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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青冥》精选:
几人脸上皆是一震。舜华当即上前将她们的白布掀至脚底。
林斐琢与段慕风对视一眼,林斐琢眼中冷笑未退,而段慕风眼神淡淡。
段慕风:“你带回来的这三具尸体受伤情况各有不同,其中最左边那一具,”段慕风手指的正是率先攻击林斐琢的那一个,“她的牙齿指甲最是尖利,而且身上旧伤也最多,应该是她们当中最厉害的。但是她却全然没有练武的痕迹,而且,从身上伤痕深浅来看,大多都是同一时间出现,应该是你口中斗虫种下的时间。”
话落,舜华抬起头,语气不甚自然道:“确实是女子。”
林高衍不由得看向自己前方,皱眉,他问:“段兄,舜华姑娘,这是如何看出来的?”
舜华俯身,大概是知道了她们原本也是一群苦命的女子,舜华也不嫌脏了,她葱白的手指慢慢划过她们的干枯黝黑的骨骼解释道:“看她们的骨骼。一开始我也因为她们过长的指甲以及被烈火灼烧过而分外蜷缩扭曲的肢干疏忽了这一点,可是仔细观察,她们的骨骼生长趋势与较坚硬的处其实没甚变化的,她们的骨头过于狭窄而且很年轻。”舜华的指尖停在这几具尸体的胯骨处,向来轻快不谙世事的面庞此刻也不由的凝重,“她们不光是女子,还是未出阁的女子,不对,最起码,她们未曾生育。”
林高衍听闻众人分析,不由得为此残忍程度深叹一口气。不过,他心有疑惑,“为何全都是女子,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舜华不解的摇了摇头,“蛊虫选择上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的。”
屋内一片寂静。
少年人试探道:“或许,是因为女子没有男子那么大的力气,好控制?”他回想昨日破庙外的情形。毕竟天极宫人再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在青天白日就大张旗鼓的行事,唯一有可以能是他故意绑架或者趁人不注意拐走了这些女子,然后再将她们制成人蛊。
一旁安静许久的凌云这会儿慢悠悠点头,“这位小少年说的不错,不过,我倒是不认为他们一开始就定好了要抓的是女子,毕竟从攻击力来看,男子是更合适的。只是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又突然换成了女子......”
几人思虑也觉凌云分析有理,沉沉点头。
不过段慕风却抬眸看向林斐琢,他凝视着林斐琢的眼睛,问:“林公子觉得呢?”
林斐琢没在意他的试探,他倚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抬了抬眼皮,似扫了地下那群东西一眼,又似没有。
“女子不光容易控制,而且比男子更擅长忍耐。”
寂静的屋内,林斐琢懒洋洋吐出这句话,如青钟般掷地有声,震耳欲聋,几人心中皆是一震!
就连一直面不改色的段慕风神情之中也不免带上审视戒备。
少年人心性率直,藏不住事,他当即便冷下了眸子,质问道:“林公子的意思是被制成人蛊的不光我们看见的这一批?”
林斐琢漫不经心的看向他,见他是个小孩,无声撇了撇嘴摊手,“方才凌云老头不是说了吗,是男人不合适才换成女人的,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么一批。”
“不过,”林斐琢意味深长,“这一批,应该是他们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一批。”
“......”少年人眸子黑沉沉的死死的盯着林斐琢,即便他带了通黑的面具,还是能让人深刻的感觉到此刻的苦大仇深。
林斐琢觉得好笑不由得轻笑一声,他倒是不知他什么时候开罪了这个小孩。他看向段慕风,抬了抬眉。
——我说的不对吗?
少年人的嘴角狠狠压下,不出声。
段慕风冷静偏头,没有接林斐琢的话,而是抬抬手冲少年人,“去吧。”
下一刻,那个少年人飞快离开了房间。
林斐琢也不再执着于这些骨头,问段慕风:“那个琴师呢?”
段慕风:“琴师已死,死因是剑伤,一剑毙命。”
林斐琢:“你的意思是有人杀了他?”
段慕风坦然的迎着他的目光,如今屋内皆是知情者,段慕风也没必要打哑谜,“我知此事是我思虑不周,但琴师一事我并不知晓。令兄也可为我证明。”
“不过,”段慕风身子微微后仰:“我也并不认为是天极宫人内部自相残杀。”
林斐琢:“.......”
“除非,”他语气轻飘儿,背后的手轻点着手背,“比起杀死我,我身上还有更宝贵的东西或条件值得他们趋之若鹜。”
段慕风赞同的点点头。
林高衍听觉,“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还有另外一股势力藏在暗处?”他眸子定定的看向段慕风。
然,段慕风却无声摇了摇头。
此事他也不知,确切来说,在他改变计划决定将林翡带在身边的时候,事情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不过,段慕风:“那个琴师只是推出来的一个幌子,一定还有人在他背后操纵。”
凌云接话道:“既然背后之人是靠蛊虫操控,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子虫来找母虫?”
他看向舜华,但是舜华摇了摇头,“恐怕不行。因为斗虫并不存在母虫,或者说只要谁厉害谁就是母虫。因为斗虫在宿主死后便会立刻以宿主的身体为养料将她蚕食殆尽,而后破皮爬出,被胜利的斗虫吞噬,继续战斗。牵丝蛊倒是有母虫,但是牵丝蛊是由虫卵制作,只能单方面感应。”
凌云眉头皱起,“看来他们一早就想好了对策。”
林斐琢眸子微闪,想起昨日那次一模一样的琴声。琴声并无指向性,唯一有指向性的自由那些枯骨身上的蛊虫,可是蛊虫又是凭借什么辨认自己?难不成他们还认得自己模样不成?
他低眉看向舜华如是问道。
舜华微微偏头沉吟思考道:“可以是气味,又或者是什么特殊的信物,绝不可能是画像。毕竟蛊虫又不识字。”
林斐琢不置可否,他思索昨日情形,气味......他无熏香或挂香囊习惯,再加上昨日环境嘈杂,断不可能有什么特殊的气味。至于信物,他孑然一身的来,唯一可以算的上是物件的只有离家时候林巍给他那块玉佩......
林高衍见他表情古怪,他心念一动,恐林斐琢是觉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正欲说些什么。便见林斐琢抬手摸出一枚翠绿色的玉佩,“也不是信物。”
“这是......”林高衍疑惑。
林斐琢自是看不上林翡珠光宝气那副装扮的,所以,“我身上只此一枚玉佩,是我离家时候父亲给我的。”
具体的,林巍当日是这么说的,“这东西也不是什么传家宝贝,也没什么用,就是看起来还值几个钱,给你,你带出去充充场面。”
林高衍打量了一下,虽未在家中见过,但也确实是出自自家工坊的玉佩,而且看这个玉的成色大概还是小翡离家前夕才将将做好的。另外,虽说父亲瞒着他与小翡共同筹谋一事仍让他心有戚戚,但是他不认为父亲会伤害小翡的。
舜华听他们二人对话反应过来,“林公子是想问为何昨日那些人蛊会攻击你是吗?”她语气一滞,而后道:“或许,是林公子你多虑,昨日那些人蛊其实并非是专攻于你,而是当时在破庙内的只有你。”
林斐琢神色不变,将玉佩收起,“或许吧。”
凌云:“那看来依靠蛊虫这一条路是走不通了。”
林高衍面色凝重的坐回椅子上,久不言语。
段慕风环视屋内一圈,缓缓抬手示意凌云与舜华二人先行离开。
林高衍:“接下来你们将如何?”
林斐琢目光淡淡扫过他,不甚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他们都是冲我而来的,就肯定会再次遇上。”
林高衍不赞同的皱起眉头,那这势必意味着小翡他会一次又一次的陷入险境当中......,但他也知天极宫一事小翡与父亲他们筹谋许久才勉强摸攻击着天极宫的尾巴,仅仅依靠这一次攻击便想将背后之人捉住的确是不切实际......
“林兄,我既然答应林家会替林公子找到九曲红秘丹,便不会食言。”段慕风此时突然开口。
他抬眸与林斐琢对视,话中暗示不言而喻。
林斐琢眉梢微挑。
林高衍问:“小翡,你意欲如何?”
未等林斐琢出声,他又继续道:“若你不愿再卷入天极宫一事当中,我会亲自护送你出了西陵并放出话去,山高水远,自此以后你改名换姓便于这些江湖琐事再无瓜葛。”
“无论如何,我和父亲都尊重你的意见。”
林斐琢:“......”
半晌,他无可奈何的对着林高衍叹了口气。
按照林高衍的意思如今他的处境无外乎两种,要么跟着段慕风,他可以保他活着但是有条件的活着,要么,不跟着他,自在随心,生死不定。
他表面上是为林斐琢铺好了所有后路,而按林斐琢他自己的意愿应该是选择后一种的。反正隐的又不是他的姓,这样一来,反而他可以明目张胆的以‘林斐琢’的身份活下去。可是,凡是都有可是无论提议者有没有把它摆在明面上,林高衍提出来的建议过于让人心动,也过于理想化。
生死一事并非是非判断题,有调和的中间相。
非生既是死。
那么第二个选项就变成了,不跟着段慕风,死。
即便是林斐琢于生死无所谓,那么——被一只虱子挑衅还是一堆虱子骚扰就变成林斐琢要考虑的第二个问题。
这是林高衍刻意隐去的‘可是’。
这也正是段慕风如今有资本一言不发悠哉游哉的坐在这里,顺从林高衍对林斐琢的劝诫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林斐琢最后都会做出令他满意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