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小说《翻山越岭进城记:被霸总揽腰宠!》的主角是昼雾白柘,是格查尔鸟倾心创作的一本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昼雾想要到城市里去,因为他记得白柘是在哪里,可到了城里,却发现白柘并不喜欢他。
热门评价:口嫌体正直攻v朴实真诚善良上进受
《翻山越岭进城记:被霸总揽腰宠!》精选:
首都刚入的夏,傍晚还有些凉嗖嗖的。
昼雾左手提着一蛇皮带扎实捆好的老母鸡鸡,右手同样提着一蛇皮带的鸭。
背上还扛着一个巨大无比的行李袋,里头装满着他全部家当。
回想着熟记于心的地址,在公交站牌底下努力辨认着要去的地方。
“噗嗤—”不知道哪只鸡或者鸭又拉屎了,臭味慢慢从蛇皮袋里蔓延出来,昼雾看着远离他一脸嫌恶的城市住民,有些尴尬。
小黑脸红了个透也没人发觉。
他清晨五点钟就从家里起来,提着两袋沉甸甸、爷爷非要他带给白家的鸡鸭,步行两个小时走到山下的车站赶第一趟进城的车。
中午到达市中心后接着坐前往首都的绿皮火车,兜兜转转六点才到达。
昼雾局促的捏了捏手中粗糙袋口,匆匆跑到后面公园离人群远点,把鸡鸭放下,摸了摸兜里学校奖励的几百块钱。
咬了咬牙跑到路边打车。
这是他第一次来首都,如果不是考上了首都的大学,他想自己一辈子都没机会见识这个繁华的城市。
昼雾此时庆幸总是去市里给奶奶买药,所以来到全是科技化的现代城还算是游刃有余。
“卧槽,你那袋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别把我车弄脏了。”
出租都在他面前停下了,见他提着两袋子管不住肛门的动物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他吃了一嘴的车尾气。
……
直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个透,才有一个面相看起来很凶的大哥愿意载他。
“大哥你人真好,只有你不嫌我。”昼雾操着一口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对出租车司机感激涕零。
刀疤脸大哥和善一笑:“小兄弟,谁没有个困难的时候,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帮你也是帮了年轻的我一把。”
昼雾口笨,不知道接什么话,一个劲的笑。
“你要去的那个地方房价可贵了,是去找亲戚还是?”
大哥人善话还多,减轻了一点昼雾初来乍到的仓惶感:“不是找亲戚,是去感谢我的资助人。”
大哥默了一会:“小兄弟哪个地方的?”
“驺山。”
“霍,恁远啊?来找工作吗?”
“读大学。”
司机大哥闻言,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这瘦黑小子一眼。
“我见你背那么多东西,还以为你是来打工的勒!才六月底你们学校开学这么早吗?”
昼雾挠挠头,笑得憨傻:“先来挣点钱。”
…
“到了,小兄弟,这边外来车辆不准进,你还要往前走一段路。”
昼雾裤子里头掏出一百大洋给司机:“没事,谢谢大哥。”
司机把打表的一百多清零,找了八十给他。
昼雾接过找零的钱懵了懵:“首都打车这么便宜吗?”
“没有嘞,是我们公司今天搞活动,打折。”
昼雾看着司机大哥笑开了:“大哥你真是个好人。”这句话从上车起他就开始说,起码已经说了不下五遍。
“没有没有,快去吧,等下天晚了。好好读书。”
昼雾心情很好的从后备箱拿出自己的行李和鸡鸭,往前方几百米处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大门走去。
首都就是有钱啊…这灯开得亮堂堂的,跟不要电费一样,昼雾不禁心下感叹。
“叔叔,请问白启明在哪一栋?”
门口站着两个壮实的保安,年岁看起来有个四十岁左右,昼雾斟酌着应该喊叔叔。
他往小区里头瞥了一眼,只看到一片很干净的公园,远处才是一幢幢独立气派的房子。
高耸的大门上头写着“青湾别墅区”。
其中一个保安居高临下扫了他一眼:“你是业主什么人?”
那上下打量带着轻蔑的眼神让昼雾呆了呆,立马又不卑不亢道:“我是接受白家资助的学生,来给他们送点东西,送完就走。”
跟他搭话的保安见他两手脏兮兮的蛇皮带,面上闪过一丝嫌恶,指着不远处一个小亭子:“放那儿去,我会转告的。”
这脏东西要是进去了,被老大看见还不知道要扣他多少钱。
昼雾黑瘦的小脸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问道:“那我把东西放在外边,可以进去找他们吗?”
如果感谢不能当面,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既然认识的话,就自己打电话呗。”两个年岁加起来比他奶还大的保安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看着昼雾发出爆笑。
昼雾强撑着的自尊心有些维持不下去,他以为只有村子里才有爱嚼舌根的人呢,没想到首都这么大的地方也有。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转身走时,一辆通体漆黑的小车驶了过来。
两个保安立马认出那是白家大儿子的布加迪黑夜之声,据说价值一点六亿。
他们瞬间换了一副脸色,满脸笑容的打开大门。
白烨摇下驾驶位车窗,露出一张成熟矜贵帅气的脸,随手递了一条烟给他们:“辛苦了。”
昼雾不认识白烨,但认识副驾驶的白柘:“白柘哥!”
白家两兄弟同时看向他。
白柘穿着一身宝蓝色西服,还是那么英俊帅气,只不过面部线条比十几岁时少了几分幼态,硬朗不少。
看向他的眼神冰冷疏离,带着一丝疑惑。
开车的白烨看着窗外缓缓走近的昼雾,温和的替他弟弟问出口:“你是?”
昼雾先是看了他身旁的白柘一眼,才把目光聚集到和白柘眉眼相似的白烨脸上。
“哥哥好,我来自驺山,是白叔叔一直资助的学生,因为有你们家的资助才让我有书读。我、以及我代替爷爷奶奶过来感谢你们。”
面前小孩虽然瘦且不白,但一双眼睛倒是大,眼珠子黑亮黑亮。
白烨很久没有在成年人脸上见过这么单纯的眼神。跟他两个读幼儿园的女儿一样清澈见底。
他想起来了。
“你就是那个多年前救了我弟弟一命的小朋友吧?长这么大了。”
英俊挺拔的男人打开车门下车,为昼雾开了后车座:“先上车,回家聊。”
昼雾低头揪了揪裤缝,快速道:“爷爷奶奶让我给你们带了一些土鸡土鸭,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很补身子。”
白烨这才注意到他脚边两大袋东西,面上维持很好的温和表情、一瞬间有些割裂。
“哥,你要是把那玩意放上来我就下车。”一直没说话的白柘终于开了口,语气厌恶道。
昼雾看向他,心道白柘哥性格一点都没变,脾气还是这么臭。
白烨抱歉的对昼雾笑了笑:“先放保安室吧,等会我叫人来收。”
或许是为了照顾昼雾的情绪,他又补充了一句,笑着说:“不然等会到了家一打开,家里成了动物园。”
这话说得很俏皮,不过昼雾本来也没在意。
他本想在家杀了洗干净带过来的,爷爷奶奶担心路途遥远,天气热会闷坏。
他也挺后悔,还不如在超市买点别的礼物送。遭了一路白眼不说,白家好像也并不需要。
昼雾在白烨的再三催促之下上了车,有些晕乎乎的。
驻守大门的两个保安看着他们远去,脸都青了,妈蛋这穷小子真跟白家有点关系啊,不会告状吧?
又转念一想,他们也没做什么啊…怕什么?
车子在白家别墅门口停下,白烨让白柘带着昼雾先进去,他去车库停车。
昼雾有些紧张,紧紧的跟在比他快高了一个头的白柘身后。
走到门口时,白柘突然猛的一停,昼雾没刹住车,低着头一脑袋撞到了他胸膛上。
好疼…
怎么人体可以坚硬到这个程度。
白柘霎那间不耐烦了,大力把他推开,昼雾被他推的一踉跄,嘴里不断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垂眸冷漠俯视他,质问道:“谁给你的地址?”
“白叔叔告诉我的。”
他有白柘父亲白启明的电话,每年银行打款过来,他都会拿家里老得掉牙的座机打电话过去感谢。
白柘跟全家人性格都不一样,生性多疑:“为什么要找过来?不是已经给了你们家钱吗?应该够你们生活得很好了吧。”
他瞥了一眼穿着领口都洗松弛的白色短袖、裤子短了一截的昼雾。
装得这么寒酸惨兮兮做什么?
一百万对于白家来说不多,但够那座贫穷山沟沟里头的一家人、生活十几年是没问题的。
况且他爹每年还会打学费和生活费给这小孩。
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救了他,知道白家很有钱,所以过来再要点什么东西吗?
他可不会被道德绑架。
昼雾被他咄咄逼人的语气问的有些不知所措,放下捂着额头的手:“我只是想感谢你们而已。”
白柘嗤笑一声:“怎么感谢?在我们面前感恩戴德一番,接着讨要个好出路么?”
昼雾被他说的眼眶有些发热:“我觉得你有些不礼貌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只是想当面跟叔叔说声谢谢而已。”
接着他又一脸倔强的补充了一句:“等我以后工作了会报答你们。”
白柘不相信有这么单纯的人,至少他没见过。
如果昼雾真的这么单纯,救了他拿到应该有的感谢款不理所应当。还觉得自己欠了白家什么,那他也只会认为这人纯傻逼。
本来在公司坐了一天班就够烦了!
“说吧,你还想要多少钱?”
昼雾受伤的望向白柘,面上带着自尊被践踏的愤怒情绪:“我不要,既然你那么讨厌我。我走好了。”
黑瘦小孩转身就走,正好这时白烨从车库走出来。看着明显情绪不对的昼雾,无奈的瞪了一眼臭石头弟弟。
他阔步走上前揽住昼雾瘦弱的肩膀:“来都来了,进去跟我爸打个招呼,别理小柘,他就是喜欢嘴贱。”
白烨无视白柘凶狠的目光,带着昼雾往里面走。
昼雾踏进大厅就后悔了,怎么这么多人。
“土包子。”白柘看到他膛目结舌的傻样就笑了,讥讽道。
白烨给他解释:“今天是我爷爷生日,所以来的人多一点,你不要紧张,想吃什么自己拿。”
他带着昼雾在一个小沙发上坐下,来祝贺的老板和亲戚好奇的看着这个和环境格格不入的男生。
昼雾背上冷汗都出来了,早知道这样他今天就先不来了。
“我还是走吧,打扰了。”
“那我带你去见爸爸。”
白烨揽着他肩膀,让昼雾的不自在感减轻了许多。
白柘看着他们勾肩搭背的身影,轻哼了一声也跟了过去。
昼雾被白烨带着去了二楼的卧室,里面有一个穿着唐装的老人还有他见过的白启明、和两个私人陪护。
白启明正在给老爷子削苹果,看到昼雾还怔了一下。
“这是?”好眼熟。
昼雾几步上前,在他面前扑通一跪,把房间里几个人都惊得不轻。
白启明还没反应过来,白柘就蹿前一步把他粗暴的扯了起来,怒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想钱想疯了?他就说这小子居心不良。
昼雾扒开他的手,对着白启明又跪下了,红着眼睛说:“白叔叔,我是昼雾,每年都会给您打电话的,您还记得我吗?”
白启明这才想起他是谁,身材保持得很好的中年男人去扶他:“别动不动就跪,男儿膝下有黄金。”
昼雾没起来,咚咚咚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时眼眶有些发红:“我应该这样感谢您,爷爷奶奶说了,做人要知恩图报,要不是您一直帮助我,我也读不了书,更没机会考上大学。”
白启明再次扶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顺从站起来了。
老爷子靠在沙发上打量着他们,眼神有些呆滞。
昼雾礼貌的尊称他也没有反应。
白柘走过去握了握他苍老的手,轻声道贺:“爷爷,寿诞快乐。”
老人家对小孙子露出有些傻气的笑容。
白启明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略慌张。昼雾不是他第一个资助的学生,每年都会有毕业或未毕业的学生打电话感谢他,
他还真没把昼雾怎么放在心上,但却只有这一个学生冒冒失失找过来了。
又不能说完全没放,毕竟昼雾和其他学生对白家的意义有些不一样。
他把手中的苹果搁在茶几上,揉了揉昼雾有些卷的短发:“考上什么大学了?”
昼雾跟白启明在电话里面说过,没被记得就再次复述了一遍:“第一师范大学。”
首都最好的公立师范大学,学费全免。
需要成绩十分优异才行。
白启明有些开心,在他眼里,资助对象没有拿着钱乱花,靠着自己努力走出贫困山区的孩子都很棒。
他掏出兜里的钱夹,把里面全部的现金拿了出来:“没有准备红包,不要介意,这是叔叔给你的一点小奖励,算是庆祝。”
昼雾摇摇头退了一步:“谢谢白叔叔,但我不会要的,我来就是为了专程感谢您,没有丝毫想要得到什么好处的想法。”
“爷爷说了,人穷志不能穷,您供我读书就很不错了,等我毕了业,我会赚钱报答您的。”
白启明面色稍稍严肃起来:“这是你应该得到的,要不是你,我儿子可能已经被狼吃掉了。”
昼雾看了一眼正跟老人家温柔聊天的白柘,垂了垂眸子:“只是我运气好。那天刚好路过而已。”
他从来没觉自己救了人有多了不起,那天一起上山的人很多,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下一秒昼雾抬起头,对着白启明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快速沿着原路跑了出去,房间几个男人没一个反应过来的。
白启明望向看戏的白烨,把抽出来的现金随手丢在椅子上,疑惑发问:“我有说他来找我是为了得到什么好处吗?”
白烨看了白柘一眼,对着他爹耸了耸肩:“有人提前对那小孩发过疯了。”
白启明面色瞬间变得不好看,指着白柘:“你给老子过来。”
白柘一脸漫不经心、混不吝的态度走到他爹面前:“怎么个事?”
“你跟他说什么了?”
白柘浑不在意道:“就是让他不要动歪心思,又没骂他。”
白启明还不知道自己小儿子是什么性格,指不定说了一些多难听的话,怒骂道:“你是不是脑袋有包啊!啊?礼仪礼貌学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二十六快奔三的人能成熟一点吗?你就算对他没有感恩之心、犯得着恶语相向吗?让别人看到以为你是什么穷凶恶极之地出来的野人!”
“人要有这心思,不早跟我提要求了?你就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你这是在践踏一个孩子真诚的心!”
白家祖祖辈辈都是军人出身,刚正不阿。到了白启明这一代才开始从商,早些年积累的资源和时代红利让他没遇到多少挫折就成功了。
最见不得白柘这副吊儿郎当、日天日地的态度。也怪他从小没有教好。
“别骂!别骂小柘…”一旁的老爷子被白启明严厉口吻吓到,举起双手惊慌摆动。
白启明霎那间换了副嘴脸,走到患了老年痴呆的老爷子面前,拍着他胸脯顺气:“没有骂小柘,爸还要不要吃苹果?”
“要吃要吃!”
白烨看着被训得心有不甘的白柘,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这事是你做的不地道了,去看看他吧。青湾晚上不好打车,公交站也很远,别让人家走路回去。”
他把刚买一个月的新车车钥匙递给白柘。
白柘默不作声接过,阔步走了出去。
…
昼雾走出白家门就在小区里面迷路了,像只无头苍蝇一般转了好久才找到出口。
门卫处的鸡鸭依旧放在原处,那是爷爷养了两年的老母鸡老鸭。
他只瞥了一眼,就背上靠在豪华保安亭的行李往外走。
外面是一条点缀着路灯看不到尽头的公路,两边栽种着笔直的榕树。
昼雾沿着公路一直往前走,走了快一个小时都没有看到公交站牌。别说找个人问路、过往的车子都没几辆。
他越走越绝望,想到白柘对他说的那些话鼻子一酸,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
一边走一边哭,心酸委屈感从心脏蔓延至大脑,稀释着他的视线。
一道大灯从他后方射了过来,他没有回头,不想让陌生人看见他狼狈的模样。
白柘把车开到昼雾前方一点停下,心情有些复杂,摇下车窗看着那个用袖子抹眼泪的男生:“喂。”
昼雾装作听不见,紧靠着马路边边,越过他直直往前走。
白柘有些恼了,熄火下车。迈着长腿三步并做两步抓住他的手腕:“你是不是有点耳背,我喊你听不见啊…”
昼雾拼命甩开他,继续往前走,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白柘说话要这么伤人,以前虽然讲话也不好听,但不会把他贬得一文不值。
白柘盯着自己留在空中的手,有些发懵,反应过来头顶都快气得冒烟。
上前一把拽住男生背在背上的巨大双肩行李包,不知道什么地方买的。
反正他没有见过。
昼雾被他拽得差点摔倒,不得不转身面对着白柘,一双哭得水光发亮的眼睛注视着他,哽咽道:“你到底想干嘛?我说了不会图你们家东西,也不会再来了,你不要过来抓我行吗?”
白柘被他单纯的眼睛注视着,道歉的话挤到嘴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把男生的大包强行取下来,放到后备箱:“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昼雾绕到后备箱把行李拿出来:“我不要你送,免得你再污蔑我要坐你的豪车。”
白柘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事已至此,他再看不出昼雾只是单纯的傻,那他离脑残也不远了。
他爸骂得对,他就是个不知感恩的混蛋。
昼雾手腕再次被白柘拉住。
“不就说你两句吗?气性有必要这么大?”白柘低头看着已经止住眼泪、一脸死倔的男生。
长得挺清秀,就是有些黑。
昼雾也抬头看着他,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我气性不大,是你讲的话太过分,侮辱了我的人格。”
……
白柘一脸烦躁,低声咕隆了句什么。
他没听清。
“你说什么?”
男人耳根渐渐发起了热,咬着牙道:“我说,对不起…”
远处刮来了一阵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和男人的道歉融合在一起。
昼雾短暂的停顿一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最难讲出的话语已经说出了口,接下来要讲的话就变得轻松许多。
白柘恢复高高在上的模样,语气却很轻很有磁性:“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诽谤你。原谅我吧,昼雾。”
风声更大了,昼雾看着白柘深邃的眼眸,文字飘渺的进了耳朵。
“好。”
……
豪车在一处工地停下,昼雾解开安全带下车,白柘帮着他取出行李。
男人有些嫌恶道:“你这包哪里买的,丑死了。”
昼雾面上发热,连忙抱过,小声解释:“我奶奶给我做的。”
里面装满了他的被子和衣服。
白柘看了看眼前这一片黑暗,才刚打上地基的工地,皱了皱眉:“你住哪里?”
昼雾也是第一次来,村长托在首都的儿子给他找了个活干,一天能挣三百。
他巡视了周围一圈,看到左侧有一排铁皮房,对着那边指了指:“应该是那儿!”
“什么叫应该?”男人语气疑惑道。
昼雾腼腆的笑了笑:“村长说他儿子就住铁皮房,我还要先找到他才行。”
“村长儿子?不是你亲戚你就跑人家工作的地方借住?”
昼雾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凶了起来,不开心的抿了抿嘴:“不是借住,我接下来的日子在这里干活,工地包吃包住的…”
白柘瞅着他细胳膊细腿,夸张嘲笑道:“我没听错吧?工地干活?你能干什么?”
昼雾不喜欢他这副看不起自己的态度,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里面一截没晒黑的洁白胳膊。
挤出自己的肱二头肌给男人看。
白柘觉得自己是见了鬼了,竟然觉得面无表情显摆自己肌肉的男生有点可爱。
有点东西,但比起自己还是差远了。
“原来你不是本来就黑啊。”
说完白柘又觉得自己见鬼了,黑不黑白不白干他屁事啊…!
他挑出疑惑了很久事情问:“不是给了你们钱吗?应该够你安心读书吧?为什么还要出来打工?”
昼雾把袖子撸下来,诚实道:“一百万被大叔叔借走了,后来奶奶又生了病。不太够。”
白柘一时间五味杂陈,有些生气为什么钱要被叔叔借走。
等他还在原地愣着想事情时,男生跟他道别,声音很清脆。
“啊、奥好,注意安全。”
等人走远了,白柘才想起来他要说什么,想问问他奶奶怎么样了,生的什么病。
在他记忆中,那个老人有着一张饱经风霜沟壑遍布的脸,却总是在慈眉善目的笑着。
白柘把车开回青湾,宾客已经都散尽了。
伺候着哄着爷爷睡去,他才从车库开了一辆自己的车回了家,自从从国外读书回来,他就搬出去一直独居到现在。
泡完澡躺在舒服的大床上,他慢慢开始回忆十一年前发生的事情。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季,到现在他也总是能记起、那股被太阳烤得吸进肺里灼烧的泥土味。
十五岁的白柘跟着白启明来到驺市,走在他爹后面一脸不耐烦。
白启明走在前头一脸笑容,跟以前在一个部队的战友聊天,扭头见到白柘那死样子被扫了兴。
“白柘,我高兴着呢,你别摆出副臭脸给我看。”
来邹市不仅仅是为了与战友叙旧,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考察一下这边的就业模式以及消费情况。
如果可以的话,就在这边定个地基创办子公司。
白柘是被他硬逼着来的,一个暑假就知道窝在房间里打游戏,还不如出来跟着他学习学习。
“我说了我不想来,您非要我来,我臭脸您就甭管了行吗?您高兴您的呗!”少年被太阳烤得汗流浃背,不耐到了极致。
字字带着火。
白启明看他那混账态度就来气,一脚往他膝盖上踹了过去:“你别逼我在外面扇你。”
战友惊的脸色都变了,连忙拉住白启明:“别动手啊,好好说不成吗?”
白柘被他那一脚踹得往后退了一步,膝盖先是麻了一会,再钝疼。
他眼眶瞬间红了,对着白启明吼:“你还没有在外面扇我?踹和扇有什么区别,老子不陪了!”
“诶,小柘!”
战友话音还没落,这叛逆少年早已跑得不见人影。
白启明被他气得高血压都上来了:“让他滚,在他爹面前都敢自称老子,死在外面算了!”
战友一巴掌拍他背上:“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本来几岁时没了妈够可怜了,还摊上你这么个暴躁爹。”
白启明听到妻子,神情突然变得茫然下来。
“要是小洁在就好了,她把白烨教得那么温文尔雅,白柘落到我手里却被教成这混不吝的模样。”
想到重病去世的爱妻,这个强硬了一生的男人心下隐隐作痛。
战友揽住他的肩,劝导道:“不是你没教好,是一个像妈,一个像爸。”
白柘像极了白启明年轻时候的样子,嚣张、倔强、唯我独尊。谈了恋爱结了婚才慢慢收敛。
现已人到中年,还有几分以前的影子。都是不肯服软的那一方。
白启明怔怔望着虚空没说话,战友默不作声陪着他追忆往昔。
过了许久,他敛了敛快冲破心口的哀伤:“走吧,吃饭去。”
“不是、你真不管你儿子啦?”
“他身份证什么都在我这里,跑不了多远就会回来,这么大个人了。就他那性格没人骗得了他。”
但他没料到白柘这个犟种一天一夜都没回酒店。
战友找了驺市所有人脉,才打听到疑似白柘的少年往驺山去了。
驺山代表偏僻,落后,贫穷。深山里还有数不尽种类的野兽。
……
小孩脱离了大部队,在半山腰的丛林深处找到一大片野生可食用蘑菇。
满心欢喜的收获了一背篓,美滋滋的想,如果暑假每天都能采这么多,拿去卖钱、下半年读书的生活费就有了。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抬头去看。
说那时快!闷声砰的一响,惊跑了一众小憩的鸟雀。
一个人从树上掉了下来!
惊得小孩蘑菇都打翻了,骨碌碌滚了一地。他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噌噌往后退了几步。
过了好一会儿,小孩见那人像个死人动都没动弹一下,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在地上捡了根树枝,戳了戳那人的手肘。
还是没动。
他再靠近一点,才看清楚这个人一条腿的裤子被撕的破碎,上面敞开着几个深可见骨的撕裂咬痕。
“叔叔,伯伯!快过来!这边有个人被野兽咬了!”
小孩被吓得不轻,跑到不远处去叫大人。
……
被咬伤的少年住进了小孩家里。
其他大人怕麻烦、怕花钱。没人敢接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
小孩在县把蘑菇全部卖光了才回家,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房间里看救回来的哥哥醒了没有。
三天了,奶奶每天都去山上采草药,再拿回来洗干净碾成泥敷在少年的伤口上,用干净的布包扎起来。
还没醒,不过高烧已经退了。
他洗完澡,就在床下边打好的地铺躺下。
家里屋子很小很破旧,才两间房,爷爷奶奶把不怎么漏雨的房间给了他,还用粗壮的树木给他做了个木板床。
就是不大,躺下长得老高的少年几乎没他躺的地方。
他侧躺在地上,盯着床上的大哥哥看。
匮乏的表述能力让他脑海里浮现出的只有漂亮、美丽几个词。
但奶奶说漂亮是形容女孩子的。
迷迷糊糊睡着,他被一阵呓语吵醒。
坐起来一看,是少年在说梦话,好看的眉心死死皱着。
床不高,他跪坐在床边,学着奶奶安抚他的模样,轻拍少年的胸膛:“不怕不怕,噩梦飞走…”
就这样哄了一会儿,少年渐渐没声。感受到手中强劲有力的心跳,昼雾安心的收回手,继续睡了。
“咯咯哒———咯咯哒———”
白柘猛的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怎么身体这么沉重。
他费力的坐起来,环视了周围一眼即可看到底的环境。
一张粗制滥造的木桌,上面摆放了两本翻烂的小学教材,上方安着一个小小的窗户。
地下是泥巴地,一抬头就看见头顶横七竖八的几根木梁。像电视里看到的那种贫民窟,但胜在打扫的干净整洁。
“斯…卧槽疼死…”左腿不小心抽动了一下,痛感席卷而来。他这才注意到自己那像被包裹成木乃伊一般的腿。
灰色的布料上面粘着绿色的不明物状。
白柘迷茫的大脑清醒过来,恐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他脑海。
“哥哥你醒啦?!”
小孩在外面喂完鸡,迫不及待想回房看少年。进房间那一刻,他看到了一双从未见过的好看眼睛。
像在图画书上看到的宝石,泛着光泽。
瘦得像豆芽菜的小朋友立在他床边,一脸喜悦的用手背触碰他额头。
白柘没来得及躲,但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嫌弃。
“是你救了我?”白柘问他。
“是的,但是你太重了,村里的叔叔们帮忙把你抬回来的。”
白柘闻言,莫名感觉尴尬:“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昼雾,昼夜的昼,雾气的雾。”
“哦。”挺好听的。
昼雾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心,眼巴巴瞅着少年:“那哥哥叫什么名字啊?”
“白柘。”
“白色的白吗?什么zhe ?”
白柘本想说柘丝的柘,又担心小朋友听不懂,便换了个说法:“木字旁一个石头的石。”
“奥奥,我知道了。哥哥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煮鸡蛋吃。”
白柘盯着这个身高看起来才到自己腰部的小男孩,有些诧异:“你会做饭?”
着下换昼雾困惑了:“做饭很难吗?”
活了十几年连水都没烧过的白柘不敢吭声。
鸡蛋放入锅中,昼雾从见底的米缸里舀出一碗米,洗掉米虫,跑到门口拿了几根木柴劈开,烧火煮了一锅粥。
等待的过程又跑回房间。
地铺清晨起来被他收好放在了一旁,搬张小凳子在床边坐下,双手抱着脸专注盯着白柘看。
白柘此时望着窗外沉思,想自己手机还能不能找得回来,腿是不是断了。
已经过去几天了?他爹是不是找疯了?
正想问小孩家里有没有电话,扭头就看到对方直勾勾盯着他。
“看着我干什么?”
“好看。”
这句话白柘从小到大都听腻了,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直白的表现出来。
就算对方是个小孩子,他也不免有些不自在:“不要看了。”
昼雾听话的低下头,过了一会又问:“哥哥,你是怎么跑到这里被狼咬了的啊…你好聪明,居然知道爬到树上去。”
想到那天的惨状,白柘面色变得不好看:“我又不是个傻子,还能站在原地等死吗?”
昼雾嘟了嘟嘴:“你好凶哦。”
白柘闭嘴没再说话。
那天他跟白启明吵完架,直冲冲的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远。
走到了一座山脚下。
底下有个大哥在跟别人闲聊,说翻过这座山,对面便是首都临省,他当时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疯了。
居然找到一条山路爬了上去,靠着惊人的毅力和速度直达山顶,站在高处往下看时,什么都没看见。
他失望了,顺着原路返回,却被条条岔路干扰得不知道怎么走,越走越偏。
走到天黑了还在林子里面乱逛。
白柘认为自己胆子还是很大的,不怕牛鬼蛇神。但当他面前出现几双在黑暗中泛着绿光的眼睛时,那一刻他腿直接就软了。
山里居然有狼…!
他转身以最快的速度跑,但两条腿的人类怎么跑的过生活在丛林中四条腿狂奔的野兽。
很快就被追上,他被咬住一条腿,剧痛从连接小腿的神经传送到大脑。
清晰的听到野兽喘气声、和他皮肤被利齿划破的声音。
本来都放弃挣扎了,脑海里却刹那间浮现出自己被咬得七零八落的尸体、和伤心的家人。
身体突然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死命挣扎去甩开啃自己的狼。
一阵疯狂的拳打脚踢,捡到趁手的木棍胡乱挥打,或许那几只狼被他疯狂的模样唬到,竟然没再往前。
他拖着疼痛的左腿往后退了几步,拼命往最近最高的树上攀爬,到了顶才松口气。
那几只狼在树下转悠了一会,忽然仰天长啸。几分钟过后,树下已经围了一群。
它们虎视眈眈在底下守着,时不时用头去撞树。
白柘唯恐它们爬上来,隐藏在茂密的树叶中间大气都不敢出。腿上撕裂的伤口流出血液往下滴落,刺激得狼群更是激动。
就这样磨了一夜,天亮了狼群才渐渐散去。
白柘失血过多,精神极度紧张了一晚。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还好树干足够粗壮,让他没有摔下去。
中午采蘑菇的队伍进了山,白柘烧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
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挪动身躯,失重、风声划过耳边。五脏六腑砸到地上的疼痛让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
白柘看着昼雾递给他的瓷碗,有些吃不下去。
丑得要死的碗边豁了几个口就算了,白米粥上面还浮着一些黑灰。
昼雾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当即解释:“不是脏东西,这是锅烟,铁锅上面都会有的。”
白柘不相信,他吃过的白粥怎么从来没见过锅烟。
昼雾见他不吃,便没再勉强,把剥好壳的两个煮鸡蛋递给少年:“那你吃鸡蛋。”
白柘没再矫情爽快接过,他确实也饿了。
昼雾注视着他细嚼慢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哥哥,蛋黄怎么不吃?”
“我不吃蛋黄。”
“那给我吃吧。”昼雾伸手。
白柘皱起眉:“我吃剩下的怎么可以给你吃。”这种行为很侮辱人。
“没关系,不浪费就行。”
“不行,你要吃自己再去煮。”白柘没给他。
昼雾翕动了一下嘴唇,欲言又止。
“对了,你家可以打电话吗?”白柘喝了一口昼雾递到他手中的水。
“有座机,但是山上信号不太好。哥哥你要打电话吗?我给你搬过来。”
昼雾说完就蹭蹭跑出去,又蹭蹭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破烂的座机,他把线连接在房间电路,放到床边方便白柘打。
白柘有些不太会操作,昼雾便细心教他。
终于成功拨出他爹的电话号码,却显示无人接听。
怎么回事?白柘有些焦躁了。
又连续打了几个,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无人接听,把话筒重重一放,想拨他哥电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串数字。
“糙啊!”白柘简直要崩溃了。
他这腿再不去医院真的要准备截肢。
“你爸妈呢?”
跟他爸妈谈一下,让他们先把他送去医院?再跟白启明联系还钱也行。
“没有爸妈,离婚了,不要我了。”昼雾呆呆的实话实说。
白柘默住,两秒后问:“那你怎么长这么大的?”
“爷爷奶奶把我带大的。”
“他们不在家吗?”
“去山里采药材了,治你的腿。”
白柘又是一阵沉默,惨成这个样他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突然脑海灵光一闪,可以报警啊?他立马拨了110,这次很顺利的接通了。
“是的,什么山来着?”白柘一边打电话一边问昼雾。
“驺山…”
“驺山,对。请尽快安排人过来,我家在首都,我爹叫白启明有企业…嗯…对…门牌号…”
白柘把在首都的居住地和公司地址一通说,连和白启明在驺市住的酒店都告诉了警方。
挂掉电话后,心情立马就平静了下来。
得救了。
但还是最感谢面前这个小朋友,白柘注视着他,真心实意道:“谢谢你救了我,等我家里人来接我,会给你重谢的。”
昼雾短促的笑了一声,无比的单纯清澈,倏然情绪就低落下来:“你要回家了吗?”
白柘望眼欲穿盯着窗外:“当然,我的腿需要救治。”
“奶奶采的草药也可以治好的。”
白柘笑得特别轻蔑臭屁:“你是古代人吗?少看点脑残电视剧吧,如果草药能治好重伤,那还要医生干嘛?”
昼雾被他说得有点不开心,小黑脸更黑了,反驳道:“我家没电视,只有村长家才有,而且我没看过你说的脑残剧。”
白柘没理他,闭目养神。
腿上钻心的疼痛无法忽视,强忍着和昼雾聊了这么久、已经到了他的极限。
中午时分。
昼雾的爷爷奶奶回来了。
他们不会说普通话,和白柘交流几乎都是昼雾在翻译。
“奶奶问你腿现在能动吗?”
白柘看向门口那个笑得一脸慈祥的老人,对她笑了一下:“你跟奶奶说能动,但是会疼。”
老人转身出去,没过一会端着一碗绿色糊状物进来,坐在了白柘的旁边。
苍老、关节肿大的手轻轻摸了摸他有些坚硬的短发,对他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方言。
一旁的昼雾立马翻译:“奶奶夸你长得白,长得好看。”
随即低头瞅了瞅自己晒得黑乎乎的手,有些羞赧的往身后藏了藏,如果他也像白柘哥哥一样白就好了。
可惜只有没被晒到的皮肤才是白的。
老人轻手轻脚解开包裹在白柘腿上的布,裂开的皮肉已经合拢了,但看起来还是狰狞可怕。
“奶奶要给你擦掉之前涂的草药,换上新药了,有点疼叫你忍忍。”
昼雾蹲在地上,像只灰扑扑的土猫,拧干湿毛巾递给老人。
一套流程弄完,白柘疼得脸色发白。老人给他重新包扎好,像哄昼雾一样拿出一颗冰糖塞进了少年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不知是否心理作用,竟然真的没那么疼了。
被照顾的温暖包围着他,让他想起自己的爷爷,也像昼雾奶奶这般温柔慈祥。
白柘暂时不能下床,午饭是昼雾给他端到房间里面吃的,两个鸡蛋一碗粥和一盘土豆丝。
他没再嫌弃有黑乎乎的东西,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不过蛋黄依旧没吃,这是他的底线。
看着白柘吃完,昼雾才端着空碗出去。
房间里采光很好,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床上,不难想象外面天气是有多么灿烂。
白柘完好的右腿动了动,接着撑在了地上,试着一条腿把自己支撑起来。
赤脚踩在泥土地上的滋味不好受,但眼下也管不了这些矫情病。
伤口塞绿泥、吃锅灰白粥,被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布料包扎,白柘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单脚跳到门口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片草坪,养了些鸡鸭在上面跑,中间摆着一张小饭桌,两个老人和一个小孩就坐在那边吃饭。
白柘跳出门外,回头看了眼自己住的房子整体构造,红砖墙,绿瓦片,屋顶上面盖了很多干草。
大概是防漏雨的。
“白柘哥哥,你怎么出来了?”昼雾没吃两口就见少年已经跑出了门外。
立着跟门一样高,受伤的左腿微微屈着,缩在半空。
白柘转身往他们那边跳,特别滑稽,他都被自己逗笑了。这要是让他朋友看见,不得拿手机录下来笑到他进棺材板?
昼雾不知道他笑什么,也跟着他傻笑。小跑过去扶他在椅子上坐下。
少年看着餐桌上几个硕大的红薯和一碟土豆丝一碟青菜,愣了愣。
一点油星都没有,能吃饱吗?怪不得昼雾和两个老人都这么瘦。
昼雾抱着煮熟的红薯啃,一口红薯一口土豆丝吃得很香。
“白柘哥哥你要是没吃饱就再吃点。”小孩面上有些为难:“不过没有你爱吃的鸡蛋了。红薯也很好吃呢。”
白柘不爱吃鸡蛋,只是为了补充营养而已。
他嗓音有些干涩:“你们家不是养了很多鸡吗?鸡蛋应该多得吃不完吧。”
“那些都是要拿出去卖钱买大米的。”
“所以你们平时都不吃鸡蛋吗?”白柘觉得自己短短时间内已经被创了一百遍。
心情复杂。
“吃呀,不过只有生日或者过年的时候才能吃。”
白柘想起自己早上加中午已经吃了四个,而他们只有过年才能吃。
他此时也不敢再犯蠢去问他们为什么不吃大米饭和肉了。突然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好割裂。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穷的家庭。唯一见过且认识穷人、还是他同学,家里砸锅卖铁供他读贵族学校的那种。
但至少饭能吃饱,有个温暖的地方住。
吃下去的那碗白米粥和鸡蛋一瞬间如鲠在喉,在他胃里翻腾了起来。
……
白柘在院子里晒了一会太阳,很快就热得受不了。特别是高温烘焙过的鸡鸭屎味更是冲鼻。
看到前方菜地里弯着腰浇水的昼雾他爷爷,又打消了回房休息的想法。
昼雾坐在他的旁边,翻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看得津津有味。
“昼雾,你有去学校上学吗?”
“有去。村长说我读完初中就可以进城打工赚钱了。”
白柘修长洁白的手挡住刺目的太阳:“至少读个大学。”
昼雾从书里抬起头:“读大学要很多钱吧,我家没有。”
“我让我爸给你,你们家一年收入多少?”白柘抢过他的书翻着。
不知道小孩从哪里捡的一本淘气包马小跳,脏兮兮的,凑上去一闻还有油味。
昼雾歪着头想了想,随即迷糊道:“我也算不清楚,爷爷奶奶上山捡蘑菇摘草药、家里的鸡蛋拿出去卖…”
“一年大概有个五千左右吧…”
五千…还不够他一双球鞋贵…白柘面上已经震惊不起来了。
“够你们生活么?”
“够的,还能存一些,奶奶说留着给我读书。”
白柘没再说话,把书还给他,心里祈求着警察和他爹快点来。
…
山头村口处,白启明和战友跟着当地警察,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涌了进去。
他递了一条烟给门口几个闲聊的男人:“请问这里是不是有户姓昼的人家救了一个男生?”
驺山上面就一个村,人口也不多。在山中被狼咬的少年、捡回家昼家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家家户户。
几个男人接过烟笑得脸上快开了花,开口滔滔不绝道:“…那孩子腿被咬得稀烂鲜血淋漓…当时抬他的那几个人还以为他死了…”
“他们住哪里啊?看见前面那颗大树没,从那里左拐进去,最里头一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