。
美丽、妖冶、狠毒、冷酷。
下一秒,妖僧倒地,不断痉挛抽搐,冷汗直冒,表情痛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呼延献坐起来,解开颈间的绳,慢条斯理地摸了摸颈间的痕迹,表情冷淡。
然后他……坐到了妖僧身上。
大殿内烛火昏暗、香气缭绕、经纶转动。
而更高处的地方,摆着一尊佛像。
铜铸金身的欢喜佛像。
和他们现在的动作如出一辙。
只是,呼延献比佛像上的女子更加美丽,肤白如玉、唇红如血。表情没有沉迷的欢愉,而是冷漠,无边无尽的冷漠。
他居高临下地,宣判了妖僧的死刑。
天亮了,他走出房间。
这场斗法,还是他赢了。
这个域外的“活佛高僧”,永远留在了他身后的大殿。
他身处悬崖峭壁之上,高原上是茫茫无边的雪山,此时正有太阳初升,十年未见天日的他像个恶鬼,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皮肤上,竟让他感觉到了烧灼一般的疼痛。
但是他没有避开,他静静等待着所有疼痛加剧、然后衰退,他重新沐浴阳光。
最终,这个美人回头看向了整个寺庙。
在所有僧侣如同见鬼的表情中,他温柔地笑了笑,是万里雪山之中,唯一的绝色。
这个寺庙后来的命运如何,顾千秋和郁阳泽都不知道,但是按照宗主献睚眦必报的性格来看,估计不会有什么活口。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
顾千秋说:“挺惨的哈……”
郁阳泽说:“……”
不过这已经是太久远之前的事情了,跟神话也没什么区别,太难感同身受。
顾千秋感慨一声过后,还是比较担心他和郁阳泽现在的处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洞窟内的温度好像变低了。
顾千秋道:“继续往前看看吧。”
郁阳泽点头。
洞窟的更深处仍旧一片漆黑,两人入了幻境之后灵力更被压制,现在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只能摸黑往前走。
忽然,他们听到了微弱的流水声。
顾千秋努力听声辩位向前走,但这水声有些奇怪,忽近忽远,他一个不察,居然一脚踩进了水里。
还好水不深,只到他的小腿,顾千秋只一个踉跄,胡乱伸手,抓住了郁阳泽的胳膊,就站稳了。
这小兔崽子没躲,倒让顾千秋有些意外。
但立刻,顾千秋就觉不对。
他闪电般缩手,已然来不及了。
那“人”冰凉的爪子,已经反扣住了顾千秋的胳膊,搭上他的穴道和筋脉,让他动弹不得。
触感像是人手,但那温度绝不是活人。
瞬间,顾千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下一秒,一道异光亮起,顾千秋看见郁阳泽站在他另一侧的一步之外,骤然拔剑!
侠骨香是仙界名剑,就算主人灵力被压制了,其本身的威力也不可小觑。
剑光一闪,顾千秋便看清了那抓他的究竟是谁。
呼延献!
他什么时候追过来的?
呼延献尸身早都腐烂,有的地方甚至白骨化了,穿着厚重繁琐的衣袍,压得他筋骨折断的样子。
他“暧昧”地看着顾千秋。
侠骨香一剑斩向两人相接触的手臂。
顾千秋用力一拽,将呼延献拉过来一点,这才让剑光对着的是呼延献的胳膊,而不是他的。
但呼延献反应也很快,又将他拽回去,顾千秋力道定然不如他大,瞬间没了重心,几乎倒在呼延献的怀里。
若不是郁阳泽收手快,侠骨香差点把他一刀两断了。
呼延献抱着他,两人一起倒在不深的水里,顾千秋头皮都炸了起来。
因为他听见呼延献在他耳边说:“……嗯?”
他居然还会说话?!
郁阳泽在“逃”和“战”中只犹豫了一瞬,看他俩的动作越看越刺眼,几乎没什么犹豫,就跟着提剑入水。
呼延献翻身直接入水,将顾千秋压在水中,这么浅的地方,他居然一口水呛住,剧烈抽搐起来,死活动不了了。
侠骨香入水,直接刺进呼延献的一只手掌,死死钉在水域底部的石砖上。
但可惜,呼延献已是早死的人,没有痛感的他只扯了一下,那块烂肉留在原地,不要,就不要了吧。
“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你?”
呼延献只对着顾千秋说话,的语气好像在慢慢思索过去,语速悠闲,不紧不慢。
“但是我不记得了……你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敌人?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入水太久,顾千秋的肺腑抽搐着疼痛。
但越是生死一瞬间,他就越冷静。
呼延献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千秋突然灵光一闪,在水下无声答道:“我是你的朋友。我们曾经见过的。”
他跟俞霓来这里偷过东西,可不就是见过吗?
虽然上次也跟呼延献动过手,还杀了一些他的裸身侍女、打砸了他的大殿──但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朋友没错了!
因为呼延献再不放手的话,他就真要活生生溺死了!
哗啦──!
顾千秋站直身体,终于出水,可他手脚发软,脑袋缺氧眩晕,站立不住,又要往前栽倒。
但还好,郁阳泽扶住了他。
顾千秋开始剧烈咳嗽,痉挛着身体蜷曲,都咳出血沫了。
郁阳泽刚想问话,呼延献已然重新到了面前。
郁阳泽来不及犹豫,侠骨香再次一横,剑气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