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情打造的小说《念奴》,是温九三正连载的小说,主角:春思太后,小说念奴的主要内容是:春思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但现在她成为了太后的人,于是生活在太后生活,这大概对他来说就是幸福。
《念奴》精选:
我撇撇嘴,有些不甘心娘娘就这样顺从地被皇上软禁,但也不敢再说什么,不过想到娘娘终于要考察我的学识,我又只得乖乖地回到房间。
将信交给衣楠后我回到屋内,翻开《战国策》。
这本书有些许难,在开始学此书时娘娘总是将我唤进内室,逐字逐句地教我。
我在窗边的书案前静坐读书,直至天色暗搞看不清书页上的字,才起身准备点灯。
屋里一点点亮起来,屋外的油灯也由着各宫的宫女点燃,这一天就这么快过去了。
借着光,我望见永和宫的门口人头攒动,嘈杂声隐隐传来,我连忙放下手上的事出了门,发现门口的禁军人数成倍增加,严丝合缝地围着永和宫。
娘娘就站在屋檐下,淡漠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衣楠站在不远处,跟娘娘一起看着被严防死守的殿门。
我急忙走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衣楠回道:“陈大人在搜查春愿的屋子时,发现了白银数两,还有一张……承诺书。”
“承诺书?”
“嗯。”衣楠点点头,“上面写着,若春愿将事情办成,将获白银百两以及自己的身契,上面还有娘娘的印章。”
“然后皇帝就凭着这个证据,要娘娘认罪?”
“是。方才有不少大臣上奏,说娘娘既不是皇上生母,还试图谋害皇上唯一的子嗣,提议将娘娘废黜……”
我几乎要气笑:“刚把证据找到那些大臣就上奏了?这皇宫里的事他们可是一清二楚啊。”
“整个事件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切不过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漏洞百出的陷害,大家只是装作不知道。”
“娘娘难道就坐视不理吗?”
衣楠沉默了一会儿,含糊道:“娘娘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就不必操心了。”
我看向娘娘因天色渐暗逐渐模糊的脸,努力压下心里的愤怒与心慌。
门口一阵嘈杂,一个小太监走进了高声喊了声:“皇上驾到——”
我不情不愿地推至一边,垂下头。
不一会儿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一双绣着龙纹的黄靴子一步一步走到娘娘面前,我悄悄抬起了头,看见皇帝清隽的面容上仍然是那一抹化不开的阴冷,他眼窝很深,就那样看着娘娘。
“既然证据已是铁板钉钉,朕也不能再替母后说什么了。”皇帝缓缓开口,“今儿下午良嫔的父亲,户部的李大人才上奏,求朕还给他女儿一个公道。”
娘娘侧了一下头,她的脸一半被屋里的烛光映照得通红,一半隐藏在黑暗,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盯着皇帝,长期处在上位者的威严不经意间就漏了出来。
“良嫔死啦。”娘娘唇边带着冰冷的笑意,“死得那么痛苦啊。”
“……”
“良嫔是家中的独女吧,李大人可是要疯了吧。一个好好的女儿进了宫,结果怀个孕怎么人就没了呢?”
“……是啊。”皇帝面无表情,眼神狠厉,手却不自主地颤抖 ,“母后既然知晓,也知道朕确实该给李大人一个交代。”
娘娘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可惜了啊,良嫔算是对皇帝忠心的了啊,虽然性子有些骄纵,但也只是年岁尚小……哀家记得苓儿死的时候跟良嫔差不多大吧?只可惜当初连孩子也没保下来。”
“砰——”皇帝眼底一片猩红,他将手上戴着的玉扳指猛地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够了!”皇帝声音嘶哑,“陈年往事母后不必再提。”
娘娘不再多说,收回目光,虚虚地看向远方。
“以后母后就在这永和宫静养吧,朕之前不懂事,不知体恤母后,这后宫里大大小小的杂事竟然都交由母后打理。”
皇帝哼笑了一声,继续道:“以后后宫还是交给敏妃打理吧,母后年岁到底是大一些,精力尚不如从前,还是好好休养吧。”
娘娘又将目光放回皇帝身上,冷笑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回到内室。
皇帝朝后面的王远胜挥了下手,王远胜得令上前一步,抖开方才手上一直拿着的圣旨。
“宣——”
永和宫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跪了下去,除了皇帝和娘娘。
娘娘往内室走的脚步停下来了,但她未转身,头上的步摇轻轻晃动。
“母后,不跪下吗?”
娘娘立于高台之上,冷漠地觑了一眼皇帝,眼神带着凌厉,她抬手轻轻扶了一下头上的步摇,红唇微启道:“皇帝,不要得寸进尺。”
然后便不再看任何人,安之若素地走近内室,将帘子放了下来。
皇帝面色阴沉,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示意王远胜继续诵读圣旨。
圣旨都旨意与皇帝方才说的意思差不多,等王公公宣读完圣旨他们就准备离开,安分守己没有再抬头。
那双黄靴子慢慢踱过我跟前,却突然停了下来。
“抬起头。”
我抬起头,目光落在皇上衣袍下摆的龙纹上。
我静静等候了一会儿,才听见皇上开口道:“那只猫还活着吧。”
我心里一突——他记起来了?
我硬着头皮回道:“是。”
“呵。”皇帝冷笑一声,“这整个永和宫都没规没矩的,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拉下去,杖责二十。”
旁边一直候着的小太监们立马上前,捂住了我的嘴,把我将要呼救的声音掐死在了喉咙里。
我就这样无声息地要被拖出永和宫。
衣楠见此情形,正准备站起来阻止,皇帝的目光一下扫过去,定在衣楠身上。
“衣楠啊,你跟在母后身边这么多年了,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这新人不懂规矩,你也不懂规矩吗?”
衣楠起身的动作一顿,她咬咬牙,又跪了下去。
这次没有娘娘的阻止,我的背狠狠地撞在门槛上,然后又被那些太监们硬生生拖了出去,一路拖到慎刑司。
那里的刑具早已备好,我被固定在长椅上,慎刑司掌刑的两个人拿着棍子高高举起,在我尚未反应过来时便狠狠地挥下棍子。
我猛地闭上了眼——
一声闷响,棍子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死死咬住嘴唇,却控制不住痛苦地惨叫一声。
掌刑的人并没有留给我喘息的机会,下一棍又接踵而至,一棒接一棒,我连叫出来的力气也逐渐消散。
“这位姑姑啊。”一旁守着的太监用着尖细的声音滴溜溜地开口,“现今儿这个下场啊,怪就怪在跟错主子了。这天下到底是皇上的天才,是男人的天下。哪怕太后娘娘再厉害,她终究只是个女人啊。”
我浑身无力,疼痛已经将我的知觉麻木,汗水顺着额角留下来砸进了眼睛里。
听见此话时,我费力地睁开眼睛,抬高了头,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个贼眉鼠眼的太监。
这太监只是跟在王远胜身边干杂役的小太监,我在皇帝身边见过他几次,混了个眼熟。
我微微一动、说一句话便能牵扯棍伤,引起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于是我便只是言简意赅道:“滚。”
那太监蓦地黑了脸,气得指了我两下,然后对那两个掌刑的人叫道:“给咱家狠狠地打!真是反了天了!”
那两个掌刑的人略微有些迟疑,犹豫道:“季公公这……这毕竟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
“太后怎么了?” 那位季公公猛地拔高了声音,“太后如今还在永和宫里出不来呢!这宫里你到底是听太后的还是陛下?”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犹豫了良久,最后点点头,抡圆了膀子,高高举起那根棍子,重重地打在了我的身上。
我痛苦地叫了一声。
这是第五棒。
我心里默默想着,再坚持一下就行了。
“哼。”季公公哼笑了一声,“你可别指望谁来救你,哪怕太后娘娘来了也不抵事!”
“是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威严,重重地压过来,压得我面前的季公公直直地跪了下去,发出“砰”的一声。
两位掌刑的也急忙放下刑具,跪于一旁。
我强撑着意识,勉强回头看了看。
在意识消失前,望见了绣着枣红色牡丹花的衣摆向我走来。
……
我是被疼醒的。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出了慎刑司,整个人昏昏沉沉地趴在床榻上,屋里是熟悉的檀香。
后背撕裂的痛感让我忍不住抽噎了几声,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醒了?”
我回头一看,与立于床榻旁的娘娘目光交汇了一瞬。
“嗯……”我试着发了发声,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
娘娘一只手提起袖摆,另一手在我的额头上探了探,微凉的手让我昏沉的意识有了一丝清明,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处在永和宫的内室,躺在娘娘的床榻上。
“回来后你一直有些发烧,到现在烧也未退下去。”娘娘轻叹了口气,“伤处已经上了药了,若要完全恢复还需些时日。”
我点点头,就那样侧着头趴在榻上,一直看着娘娘。
“作甚?”
我顶着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道:“娘娘……是怎么出去的?”
“走出去的。”
“……哦。”我闷闷地应了一声。
娘娘上前一步,坐在床榻边,抬起手一下一下地顺着我的头,同时低声道:“门口那些个禁军不过是绣花枕头,随便几个太监就能挡住他们。”
我愣了愣,猛地反应过来娘娘是强闯出永和宫的,心里着急,还没反应过来就抬起上半身问道:“那皇上岂不是会找娘娘麻烦?那些朝廷大臣的折子岂不是要漫天飞舞了?”
然后因拉扯到伤口,惨叫一声又倒了回去。
娘娘蹙眉,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我的头,道:“哀家早就给你说过,你咋呼的性子要改。”
我有些理亏地“哦”了声,然后将头埋在臂弯处,平复伤口带来的撕裂痛感。
娘娘轻轻安抚着我,见我从疼痛中缓了过来,给我到了杯水,一只手挑起我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茶杯慢慢地将水喂进我的嘴里。
等我将杯子里的水都喝尽候,她才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管他们的。”
我一时惊诧于娘娘这句有点孩子脾气的话,同时心里又有些难以遏制的悸动。
娘娘待我,是不是真的有些不同?
我脸颊发烫,怕娘娘看见我这副神色,将脸严严地埋进被褥。
被褥上带着娘娘惯用的香,我才蓦地又想起这是娘娘的床榻。
我急匆匆地抬起头,对娘娘道:“奴婢在这里躺着是不是不合规矩?”
“你那个房间潮湿,不宜养伤,伤好之前就在这里躺着吧。”
我面带纠结:“可是这是娘娘的寝室,奴婢在这里养伤会引人闲话的。”
“什么闲话?”
“比如……说娘娘没规矩什么的。”
我越说声音越弱,这句话,是方才皇上对我说过的,我心里记着呢。
娘娘在我心里是顶好的,我不愿听见别人因为我贬低娘娘。
娘娘淡淡道:“这里好歹是永和宫,哀家的地盘。哀家让你在这躺着,整个永和宫谁敢议论?”
“好了,就在这里躺着,不要再想那么多。”娘娘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就只好听话地继续躺在这里。
娘娘没有离开,反而一直坐在塌边,方才抚摸我头发的手缓慢下移,轻轻擦过我的耳朵,引起一阵战栗,然后又慢慢上移,指尖点在我因抽噎而泛红的眼角。
娘娘的手就停在那里,然后静静地看着我。
“……怨我吗?”
我知晓娘娘是何意思。
今日皇上来宣旨,娘娘却当众落了他的面子。传言皇上本就好面子,登基后他在朝上势力又逐渐增强,自认太后也应该向臣服,但是娘娘对他依然态度轻蔑。
他心里有怒火,可是又因为本朝重孝,哪怕娘娘不是他的生母,却因身份摆在那里,不好多说什么。
皇帝总得找个宣泄口,我这个刚入宫的新人、娘娘跟前的红人,自然成了最好的人选。
我抬起头望着娘娘,看见她虽神色未变,但手指却不着痕迹地微微颤抖,缓缓摇了摇头,道了一句:“奴婢永远也不会怨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