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为绪寄微陆修缘的小说《寄微》已完结正火热推荐中,小说寄微是一本好看的纯爱小说,由作者卖菜所著,内容是:陆修缘还是和寄微绪分手了,虽然分手的过程很痛苦,可他也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痛苦。
《寄微》精选:
寄微是我相爱了十五年的男友。
他姓绪,据说在老家的村子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姓绪,所以他不喜欢自己的姓氏。
听起来很奇怪,可是他说来十分认真,我便一直喊他寄微,哪怕是我俩吵架,最生气上头的时候,也要冷冰冰地喊着‘寄微’。
他每次听了便‘得寸进尺’喊我全名,“陆修缘!”。
“为什么不喊我修缘?要喊我陆修缘?”我问他。
他撇撇嘴,生气道:“因为我在和你吵架。”
“可是我都没有喊你大名。”
寄微闻言轻哼一声,“算你识相。”
……
忒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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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微做饭很好吃,自从同居我们就分工做家务,他做饭我洗碗,他洗衣服我拖地——很少有因为谁在家务方面做多做少而吵起来。
但是他十分不爱讲理,总是为了我们应该去菜场买菜还是去超市买菜而吵起来。
“下班的时候在菜场带两斤肉回来。”他发消息给我。
菜场人太多,我懒得去挤,便去超市买了回家,被他一顿数落,菜场的便宜多少多少,为什么要去超市买……
我不胜其烦,打断他道:“就算便宜很多,那也不过是几块钱,我在菜场要浪费多少时间?”
他冷声道:“你要那时间干什么?”
“……”我被他堵得语塞。
他气呼呼地拿着肉进了厨房,我也气得头晕,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等他饭做熟了,他又高高兴兴地喊我去尝尝他新研究的菜。
“…寄微,我在生气。”我走过去小声道。
他闻言挑了下眉,一脸惊讶道:“哎,干嘛生气?”
“……”
算了,他不讲理。
我只好作罢,相处这么久,他一直都是这样,我又在生什么没用的气。
劝慰着自己,坐下尝了一口他做的菜,顿时消了气。
寄微做饭可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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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工作比较忙,今天没能赶回家吃晚饭,寄微便提了便当来公司陪我。
同事是共事了许久的朋友,早已见怪不怪,朝寄微打了招呼便不知去哪儿躲着了。
寄微耸耸肩,打趣地笑道:“李权明对你还真好。”
我与寄微相识相爱十来年,偶尔还是听不懂他的话外音,初时想过探究,最终还是没能完全明白,便只好作罢。
就像现在,他夸赞旁人待我好,这个好指的是什么?又是因为什么他才得出这个结论?
“权明是见你来了,想让我们独处。”我接了话,不知接的对不对。
寄微还是笑笑,“我知道啊,来,你赶紧坐下来吃饭,我今天烧了你最爱吃的茄子肉沫煲。”他说完便有条不紊地摆放餐具,甚至轻车熟路地在办公室里给我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晚饭旁。
我埋头苦吃,吃得心满意足,被他提醒要喝水,便喝了一口水。
他心情不知是好是坏,虽然嘴角挂着笑,眼神却有些落寞。
我想要开口问,他突然开口道:“学校最近组织了教职工运动会,我报了羽毛球,你有空的话陪我练练。”
我点点头,“哎。”
他伸手摸摸我的头,笑得弯起眼,“修缘,有你在可真好。”
我歪着脑袋瞥他一眼,心道这又是上演的哪一出?偶像剧吗?
“羽毛球拍还要自带呢,待会儿我们去便利店买一副吧。”他碎碎念道。
我放下筷子,灌了剩下的半杯水,轻声道:“街角不是有一家专卖店吗?正好最近还打折,下班去看看吧。”
他立马摇摇头,“我来的时候在店外面看了看,最低都要五六百了,不划算。”
“……”我沉默了一会儿,觉得他这个人真是很奇怪,不禁皱眉道:“先不说我的工资,就是你自己的工资一个月也有个差不多……球拍是长期使用,就算五六百又有什么关系?”
他还是摇头,抿着嘴一言不发。
“啧。”我拿起手机给他转了一万过去,心烦意乱地道:“我们有这么缺钱吗?什么都要斤斤计较地活着有什么意思?而且我们就算缺钱,缺的是这种小钱吗?”
“五六百算小钱吗?”他听完只轻声细语地问了一句。
语气很是平和,不像他从前那般不讲理。
我愣了愣,不知他又抽什么风。
“五六百能做什么?”我反问。
他不再开口,只是叹了口气。
五六百能干什么?总归干不了什么大事。
省来省去,也省不成富人,不如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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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学校教职工运动会那天我去看了,他用着便利店三十块钱一副的羽毛球拍打了第三名,奖品是两个大牌的保温杯,上面还都刻了「X年青年大学教职工运动会三等奖纪念」。
寄微拿到奖品的时候笑得眉眼如画,老实说,很好看,只是有些傻。
回家的时候他将一只粉色的保温杯递给我,“喏,送你。”
另一只是黑色,我问道:“怎么给我粉色?”
他笑了一下,傻乐道:“发奖的老师说特地给我挑了个粉色的,让我拿回家送老婆,你是我老婆,不送你送谁啊?”
“……”
行。
粉色就粉色。
寄微从那以后经常让我陪他练羽毛球,依旧是用那副三十块钱的拍子,爱不释手的模样。
后来我才知道,五六百能是一个人三个月的生活费,也能是一个人辛苦兼职的工资。
算不上大钱,可也确实不算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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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保温杯我一直放在家里用,寄微也未曾说过什么,只是重新给我买了个没有写着纪念词的杯子,并打趣着说道:“上班路上看见这个杯子,觉得很符合你,你带去公司用吧。”——杯身是透明的,印着黑色花体的‘早日退休’四字。
我眉头轻扬,觉得他不怀好意的心思路人皆知。
“这么着急退休想干什么?”手里将杯子接过来,看着他坏笑的神情我不由放轻声音。
他突然愣了一下,嘴角的笑意顿了顿,立马就道:“能干什么?还不是和你这个糟老头子过日子。”
“真的?”我反问他。
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杯子,摩挲着上面的字体道:“那不然呢?你比我小,我可比你早退休,到时候我每天睡到自然醒,看你一大把年纪还得打卡上班给人做投资分析……”他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看起来很是得意。
我情不自禁地亲了他一口。
“…干什么啊?”他嫌弃地白了我一眼,将杯子又丢回给我,“赶紧拿了杯子滚去上班!”
某人耳根红通通的,被我捉住又亲了一口。
我瞧着他,心里满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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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寄微偶尔会在电脑上写一些东西,敲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响得断断续续,起初我以为他是在写教案,偶尔路过瞥见一眼好像是一个网站,再次路过就只能看见他的白眼——只好作罢。
试图问过他,是在写小说吗?
寄微咬着筷子慢吞吞道:“写什么小说?你看我像是能写小说的人吗?”
我笑了笑,轻声道:“我看挺像的,你学生不是经常说你骂起人来长篇大论还一个脏字都不带吗?”
寄微撇撇嘴,啧声道:“那叫爱之深责之切。”说完便转移话题道:“上次你爸打电话问我,说要你买车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寄微今天卤了鸡腿,我吃了一大口,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听他提起这个却觉得有些心烦。
“买了车,我俩买房的事就得搁一搁了。”
他闻言沉默片刻,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你爸的意思是他帮你买。”
我抬起眼看他,“买房还是买车?”
他抬手拍了我脑袋一下,骂道:“做你个大头梦!还买房呢!”
“哈哈哈哈哈做梦还不行吗?”我伸手将他紧皱的眉抚摸舒展,心里忍不住叹气,这些年我和寄微虽然攒了些钱,可是想要在离我俩上班都近的地段买房还是有些困难。
“他要买就买呗,他老人家好面子,估计是怕我去二手车市场提辆QQ回来丢他的脸。”我觉得无所谓,从前拒绝只是因为寄微说想等等看。
寄微抿了抿唇,点点头,“嗯,不过回头有钱了就还给你爸。”
我有一些不解,寄微看着我,“怎么了?”
我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我们再怎么努力挣钱也还要五六年才能全款买房呢。”
“……”寄微低头吃了一口大鸡腿,惆怅道:“行吧,我们再省吃俭用六年。”
“那你明天给我爸回电话,就说给我做思想工作终于让我想通了啃老。”我提议道。
又被他拍了脑袋,“想通了就自己去说,我怎么好意思说。”
“那不也是你爸嘛。”我小声咕哝。
寄微好像僵住了,脸色怪异起来,好半晌才轻声细语道:“……你自己讲。”
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我权当他不好意思啃老,便认命地点头。
“有钱就还给你爸。”寄微这样叮嘱道。
我连声应好,觉得他很是见外,倒像是把自己当个外人似的。
虽然他从来也没有给我介绍过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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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我和寄微在冷战——他说他再也不要做饭给我吃,我回敬他说我再也不洗你吃过饭的碗。
两人各自摔门入房,我回卧房,他回书房。
在床上辗转反侧,看到窗帘忘记拉上,窗户投进明亮的灯光,如何也睡不着,只好爬起来工作。
转念一想——
可恶,我带回家做的工作还在书房!
拉不下脸去敲门,我气闷地坐回床上,拿出手机在我俩共同的群里发消息。
[Home()]
我:有没有人饿了?我要点外卖了。
没人搭理我。
我皱着眉头摁手机键盘:煮泡面也行!我洗碗!
群名Home后面的直接变成了。
我一时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拖鞋都顾不上穿,冲到书房门口狂敲门。
噼里啪啦吵得整个屋子不得安宁。
寄微开门时面无表情,眸子里泛着血丝,一副怨气冲天的模样。
怪事,我还没怨气成这样,怎么叫他先这般?
“你找打?”他沉声对着我道。
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你要打我?!”
“不许再吵了!”他凶神恶煞地抬高声音道,眼底隐隐绰绰地露出疲惫,说着就要关门。
我伸手直插过去,被他把手臂夹个正着,猛地痛呼出声。
他连忙松开门,来看我的手,脸上的神情变得异常焦虑和紧张。
痛楚夹杂着愤怒,我伸手将他推开,气愤地说:“有意思吗?哄你还哄不好了?你到底在闹什么?还退群!这是我们俩的家,你不想过早说啊!”
“我没这个意思…!”他抬头看着我,手伸过来想要碰我的手,被我拍开后只得僵在半空,声音渐渐变得低哑,“我在睡觉,你一直发消息,真的很吵。”
“哇!嫌我吵?!”心底的火气瞬间被他点燃,手上的痛楚惹得我心生委屈,朝他吼道:“前两天是不是你突然发神经啊?大街上跟我吵!路边买点菜就算被人骗能骗多少钱?!你就这么缺钱吗?!就因为这个一直吵一直吵,丢不丢人啊!你是掉钱眼里了是吧?为了这几块钱跟我闹三天,还嫌我吵!”
寄微脸色轻微一变,眨了眨眼,轻声道:“我没有计较钱的事,我是在跟你说你平日里买东西需要注意什么,不该花的冤枉钱为什么要花呢?我不是在和你讲道理吗?是你嫌我烦所以跟我吵架的,修缘,你可不可以讲点理?”
“我不讲理?!就算那个是冤枉钱又怎么样?那卖菜的大爷看着这么可怜,我就算直接捐钱给他又怎么样?!”我理力据争。
寄微叹了口气,“是的,你可以直接捐给他,可是你是在消费,而他作为商家,不仅卖假秤还乱报价,满口谎话,这就是在欺骗消费者,你不计较他只会以后的每一次交易都坑蒙拐骗。”
我被他那种仿佛高高在上点评普罗大众的语气气到失去理智,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那你真是道德感非常强烈的正义人士呢,绪寄微。”
他脸色刷地阴沉下去,看着我的眼睛瞬间就起了一层雾霭般的微光。
“退群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良久,他轻声说起话,语气透着些受伤的恸意,“以后你买任何东西我也不会再管,你说得很对,哪怕上当受骗也不会被骗多少,无足轻重,我想了想,你的事情你确实可以自己做主,自然不需要他人左右,以前是我过于专横了,对不起。”
他说完微微垂下眼,很轻很轻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一般。
我渐渐地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说话也有些过分了。
刚想开口道歉,寄微朝我笑了一下,眉眼弯弯的很是好看,甚至语气温柔道:“以后别喊我绪寄微,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我下意识点点头,他便也点点头,然后关门,将我关在了书房外。
毫无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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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微虽然也常常生气,可是总是将我放在第一位的,我的手被门夹到,就算我们又大吵了一架,可是他眼底的关心却满溢了出来。
只不过在我喊完他的名字之后,那满溢出来的情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诡异的温柔。
可是那般温柔的他并不关心我。
我回了卧室,看到Home里又变成了两个人,寄微的头像是个蹲在墙角里的小蘑菇人,看起来十分委屈。
我给小蘑菇人画了一把遮风挡雨的伞,还给他画了一个站在身后撑伞的我,然后换成了我的头像。
我开始后悔喊了他的名字,明明知道他不喜欢,却还要犯。
在群里发消息又怕吵到他,只好打开邮箱编辑了一些话,定时到明天早晨七点发送。
夜里睡不着,坐起来一会儿,又躺下。
决定明天去菜场买菜,然后老老实实买点寄微爱吃的甜点回来,等寄微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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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和好如初,寄微对我去哪儿买的菜并未多问,也未曾夸奖我。
甜品他倒是很开心地夸了句真好吃,我问他,消气了吗老婆?
他瞥了我一眼,微笑道:“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眉眼都坠着笑意,瞧起来确实是个开心的模样。
我便也开心起来,和他说一些有的没的,他有问必答,我终于放下心来。
“周末提车,我们回趟家吃饭吧,妈打电话说了好几次,加上又是爸爸出的钱……不去也不太好。”我斟酌着提起话题。
寄微神情微愣,很快便恢复如初,笑着点头道:“那当然,说起来上次你妈还给我打电话同我说了些事,正好周末去帮她看看。”
他和我母亲相处甚欢,虽然平日里寄微待人温和,却总是有些疏离,和我母亲却没有与旁人一般——兴许是为了我?就让我自作多情的如此想罢。
“妈说了什么事?你们总是神神秘秘的,我这个儿子反倒像个外人了。”我调笑着说道,手里拿着勺子,给寄微喂了一口甜品。
寄微微微眯起眼,轻声道:“你家的下水道总是堵,你妈让我把之前提过的工具给她送一份过去,还有上次我拿给她的茶叶她说很喜欢,问我可不可以再帮她买一些,都是些零碎的小事。”
“她倒是拿你当儿媳妇了,用的这么顺手。”我全然打趣,觉得母亲与他这势头很是和谐,心中很是满意。
寄微手撑着下巴乜了我一眼,只笑了笑,没再开口。
寄微心思较我细腻许多,心中有事我也常常未能发觉,问及也只得到“没事”“没关系”“已经解决”的回答,久而久之我便再开不了口。
此时看着他微微垂下的眼睫,心中蠢蠢欲动的心思拉扯了起来,我想开口问他是不是不开心。
他突然抬头,习惯性地弯起嘴角,温声道:“没事。”
我问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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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提回来是我在开,让寄微试试他却总是摇头。
去见父母的路上他难得沉默着,我觉得他近日来有些奇怪,开口提了话题道:“权明提议下周去漂流,要一起吗?”
寄微靠着车窗的头轻微偏过,小声问道:“他不是交了新女友?怎么还喊你去做灯泡。”
“所以问你要不要和我去?我们做一对灯泡。”我这般回答。
果不其然,寄微笑出声来,微微坐直身子,朝我这边凑近了一些,轻声细语道:“下周我有事情要做,怕是做不成灯泡,下次有空再做吧。”
“嗯?”我疑惑地用余光偷瞄他的表情,并没有低沉或者不开心的模样,反而嘴角带着笑,一脸的餍足。
寄微是高兴的。我这样想着。
寄微回答说,“学生的论文写得很糟糕,周末要给他们开会。”
我挑了挑眉,“你这是要骂人呀?”
寄微瞥我一眼,“我像是这么凶的人吗?”
我回忆了一下,发现寄微真的很少骂人,虽然常常生气,却与我是冷战居多。
“好啦,那下周不行就下次吧,我年假都没有休,等回头你有空的时候我再陪你去。”
寄微偏过头看我,察觉到他的视线,我趁着等红灯的机会,也转头看着他,他轻笑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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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父母家,寄微和母亲开始聊天,做着事,两人的对话时不时传来,我与父亲坐在沙发上,听父亲问我的话。
“阿姨,中午吃椒盐排条吗?”
…
“你和寄微相处得如何?”父亲这般问道,面色温和,不像是质问。
我老老实实答道:“很好,与寻常夫妻一样。”
“他父母那边你也解决了?”
我闻言蹙了蹙眉,这问题真是戳我痛点,一时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没提过父母的事,应该是答应吧。”
父亲顿了顿,语气严肃道:“什么叫应该?你们都在一起十来年了吧?我和你妈虽然也是这几年接触寄微,你们俩下决心在一起可不是这几年,这么大的事连对方父母都不知会?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可是他不说我怎么知道他父母什么态度啊?既然寄微闭口不谈这件事,说明这件事就不需要我考虑,我何必找这个事给大家寻不自在呢?”我压低声音回道,心里也有些委屈愤懑,这事情怎么就怪到我身上了?我和寄微在一起十来年,也不是没问过,可他闭口不答,除了逃避还是逃避,我又能说什么?找私人侦探去调查吗?那不是成了笑话?
“过一辈子是两个人的事,也是两个家庭的事,你俩轻轻松松就决定了,回头他父母不同意你要怎么办?”父亲叹了口气,“他不愿意说父母的事,肯定事出有因,你身为他爱人,能关心就多关心点,别和他赌气,要真是联系不上他父母,那也就算了,以后真有事就再说。”
我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的不满,觉得父亲说得也在理,我生什么气?寄微避而不谈必定事出有因,我何必逼他?我心中若是有事想必寄微也不会这样逼迫我。
“嗯。”应了声,恰好看见寄微从厨房出来,身上系着围裙,一脸的温和无辜,抬手就给我抹了个大花脸。
“什么呀——”我抬手捉住他缩回去的手,看着他狡黠的神情,抱怨道:“黏糊糊的,脸上都是。”
寄微笑出声道:“是面粉糊糊,阿姨在给你做炸丸子。”
我将脸在他胳膊上蹭蹭,小声控诉道:“你居然当着爸爸的面欺负我。”
寄微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去看我父亲,一瞬间的僵硬从手臂传来,我愣了愣,不解地看着他。
许久,他才垂下眼,低低抱歉道:“我替你擦干净,别和叔叔告状。”
“……”
父亲以为我俩在开玩笑,跟着打趣了两句便起身进厨房帮忙。
我还是觉得不太能理解,明明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明明父亲母亲也接纳他了,明明什么都为他处理好了,他却总是这副‘外人’的模样做什么?叫叔叔和阿姨就算了,怎么连这种玩笑也开不起。
“修缘,我刚刚是在开……”
“闭嘴!”我打断他道,莫名的烦躁,这哪里是开玩笑?哪里是了!怎么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怕什么!到底是在怕什么?!
又没有人不接受他同我在一起!
“我爸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这样?”我压低声音质问道。
他垂下手在身体两侧,好半晌才道:“我只是不习惯……”
“五年了,不习惯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爸妈对你够好了吧?有什么不习惯?说现实点,你要是女人,我们孩子都得四岁了吧,你有什么不习惯?就算是不喜欢当媳妇,当女婿总行吧?”
他沉默了,看着我的眼睛微微透着些水光。
可我实在想不通,我们的十五年难道不可以让他对我坦诚一些吗?
所以我决定恶狠狠地戳他痛楚,“你父母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吗?他们为什么从来不来看你?你又为什么从来都不提?”
他身体晃了一下,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沙发,脸上的神情摇摇欲坠,像是被我打碎了的瓷器一般,看起来四分五裂。
“你就这么想知道?”他朝我问道,声音像是添了怨恨一般低沉。
我瞪着他,觉得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叫他也跟着我一般心烦意乱了。
他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几不可闻地,仿佛气若游丝一般,低低道:“他们早死了,死了很多很多年。”
“所以用不着他们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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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父母家回去还以为会冷战,寄微却像无事发生一般在准备晚饭。
我站在一旁想说些什么,消气了再回忆起来尴尬万分,张口半天只“呃”了一声,惹得寄微回头看了我一眼,手里的动作却没停,轻轻道:“晚饭吃咖喱,行么?”
我连忙点头,他转回头去,继续说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大概会出差,院长之前提过两次,这次实在推脱不掉。”
“哦。”我干巴巴应了一声。
寄微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笑,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道:“那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出差而已,又不是离了他就不能活,怎么语气说得这样怪。
我不解地抬了下眼皮,“放心吧你,之前不和你过日子我把自己照顾得也挺好。”
锅里在炖煮咖喱,他擦干净手转过身来摸摸我的头,温柔道:“那可太好了。”
“喂——”擦了手也不能摸头吧!我跟着他走出厨房。
他笑吟吟道:“还生气呢?”
“没有。”
“不让摸,总可以亲吧。”他自说自话,却没有真的亲过来。
我看了眼厨房,“你今天真的很怪,你到底在想——”被他打断,他伸手捏了下我的脸,依旧笑道:“在想我们的未来,在想我出差的话你这段时间该吃什么,在想我们一起过了很久很久了。”
“……有什么好想的,我都这么大人了,吃饭问题还解决不了吗?况且,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看都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吧?想太多反而畏首畏尾,你还是别想太多。”我理所当然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觉得寄微就是想太多,所以心里全是事,不爱对人说,苦苦憋着。
书上说,情绪堆积久了是会生病的。
我可不想我的寄微也被情绪折磨。
想想,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说,好么?”放轻声音谈好他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弯了弯眼睛,笑道:“我爱你也要和你说么?多肉麻。”
“……”臭小子说这个是为了岔开话题吧?!啊!
我刚要开口,他拍了我肩膀一下,边说边往厨房走:“哎,咖喱炖好了,你快洗洗手盛饭。”
“……”得。
不说就不说,我看你能憋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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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收了个银行发的还贷邮件,大意是说提前还款如何如何,我粗略一扫,眼皮跳了跳。
没过两分钟,收到寄微消息:刚发了项目奖金,我还了点贷款,你查一下。
“你还了一半?”我打电话过去。
他在那头应声,“只够这么多。”
“……你哪来这么多?你不是挪|用|公款了吧?你用了多少,我这就给爸爸打电话借钱还上!”我想想这人平日里花钱拮据的模样,一颗心简直要跳出胸膛。
他静了静,略带嫌弃道:“上班把脑子烧坏了吧?”
“……”他还骂我!
“是我这些年攒下的,没多少,毕竟工作也没很久。”寄微念书念了太久,才刚工作没几年,工资只能算中等,不过这么几年能攒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
当初说好了攒够了钱再全款买房,结果某天两人突发奇想去把房子首付付了。
“……也不着急,上次我和爸爸打电话借了,很快就能还上,你的钱不是还要留给我们养老?过两天我让爸爸把钱发给我,我转给你。”我小声解释道。
寄微却不像往常一般沉默,开口道:“父母的钱也要留着养老,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没必要和我分得太清。”
“嗯?我是想着你攒钱很辛苦……这房子我慢慢还着,你的钱留着我俩应急。”
“已经还了就不要再纠结了。”寄微接着我的话道,仿佛再多说就会不耐烦,我只好闭嘴,转而问起他来,“出差累不累?”
他那头静了静,应了声,“还行,就是项目比预想的实施起来要难,我也许要在这边多待一阵子。”
依稀听到那边的环境音,时远时近。
“怎么听见有海浪声?”寄微告诉我去的目的地分明离海远着。
寄微呼吸微顿,轻咳一声笑道:“是模拟的海浪声,恰巧今天在这边碰到了一位学弟,他正在做模拟环境的实验,让我来这边看看……很真实吧?”
“哦,这样。”我坐在办公桌前,静静地听着耳边传来的呼吸声,轻轻浅浅,并不微弱,压下心底怪异的多疑,我又问了几句别的,寄微一一回答,便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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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个梦,梦里在海边买了一栋大别墅,和寄微住在那里养老,还养了一只大白狗。
寄微老了,可看着还是很好看。
我在院子里种满了他喜欢的花。
他站在门口,朝我招手,我冲他笑,说着,“你看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大白狗却比他先冲过来,整个扑进我怀里。
我手里的东西被撞得掉落在地。
寄微笑着问道:“你买这么多药干什么?”
耳边传来药片在药瓶里轱辘四撞的声响。
我猛地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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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了梦的内容发给寄微。
结果寄微打电话来说,“呼噜呼噜毛,宝宝吓不着~”
好想揍他!
可是谁叫他是我老婆,只能忍一忍了。
越想越气,他一点也不正经,哄小孩呢!
懒得理他,将他电话恶狠狠地挂掉。
寄微又发来一串语音,“梦都是反的,你是太久没见我,想我了。”
“那你给我分析一下,药片在梦中的作用是什么?”我回他。
寄微:钙片?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骨质疏松?
我:……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力反驳。
寄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拜托,能不能正经一点,我可是被这个吓醒。
寄微:这有什么会吓到,可能真的是钙片。
我:……那如果是你梦到呢?
寄微:那我一定会认为是你被诈骗买的保健品…
握紧拳头,我举起手机给他拍了个照。
我:吃我一拳,怎么这样说你老公!
寄微干脆回了个语音过来,笑声接连不断,简直像个大音响成精。
寄微:再说了,这个梦怎么让药片做了主角?我们一起白头到老才是值得庆祝的事吧。
我心软了软,望着他发来的这句话,莫名感觉被抚平了满身的焦虑。
嗯,白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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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一个多月后,寄微终于回了家。
我自告奋勇给他洗衣服,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也不说话,结果真在他衣服口袋里摸出一瓶药来。
左摸右摸看了好一会儿,我倒出两片药来,“钙片?”
寄微眨眨眼,耸耸肩,“是的,我跟学生走在路上,结果平地狠狠摔了一跤,去医院医生给我开了钙片。”
“……”槽多无口。
我将两片药塞嘴里咽下去,砸吧砸吧味道,这才点头道:“不错,是X牌的,你也确实要补点钙了,脆皮寄。”
他噎了一下,“喂,你老婆摔了诶?你的关注点就在那里吗?”
“摔了哪里?”
“膝盖。”
“给我看看。”
他卷起裤脚,果真留了个疤。
“增生了,摔了多久?”我问道,心里盘算着日子。
“去了就摔了,所以你说药片的事我才告诉你有可能是钙片……”他垂着眼解释,有点讨好卖乖的模样。
“笨蛋。”虽然说辞听起来很正常,逻辑也没有问题,可是我还是觉得怪异。
心下狐疑,却又无从开口。
他又提起出差的事来,说起学生的课题、同行的前辈、还有当地寡淡无味的菜,说得眉头紧皱,抱怨道:“怎么也教不会,方向也指正了,写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看完学生写的初稿,心情坏透顶,再吃上两口菜,几乎要呕出来。”
说得太过凄楚,我不由心疼。
伸手抱了抱他,小声问道:“出差真是受苦,下次可不可以尽量推掉?做课题经费又不多……学生这样,真怕你给气出病来。”
寄微将脸蹭了蹭我的肩膀,温柔地笑道:“没关系的,我有在想你聊以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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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靠着想我不容易气出病,但我还是不能理解,这人出差的时间怎么越来越长。
虽然每天都会和我联系,能说的话却不多——话题都由我来提,他回复得越来越少。
有时甚至隔了半天才回一个单字——‘嗯’,‘好’,‘行’。
项目就这么忙吗?我心里犯嘀咕,跟李权明在微信里吐槽,“我老婆一出差就冷落我。”
权明回复道:不会吧?你老婆对你占有欲这么强,还能冷落你?
我满头雾水,“他哪里占有欲强?”
权明:……每次他来公司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就会沉着脸好不好?搞得我简直像第三者,吓得我一看见他就赶紧溜。
我:……
真是见了鬼,我怎么没注意到?
我:可是他上次夸你对我很好诶,难道这算吃醋?
权明立马打了电话来,“肯定是吧!不是我说啊,兄弟,你老婆性格真挺邪门的……当面一套背后一……”
我突然打断他道:“什么意思啊你?上次你还邀请我俩出去玩呢,感情背地里这么想寄微?”
李权明沉默片刻,冷静道:“老实说,我不想你带他来。”
“……”
“绪寄微这人不好相处,我不太喜欢,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这辈子大概也不想认识他。”李权明语气低沉,不像在开玩笑。
真的奇怪,我老婆明明性格很好,体贴又温柔,持家还稳重,怎么叫人这样胡说八道。
李权明见我不开口,又劝我道:“他在你面前很会装,上次还当我面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他这什么意思?我和你是朋友,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他那个语气像是我不该对你好一样,反正我不喜欢。”
我张张嘴,想说不是这样的,寄微虽然有时候会说些奇怪的话,但他未必是有意的。和寄微相处这十来年,愈发能感受到这人在为人处世上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执拗和偏见,甚至有时能察觉出显而易见的嫉妒。
就连我也不太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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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寄微双亲都不在的原因,我尽量避免提及他家那边的事情,偶尔提起我的双亲也小心翼翼,怕令他感到不快。
他却愈发地沉默,对我提起的一些事几乎毫无兴趣。
“今天去吃火锅吗?”回家路上正好撞见寄微从远处走来,我朝他招手道。
天气很好,晚霞遍布天际。
他的身后映衬着橘色的天空,微微抬眼望着我的时候神色掩着些许柔软。
“好。”他答应道。
他很能吃辣,面不改色在牛油红锅煮着白菜,我同他道:“爸妈说后天要来家里吃饭,会带上表姐和小侄子。”
寄微动作顿了顿,“好,我会早点回来做饭。”
“最近还是很忙吗?”这阵子我出差频繁,在家住的时间很少,加上他又不太爱联系我,只好趁着这时候的温存问道。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轻声道:“好一些了,过阵子会忙。”
“什么时候我们去度假?”前几年就说好要去度蜜月,结果一直也没去成。
白菜烫得软烂,他夹进碗里沥红油,想了想,温声道:“有空就去吧。”
“那什么时候有空?”
听到这里,他动作停住,茫然地看了我一眼,有些不解。
“我觉得我们最近不太对,你认为呢?”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什么来。
静了会儿,他若无其事地将白菜吃干净,才心平气和问道:“有什么不对?”
“你不觉得你最近对我很冷淡吗?而且爸妈的事你是不是应该和我说明一下呢?”我道出问题。
他还是很不解,微微蹙起眉,“我不太明白你的诉求,你爸妈的什么事是需要我说明的?”
“为什么不拿我爸妈当爸妈呢?他们已经接受你了,不是吗?”我放缓语气,怕惹他不快。
他闻言愣了愣,突然垂下眼,低声道:“……因为我喊不出来。”
这叫什么理由?是害羞还是尴尬呢?
我用眼神表达疑惑,他看着撇了撇嘴角,又重复了一遍,“我喊不出来。”
却怎么也不告诉我为什么喊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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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积压得太多,根本无从问起,心里堆着的事也愈发沉闷。
寄微大约是在逃避什么,如何问也问不出,渐渐地我也只好放弃。
上司升了职,我也跟着升了升,待遇翻倍,工作跟着翻倍,忙得大半月不着家,等闲下来的时候回家才发现寄微也许久没有回家。
茶几上留着我急匆匆出门写下的纸条,是叮嘱他早晨洗的衣服别忘了晾晒。
走到洗衣机旁,果不其然。里面的衣服干巴巴揉在一起,幸亏是冬天,不然该生出虫来。
心里已经生不起气了,冷静地给寄微打电话,半晌也没人接,再想找他,竟然找不到办法。
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正要给他单位打电话,他便回了消息来,短短一句——“在工作,什么事?”
差点气笑了。
这学校是什么地狱场所,我出差半个月,他竟也忙到半个月不回家,甚至连接我电话的时间都没有,而且在这半个月的联络里,他甚至没有提到过‘他没回家’这件事。
“你知道我出差的事吗?”
那头许久回过来,“你提到过,是回家了吗?好好休息。”
操!
休个屁!
我连衣服都懒得换,下楼开车就往他单位去。
我倒要看看这是忙什么?忙得回消息都没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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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边被告知绪老师休了假,已经半个月没来学校了。
当头棒喝一般。
我皱着眉头站在人工湖边给寄微打电话,被按掉,又打过去,来来回回数次,他终于接了。
语气很不好,几乎是在质问我,“你干什么?”
“我在你学校,你休假干什么去了?”连家都不回,还这个语气。
寄微在那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在忙,我休假去了外地,师兄在这边的项目很着急,所以我没时间和你说。”
“说话费着你时间了,真是怪事,不回家连声招呼都不能打吗?你不能考虑下我有多担心吗?”我气得感觉下一秒要跳到人家学校的人工湖里。
寄微还在慢腾腾道:“我不回家就代表我有事。”
“……”气得要死,气得升天。
挂了电话,再打下去只怕真的要跳人工湖。
可恶。
朋友都不太喜欢他,也就不能和朋友诉说。
父母好不容易接受他,也不能和父母说他的不好。
可恶的绪寄微。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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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家已经是两天后,脸色苍白,神色疲倦,我在气头上,权当看不见,做午饭也只做自己的那份。
寄微并不在意,回了他的那间房——自从上次吵架他搬到书房,我俩就没再一起睡过。
晚些时候我去开门叫他出来吃饭,发现门是锁着的,只觉得堵心得厉害。
这场景跟电视里演的那三流烂俗剧有什么区别?
我猛地拍了拍门,扯着嗓子喊道:“你给我出来,不出来我就把门拆了!”
他没出声,只是打开了门,脸色比中午那会儿还惨白些,眼底泛着血丝,我乍一看有些吓住,连忙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他默不作声,只望着我。
我赶紧给他找件厚外套穿着,车钥匙挂在玄关口,我压下心底的慌张,拿了钥匙就带着他开车往医院去。
路上他依旧沉默,只是望我。
医生问话他一一答了,不像对我一般沉默寡言,医生走了他又沉默下去。
我已经生不出气,索性随他去。
不知是在赌气还是如何,我望着他这模样心里泛起一丝涩意,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瓜。
他的心仿佛被玻璃笼罩着,只许我瞧,却如何也碰不到。
现在起了雾,我连他的心都瞧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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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趁着寄微睡着的时候将我喊到办公室,说了些不用担心之类安抚的话,我一一点头应声道谢,医生说着犹豫了几秒,我疑惑地抬眼看他,他突然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药瓶指给我看,“……我看信息表上你填的是伴侣,这个药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仔细看了药瓶上的名字,地西泮。
“这是什么?”我问道。
医生轻声解释道:“可以算治疗焦虑症,失眠之类精神性神经类病症的药。”
“焦虑症?”
医生见我诧异,又说道:“护士在绪先生的口袋里看到的,他吃这类药物不知有多久了,我这边的系统里并未查到记录,主要是这次的检查发现了患者有大量服用地西泮。”
“什么——他是有焦虑症吗?”我闻言心惊,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还需要患者醒来配合检查才能知道,我暂时无法下定论……今天请您来这里的原因主要是,这段时间患者的情绪需要您特别注意,即便他没有相关疾病,此次急性高热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情绪所致。”
“好。”想想寄微回家时那惨白失色的脸,我心怀愧疚,“…麻烦您了。”
原来他是因为这样才如此待我吗?
……我竟也没试过去理解他。
*
晚些时候他醒来,退了热,神色缓和了许多。
偏头望了一眼现在床边眼巴巴望着他的我,他突然叹了口气,我很是不知所措,犹豫着是否要提起那件事。
寄微兀地开口道:“我很抱歉…对你发脾气,修缘,我觉得我……”他的眉头不由自主皱起来,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定,正要继续说。
我忽然打断他道:“焦虑症是怎么回事?”
他愣了愣,眸中映出一片茫然。
好半晌,他喑哑着说,“工作太忙了,情绪很糟糕……但是并不严重。”
“那你就大量服用地西泮?”我严声责问。
他垂下眼,神情很是焦虑,张了张嘴,却又发不出声音。
我继续责问,“我们在一起十五年,不是几个月,甚至不是几年,我于你来说是什么呢?爱人?还是同居人而已?生病的事也不可以告知我吗?那什么事能告知我?”
他痛苦地闭上眼,逃避地不看我。
安静的病房一时之间甚至能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心疼却又痛恨,看他这般可怜我心中不忍,也愧疚对他的疏忽,可即便此时,他竟也没想过同我解释一二。
“寄微,我自认为你是我共度余生的爱人,无论你是如何想的,我始终这么认为。”
垂头丧气大概也无法形容我此时的狼狈,好像在和看不见尽头的梦境说话,连句回音也没有。
“那种病我也有咨询过医生,不是什么大病,我陪着你,也可以慢慢恢复,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就将我推开……”我渴望他能回应我一句,语气逐渐放轻,也是,他本就生了病,我不该同他说些丧气话。
他睁开眼睛,眼底泛着水光,开口的声音很是低沉,“我没有到生病的那个地步,我只是情绪最近不太好,地西泮也不是医生开的,我在研究所拿的……这次是因为发烧头晕,不小心把地西泮当作其他药吞服了。”
“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吃地西泮?”我皱着眉头看他。
他抿了抿唇,“因为你很烦,我不想再因为你影响情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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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听了我的说辞有些不解,轻声解释道:“可以通过检查来查验是否有精神类症状,因为大部分病人会对此症产生逃避反感的心态……”
我点头示意了解,却没有定下让寄微检查的想法。
医生见状只是嘱咐了几句让我照顾寄微的情绪,也不再多说。
我道谢后走出门去,在他病房前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开车回了家。
意外在家门前看见了我爸妈,二老脚边放着带给我和寄微的东西,见了面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大周末的不在家,发消息不回,你们两个怎么连电话也打不通啊?”
我鼻酸,掩饰地抬手揉了揉,小声嘟囔道:“寄微昨晚发高烧,我送他去医院了,现在回来拿点东西。”
我妈闻言连忙道:“哎,怎么还病了?那你待会儿把我和你爸一块儿带去看看他!”
我心道你这心意某人可是完全不领情啊,哈哈。
鼻子更酸了。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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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磨蹭了一会儿,被我妈骂得狗血淋头,只好拿着我妈精心准备的饭菜开车带他们去医院。
站在病房门口,心情很是麻木。
我爸妈着急得很,门也不敲,立马拧了门把就闯了进去。
我跟在后面,一眼便看见寄微坐在床头发呆,看见我爸妈,他脸色有些僵硬。
我妈走上前去左右望望他,看了好一会儿,心疼道:“哎哟,怎么瘦这么多?”
寄微僵着脸,闷声不语。
我见状脸色不好起来,却又拿他没办法,只好打岔同我妈说话。
“妈你不是带了饭吗?赶快拿出来给寄微吃。”
我妈一拍手,想起来这事,果然拿着饭盒给寄微摆上,“来来来,尝尝妈妈新学的菜,补血养气的。”
寄微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接过碗筷,朝我妈露了个惨白的笑容。
等他吃完,我连忙把我爸妈折腾回去,路上找了一堆理由,简直抓耳挠腮的心烦。
我爸突然冒出一句,“你和寄微吵架了?”
我沉默下去。
我妈却道:“肯定是你对人家不好,寄微平日里多乖一小孩,今天见了我和你爸连句问好都没有。”
我心中冷笑,那是人家瞧不上咱家,也不稀得喊你和我爸。
“他病糊涂了。”我胡乱搪塞一句。
爸妈见状也没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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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以后他又开始到处出差,短则一周,长则数月。
怕他又冒出一句嫌我烦,我选择对他不闻不问。
李权明偶尔问起我俩相处得如何,我也笑着回应,“十五年了,能如何,也不过十五年而已。”
李权明一脸大惊失色。
我却提不起心情来搭理。
有次在商场碰到寄微的师兄,他笑着同我打招呼,聊了几句,说到寄微工作忙的事,我打哈哈,完全不知道寄微具体在做什么的我有些不耐烦地想打断他的话。
他师兄突然叹了口气,“哎,他要辞职了。”
“……为什么?”我下意识问道。
他师兄愣了一下,突然笑道:“他没和你提过吗?说是想去别的城市看看,哦——难道是惊喜?”他抱歉地拍拍我的肩,不好意思道:“也是,你和他最亲密,这个他肯定是要当惊喜同你说的。”
惊喜个屁。
我真想打电话给那个人骂得他狗血淋头。
还最亲密?
我看我在他眼里连个人都不是。
看见路上成堆的蚂蚁路过还能惊出一句‘哇’。
那人却只当我是空气。
说同他冷战都是抬举我了。
我在他师兄欣慰的眼神里许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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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一起买的房子,他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我心想你他妈干脆也别还房贷了,跟你有个鸡毛关系。
顾虑着他的病,我又巴巴地通过与他相交的圈子去探寻,问了几个相熟的好友,人人都说寄微能干,性格又好,虽然平日里是有些疏离,但是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我暗自叹气,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看看有没有藏起来的什么病历报告之类,就连家里放的所有药我也一一拿去检测机构,一无所获。
这样看来就太奇怪了。
一年前我们相安无事,寄微对我谈不上热情似火,却也温柔似水,十五年的相处让我们的日子平淡却温馨,甚至那时候的他还在说着同我的未来——如果不是重大变故,他又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
是了,他还没有明说。
我却渐渐有些明白了。
兴许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他不爱我了——虽然日子不是完全靠着爱过下去的,但是没有爱却无法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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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他相遇得太早,十五年太长,也许他早已厌倦。
想通以后也没什么好难过,月还有阴晴圆缺呢,人怎么不能有悲欢离合了?
十五年算什么。
也就十五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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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很忙,昏天暗地,夹缝求生。
见缝插针地喝水吃饭,看着桌上的水杯,我心中堵着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直到失手将杯子摔碎了才得以舒坦。
心里起了报复的心思。
恶狠狠地,冲刷了我的理智。
寄微回来了一趟,瘦得更多了,手腕多了块名表——不知是谁送的。
我冷冷地观望,见他一言不发地放行李,收拾东西,起身进厨房。
片刻后,他做了我最爱吃的菜。
我坐在沙发上等他来喊我。
他坐在饭桌前,大约十分钟后,他起身将菜倒了。
“陆修缘,我辞职了。”他走回客厅,朝我走来,不知是不是感冒,嗓子低沉喑哑。
我‘哦’了一声,“所以呢?你要去别的城市?”
语气实在算不上好,寄微脸色苍白。
瞧瞧,任谁看了都觉得是我欺负了他。
那我呢?
他这般对我,不是在欺负我吗?
“这些日子,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我也找不到理由来解释什么。”他很快调整好状态,语气冷淡地朝我说道。
我冷笑,“啊,是啊,大忙人。”
“我和你之间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我忙。”他站着,与坐着的我对视,眼神里空荡荡的,一丝情绪也没有。
“是,是因为不爱我了对吧?所以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我真的想不明白。”我不解地凝望着他那空泛的眼睛。
他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低声道:“不突然的,修缘,爱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来得容易,消失得也很容易。”
“我的确不再爱你了,虽然很感激当年相遇时你对我的帮助,也很感谢这十五年来你以及你家人对我的好,可是我不爱你之后,对你的容忍度变得很低,我开始觉得你的一切都令我烦躁,让人不愉快,这样令我与你相处都很困难。”他还在继续说,语气平淡冷漠,“我开始找理由远离你,果然,离开你以后我觉得很轻松。”
“这段时间我也认识了新的人,尝试了新的爱,两者对比——我确实对你没兴趣了,也没办法继续忍受下去。”
“和你一起生活真的很糟糕。”
还不如拿我当空气呢,我心想,这也太痛了。
挣扎着问出一句,“你知道我们在一起十五年了吗?不是十五天,你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松地说出这些话呢?”
“因为没什么感情吧,修缘,你把人之间的感情看得太重了。”
“什么叫没感情?这和感情重有什么关系?我养条狗十五年也是家人了吧?你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易……”
他难得笑了笑,打断我道:“那是因为你太幸福了。”
太幸福了?
他是在说和我生活,他并不幸福吗?
我还想说些什么,再也说不出口。
痛得我眼泪直流,捂着心口,连挥拳让他闭嘴的力气都没有。
“我们还是分开吧,就当你放我一条生路。”他收敛略带嘲讽的笑意,留给我最后一句话。
看着桌上他曾经送我的那个粉色保温杯,我猜,一年前他送我的时候肯定没想过,一年后他会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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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搬出我们的家,大发慈悲地告诉我,另一半他支付过的房贷不需要我还。
我流着泪看他的背影,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做不了。
仿佛世界静止在了我的心里,余下的只有恸意。
一周没去上班,也没请假,上司拉着权明来我家找我,见我胡子拉碴,蓬头垢面,一时也说不出话。
问我怎么了,我只好傻笑,“老婆没了,哈哈。”
再问我只想流泪,他们只好打电话通知我爸妈过来。
狼狈至极,我觉得自己好像一条被人打断腿的狗,站在路边谁瞧上一眼都要说句可怜。
我妈这次没再骂我什么,往常她总是为寄微一些的,此时见了我她却只是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修缘啊,想哭可以哭,妈妈和爸爸都在呢。”
只是分手而已,失个恋算什么,我一边心想,一边嚎啕大哭。
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想不明白爱与不爱差别为何如此大,也无法接受那人怎么能对我说出这种话。
痛苦与难堪揉进了我的躯体,悲伤的情绪几欲将我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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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我恢复了正常生活。
我也学着那人,不再爱他。
工作和父母都很好,我春风得意,李权明约我出去漂流还是旅游,通通都去了。
再也不用等什么人有没有空一起,乐得轻松。
权明也很是欣慰,也替我牵了几回线。
虽然暂时还没心情遇见新的人,但是也开始畅想着同人在一起的未来。
已经很少想到那个人了。
那个我很宝贝的保温杯也早已被我丢进储物间的角落。
也不过十五年而已。
忘却也不过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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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我又有了新的爱人。
爱人体贴温柔,虽然偶尔过度撒娇,却不会无缘无故冷落我。
爱人不会做饭,却很乐意去学习如何为我准备爱吃的饭菜。
爱人工作努力,却不会在忙的时候对我不闻不问,会告知安慰我。
爱人待我爸妈同自己的爸妈一般,喊起爸妈来比我还亲密。
爱人也会送我杯子,专柜店里两三千的,上面也没有花里胡哨的花体英文和早日退休,更不会是粉色。
爱人是爱着我的。
我同爱人住在那间房子里,生活平淡且幸福。
我想,人或许就是要经历过磨难才能得到幸福。
“…修缘,你在看什么呢?吃饭啦!”
“好,马上!”
.
“唉。”爱人难得下了个早班,却窝在沙发里唉声叹气。
我好奇地看过去,问道:“怎么了?工作不顺利?”
他把手机朝我递过来,指着上面的内容道:“刷微博呢,这有个博主发的故事看了有点心塞。”
我扫了一眼,发现是营销号截图搬运了人家的论坛贴。
标题是——希望你永远也不知道。
我心道什么东西,噱头十足。
爱人黏黏糊糊窝进我怀里,撒娇道:“你看嘛,这人活着还真是悲伤,明明爱着却不能说爱,人类还真是执拗……如果我是他我可能慢慢就接受了,才不会舍得放弃。”
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好抱着他,认命地看这个听起来就很矫情的帖子。
——希望你永远也不知道。
「我打算在某天去死,心里有很多说不出口不能与人说道的话,所以决定在这个只有我一个人的论坛里说说看。」后面还跟着个俏皮的小熊猫表情。
「我讨厌我的姓氏,也不太喜欢我的名字,因为姓氏是人渣和奶奶家的,而名字是妈妈取的。」
看出来平时和人没什么话可说了,啰哩啰嗦的。我一边吐槽一边摸摸爱人的头发。
「我生来是个错误,妈妈却为我取了‘寄微’做名字,真是奇怪……人渣强迫她生下了我,甚至令她决绝地将人渣砍成烂泥,她却为我取了‘微小的希望’这样的寓意作为名字。」
「寄微,寄微,我妈寄予了微小的希望给我,可我做不成妈妈的希望,也做不了任何人的希望,我连自己的希望都做不了。」
……
爱人抬头看了我一眼,“怎么啦?”
我摇摇头,想开口说些什么,嗓子却堵住了。
「妈妈死后,外婆家对我没有感情,只好把我丢回奶奶家——就叫她奶奶吧,虽然我也没真的叫过。他们一家人嫌弃我是杀人犯的儿子,即便流着人渣的血,也不过是个杂种而已。老实说,我也这么认为。」
「他们拿我当外人,我觉得挺应该的,但是小时候不懂,只觉得难受,后来想想自己这样也挺可笑,我奶奶没把我掐死可能因为我是她那个人渣儿子就在人世间唯一的种了——虽然是个杂种。」
「我不喜欢强迫了妈妈的人渣,还有人渣的一家,以及身为杂种的我自己,所以我非常讨厌别人喊我的时候带上我的姓氏……虽然有点强人所难,但是也确实曾经有人做到过。」
「不过他偶尔也会在非常生气的时候连名带姓地喊我,明知道是因为我惹他生气,可是我还是会觉得他不应该这样对我,我明明不该这么想,却还是会这么想,完全无法控制。」
「这令我苦恼,也很痛苦。」
「被好心人资助一路念到高中,生活窘迫,常常因为掏不出生活费而被人孤立,虽然我觉得这个被动原因很好笑……但是还蛮符合那些人的性格呢。不过也挺好的,这样我就有多余的时间在便利店打工了,因祸得福,我遇见了我的爱人。」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因为他在学生会忙活得头晕眼花,出来觅食,被我煮的关东煮勾魂夺魄……于是,他说,“哎,给我来二百块钱的。”」
「真可爱啊,像个笨蛋小狗。」
我深吸一口气,嘟囔道:“你才是笨蛋小狗。”
「他比我大几天,却比我高一级,大一在学生会忙生忙死,每天饿得头晕眼花地来觅食,一来二去便和我熟了。后来他常常来看我,顺便觅食。知道我是附近的高中生,他还经常给我带零食,说高中生都是饿死鬼。我说我饿了就吃二百块的关东煮嘛。他闻言一愣,突然狂笑起来。边笑边拉着我的手。我知道他是怕笑着摔倒,后来我俩谈恋爱他和我说,只是想趁机拉你的手。」
「我那时候真幸福。」
…
「他那时候也常常和我提起他的家庭,提起他的未来,他说想有个贴心的爱人,即便是男的也没关系,父母这边他来负责。我想,我那时候确实心动不已。」
「我偶尔会想起妈妈,想起我刚学会说话,第一次喊妈妈的时候,她回头来看我的眼神,不舍却坚定。可惜我这一生,只喊过一次妈妈。」
…
「经常会想到死亡,怀着恐惧却又向往的心情。但是每天都可以见到某人,便决定等一等,也许时间久了,就不想死了呢。」
…
「和他在一起的第六年,我研究生快毕业,他早已工作,我们同居在离我学校很近的地方……我在想,他真的很爱我。之前承诺过的父母那边也解决得很好。只是我依旧对着他父母喊不出口…」
…
帖子的更新时间跨度非常大,并不是每月都更新。
看着更新的间隔时间我回忆着当时,鼻子泛着酸意。
「今天去了趟医院,确诊了双相,不奇怪,我向来很是倒霉,对倒霉的方式并不计较。晚上给他做了他爱吃的千层面,看着他笑吟吟满足的模样,我心知……我还有他。熬一熬,未必不能熬过去。」
「药吃了感觉情绪虽然好了很多,但是像是被隔离起来了一般,我有些难以感知他的情绪……刚刚他路过我旁边,听我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好奇地想看,被我凶回去了。这个帖子……可不是给他看的。他这样的笨蛋,要是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他是要心疼的。」
…
「他最近嫌我管得太多,经常和我吵架,我有些沮丧,不太明白一些事为什么明明按照我说的做是对的,他却总要和我讲奇怪的情理。不对就是不对,同情对方也不能改变事情的对错。……算了,顺着他吧。要不是同情心,我这样糟糕的人他怎么会要。」
…
「今天又和他吵了一架,他阴阳怪气地喊我全名。我感觉头疼,心里也闷闷的,情绪很糟糕,吃了药只想睡觉,他却一直在敲门,不停地发消息,很吵。很吵。很吵。」
「我没有力气」
「他的手被我用门压到了,感觉心慌,他一直在发脾气,我感觉很害怕,不明白,也不太懂为什么,他又喊我的名字,讨厌人渣的姓氏,明明告诉过他,为什么还要喊。为什么。很糟糕。」
「……吃药了,但是感觉没有以前轻松了,呼吸很费力,好想让他来救救我。」
…
「去他父母家,他因为我没有喊他父母爸妈而生气,质问我,我心里有答案,我知道他们所有人都对我好,但是我喊不出来,我喊不出来。我好羡慕,可是我喊不出来。他为什么要这样一直问我父母,我不可以只有自己吗?告诉他我父母都死了,他果然变得很内疚,满心满眼都是对我的心疼,我看了不知为何感觉心里很平静,要是从前我肯定要好好安慰他的。可是我不想。是你非要知道的。」
…
「他朋友对他可真好,会约他出去玩,两个人关系好到上下班都可以一起,我有些羡慕。他朋友好像不太喜欢我,是因为我看他们的眼神吗?……我只是羡慕,所以才会一直盯着看。他是笨蛋,看起来一点也不知道他的朋友讨厌我。还约我一块儿赴朋友的约呢。」
…
「快要被情绪融化了。」
…
「让我猜猜看,今天他会不会生气?因为我借着出差的名义跑掉啦。」
「和他待在一起,好害怕他会讨厌我。」
「他发了消息来,说做了噩梦,买了很多药,吓得我刚拿起药瓶的手抖了一下,将药撒了出去。我胡乱搪塞,他果然没再说什么。我最近在住院,挑了个海边的医院,每天听着海浪声,倒没什么快乐的感觉,只想一头栽进去,一了百了。」
…
「把工作以来的所有钱都拿去还了房贷,心里的负担轻松了一些。最近和他的感情很不顺利,他无法理解我的想法,因为我无法与他分享……我说不出口,也不是很想说,心里的念头很消极,总想着大不了我去死好了。我想我实在可恶。怎么能什么也不告诉他就这样贪恋他给的温暖呢。」
…
「出院假借出差回家的名义,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左右逡巡着,还翻了我的包,幸而我要在进门前把里面的药换成了钙片……我是如此地了解他,知道他会因为一场梦百般警惕。……我感觉我是幸福的,但是感觉不到幸福。心里总是冷冰冰的,对着温暖的他也是。」
…
「我想好了。」
…
「我需要住院,只能不断地借出差的名义,渐渐地,他不再问我去哪里,做什么,我心中什么想法也没有,药真是好东西,吃完了只管发呆睡觉,像个死人。」
「我看了几本书,里面说起起‘爱’与‘幸福’的意义,我试图回想,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想着他,也感知不到。我想我是爱他的。护士又来监督我吃药。」
「总是吃药,又要吃饭,还得睡觉。他给我打电话问我为什么不回家,我同他说我在忙,听得出来他非常生气,应该很想揍我,我还是平静地回答他,我在忙。然后挂断电话。我在忙着吃药,忙着吃饭,忙着睡觉。忙着活着。」
「护士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甚至不知道我在写什么,这个帖子是为什么存在的。」
「回家了一趟,不小心将地西泮吃太多,发烧被他送去医院,我努力控制着不想死,所以很努力地回答了医生的话,对他却没什么可说的,我对他的爱很多,但是不仅他感受不到,我也感受不到。」
「他不知道从哪儿知道我病了,我找不到借口,只能不承认,他应该还不清楚这个严重程度,他显然被我的态度伤了心,我有些心疼。」
「他彻底不在意我了,这样很好。我又住了一段时间院,师兄说我之前的研究专利卖出去了,给我分了很大一笔钱,我大约估算了一下,差不多够用。」
…
「我辞职了。已经没办法再控制情绪正常生活,工作于我来说很难。」
「路过一家便利店,关东煮很香,我突然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很想他。手腕被刀割伤了,只好戴了块仿名表,这才回了家。给他做了他爱吃的菜,他没有过来吃,我又倒掉了。」
「和他分手了,说了很多,他一脸难以置信,虽然我大部分都在胡说八道,可是有一句话是真的。‘因为你太幸福了’。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
「他是个责任心与同理心都很强的人,性格温柔,也很善良,工作努力认真,对生活积极上进,家庭和睦,左右逢源。我很喜欢这样的他。也希望他能这样永远幸福下去。十五年很珍贵,却并不算什么,我也不是故意要他这样为难,深知他会同情,可我不愿意。我的决定与他无关,只是自己实在无法支撑,所以决定放弃自己。」
…
「人的死并不复杂。不过一瞬间,复杂的是为什么死?又如何死?因着这两个难题我苦恼了许久,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活得太幸福而不想死。」
帖子的最后一更在两年后。
「我想了很多种办法,都会给人添麻烦,只好买了一辆二手车,就让它成为我最后的归宿吧……我这两年将所有与我有关的东西都从他身边剥离开来,也断了与所有人的联系,死只是一条路,我向着这条路走只是因为我想,无关乎任何人。所以我的死应当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困扰。
真好啊。我终于可以去喊喊我的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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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替我擦了擦脸,温柔地说道:“对吧,很悲伤吧,怎么会有人因为怕那个人伤心还特意花两年时间去剥离自己与世界的关联呢……”
“修缘,被这样的人爱着真是幸福,对吧?”他的手轻柔地擦着我的眼泪,小心翼翼地环抱着我的肩膀,小声道:“不过也很可怜啊…”
成为不了别人的希望,也成为不了自己的希望。
“对了,前两天我在储物间翻出来一个粉色保温杯,也太丑了吧,还是羽毛球赛的纪念品……你朋友的吗?”
我摇摇头,眼泪不停地掉下来。
“那是谁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