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为江杳段逐弦的小说《现在悔婚来得及吗》已完结正火热推荐中,小说现在悔婚来得及吗是一本好看的纯爱小说,由作者迟小椰所著,内容是:江杳准备要和人结婚了,但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结婚对象居然是段逐弦。
《现在悔婚来得及吗》精选:
晚八点,正是灯红酒绿的好时候。
江杳窝在会所沙发里,对着只剩冰块的空酒杯发呆。
舞台上一场无病呻吟的情歌奏唱终于结束,几个女人笑吟吟在他身边落座,把几瓶洋酒往桌上推。
“江少,这是新到的酒,从F国私人酒庄空运来的……”
“不用介绍了。”
江杳打断女人的话,像是刚回过神来,睁开半阖的眼。
“像以前那样,记我账上就行。”
江少一句话,一周业绩直接拉满。
几人笑逐颜开地替他倒酒,借着明暗交叠的灯光,视线悄悄在他身上流连,多少有点儿心猿意马。
面前的这张脸几乎挑不出半分错处,无论看过多少遍,再见都叫人怦然心动。
但要用英俊形容,又不甚贴切。
有别于剑眉星目的长相,江杳生了双桃花眼,眉梢隐约挂着风流气,总有种漫不经心的性感。
尤其今天,这种性感像被激发过一样,更强烈了。
可惜她们的任务是当牌搭子,没机会深入探究这副皮囊下的温度。
江杳打牌鲜少瞻前顾后,今天的出牌速度更是快得离谱,甚至有些失了章法。
仿佛浑身力量都汇聚在指尖,源源不断地被掷出,以免无处宣泄。
随着起牌落牌的动作,贴合度不够高的黑衬衫袖口略微隆起,空阔的部分反复露出内里冷白的皮肤。
凸起的腕骨附近,明显有半圈暗红。
另一只手腕也有。
像是被长时间捆绑过的信号。
这张桌上除了江杳,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一眼看出这痕迹带了多少非同寻常的刺激色彩。
“想不到,江少私下里玩儿得还挺花嘛。”
江杳闻言,顺着她们的视线垂眸,敛了敛两边袖口,没说话。
他讳莫如深的态度,反倒勾起了周遭八卦之心。
江杳是这儿的老主顾了,性格大方,出手阔绰,每次过来,都招呼一堆颜值高的服务生作陪,但也仅仅止步于此。
他通常只是纯喝酒打牌,赢了钱归牌搭子,输了算他,牌技好的小费管够。
任凭再多人对他袒露渴望,从不向“信徒”施恩。
明明长了张“像有十个女朋友”的脸。
很难不叫人好奇他的私生活。
有个紫发女人继续试探:“是咱们这的人吗?”
“不是人。”江杳面无表情开口,“是禽兽。”
紫发女人闻言愣住,饶是妙语连珠傍身,也一时不知该怎样接话,被江杳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出牌。
*
昨天,江杳参加了一场婚礼,新郎是他青春期曾短暂暗恋过的对象,沈棠。
虽说少时那点儿浅薄随性的爱慕,早被岁月磨灭得一干二净,但望着台上那个温润如玉、谦和腼腆,好像和十年前别无二致的男人,江杳还是难免生出恍惚。
不过,比他更恍惚的,估计还有对桌那位。
江杳心想,顺便扫了一眼。
他曾经的情敌——段逐弦,正端坐在那里,聆听沈棠对妻子深情款款的誓言。
段逐弦祖上有欧洲血统,一双深瞳压在略高的眉骨之下,晦暗如海,压根捕捉不到半点情绪波动。
江杳不信邪,盯着看了半天。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瞬间,那张雕塑一样的脸终于松动了些许,唇角牵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应该是笑了。
江杳反复确认几次。
这个笑容,被江杳理所当然地解读为故作大度的自嘲。
据说这场婚礼的五星级酒店,还是段逐弦以好哥们的身份赞助的,颇有种为心上人“送嫁”的败犬气势。
这么一想,江杳内心明媚了起来,有点嘚瑟地喝了口酒。
他和段逐弦可不一样。
高中毕业后,他只在逢年过节才偶尔和沈棠见上一面,曾经有多少旖旎的想法,如今也都散得没影了。
可段逐弦不仅跟沈棠就读同一所大学,还一前一后去了北美留学,追这么紧,怎么看都不可能有放下的机会吧?
这么一想,段逐弦也真够自虐的。
不过,江杳还没圣母到对讨厌的人产生怜爱之情的地步。
段逐弦纯属自寻烦恼、自讨苦吃、自作自受!
婚礼结束后,沈棠在酒店娱乐区开了间包房,招呼他们这些老同学聚会。
江杳和段逐弦都去了,分坐南北角,就像平时那样装不熟,从头至尾没讲一句话。
聚会上,江杳见到不少昔日同窗,心情好,多喝了几瓶,醉后稀里糊涂进了沈棠为他准备的客房,一觉睡到下午三点。
刚醒来的时候,江杳还非常茫然,只觉得浑身酸得不像话,像在健身房举了一晚上铁。
可他不记得自己喝醉后有这种怪癖。
迷迷糊糊下床的瞬间,一股刺痛从下方猛然窜上脊椎。
转头,视线定格在床尾的垃圾桶。
里面全是用过的套,数不清有多少个。
他似乎不是举铁一晚上。
而是被人举了一晚上。
用那玩意儿。
“我草!”
江杳脱口而出一句国粹,眼圈都差点激红了,大脑嗡嗡作响,扶向腰后的手腕也开始隐隐作痛。
他依稀有被领带捆绑的记忆,那个狂徒捏住他的双腕,力气大得吓人。
江杳来回抓着头发,在套房里一瘸一拐地走,转了一圈又一圈,试图找到凶手留下的其他罪证。
直到他看见客厅茶几上,自己手机下压的一张字条。
字条上龙飞凤舞两行钢笔字:公司有重要会议,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没署名,只留了串手机号。
江杳一眼就认出了笔迹,断片的记忆在这一刻回笼几缕,手也跟着腿一起抖了起来。
这时,他收到沈棠发来的语音消息:“昨晚你醉醺醺离开包间,逐弦说要去看看你,之后你俩都没回来,我找他有点事,但联系不到他……他还好吧?”
江杳本来也想讲语音,但使用过度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只得抬起颤巍巍的拇指回复:「他目前还活着。」
沈棠:“这样啊。”
语气明显带点迟疑。
但江杳非常确信这一点。
因为昨夜上他的不是别人,就是段逐弦。
*
嘎嘣一声。
江杳咬碎了嘴里的冰块,磨牙般嚼着碎渣,缓缓咽进肚里。
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把对面洗牌的女人吓了大跳,她还以为是自己赢了牌,惹江少不高兴了。
下午那会儿冷静下来后,江杳记起了一点昨晚的事情。
他和段逐弦是在客房门口撞见的,都坚称这是自己的房间。
段逐弦一副懒得和他吵的样子,率先进门。
他也不爽地跟了进去,想把段逐弦从床上踹走,后来两人莫名其妙纠缠到了一起。
他不记得是谁先主动。
他俩甚至还为谁上谁下打了一架,领带就是那时派上的用场。
而且后来他发现,确实是他走错了房间,他的房间在隔壁。
这一切,离谱得就像梦,直到现在还没完全清醒,他整个人都没缓过劲来。
明明遭受了奇耻大辱,却一时想不出任何对策,只能像个鸵鸟一样,钻进“安全屋”喝闷酒。
江杳今天手气不好,连输好几把。
打到最后也没了兴致,说累了,出去透透气,等会儿再战。
紫发女人叫Amy,是服务生里的领班,十多分钟后,她悄悄跟出去看情况,发现江杳站在狭长的走廊尽头,对着一幅挂画兀自出神。
身形有些说不上来的颓唐萧索。
走近才发现,这怪异感都是江杳身上那件不合身的黑色衬衣闹的。
她笑着问:“江少,你衣服是不是稍微买大了点儿?”
墙上的挂画是泛黄的仿宋古琴图,江杳从琴弦上移开视线,敷衍地“嗯”了一声。
他自己的衬衫经过昨晚的厮混,已经皱得像腌咸菜,纽扣也脱线了,还沾了不明液体,压根穿不了。
好在床头柜上放了件衬衫,看着挺新,应该是段逐弦买来的。
他当时急着跑路,想也没想就穿了,这会儿才注意尺码不太合身。
刚才打牌太久,江杳下意识揉了揉愈发酸痛的腰。
Amy见状,好心提议:“要是喝多了头晕,可以扶着我。”
江杳没拒绝,直接往她肩膀送了几分力道过去。
两人沿着走廊往回走,江杳漫不经心和Amy说话,顺手掏出手机,打开朋友圈,刷到三十分钟前熟人发的一张聚会照片,配文:【猜猜哪位大佬大驾光临?】
画面里充斥着乱糟糟的光线,江杳一眼就看见段逐弦坐在沙发上,随手捏了杯酒,像块玉一样,显眼得发光,仿佛和周围所有人都有壁。
狗东西!
把他搞成这样,还有兴致寻欢作乐!
江杳怒上心头,拇指用力双击段逐弦脑门儿,放大照片,无意间瞥见酒桌边缘一个熟悉的标志。
他抬头看向走廊墙壁,上面也有相同的图案。
??
他一愣,脑中还来不及拉响警报,就听见前方迎头传来讨好的询问。
“段总喜欢什么样的啊?待会儿回了包间,我叫几个漂亮懂事的过来热热场子。”
然后,是一道冷淡的声音——
“不必了。”
段逐弦是被冯衍做东请来会所的。
冯衍手上有个项目要拉大额投资,想私下和段逐弦套套近乎。
最开始,段逐弦拒绝了他的邀约。
想想也是,段逐弦和他们这帮同龄人云泥之别,向来不参加乌七八糟的派对。
冯衍随即更改计划,打算过两天找个高雅的地方,正儿八经宴请段逐弦一回。
可就在聚会开始前,他意外收到段逐弦同意加入的消息。
贵客光临,冯衍特地叫了几个网红模特儿过来助兴。
段逐弦坐在包间里,全程沉着眉眼,看也不看美人,没过多久说要接个电话,结果半天没回。
冯衍生怕段逐弦不满意他的款待,赶紧出来找人,刚要把段逐弦往回请,转头便遇到了江杳。
彼时,江杳正搂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和他们狭路相逢。
“江少。”冯衍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了。”
不期而遇,江杳脑仁子嗡嗡了半天,面上没露声色。
他稍稍点了下头,刀子似的视线扫过一旁的段逐弦,发现段逐弦也在看他。
不过,对方只瞥了眼他搂在Amy肩头的手,就挪开了目光,继续看手机,肩颈被走廊浅黄的灯光衬着,面部线条有些冷硬。
段逐弦高挺的鼻梁上,横着一抹突兀的红痕,是他俩昨晚在床上打架弄的。
破坏了五官原有的平衡,使得整张脸少了几分刻薄,多了几分落拓,显得不怎么正经,甚至有股莫名的骚气。
跟个会所的鸭子似的。
江杳充满恶意地想。
这时,有个阴阳怪气的男声突然响起:“哟,段总这是得罪谁了,怎么还挨揍了啊?”
江杳循声看过去。
来人他恰好认识,名叫李睿智,可惜本人是个标准的傻缺。
段逐弦走精英路线,顶着旁人的崇拜和嫉妒,活到现在拉到的仇恨数不胜数,李睿智赶巧就是其中之一,不知给段逐弦造过多少谣。
他和段逐弦之间的事儿,还轮不到这么个货色来指摘。
没等段逐弦和冯衍作出反应,江杳松开Amy,抄兜往前走了几步:“还有空关心别人呢?不如先想想自己飙车撞人的事儿,怎么瞒住你爹。”
江杳扬起下巴,侧身挡在段逐弦前面,没注意到段逐弦微动的神色。
李睿智闻言,“草”了一声。
那男的开口就要三百万损失费,不然就喊媒体闹大,他不是拿不出,只是这么一笔账划出去,难保不会被他爸发觉。
他为这事儿愁好些天了,冷不丁被江杳当众揭起,立马恼羞成怒:“我说话的时候,也轮得到你一个乡下来的臭暴发户插嘴?”
江杳不是本地土著,早前听过不少这种蔑称。
他揉揉耳朵,有点好笑地问:“我是臭暴发户,那你是什么,臭要饭的?”
冯衍在旁边兴致勃勃观战,听到江杳这话,忽然想起李睿智是情妇带去讨名分的私生子,在讲究脸面的李家从小不受待见。
他一个没忍住,噗嗤乐出声。
被连续戳到痛脚,李睿智涨红了脸,怒目圆睁放狠话:“江杳,你他妈给我等着!”
江杳挑眉:“没问题啊,我等着,等着看你爹打断你的腿,你妈给你哭丧。”
李睿智张开嘴,还想说点什么,又自知怼不过,还被四双眼睛包围着,最后灰溜溜走了。
冯衍朝李睿智背影骂了句“傻逼”,转向江杳:“江少今天一个人?”
“嗯。”江杳点了下头。
“不如去我们那边吧,人多热闹。”冯衍指指身后不远处的包间。
江杳本想拒绝,接触到段逐弦同样看过来的视线,生生咽回了话。
别搞得好像他故意躲着段逐弦一样。
“行。”江杳抬抬下巴,“我过去坐坐。”
到了包间,一群人疯疯癫癫五光十色。
江杳有点诧异,段逐弦竟也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找乐子。
其他人没想到冯衍还能拐个新成员过来,纷纷跟江杳打招呼,探究的目光在江杳和段逐弦之间来回瞟。
段逐弦走在江杳前面,路过原先落座的单人沙发,没坐,径直往对面的硬质座椅走去。
江杳和人寒暄完,就近朝那个单人沙发坐下,往后一靠,腰部抵在松软的鸭绒垫上,酸胀感顿时缓解了许多。
这沙发坐着还挺舒服的。
和段逐弦这种遗世独立的贵公子不同,江杳江湖气息重,为人大方坦诚,人缘素来不错,包间里想和他做朋友的大有人在,很快形成了新的话题中心。
冯衍招呼完江杳后,走到小吧台边和人碰了杯酒,一脸八卦兮兮。
“前阵子还听那帮人在传,说江少和段总不对付,可我刚才在外边,看江少还挺维护段总的嘛。”
江杳和段逐弦不合这事儿,早就传遍了整个圈子,但都是些虚虚实实拿不准的消息,大家也只能当乐子听听。
另一人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那是你以前没在菱北,不清楚,这俩早都斗了多少年了。上学那会儿,我跟他们一个高中,经常围观他俩打球,只要这两位风云人物一对上,保准精彩的要命……”
两人借着音乐声谈论,只言片语隐约飘进江杳耳朵里。
虽然说得有些夸张,不过也并非全是无稽之谈。
江杳纯属吃了长相的亏,看上去像个不学无术的绣花枕头,但他其实头脑不错,运动细胞也发达,样样都能在同龄人里拔得头筹。
直到升了高中,他以为自己还能不费吹灰之力稳坐年级第一,然而首次月考后,排行榜上出现了一个以一分之差压倒他的人。
放榜那天,他独自在公告栏前,站了许久。
段逐弦。
回教学楼的路上,江杳默念了好几遍这个名字,冷不丁听到身边有人叫出这三个字。
顺着那人看的方向,他举头,遥遥一望。
二楼的栏杆边趴了一堆放风的学生,段逐弦就在其中。
肤色明明不算特别白,但站在一群人里,仿佛在发光,视线应着呼唤垂落的瞬间,如同误入凡尘的神,朝路人匆匆降下一眼。
傲得要命。
江杳这人从小到大顺惯了,有点儿眼高于顶,又刚好处在最嚣张的青春期,瞧谁都不入眼。
段逐弦是第一个,让他仰头看了许久的人。
此后,江杳就和段逐弦彻底杠上了,双方实力旗鼓相当,都想压对方一头。
除了每个月争夺成绩榜一二名,让第三名望尘莫及的固定节目外,他们也会在运动场上短兵相接,或者分别代表自己的班级打辩论赛,甚至一前一后站在国旗下演讲。
他还挺享受和段逐弦做对手的感觉。
再后来,通过段逐弦,他认识了段逐弦的同桌沈棠,被沈棠身上恬淡的气质吸引。
经过多方打探,他得知沈棠出身书香门第,最大的爱好是现代诗歌。
江杳学什么都快,唯独语文扯后腿,写诗更是挤半个字都难。
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脑细胞都快死绝了,好不容易编了首情诗,矫揉造作得他自己都没眼看。
他平生第一次产生严重的羞耻感,于是让隔壁班关系不错的同学帮忙递信。
结果信还没送到,就被段逐弦拦截了。
那会儿他们学校正在狠抓纪律,尤其是早恋,而段逐弦是教导主任钦点的纪律员,传说六亲不认,人送外号“玉面阎罗”。
当天晚自习后,在校门旁大雪纷飞的小巷里,江杳大步追上前方背影修长的少年。
他气喘吁吁问:“你把我的信交到政教处了?”
“我没收了。”
段逐弦并未停下脚步。
江杳长舒一口气,还好段逐弦没做得太绝,替他省去了一些麻烦。
但他心里还是难免冒了点疙瘩。
他跟在后面:“我知道这是你职责所在,能理解,可咱们好歹也算有点小小的交情,你就不能通融我一下?”
段逐弦听到这话,忽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向江杳,脸色不偏不倚藏进夜色和雪色里。
“小小的交情?”
在一间嘈杂的、惹人心烦的小杂货店旁站定,段逐弦只说了这短短五个字。
但江杳永远忘不了段逐弦当时的语气——
充满了疑问和不认同,尾音还透着点嘲弄,不知道是在讽刺谁。
说不失落是假的。
他和段逐弦的确没有正式表明过朋友关系,甚至大多时候,他们都以交锋的形式相处。
可他原本以为,段逐弦也跟他惺惺相惜,没把他当成单纯的对头。
彼时,段逐弦冰雪般的态度给了他当头一棒。
原来只有他在一厢情愿,段逐弦连“有点交情”的名分都不想给他。
“高三了,最重要的是学习。”
紧接着,段逐弦丢下一句极其生硬和匆促的话,朝前方停车的地方走去。
江杳依旧愣在原地。
一个推测乍然浮现。
随即,他想起一些被他忽略的细节。
譬如他每次去隔壁班找沈棠,总能透过窗玻璃,触到段逐弦意味不明的视线。
还有好多回,他和沈棠说话,段逐弦突然出现,然后以各种理由叫走沈棠。
以及他逐渐表现出对沈棠的兴趣后,段逐弦无故对他疏远……
“段逐弦,你也喜欢他。”
江杳冷冷说出心中所想,用的是陈述语气,段逐弦亦没有反驳。
“你这叫公权私用!”
江杳朝段逐弦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喊,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北风,雪打在脸上生疼。
或许,段逐弦不是没把他当朋友,只是在情敌关系面前,他们的交情变得不值一提。
思及于此,他心中忽然横生出一股邪火,提着拳头就砸了上去。
段逐弦稍一偏头,凶狠的拳锋从他颧骨旁掠过,又被他反手接住,但他的颧骨还是擦破了皮。
不过江杳也没好到哪去,被段逐弦捏住的那只手,由于对方力道太大,小指轻微扭伤,连续一周握笔的时候只能翘起来,写作业跟唱大戏似的。
他对段逐弦的好感度,也在那天跌入谷底。
“真诚”是他做人的准则,做对手他随时欢迎,就像段逐弦在竞技场上处处与他争锋相对、分毫不让那样。
但千万别和他玩阴的。
欣赏这么久的人,竟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实在难以接受,甚至有种遭到背叛的愤怒,此后便再没给过段逐弦好脸色。
从一种敌对,转为另一种敌对,个中落差可谓天翻地覆。
但在旁人眼里,他们的关系从未改变。
*
“来唱歌啊江少。”
一只话筒呈抛物线滚落进江杳怀里。
“不唱,嗓子疼。”
从恼人的回忆中抽离,江杳眉心微皱,嗓音有些沉冷,随手将话筒递给另一人。
那人喝多了,抱起麦克风就开始荒腔走板地干嚎,一个人搞出一整个合唱团的动静,吵得很。
江杳有一搭没一搭,和周围的攀谈者说话,意兴阑珊时,伸长胳膊,去拿桌上的伏特加。
接近瓶身的瞬间,冷不丁碰到一只微凉的手。
他触电般缩了一下,眼睁睁看着酒瓶被对面的段逐弦拿走。
他沉住气,等待段逐弦倒完还回来。
谁知段逐弦倒了一杯后,直接把酒瓶放到了离他很远的另一张桌上。
?
要不要这么没公德心?
江杳眉心微蹙,随手开了瓶桌上的果汁,一边啜饮,一边眯眼看向段逐弦的方向。
段逐弦正坐在椅子上,和冯衍聊项目,面上斯文沉稳,游刃有余,把这乌七八糟的包间搞出了谈判桌的气势。
装逼得很。
这时,有人拿了道具提议玩桌游,点数最小的两个人唱情歌。
江杳和段逐弦作为稀客,都被推上了游戏桌。
延续刚才打牌的烂手气,江杳第一把就输了。
然而更倒霉的,是段逐弦和他手气一样烂。
结果揭晓时,气氛凝滞了一瞬,随即沸反盈天——
“唱情歌!唱情歌!”
“快把话筒给二位呈上去。”
“来首经典老歌,《今天你要嫁给我》怎么样?”
江杳闻言,像被什么刺中,一下握紧拳头,皱眉扫了段逐弦一眼。
有人挤眉弄眼问:“段总怎么说?”
段逐弦扔下手中的道具:“愿赌服输。”
江杳眉心一拧。
从偶遇到现在,段逐弦始终是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就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也对。
浑身散架的是他,被讨厌的人肆意妄为的还是他。
段逐弦只不过哆嗦了几下而已。
“江少好像不敢跟段总唱情歌啊。”
“哈哈,江少害羞了。”
见江杳吞了苍蝇似的表情,其他人变本加厉起哄。
他们都听过江杳和段逐弦不和的传闻,多少带点儿故意。
闹得正起劲的时候,江杳黑着脸,猛然站起身,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有个女生怯怯地问:“杳哥怎么了呀?脸色好差。”
“想吐。”
江杳面无表情丢下两字,也没让左右让路,长腿一跨,直接迈过横在面前的矮桌,离开了包间。
*
走出声色嘈杂的夜场,四周仿佛一下被抽成真空,耳膜只余涟漪般的细微震颤。
江杳的确胃不怎么舒服,今天一整天都没正经吃东西,喝下去的酒全在胃里翻江倒海。
他点了支烟,试图用尼古丁镇压浑身不快。
九月的秋夜悬在头顶,弥天盖地沉默。
万籁俱寂中,皮鞋踩出的沉稳脚步声,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快走到路边的时候,江杳转身。
几米外,夜雾浓重,迎面而来的男人面容不清。
“还打算跟多远?”
江杳面无表情问。
“结束会议后,我打你电话,系统提示正在通话中。”
段逐弦边说边走上前,伏满全身的夜色缓缓褪去,在路灯下露出一张难辨情绪的脸,连同鼻梁上那抹显眼的红痕。
“因为我用你留的纸条把你电话拉黑了。”江杳绷着唇角,弹弹烟灰。
段逐弦“嗯”了一声,看上去并不意外。
最近几年,他们几乎没有主动来往过,即使处在同个交际圈,时常避免不了碰面,也要么装不认识,要么针锋相对。
江杳想问段逐弦是怎么搞到他手机号的,但仔细想想,他的号码好像不是什么军事机密,于是换了个问题。
“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段逐弦:“确认你的状态。”
江杳冷着一张脸:“放心,我不会找你索要精神损失费。”
“我是说——”段逐弦视线垂落,朝江杳身后略扫了一眼,“那里。”
江杳脸色一僵,嘴上却若无其事:“一点感觉都没有,可能太细了吧。”
对于江杳造的谣,段逐弦并没有像多数男人那样被激怒,只是淡淡道:“我早上给你上过药,消肿功效很强,你醒来后没太大的不适感也正常。”
江杳:“……”
空气瞬间陷入一片窒息的沉默。
江杳拿出唇间的烟,朝段逐弦的方向吐了一口白雾,直到那张古井无波的面孔逐渐模糊,他才终于压下翻涌的情绪,隔着一层朦胧,凉凉开口。
“还有件事,我想请问段总。”
段逐弦点了下头,示意他说。
“你是怎么敢……怎么敢绑我的?”
江杳咬咬牙,指着手腕的红痕,没能问出最难以启齿的话。
“昨天晚上,你挺配合的。”段逐弦说。
江杳语塞,沉沦欲海的荒唐记忆浪涌而至,将他烦躁的心吞没了一瞬。
不得不承认,抛去理性不谈,他的身体确实就范了。
像是某片未知的神经,突然被注射高浓度的渴望,根本无法抗拒。
但他眼下都这样了。
被宿敌凌驾一夜,心身皆损。
段逐弦还不忘怼他,真他爹的不是个东西!
见江杳耷拉着眼,突然不说话了,段逐弦视线在他身上逡巡片刻,原本淡淡的语气忽然染上几分异样:“我还以为你不会穿我的衣服。”
“你什么意思?”
江杳低头,脑中忽然卷起狂风骤雨。
他猛地揪起自己的前襟:“这不是新衣服?”
“不是。”
段逐弦说。
“你进错的那间房是我的私人套房,这件衣服是我的。”
江杳闻言,没抬头,依旧愣愣看着身上不合身的黑衬衫。
段逐弦睡了他,又让他乖乖穿上自己的衣服,就像打上标记那样,里里外外全部侵犯了一遍……
一阵夜风吹过,江杳鼻腔突然泛起酸来。
他机械地转过身去,红着眼圈将烟按灭进垃圾桶里,嗓音被凉风浸过,清晰中透着轻颤。
“段逐弦。”
“嗯?”
“以后别再见了。”
江杳说完,头也没回地朝驶来的出租车大步走去。
直到江杳钻进出租车,消失在车水马龙中,段逐弦才上了自己的车,藏在眼底的斟酌和小心一点点地松懈了下来。
坐在后座,他开着车门,点了支烟。
刚才江杳在他面前抽烟抽得凶,柔软濡湿的嘴唇反复包裹烟嘴,垂眸吐雾时,发出刻意且不耐烦的喘气声,一下接着一下。
他被勾起了一点瘾。
烟燃到一半,段逐弦拿出手机,点开相册,最新照片是江杳喝酒的画面。
缓缓往前翻了几张,主人公也都是江杳。
早上赶去公司主持临时会议之前,他特意留了人等在酒店,随时向他汇报江杳的动向。
这些照片,就是几小时前在会所拍到的。
卡座区昏暗暧昧的氛围灯下,江杳穿着不合身的黑衬衫,孤孤单单坐在那里。
就连发尾那绺张扬的红色挑染,也显得黯淡无光。
他印象里的江杳就像只骄傲的红狐狸,无论输赢得失,怎么都藏不住招摇,很少露出这样彷徨脆弱的神情。
唯二两次的类似记忆,一次是十年前的校门外,江杳满脸失落地质问他为什么要没收他的情书,又红着眼扑上来,朝他砸拳头。
还有一次是昨晚。
江杳冲进他的房间,满身酒气地扑向他,直到被他反禁锢在身下。
再后来,那张漂亮的脸上,不甘一点点化作迷离,抗争和反击也逐渐变成无意识地迎合,却怎么都不得要领,因为汲取不够,湿漉漉的眼睛里全是难以启齿的渴望……
最后一缕烟雾升起,破碎。
段逐弦掐灭还未燃尽的烟,关上车门,对司机说:“开车吧。”
司机问:“段总,回住处吗?”
段逐弦:“去公司。”
正在此时,车内导航报时:22点整。
司机发动了车子,虽说对目的地并不感到奇怪,但内心仍抱有一丝好奇。
段总作为华延集团最年轻的高层,上任后为了能尽快服众,正带领团队大刀阔斧地开拓版图,每分每秒都精确分配在行程表上,简直就是个十足的工作狂。
像今天这样突然扔下工作,跑到声色犬马的会所,实属罕见。
他还以为段总连轴转了这么久,终于舍得给自己放个假,变回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好好享受一番,没想到结束后,还是要回公司加班。
*
今天是周日,踩着双休的尾声,人们各自藏回领地,出租车的车速一程快过一程。
江杳把脸贴在洞开的车窗边,被呼啸的夜风吹得睁不开眼。
司机好心提醒:“帅哥,醉酒吹冷风,第二天会头疼哈。”
“我没醉。”
江杳下意识反驳,被噎了一嘴凉风,呛咳着缩回脑袋。
司机笑了笑,不打算和乘客争辩,只略微放缓车速,他有点担心对方在他车上吐出来。
十几分钟前,江杳在会所门口拦车,脚步匆促而不稳,眼眶鼻头脸颊都是红的。
在司机看来,就是最明显不过的醉态。
不然一个大男人还能当街哭鼻子不成?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江杳搓了把吹僵的脸,打开微信,回复下属发来的工作消息,接着又收到发小陈一棋的语音,要他去朋友圈帮忙点赞撑场面。
他打开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他哥发的和爸妈吃饭的合影。
三人勾肩搭背搂在一块儿,把画面挤得满满当当,再融入不进半个人,温馨得要命。
评论区有个他哥的朋友留言:【遗传的力量也太强大了吧,你简直就是你爸妈简单相加的结果。】
出租车驶入双环岛路段,弯来绕去,江杳有点眼晕地盯着手机看了一阵。
说来挺怪,他从小就和家里人长得不像,甚至可以说南辕北辙。
四个人一起出门,外人通常能一眼看出他哥是爸妈的孩子,但对于他的身份,总要稍稍迟疑一下。
几分钟后,江杳忘了要给陈一棋点赞的事,给他哥点赞之后,直接关掉了微信。
不知道是不是和段逐弦那个混蛋讲了太多话的缘故,他胸口忽然有点发堵。
回到家,江杳冲进二楼房间,火速换了衣服,把那件黑色衬衫丢到地上,狠狠踩了几脚,然后团巴团,一股脑塞进垃圾桶里。
今天光顾着借酒浇愁,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不巧保姆告假,他只好自己摸进厨房,找了点速食填肚子。
回来路过书房的时候,从虚掩的门缝里,江杳听见他爸妈谈话,提到了他的名字。
他驻足偷听了一会儿,发现他爸妈居然是在商量给他安排联姻的事。
袁莉明显不太赞成,话音从门缝传出,掷地有声:“杳杳有自己的人生,不该受拖累,更没义务奉献自己的未来。”
江擎天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嗯,你说的也对,实在不行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江杳站在门口,略微拧起眉头。
江家原本是在南方小城做硬件生意的,二十年前,互联网第一波浪潮袭来,两口子慧眼如炬,当即求来船票,搭上时代巨轮,带着全部身家漂到菱北市扎根,创立了江利科技。
然而从今年年初开始,江利这艘大船因为某些政策原因,驶入了暗礁区,股东们分歧不断,大会连着小会,如今就连合作的投资方也起了跳船撤资的念头。
这种情况,通常得找个靠谱的对象当靠山,而联姻不失为一种简单粗暴的好手段。
江杳他哥江琛大他两岁,两年前,已经和孟氏集团的千金结婚了,也是商业联姻。
江琛当时闹了好久,还质问爸妈如果是弟弟,他们舍不舍得送去跟人和亲。
也不怪江琛口不择言,从小到大,江擎天和袁莉的确格外迁就江杳一些,无论他犯了什么错,从不打骂,总是对他和和气气的,和棍棒底下养大的江琛形成鲜明对比。
江琛因为这类事情吃过好多回醋,还偷偷跟江杳讲,怀疑自己是捡来的。
最开始,江杳也得意过能被父母偏疼,可随着年龄增长,他愈发觉得爸妈好像对他小心得过头了,反倒有种将他隔开的疏远。
就比如现在,他哥可以被爸妈以家庭奉献为由,毫无介怀地推出去承担责任,为什么他不行?
甚至还用“拖累”这么生分的话……
他难道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吗?
况且结婚又不是一锤子买卖,以后过不下去了还能离,当务之急,是先帮家里渡过难关。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江杳推门而入。
“爸,妈,你们别为难了,我也不是不能结婚。”
宽大的办公桌前,面容干练的女人和一脸福相的男人齐齐看向门口。
袁莉没想到江杳全听见了,她收束了刚才和丈夫谈话时的气场,有些艰难地开口:“杳杳,对方是男孩子。”
江杳点头:“嗯,我听到了。”
坐在沙发上的江擎天放下手中茶杯,抬头看向江杳,语气和蔼地说:“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爸爸妈妈无权替你主张,更不会逼你做什么。”
被父母迁就的目光环绕,热血缓缓下头,江杳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冲动了。
他今天突遭败落的滋味,严重折损了自尊心,脑子这会儿还是乱的,总想证明点什么。
虽说他目前的人生追求里并没有“谈情说爱”的选项,对结婚这种事也看得很淡,但毕竟是做一个关乎自身乃至家族的决定,不能光凭热血和责任感。
他沉吟片刻,还是留了点余地:“到时候先见见人吧,觉得不合适再另说。”
*
睡前,江杳做了好久心里建设,才走进浴室,还是愣在了镜子前。
江杳从九岁就开始学格斗,尽管肤色偏白、体型偏瘦,却仍然充满力量感,如同破土的修竹,绝非任人宰割的类型。
然而此时此刻,这副身躯却仿佛经历了一场欺凌。
就连膝盖也有点发青。
从酒店醒来那会儿,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挡在外面,房间里非常昏暗。
再加上他当时太惊慌,穿上衣服后就慌不择路逃出了酒店,根本没心思仔细检查自己。
“段逐弦这个杀千刀的狗东西!!”
江杳没忍住,痛骂出声,干脆仰着脖子不去看那些痕迹,一把拧开花洒,任凭水流在他身上冲刷。
第一遍泡沫冲掉后,他又重新打了几遍沐浴露,像有强迫症和洁癖症一样。
昨晚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记忆里充斥着潮湿,被汗液包裹着,整个人仿佛溺毙一样。
但醒来之后,身上并没有脏兮兮的感觉,可见有人帮他进行了清理。
想起段逐弦说给他上过药,江杳脑中不可控地浮现出一幅画面——
段逐弦站在床边,替他一点点抹匀药膏……
江杳忍不住“草”了一声,猛然涌起的热意由内向外刺着他的脸颊,一路烧到耳根。
他把水温调低,却还是没能缓解面上一阵阵涌起的燥热。
这个澡,江杳足足洗了一个小时,冷热水来回交替,皮肤都搓红了。
躺进被窝的时候,他总觉得身上有股味道没洗干净,像是某种禽兽的气味。
昨晚一整夜都没开大灯,四周暗得仿佛在做梦,只有一盏模糊的夜灯高频率地摇晃,分不清是光在动,还是他的视野在动。
他夜视能力不好,看不清的时候,其他感官就会格外敏锐。
醉意朦胧间,他能闻见段逐弦身上某种难以忽视的气息,清冽又危险,每一次吸入,都能勾起一阵心跳。
如同踩在悬崖边,被高纬度雪原上的夜色铺天盖地包围,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由于心力交瘁,江杳很快入眠了,但睡得不怎么安稳,光怪陆离的梦境如同铅块一样沉重,梦里还被个疯子追杀。
那人从后方勾住他脖子,变态一样用刀尖挑破了他后面的西裤布料,他吓得回头,看到狂徒长着段逐弦的脸。
第二天大早,江杳呵欠连天起床。
刚到公司没多久,他会见了一位合作方,之后便脚不沾地忙碌了起来。
江杳做惯了乐天派,最擅长自我调理,很少长时间地处于低迷退潮的状态。
全身心投入工作后,逐渐满血复活了。
至于那晚的荒唐,权当被狗咬了。
连狂犬疫苗都不用打,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成家立业,走上人生巅峰。
谁有空去管段逐弦那个早被他踢出人生大局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