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您推荐优质好看的小说《逆剥》,由作者悬上倾情打造的小说正推荐中,围绕主角池湛祁朔讲述故事的逆剥小说主要内容是:池湛还以为祁朔是被欺负的那个,但第二天看见,发现祁朔似乎过得没那么惨。
《逆剥》精选:
池湛率先向女人露出一个微笑,对方也礼貌性地回了他一个。
“欸,老宋,这家店什么时候开的?”
“有几个月了。”宋鹤也跟着往店里看了眼,“你刚看见没,里面那个阿姨叫兰琴,刚来那阵可是院儿里的话题中心人物,美爆了好吗!哪儿看得出来是三四十岁啊,对了。”他神秘道,“你猜这店是她跟谁开的?”
池湛假意思索了一下:“狼……姐?”
“你怎会有如此智商啊?”
这确实不难猜,「琴狼日化」是其一,宋鹤那一脸“绝对是你想不到的人”是其二。
为了缓解发小的失望,池湛感慨道:“狼姐那脾气,还能找到合伙人?”还是个大美女。
“可不,而且琴阿姨可温柔了,话挺少的,基本就待在店里。你妈和我家老太太倒是偶尔会跟她闲聊几句。”
“她俩都是热心肠嘛。”
“那确实。”
两人路过没人守的「青青牛奶店」,门口的纸板上简单粗暴地写着“快递站”。一个来拿快递的小青年见店里没人便走开了,顺便跟两人打了声招呼,还差点撞上一个骑二八大杠路过的大爷。
宋鹤想起道:“你跟青妹也是,每次放假一个回来一个走。”
“她明天不就回来了嘛。”
“也是。”
“对了,琴阿姨有孩子吗?”
池湛提起行李箱继续走着,这条路对轮子不太友好。
“有个儿子。”宋鹤已经站在了他家院门口,“跟我和青妹都混熟了,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池湛走过去放下行李,叉着腰,一脸疲惫。
那帽子刚才所表现出的性格和状态,倒不像是愿意跟人混熟的样子。难道这就是宋校草的魅力?
院门敞开着,池湛将行李提进门槛,跨了进去。
“我给你说。”宋鹤靠在门框边,“那哥们儿——”他竖起大拇指。
池湛不知道是指哪方面。
清吧里切了一首张国荣的《Monica》,将池湛的思绪拉回了当下。
眼前,卡座里依然在对峙,昨天的帽子男生今天没戴帽子,但池湛仍旧看不见他的脸,还是那件闪瞎眼睛的校服帮他回忆了一遍。
「Thanks,thanks,thanks,thanks,Monica~谁能代替你地位~」池湛跟着音乐默唱了几句。
好你个莫妮卡,昨天说话温温柔柔,还被同学霸凌,今天就敢来找社会哥了?他心底操了一声:这哥们儿还他妈有两副面孔呢?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莫妮卡」扯了扯身上的机能风挎包,转身走出卡座。
下了几步台阶后,灯光终于将他的脸拉出阴霾——有那么一瞬间,池湛听到一根被点燃的引火索快速冲到了头顶。
宋鹤应该是这意思:这哥们儿长得——大拇指.jpg。
完了。池湛心想:想谈恋爱的心情在此刻到达了顶峰。
仅两秒钟的四目相对,池湛从那人的眼睛里品出了一种看垃圾的味道。
很好。这眼神,更对味了。
他给宋鹤发了条消息:【还要多久到?】
-【我刚接上青妹,你先过去,我二十分钟。】
-【琴阿姨儿子叫什么?】
一股清爽的香皂味忽然钻进鼻腔,池湛抬起脸,「莫妮卡」与他擦身而过,走出了清吧。
他看了眼宋鹤发来的消息:【我知道他叫什么,但不知道人名字怎么写啊。】
关上手机,无语凝噎。
垮上小电驴,刚打了个弯,对面爆炒店的店员就很有眼力劲儿地把菜提了过来。池湛放好菜,看见「莫妮卡」在巷口上了辆出租车。他也骑出了九拐巷,身后的人声鼎沸逐渐被距离削弱,直至完全消匿。
池湛路过商业街区,被粗制滥造的霓虹招牌环绕。他的故乡,就是喜欢用这种不负责任的繁华倒倒年轻人的胃口。
对于他们来说,这里落后、老土。因背靠地震带,大地高频袭来的轻颤教会了这里的人们用乐观掩盖那份心有余悸。
被长江支流贯穿的小城,一到夏天,人民公园的景观湖就跟臭水沟一样恶心,叫它是景观湖完全是抬举了它。入秋后就一片混沌的天空让人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当然,冬天的阴寒也绝不会缺席,没有暖气的南方,家家户户都舍不得昂贵的空调费。还有回南天浸透白墙的湿气,收衣服的时候都分不清到底有没有干透。
难听的方言、打量的目光、毫无美感的广告,还有蚂蚁路过都要议论一番的大妈,一切都是让人厌恶这里的理由。
自以为用华灯装点了一番就能摇身一变,成为摩登女郎?可拉倒吧。你什么样,你的孩子——也就是我,或者说我们,最是清楚。
车子骑到另一条种满柳树的路上,右边的商户还有点人气,和左边的长江支流划分出互不干扰的领地。这条路算是宽阔,快十点了,也没什么车辆,让池湛轻松了不少。
江的对面是开发的新区,曾经是一片荒芜。此时,绿色的防护网隐匿在了夜色里。池湛习惯性地用目光搜寻到那座泛着微弱灯光的大桥。
曾经,那座桥是连接家乡繁华与落败的纽带。
它应该是这座小城最古老的建筑,满身疮痍到想说它有着残缺美都够不上。
落入一堆翠绿中的枯叶,就只剩寂寥。最最无奈的是,家乡的人们还不好意思去可怜它,更不忍心去瞧不起它。因为这座桥在世俗之中还有一个特清高的名字——嘤鸣大桥。
而现在,它已经不仅仅是可怜这么简单。嘤鸣江畔的开发让它变得跟四周的环境更加格格不入。
池湛把车子开下一条坡道。江畔已经没人了,但沿途灯光璀璨,石砖镌刻着浪漫的诗词,崭新的跑道旁是被人期待着明年花期的樱花树。就连精心修剪过的植被都昭示着嘤鸣江畔被偏爱的事实。
今晚,他就要在这风景优美、空气清新的嘤鸣江畔,和他的傻缺发小们一起喂蚊子。
不过风景再优美,池湛也得把车子开到枯叶——也就是嘤鸣大桥的下面。那里有个流浪汉,每回都得问人家借桌椅。
所以说呢,生在一个落后老土的地方,却又见过葡萄美酒夜光杯里的大都市,就要学会雅俗共赏。
骑进一片树林,池湛听到了滑板滚轮的声音——这么晚了还有人锻炼呢?
靠近后,几个小年轻还在慌张地互相催促——
“欸!那人应该不会有事吧?”
“谁知道,半天没反应。都中考状元了还这么不惜命,老子真服了!”
“反正咱快撤,我刚看了,那边没监控。”
“对,快点儿跟上!”
池湛不明所以地往前开着:又有人跳江?还是中考状元?不会这么倒霉给他遇上了吧?
他将小电驴停在流浪汉搭的棚子边。
“军哥!”
他掀开帘子,把吃的放在桌上。不应该没人啊,这哥不是朝九晚五吗。
桥下的白炽灯长年来都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江面也一样风平浪静,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可猛然间,江面乍起的水花打破静默,池湛被吓得身子一颤,惊恐砸进他愕然的双眼——:“卧槽!”妈的,还真遇上来这儿自杀的了,够点背的。
是一颗人头从水里冒了出来,还没反应过来就又沉了下去。他赶忙取下包,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冲过去跳进了江里,都没来得及回应不远处喊了他一声的宋鹤。
然而他跳下去的时候才发现,水位只到他的腰。
“……操。”毛病。
宋鹤跟夏空青到达岸边,还笑了他老半天。
可原先水里的人依然没有踪迹。池湛心一沉:“喂!兄弟!别想不开啊!”
此时的江面恢复了平静。他环顾四周,觉得进退两难。
“池儿!有人在水里吗?”宋鹤喊道。
“嗯,不知道是不是寻死,又感觉他不敢死似的。”这一会上来一会儿下去的,挺犹豫。
夏空青倒是机智:“他包在这儿呢,可能是下去找东西?”
池湛不知道,如果江水被抽干,身后就是悬崖。而偏偏身后又传来了水击声,所以他转过身的时候,被脚底的青苔一滑,栽了下去。
宋鹤和夏空青同时骂了句国粹。
还好池湛很快就回到水面。
但是被淹没的岸石实在太滑,根本上不来。这样反复下来,很容易把力气耗尽。
宋鹤见状,二话不说准备脱鞋。
“你干嘛?”夏空青赶紧拉住他,“万一你俩都没力气了呢?”
“那怎么办?”
“手机给我,我先报警,你去军哥那儿拿绳子。”
“好。”
夏空青眼看着池湛沉下去,催促着宋鹤快点。
如果是一个星期前,江水还没涨潮,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但点背这种事儿可不挑时间。
嘤鸣大桥羸弱的灯光几乎没为眼前的江面带来什么光亮,云层掩住月色也让夏空青更加紧张。
风扫过岸边的芦苇荡,夏夜呈现出安宁惬意的假象。
宋鹤跑过来,却不知该把绳子抛向何处。
“池儿!听得到吗!?”
岸上两人心脏揪成一团。
江面轻轻荡漾,底下暗流涌动。
终于,水里破开了一朵狰狞的浪花。
宋鹤立马将绳子扔过去,跟夏空青把人往岸上拉。
然而在看清楚水里的人时,彼此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人被拉上了岸,但池湛半昏半醒。
“池子!”宋鹤拍着人的脸,“池子!醒醒!”
池湛呛出一口水。
救他的人喘着粗气站起来。虽然对染红毛的池湛初印象不太好,但教养使然:“他刚刚似乎是想救我?不管怎样,请帮我转告谢谢他,我只是在找东西。”他拎过地上的校服和包。
“好。谢谢你。”
宋鹤拍着迷迷糊糊的池湛:“池儿,你看这是几?”
“……你是……谁啊?”
“你再装。”
池湛有气无力地笑笑,扫视了一圈四周:“是刚刚水里那个救的我吧?人呢?”
“人把你捞上来就走了。”
“他说谢谢你,他是在找东西。”夏空青说。
“我说呢,听说是中考状元?那他东西找着了吗?”
“不知道,没说。”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看了,我没事儿。”
宋鹤看了眼桌上打包的菜:“那咱还庆祝了吗?”
“我都湿成这样了,你说呢?”
夏空青表示:“那等明天你报了名咱再庆祝吧。”
“嗯,我看行。”
“话说池儿。”宋鹤点上一根烟,“你俩是还没认识?”
“我俩是……应该认识?”
“为什么不应该?都一个院儿的。”宋鹤反应过来,“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想救的是谁吧?还是应该说救你的是谁?”
“……他妈的,到底是谁?”
“琴阿姨儿子啊!”
“哈?”
池湛打了个寒颤:新邻居?那我不得近水楼台手到擒来?
他佯装不在意:“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池湛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在楼下就听到向延霜在跟人争吵。
“都是老乡,你便宜点呀!”
“我已经给你打折了,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也要混口饭吃啊。”
“你这也没费什么力气嘛,我自己也可以搞呀。”
“那你大可以自己弄,还找我干啥?”
“妈……”池湛推开门,“怎么了?”
“你别管——你耍水去了?”
“嗯。”
维修师傅从卫生间提出工具箱:“大姐,一百五,真不能少。这大半夜的,可算是急单。”
“哪要这么贵咯,五十块钱,不就取了点纸出来嘛。”
“怎么还越讲越低了?”这女人可真敢砍,刚刚还说八十呢,“一百五,没得少!你娃还要洗澡休息呢!”
池湛的眼底瞬间窜出一抹羞愧,脸颊蓦地发烫。其实这样的局面他早该习以为常,他有一个爱占便宜的母亲。但十六七岁正是自尊心强和好面子的年纪。
“他可以去主卧洗,就五十!”
气氛僵持不下,两个成年人各不退让。
“妈,给师傅……”
“不许插嘴!回房间!”
“算球了!”维修师傅爆出粗口,“老子当行善不要了!懒得跟你这婆娘扯!免费给你修行了吧!以后别找老子!急人!”
他提起箱子往外走。向延霜倒是乐呵: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
“行了,快洗澡吧。”池湛被拽过去,“你这头发,我说了啊,染回去——你耍水咋连衣服都不脱?”
“妈,你下回还是把钱给人家。”
“你懂什么?以后不准插嘴!”
“这是别人的工作,工作就是要赚钱的。”
“他自己不要的呀!我又没说不给。”
“你难道看不出来人家是被你气得?”
“他要价那么高,我是大冤种啊我!”
池湛的耳膜被向延霜的大嗓门震得生疼。
“……别人总归是辛苦,本来要休息的,大晚上来疏通下水道,还一分没赚到。”
“你咋胳膊肘还往外拐?别人辛苦我就不辛苦?你爸赚钱就不辛苦?”
“你得讲理啊妈。”
“我不讲理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他要价这么高啊,而且本来就是他自己不要钱的!”
算了,池湛不想再争辩。他今天太累了,老妈又是个倔强的,他说一句能顶回来十句,绝不服输。
“你着急先去我房间洗,我把这儿打扫一下。”
客厅的卫生间里残留着未被溶解的卫生纸和污垢,向延霜挽起裤腿,收拾起来。
从明德楼出来,晃眼的光线把池湛的皮肤衬得更加冷白。他抬起手,将一听可乐抵在脖子上。六月的风,燥热得紧。
路过公告亭,红底黑墨的高考喜报霸气而醒目,让人难以忽视。漂亮的数据对于华阳中学来说不足为奇。
“欸!那个红头发的非主流!走快点儿啊!”
池湛对于非主流这个称呼倒是很自觉,应声道:“皮又痒了是吧?”他边加快脚步,边顺势将身上的挎包往背后扯了扯。
坐在花坛边的宋鹤合上漫画书,看到池湛的眼睛笑成了月牙,隐约间有点泛红。果然,昨晚在水里泡晕了也没能阻止这人熬夜打游戏。
宋鹤起身将烟掐灭扔进垃圾桶。
“我这赶着去画室呢。”他倏然将视线越过其身后。
池湛回过头,是个不认识的女生。
那人走上前,尽力用一种开朗的语气叫道:“学长。”
宋鹤有些茫然:“你叫我?”
“嗯。我初中也是九中的。”
“啊,刚报完名吗?”
“对。”
“恭喜啊。”
“能加个联系方式吗学长?”
“啊……好。”
女生报了一串数字,宋鹤窘迫地问:“不好意思,多少?”女生重复,他又问:“558然后多少来着?”对方再次重复。
池湛能感觉到也习惯了宋鹤的这种紧张,这人一向帅而不自知,没什么自信。
原因很简单,宋鹤上高中前的外号是宋墩,字面意思很明显。
好在因为性格关系,宋鹤几乎没有因为胖而受过欺负或歧视。开朗真诚就算了,还有一身撒娇的好本事,在发胖期可爱得叫一个浑然天成。不过他本人其实很清楚“可爱”是一种客套中性的夸奖,不过是那些大人不愿意伤害他幼小的心灵。而减了肥突然被夸帅,属实是受宠若惊。
池湛瞥过眼,和女生对视了半秒不到。宋鹤飞速捕捉,这才大方道:“你想加他?好说,手机给我,我帮你输,说不定你俩还会分到一个班呢。”
“啊,不用了学长。”女生垂下眼睑,靠近一步,碰到宋鹤的手臂。池湛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总之宋校草全程耳根通红。
“我先走了学长,开学见。”
“开学见。”
“你这校草名不虚传啊。”池湛赞叹。
“别洗涮我。其实我记得她,初中的时候经常来看我们打球。”
“给你送水?”
“电视剧看多了吧你,从来没人给我送水,都只给男朋友送。而且我说的是看我们,不是看我。”
“万一人家就是专门来看你的呢?”
“对啊,只是万一,我又不确定。”
“自信点儿校草。”
“你知道这对我来说很难——欸,你猜她刚刚为什么不加你。”
“嗯?”
“他说你发色太狂野了,她妈不让她跟染头发的交朋友。”
“没了?”
“不然呢?”
那你他妈耳朵红成那样?不过池湛也能猜到,这人耳根红大概率只是因为女生靠他太近。
他搭上人的肩:“是啊,哪像你,又乖又帅。”说着挑起一边眉,“是吧学长?”
这声学长,宋鹤确实听得更加舒适。他露出一个清爽养眼的笑容,宋校草的称号确实不是白来的。
池湛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一起吃饭,庆祝咱仨终于同校了。”
“成,晚上我去接青妹。”宋鹤将漫画书卷起来,放进背上的画纸筒里,“那我先去上课了。”他站起身,盯着非主流的红头发,“你现在干嘛去?”
“当然是去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池湛一脸认真。
“……?”
宋鹤随即配合:“葬爱家族没你得散。”说完,就取下脑后的墨镜,骑上自行车往画室冲了。
池湛也潇洒地跨上小电驴,还没启动,裤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幺宝,报上名了吗!”
“报上了老妈。”
麻将的碰撞声配合着女人们豪爽的叫牌,他有些埋怨:“又打麻将。”
“老妈也没办法呀。”
手机里传来其他女人的声音:“霜,池子出息呀,能进阳中可不得了。”
“哪里出息哟,操心得很,长不大。”
“男娃嘛,都晚熟。”
任谁都听得出来老妈掩藏在谦虚里的炫耀。大人嘛,无可厚非。
“老妈,打麻将怎么能分心。”
向延霜大笑起来:“好好,最后一把了,老妈就是看幺宝能不能给我带来好运。挂了挂了。”
太阳钻进云层,熏风衔来几片绿叶。池湛启动小电驴,思索着到底要染个什么发色葬爱家族才不会散。
车子骑出校门外,钛金字的学校招牌在红色玻化砖上熠熠闪耀。因为这扇校门,连着门口的这条银杏路都上了好几个档次。不过话又说回来——阳中,是大多数家乡人最常乐道的地方名片。毕竟酒入豪肠、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诗仙无人能出其右;至于那引以为傲的核武心脏,又为这座城市附上了神秘低调的底色。
池湛出生在这里,初中三年在省会就读。确切地说是四年,因为一些原因,他休了学,在乡下外婆家待了一年。
池湛始终觉得自己没有真正融入过省会。或者说,那所私立初中。
一家名声在外,涵盖了从幼儿园到高中的教育集团。在旗下学校念书的孩子通常眼高于顶且自带傲气。即使池湛混得再风生水起,他也知道自己不属于那里。
所以在中考前,他对向延霜说了一句:妈,我想回家。向延霜欣然同意。
池湛悠哉悠哉地骑着小电驴。彼时,柏油路上斑驳的树影渐渐消失,几滴水打在他的手背上。抬头,才从银杏枝叶的缝隙间看到阴沉下来的天空。
“卧槽。”
他加快速度,风将短袖从背后吹得鼓了起来,刘海也没能幸免地扬起,露出的额头让眉眼间多了几分凌厉。
乌云压境,眼看暴雨就要倾盆而下,小电驴的目标对准了转角处的一家米粉店。
池湛在米粉店门口放慢了速度,把车子拐进去的时候瞥眼看到旁边的巷子里有几个学生在抽烟。
一瞬间,眼前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快闪。然后他听到那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背影说:“请洗了。”
小电驴停在了米粉店门口的雨棚下。很快,棚顶上传来暴雨的拍击声,急切而响亮。池湛锁好车,悠到巷子口,里头站着五个男生。
最引他注目的自然是那个将连帽扣到头上的背影。而让他惊讶的是背影的主人居然把一支没抽完的烟弹在了对面一高个子身上。
池湛摸出振动的手机,是宋鹤发了条消息过来。
-【池儿,在染了吗?】
估计是上课无聊了。
-【没想好染什么色。】
“湛哥。”巷子里的那个高个儿突然叫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说着就打算往外走,却被人抓住了手臂。
“我说,请洗了。”
说话的是昨晚那张让池湛倒吸了一口凉气的脸,语气并不凶狠。这人的气场和声音都让他99%确定了和那天的帽子不是同一个人。
又见面了,「莫妮卡」。
高个儿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径直往池湛这边走。「莫妮卡」紧跟着大步走上去,还没动作,高个儿不小心踩进了一个被雨水填满的坑里:“哎哟卧槽。”
雨花溅到池湛裤腿上,他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宋鹤回复:【?说好的绿色呢?失望.jpg】
-【遇到干豇豆了,他妈的,个子比我都高了,他妈给他喂的什么?】
高个儿是他小时候的跟班儿,比他小一岁,以前也住在永乐大院,后面搬走了。因为从小很瘦,所以绰号叫干豇豆。几年没见,个子冲得比他还高,而且还有了自己的跟班儿。
“怎么回事儿啊干豇豆?”
“嗐,没什么。”
这人骂骂咧咧地走出泥坑,回头道:“给他洗了!”
三个跟班儿互相看了一眼,一个矮胖的男生不情不愿地说:“这洗不掉啊。”
「莫妮卡」收回校服:“那就请赔件新的。”
“好吧,反正也不贵。”
吃瓜的间隙,池湛又发了条消息过去:【你说我染个什么色,除了绿的。】他又补充了句:【和黑的。】
宋鹤秒回了张照片过来,是脚边的丙烯颜料盒。
-【你挑挑?】
-【脏成这样,你让我怎么挑?】
-【那离你最近的人衣服什么色你就染什么色叭~( >◡❛)】
池湛看了眼干豇豆身上的绿T,Pass了。
几滴雨从巷子上方的彩钢棚上落下来,打在「莫妮卡」的手臂上,顺着凸显的青筋滑落。
他把校服挂在斜挎包上走出巷子,跟池湛一同站在米粉店门口。思索了几秒,道:“老板,请来二两牛肉米粉,清红汤不要香菜。”
“好嘞小伙子。”
不知道是不是饥饿有传染性,池湛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也想来碗米粉。
“湛哥。”干豇豆叫住他,“你们认识?”
“你从哪儿看出来我们认识的?”他从头到尾都没跟人说上一句话呢。
“你俩身上的包啊,同款的。”他看了眼坐在桌边的「莫妮卡」,“向姨买的?”
老妈是有这个习惯,以至于小时候他跟宋鹤的同款还挺多。初中老妈去省会看他的时候,也会拉着他逛超市。本来是想给他买些吃的,路过服装店还是会忍不住进去:
-上次鹤仔奶奶从外边儿给你买了条围巾,这个帽子给鹤仔也买一个。
-这护腕买一送一,给鹤仔也带一双。
有时候青妹也会有:
-欸,这耳钉挺好看的。你假期在桢姨那儿蹭了好几顿,我回去送给青青。
-这笔袋你挑三个,我给青青和鹤仔带回去。
哪怕老妈平时是个吝啬的女人,但对于上一辈的人来说,关系就是得有来有往。哪怕是借几根葱,还几颗蒜。而永乐大院不过是这座小城的缩影。
的确,池湛刚刚几乎就是因为这个包认出了「莫妮卡」的背影。他昨天就发现了那人跟自个儿的包是同款,只是他的是黑色,人家是灰的。不过这并不是老妈的功劳,是堂姐送的。
“我认识他。”池湛看着干豇豆点烟的样子,“但他不认识我。”
“啊?”
池湛觉得两人都没正经介绍过自己,估计对方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咱这儿的中考状元。”他笑笑,“谁不认识?”
这边瞪大眼睛吐出烟来:“这么牛逼!?”
池湛抱臂点头。
“牛逼。”
“别牛逼了,你们怎么回事儿?”
“嗐,没啥。快毕业了嘛,他们就在人校服上乱写。”
池湛笑笑:倒是挺会找理由。
干豇豆看了眼手上的电子表:“湛哥,我得趁我妈回来前回去收拾收拾,免得她又数落我。对了,你什么时候回省会?”
“不回了,我在阳中上。”
干豇豆再度愣住,瞟了眼正在认真嗦粉的「莫妮卡」:“跟状元同校啊?”
“嘿——你怎么知道人报的阳中?”一般状元可都去省会上高中了呢,那分数绰绰有余啊。
“他刚给我说的……”干豇豆有些不好意思,“他说他要去报名,叫我赶紧答应把衣服洗了……我说哪个学校啊这么牛逼,他说阳中……”
池湛噗嗤一笑:“人家本来不想装逼,你倒好,给人机会不说,结果人家是真牛逼。”
“牛逼,你俩都牛逼。”
在干豇豆的理解里,阳中虽是国家重点,在省内也是TOP行列。但从省会回到老家,有一种退而求其次不畏闲言碎语的勇气。
毕竟池湛初中所在的是一所实力雄厚的私立学校,听说那些学生的父母都是当官或者做大生意的。当初这人去的时候,大院里的人可没少说闲话。
因为池湛家里开了麻将馆,他爸爸又擅长交际、吃得开,在这片算是个人物。所以私下里都认为他爸妈是为了面子,不然谁会一年花几万块让孩子去读本来不用花钱的义务教育。
更何况,池湛又不是富二代,住在永乐大院的人就算有点小钱,也远不及和阶级跃迁挂上钩。
池湛伸出手,接住几滴雨水:“你呢,上的哪儿?”
“三中呗。”干豇豆一脸怅然,“还是我爸找关系给钱进的。”能上普高他已经感激涕零。
他撑起伞:“湛哥,忘了说,发色挺帅的。”
“我知道。”池湛手揣进裤兜里,“有空来院里玩儿。”
“必须的。走了。”
雨落在彩钢棚上的声音是沉闷的,而从米粉店的雨棚上传来却极为清脆。
肚子没叫了,但还是饿。池湛转身走过去,在「莫妮卡」那张桌前坐下。
“老板!二两牛肉米粉,清红汤多放香菜!”
“端的时候自己加!”老板怒吼。
“……”
因为是雨天,店里只有他们两位客人。
「莫妮卡」正在认真嗦粉。
“祁朔。”池湛懒洋洋地开口。
“嗯?”
这句应声里没有惊讶,只有几分随意。
视线交汇的时候,池湛的内心是:这哥们看人的眼神真的很不像善茬。
他瞥了眼桌上一瓶没喝完的啤酒,暴雨也没能掩盖他的声音:“你私底下烟酒都来啊?”
“?”
祁朔的表情里满是疑惑。
“我不抽烟。”他说,“也不喝酒。”
池湛本想说你当我瞎啊,但又的确没亲眼看见这人把烟酒放嘴里。
“哦,你东西找到了吗?”
“找到了,昨晚谢谢了。”
“嗐,我都不知道昨晚是该你谢我还是我谢你。”
祁朔冷冷“嗯”了一声,继续嗦粉了。身后传来老板的大嗓门,池湛起身去端米粉。出餐口贴着一张A4纸,赫然写着:请自己放小料!
回来的时候,位子上已经没人了。池湛望向对面,看到祁朔撑着一把黑伞,报刊亭的老板给他取下一本《疯狂英语》。
那人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将衣服上的帽子又扣到头上,往阳中的方向去了。
雨伞边上的英文格外醒目:Hate the rain。
池湛回忆起刚刚报名的时候。
一位青年老师一直在问状元怎么还不来,另一位像个小老头似的中年教师说你急个毛线,然后端着保温杯走到青年老师身后,一脸欣慰地看着电脑上的状元成绩单。
池湛立马想起了新邻居,走过去一看:这哥们儿都状元了居然不去省会,填志愿的时候没信心?难道是匹黑马?
他默默在心里竖起大拇指。青年教师说:“话说,傅主任,这个男娃还是你老乡嘞。”
“是啊,这娃初中的教导主任跟我是同学,说他成绩一直不错,是棵好苗子。”
“那可得好好栽培。”
“不过这娃也要费点心,大体没啥问题,说是偶尔会有点调皮。”
“男娃嘛,青春期调皮正常。再说咯,调皮还考这么好。”
小老头接言:“管他以前咋样!反正来了阳中,就没有管不好的学生!”
“也是,抛开成绩不谈,不求成才但求成人嘛。”
“是啊。”傅主任和蔼道,“现在的娃心理健康很重要,我们当老师的要多跟他们沟通才是。”
“还得是傅主任。”
“话是这么说。”小老头推推眼镜,“但成绩我抛不开哈。”
“老梁,我可记下咯。”傅主任悦色,“他成绩要是下降了,我拿你是问。”
几位老师哈哈大笑。青年教师又道:“看来梁老师是预定这个状元咯?”
池湛盯着显示器,证件照主人的眼神看上去确实不好管教的样子,跟昨晚在清吧时一样不太友好——看人跟看垃圾似的。
池湛独自在店里嗦起粉,配上那瓶一早买的橘子汽水。嗦到一半,雨棚就变成了遮阳棚。夏天的天气总是让人琢磨不透。
正好。他走向对面的报刊亭,取下了一本杂志。
柏油路上的雨滩倒映出刚洗涤过的蓝天白云。祁朔报完名,积攒的泥腥已被烈日蒸发殆尽。
乘公交到了手机维修一条街。维修店门口,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正躺在长椅上养神,旁边凳子上的保温杯冒着热气,下面的一张红色宣传单被水渍晕出大大小小的褶皱。
像是察觉到什么,男人睁开眼,看到少年站在他跟前。
“小兄弟,来啦。”
“老板,修好了吗?”
男人的腿从躺椅上放下来时踢到了凳子,茶水洒了出来。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拿起宣传单抚去凳子上的水时又迟疑了片刻,抬起头将祁朔打量了一番。
宣传单被无情地扔到垃圾桶后,男人往操作台走:“小兄弟,你这手机修不了,泡太久了。”
祁朔接过昨晚送来的手机:“不是说换了主板问题不大吗?”
男人委婉道:“主板比你这手机还贵。”
祁朔眼底闪过诧色,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款iPhone4s是假的,作为盗版找到能匹配的主板不容易。
“谢谢了。”
“客气。小兄弟,反正你这也坏了,需要个新的不是?”
2012年,诺基亚还没有退出市场,三星的高端配置深受追捧。国产华为正致力于创新研发,而魅族像一头猛兽一样崛起。至于iPhone,正向着属于它的时代一步步迈进。
但用iPhone的人——起码在他身边不算多。
祁朔扫了眼柜台里的iPhone4s:32G,¥5999。
老板机敏地捕捉到他的视线,还没来得及打开玻璃柜拿手机,就听到人说:“不用拿。”
这边笑笑,心想一副学生样肯定买不起,不过——
“你可以看看啊,让你爹妈给你买。”他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你刚考上阳中吧?你爹妈不得奖励你一部新手机啊,哥给你学生价。”
“不用了,谢谢。”
祁朔把那部泡坏的iPhone4s放进包里。
“行,反正你要买的话来哥这儿。哥送你两年保修,再送你个手机壳,原装的,卖两百多呢。”
“好,谢谢。”
“客气啥。”
走到门口,隔壁嗑瓜子的女人叫住他:“小伙子,手机修好了吗?”
“没有。”
他抱着一丝希望:“您这儿能修吗?”
“我哪能,他都修不好。”女人淡淡地说。
“不过,你要是能多出两百块钱,我倒是能找个人试试。当然了,修不好也不会收你钱。”
“可以。”
女人喜上眉梢:“军哥!”她招手。
祁朔望过去,一个脖子上挂着纸板的男人走过来,藏青色的短袖领口已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纸板上工整地写着:只收五毛。
“别看军哥现在这样,之前在手机店当过学徒,不仅技术好,零件货源也是有的。”
那既然有一门手艺,怎会落魄至此?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女人又直言:“可惜啊,人家不乐意干这个,这把年纪了还想着考大学哩,考了十几年都没考上。我哪怕是趁之前年轻去南粤搞搞电子行业也早发达了呀,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嘞。”
男人走过来,不说话。
女人伸出手,祁朔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把手机交给了她。
“行了,你留个电话,好了我打给你。”
“好。谢谢。”
祁朔离开前看了眼垃圾桶。
今年中考龙虎榜的宣传单,以黄色描边的红字,直白又中二的标题,土气但非常直给的设计。十张人物照片里,他的被放得最大,金灿灿的放射线条强调着这份骄傲和荣誉。
只是“状元”两个字已经被茶水浸透到难以分辨。
晚上七点,这座小城披上暮色。池湛推门而出的时候,感觉到热气依旧嚣张,非常舍不得家里的空调。
还好小电驴能给他带来几分凉爽,所以在去嘤鸣江畔的路上他并不烦闷。
池湛在江畔对面的爆炒店随便买了点吃的,就直冲到嘤鸣大桥下了。老远就看到三人在桥下打扑克。
靠近一看,军哥手里还有四张牌,看模样是有必胜的决心。
桌边依然摆放着几本书,虽然用报纸做了书封,但书角还是卷翘了起来。
不出人意料,在夏空青出了三Q带一6后,宋鹤pass,军哥赢了。
“三个A带个10,谢谢军哥带我飞。”
宋鹤拍拍夏空青:“实力强劲的我们时常感觉和你格格不入。”
夏空青跟着他起身的动作故意横了一眼。赢牌的军哥倒是没所谓,依然是惯有的傻笑挂在脸上。本来就是图一乐,又没打钱,所以大家都没有损失。
“军哥,给你带的牛肉饼。”池湛递给他,“没放葱。”
军哥给他竖起大拇指,结结巴巴地说:“谢、谢谢。”
“客气。”
“我们才要谢你呢军哥。”宋鹤说,“把桌子给我们用。”
“嗯!”
“池儿,你的青青草原头呢?怎么没染啊?”
“我说我旁边的人穿的红色你信吗?”
“我不信有人能比你骚。”
池湛故意扫了眼人身上的粉色T恤。
这边立马明白了他的眼神:“不是,我这叫潮流粉,多炸啊,是不是青妹。”
“我只听过骚粉。”
池湛立马跟夏空青对了下拳。
宋鹤只有在他俩面前才会这样自我调侃:“长得帅果然容易受排挤。”
正准备拆袋子,夏空青拍了下他的手,“洗手。”说着就往两百米外的公共卫生间走。
天色已经暗下来,军哥拿起桌前的书准备回屋里,他在靠墙的石阶最上面搭了个睡觉的棚子,正对着那盏摇摇欲坠的白炽灯。那便是他的家。而转身间,他看到一对在江边散步的夫妻往这边走。
男人的polo衫立起来,摸着啤酒肚,眯起眼看到墙边立着的牌子——标准的毛笔正楷写着:只收五毛。
夫妻二人走近,男人摸出十块钱,放在牌子旁边的纸箱里。不料军哥立马捡起那十块钱塞了回去,指着那块板子以示说明。
“嘿你,不识好歹。”
男人话虽如此,倒也不恼。身旁的妻子摸出一块,放在了纸箱里,又从里边捡出五毛钱,在军哥眼前晃了晃。
没曾想这人也从箱子里拿出五毛。
“实在、不、不好、意、思,我、我……”
“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池湛抽出军哥手里的五毛钱递给女人,“请理解一下,他下班了。”
“下班?”男人一声讥笑,“年纪轻轻的这么早下班?”这货看上去三十出头,正值青年啊。
“他在备考,所以早九晚五,周末双休,法定节日放假。”
“有意思哈。”男人看了眼妻子,又道,“他这把年纪了,还想着考公务员?”
“是高考。”
“嚯。”男人抚着肚子,又瞧了瞧军哥,“嗐,我说他怎么有点眼熟呢,感觉在电视上见过。这儿灯暗,没太看仔细。”
“对,就是他,上过本地新闻。叔叔阿姨,你们是才搬到这儿吗?”
军哥在这地儿是无人不晓的,每年高考都上地方新闻。上到七十岁的大爷大妈,下到五六岁的孩童,谁人不知军哥的工作性质。不过朝九晚五地接受施舍这件事,新闻是不会报道的,只有「而立之年还不放弃高考」会被放大成头条。
“我们才搬进城里,之前在乡里住。”女人说。
“怪不得呢。他就这习惯,谢谢你们理解。”
“没事没事。”女人摆摆手。
夫妻二人没有多逗留,打了声招呼就继续沿着江边散步去了。关于军哥,可能会是他们近期的话题,用来当做消遣,或者鞭策孩子。家乡的人们习惯这样做,别人的苦难会成为自己生活里的安慰剂。
“多、谢。”
“军哥,你回屋吧,钱箱收好。”
“嗯!今日是、因、因为下雨,打湿了,所、所以……”
“我知道,所以才没有一下班就拿进去。”
“正、是如、此。”
“欸,你们说,这香味不会飘到樱花跑道去吧?”宋鹤闻到了烤鱼的味道,“夜跑的人会不会闻着味跑过来?”
“他们应该会闻着味跑掉。”夏空青说,“越远越好。”
“池儿,你洗手了吗?就拆我的烤鱼。”
池湛指了指袋子里的消毒纸巾。宋鹤刚想发作,这人就说:“只有一张。”
宋鹤噘噘嘴,“算了,原谅你。”他打开三瓶豆奶,“来,走一个!”
夏空青比了个“嘘”,表示军哥正在屋里看书。三人不约而同地低笑了一下,玻璃瓶清脆的碰撞声卷进夏夜的晚风里。
宋鹤故作客套地跟两人道贺:“恭喜两位学弟学妹成功进入‘本地最高学府’。”
池湛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夏空青低声:“太不把师范和科大放眼里了吧?”
“反正你不努力就只有去隔壁读师范或科大。”
“去死。”
这是家乡人常来调侃不努力的孩子时的名言。只是此时的他们沉浸在进入阳中的喜悦里,对本地大学带着一种恃才傲物的藐视,哪里在乎三年后是否会对其都望尘莫及。
城心的风远没有江边那么自由任性,只能被人为地驾驭,仅凭着小电驴的速度冲向少年的身体。
也正是因为这种速度,池湛很少去顾虑身后早已看不见踪影的伙伴。为了抄近道,车子拐进了九拐巷。
虽然还需要在巷子里绕过好几个路口,但对于他来说,要比走大道来得快得多。
没有经过吵闹的商户,直接转到一条居民巷子,空间狭小得只够一辆小电驴畅行。如果这时候对面来个人或者非机动车,他就得慢下来。
小电驴七拐八拐地行驶着,头顶的一些居民窗户里传来电视声。此时正对面那栋楼的二层是爷爷奶奶家,已经熄了灯。上面那层窗户里有一个正在淋浴的身影,池湛甚至能听到里面的人纵情高歌着beyond的《海阔天空》。
路灯虽然昏暗,但并不影响池湛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他会在那栋楼前右转,再直行三百米就能出巷,离家也就不远了。
正想着回家的动线,一个身影突然从前面跳出来——不对,是扔出来,从左边的一条巷子里。他握紧刹车的瞬间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