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小管家》是一本由作者张大吉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永王唐玉是小说中的主角,哥儿小管家主要讲述了:永王很早之前就认为这个世界上也之后他配得上唐玉了。而他们应该在一起。
《哥儿小管家》精选:
“这雪越下越大,今晚怕是回不去了。”
永王打量着外头的天,这么说道。
唐玉倒是显得很紧张,急忙说:“那岂不是要在这里过夜?”
“看来只能凑合一晚了。”永王点头,调侃道,“毕竟你这芋头要是去这雪地里,一脚下去得淹到你嗓子眼。”
唐玉不知怎么的脸上神色复杂,他犹豫道:“要不王爷您先回府,小的等明日雪停了再自己回去就行。”
“没门。”果不其然永王直接把他的小九九给掐灭在摇篮之中,“你以为你能有多厉害?小胳膊小腿的,自保都难。”“要我说当初就该跟本王一起学武,也是师傅心软,看你可爱就让你天天摸鱼。”
永王说的是唐玉才进王府的时候,本来样样都跟着永王学,就是这身子骨太弱,武功跟个三脚猫一样没学到一成功夫。
唐玉也只能摸摸鼻子,怏怏回话。
“那便有劳爷了。”
天很快黑透了,他们两人草草吃过干粮,就准备休息。
永王指着靠里的地界吩咐道。
“芋头,一会儿你睡这里头,外头风吹不到这儿。”
唐玉点点头,又想着把披风解下来给风口的王爷穿。
“爷,这披风给您吧。”
“不许动,你这身子骨才好了几天啊,又开始折腾?永王府可没有这么多银子给管家看病。”果不其然又被永王怼了回去,“赶紧睡吧,本王守着前半夜,等后半夜还得叫你起来换岗呢。”
“知道了。”唐玉乖乖躺下,又唤了一声,“爷……”
“嗯?”
芋头管家眨了眨眼,小声说。
“晚安。”
永王只是看了他一眼,没回复他。
不过唐玉不在意,听话闭上眼认真睡觉。
——————
夜深露重,这小小山洞里的一方天地还噼里啪啦的燃着火焰。
高大的男子坐在这火堆旁,无所事事的拿着燃尽的木材头子在地上划来划去。
他身后的人睡得又香又沉,整个人被披风裹得密不透风,脸上都透出一点暖乎的粉色,看上去乖得要命。
“哼。”静静打量着睡美人的永王轻哼了一声,又动手在地上继续涂涂画画。
这起起伏伏的地面竟被他当作画布,用木炭勾画出了一个清秀佳人的睡颜。
这佳人不是别人,正是睡得喷香的小芋头。
永王落下最后一笔,眸色深沉的细细描摹了一边轮廓,最终却又用脚把这幅木炭画出的美人入睡图给毁了。
他又伸出手,画了一个大圈又叠了几个小圈,寥寥几笔又成了一只大王八。
永王垂首看了看熟睡中的人,没有半点叫人起床的意思。
他抬起头望着空中炸裂的火星又笑了笑。
“小呆子。”
他这么喃喃自语道。
今个儿日头大好,鸿轩书院门口停的车马排到隔壁街上去了,来来往往都是来接府中小辈的人影。
唐玉也早早到了书院外守候。
鸿轩书院里的夫子都是当世大儒,他的胞弟也是借了王爷的光,才有机会在此蒙学。
他的幼弟并未卖身为奴,因此仍用崔姓,从六岁启蒙开始,已经在此学了四年。鸿轩书院是住宿制,管你是什么皇亲国戚都一视同仁,要一个月才有三天假期。
唐玉虽然舍不得幼弟,却也深知能在此念书实乃是天大的机缘,但总归是牵肠挂肚,因此每逢假期他都亲自来接弟弟回家。
“玉管家,咱们就先去采买了。”赶车的小厮停稳的马车便说道,“您在此等候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回。”
“好的,多谢二位了。”
唐玉温和一笑,把这两位小厮的脸都笑红了。自从被嬷嬷要求改头换面帮助王爷适应跟哥儿小姐接触后,唐玉旧时的那些衣服便被人通通不知道给收到哪儿去了,如此这般,唐玉也没了办法,只能每天都穿得漂漂亮亮,收拾得妥妥贴贴,真是又羞人又开心呢。
“您这是折煞我们了,都是小的该做的。”
小厮走了,唐玉便继续等着弟弟出门,可不知为何,他看了又看,竟是半天没见着人。
——————
原来崔琼莹被人死乞白赖的缠着,不肯放他离开。
“琼莹,一会儿你跟着我走吧。”说这话的人是平阳侯府的小少爷,长得虎头虎脑说话也虎得不行,“我送你回家去。”
他们书院并不限制哥儿小姐入学,虽然不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可识文断字吟诗作赋是全然不禁的。
可愿意花大价钱让哥儿小姐念书的确实不多,长得漂亮好看的就更少了,因此秀丽聪慧的崔琼莹自然就成了好多小公子心之所向,只是大多都自持体面,这还是第一个死缠烂打的小傻子呢。
“不必了,赵二公子。”崔琼莹跟他哥哥模样七分相似,就是更细瘦些,他对这莫名其妙的热情接受不良,只能推脱,“我哥哥接我,不劳烦赵二公子了。”
“你哥哥?”赵二公子说话完全不过脑子,他明明还是个嘴上没毛的青瓜蛋子,说话却故作老成颇为可笑,“那本公子今日更要见一见你哥哥了,这就向你哥哥求娶,把咱们的婚事给定下来……明年定亲,后年建府,等到大后年就娶你过门!”
崔琼莹听不下去,趁着对方喋喋不休赶紧往外走去,尴尬道:“赵二公子你别取笑我了,我不过一介平民,只是得王爷照拂才能在此念书,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不敢有别的妄念。”
“我不管,本公子就是认定你了!”赵二公子依旧不依不饶,“琼莹,你定是要做我媳妇儿的。”
崔琼莹脸色发白,好在终于见到了自己兄长,他先是被兄长的清俊打扮怔住,又求助唤道。
唐玉护着弟弟躲在身后,对着这“登徒子”问道。
“这位是?”
“本公子是平阳侯府的二公子,你便是琼莹的兄长?”
唐玉微微皱眉,虽然他不喜自己弟弟被纠缠不休,可侯府公子定然不是他一个小人能得罪的。
“见过二公子。”
“本公子对琼莹一见倾心,再见倾情,定然是要求娶则个的。”赵二公子看了看唐玉又看了看崔琼莹,这目光在大小美人身上流连一番,拍手快意道,“不如你嫁给我大哥,再把琼莹许配给我,咱们亲上加亲,岂不妙哉!”
唐玉还没开口,就听见熟悉的粗鲁叫骂声。
“妙你奶奶个腿!”
永王提溜着赵二公子的后脖颈把人直接拎了起来。
“混账东西!”
夭寿哦!
平阳侯府的赵二公子被人当街扒了裤子打屁股,嚎得三条街都听得见。
这小霸王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瘪,人人都说这下动手的人可惨了。
平阳侯府哪里是吃素的,侯府里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好脾气的,赵二公子在侯爷眼里就跟眼珠子似的,这当街丢脸,定然是要算账的!
结果这话还没传到第二天,永王府里的下人便放了话出来。
赵二公子举止轻浮,当街调戏哥儿,被王爷找了个正着,侯爷政事繁忙,此番只是王爷好心替侯府管教管教小儿,免得日后越发猖狂犯了大错无法收场。
哦豁。
此言一出,侯府就是天大的委屈也得自己咽下去,不仅不敢怪罪永王,还忍气吞声的登门请罪。
要知道,这可是永王的封地,而平阳侯只有食邑没有土地,真要论起来,还得仰永王的鼻息过活。
侯府世子赵不宣此刻便带着赔礼,在永王府大门不愿离开。
赵不宣是远近有名的美男子,端的是玉树临风温文尔雅,跟他那个混世魔王弟弟大不相同,即便是被王府下了面子脸上依旧是恭敬模样。
他带着下人在这儿站了一个时辰,已经有不少大姑娘小哥儿悄悄聚集打量,都舍不得美男子受罪。
唐玉刚从王爷名下的商铺议了会,还没有到巷口就发现今天这路上热闹得奇怪。
“这么多人聚在这儿是作何?”
他一问便有下人接话。
“回玉管家,平阳侯府的世子赵公子求见,王爷给拒了,人家却不走,一直守着呢。”
唐玉看过去,正好看进赵不宣那一双多情目里去。
“这位便是管家大人吧。”赵不宣谦卑作揖,一身云锦随着身姿流光溢彩,越发不俗,“劳烦管家大人通传一声,赵不宣前来请罪。”
唐玉一愣,笑笑道。
“带世子进前厅稍候,我去通报一声。”
唐玉一边跨进门槛一边想。
这料子好看,给爷也做一件好了。
唐玉一进府,果不其然看见永王无所事事在院里练武,他一过去永王不仅不消停,还把手上的长剑舞得更起劲了,唰唰带风,把地上灰尘都卷了起来,快要迷了他的眼。
“爷,平阳府世子求见。”
永王脸色一下子黑了,皱眉道:“不见不见。”
还是唐玉求了情,安抚道:“爷,世子爷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个时辰了,再这样耗下去,于咱们王府名声不利。”
哄了半天永王才勉强同意:“行吧行吧,把人带进来。”
永王带着芋头去了前厅,才一出现赵不宣就对着永王行了一个大礼,吓了芋头一跳。
“平阳府世子赵不宣,参见……”
“得得得,有屁放屁。”可惜永王完全不领情,非常不耐烦的连连摆手,“本王没功夫听你在这儿磨磨唧唧的。”
把赵不宣的俊脸都说得白了几分,唐玉见着这光鲜亮丽的公子哥在自家王爷这儿吃瘪的傻样,心里一乐,差一点笑出了声,还好他克制住了情绪,只是微微扬了些嘴角。
王爷这边看了眼眉眼弯弯的傻芋头,又看了眼这小白脸,更加烦躁了。
“不开腔?”王爷招了招手这就要叫人,“那就赶紧走,来人呀,送……”
“王爷且慢!”赵不宣这下子半点不敢拿乔了,连忙说道,“在下此次前来所为两件事情。其一是为愚弟当街无状,冒犯王爷道歉,特备薄礼以表歉意。”
永王眉头一皱,世子爷就心头一紧,跟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迅速讲道,“其二!其二是在下的亲姐上月还了俗,求王爷一见。”
唐玉脸上的笑意一顿,就听见永王开口。
“你姐姐还了俗?”永王奇怪耸肩,“你姐是哪位啊。”
就完全忘记自己还有一位出家的未婚妻了。
果然痴情。
永王的婚约那都是老黄历了。
他定过三次亲,第一次是娃娃亲,结果他的小未婚妻没有抵得过三岁时的一场高热,病重离世了。第二位未婚妻是十二岁定下的,可惜永王十五那年,刚到了封地,眼见着过完年就要张罗着成亲,对方又一个失足大冬天的在结冰的湖面一个不小心跌进了钓鱼的窟窿眼里去,也走了。
这两次唐玉都只是听说,因为他进王府的时候正好是王爷十五岁那一年,他还记得当时的嬷嬷本还喜气洋洋跟他说明年王府里要张罗喜事,转天就抹起泪来说这小哥儿可怜,跟王爷有缘无分终究是成不了一家人。
后来王爷的婚事就搁置了好几年,一直到将要弱冠之时才相看上了同在封地上平阳侯府的嫡长女来。
唐玉日夜跟在王爷身边,自然也是见过对方的。
赵家人个个生得绝色。
赵家嫡长女赵翩翩更是美人中的美人,只是挑来挑去挑花了眼,一直到十七八都还没找到合心意的夫家,最后才勉为其难选了永王唐景武来。
永王当年也着实跟赵翩翩相处过一段日子,总是唐突佳人,五次里有三次吓得赵小姐不敢吱声。
后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又不巧撞见边境上异族来犯,永王责无旁贷披挂上阵,与着他哥敬王一样一南一北上了战场。
他哥敬王当时还是新婚燕尔就舍小家保大家,他自然也不能被比了下去,于是乎赵家小姐全然被抛在了脑后去。
后来赵家人左看右看不知道永王何时才能凯旋回乡,就突然传出了赵家小姐赵翩翩出家的消息。
未婚妻出了家,这婚事自然只能作罢。
永王当时还在战场,得知此事只在家书中说了一句“拉几把倒”然后就用了三百字斥责呆芋头老子还没死只是被砍了一刀但是老子砍了对方脑袋,不许在家里头又哭又不吃饭,要是把自己搞病了等老子回来了定要狠狠揍芋头一顿做一个拔丝芋头。
此后到如今又过了这么多年,永王都黄土埋到脖子,二十五岁高龄,平阳侯府突然说嫡长女还俗又是作何打算呢?
永王挑眉。
赵不宣离开之后,唐玉的脑子里全然是当年初见赵翩翩的场景。
赵翩翩身似拂柳,面若桃李,任谁看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只是性子绵软,总是被王爷的三言两语刺激的小脸煞白几欲晕厥。
十次相见,八次都以赵翩翩身体不适告终,剩下两次一次是被公务打断,还有一次就是王爷想去大解。
虽然这两人的缘分因为战事中断,但是如今有了这个契机,未免不可破镜重圆。
唐玉胡思乱想,一个不留神就没能听见王爷的问声。
“看下最近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去会会那个女的。”
永王说完发现唐玉半天没有反应,又喊到:“芋头?问你话呢,愣着干嘛。”
唐玉一个哆嗦,这才回神,惭愧道:“我……是小的走神了。”
“那个姓赵的就这么好看?”永王不满的抄起双手,皱眉问他,“人都走了还流连忘返,魂不守舍呢。”
“爷就不要取笑我了。”唐玉自然是不能把自己的小心思光明正大说出来的,只能另起话头,“小的这就去查看一下您的日程……”
永王还想再问,就看见一个秀气小美人往屋内奔来。
“王爷!哥哥!”
“小莹?”唐玉连忙去迎弟弟,“在屋里跑来跑去像什么样子……你跑慢点,小心摔了。”
崔琼莹被哥哥拉住了手还忍不住喘了喘气,一时说不上顺溜的话来。
王爷倒是毫不在意崔琼莹有没有规矩,见人跑得这么气喘吁吁还亲昵的揉了揉崔琼莹的脑袋毛,笑着问道。
“这么热火朝天干嘛呢?”
崔琼莹一边被哥哥顺气,一边被王爷揉头,夹在中间又听话又乖。
“禀王爷,这次夫子给我们安排了几篇文章注释还让我们以家为题写一篇作文来……”如今才十岁出头的崔琼莹难为情道,“我有几处看不太明白,想请教一下王爷与哥哥。”
就很一家三口。
妙哇。
永王唐景武真要说起来也是饱读诗书才富五车,只不过自从他入了军营,就如同泥牛入海,成了一个不拘小节满口脏话的糙汉。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学问也是比唐玉高的,毕竟唐玉才刚刚启蒙就遭遇家变,入了王府后虽说也跟着府里的门客学了些东西,但毕竟只是学了些皮毛,算不得在行。
如今崔琼莹开口求问,唐玉也乐得让永王亲自辅导。
崔琼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也不见王爷脸上丝毫不耐,比起平日的粗犷模样已经算得上是温柔体贴了。
“这是最后一句了。”崔琼莹刚刚写完前一句的批注,便指着书本赶紧问道,“庭……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此句怎讲?”
“这句就是说,这人的院中有一株枇杷树,是他的妻子去世那年所亲手种植的,如今已经枝叶繁茂如同车盖一般。”这些文章理解起来对永王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他想都不想便说,“这便是指出了时间流逝之快,但其人的思念之心不曾消减。”
崔琼莹小笔记写得飞起,然后高高兴兴行礼告退回小书房去赶功课去了。
“劳烦王爷操心了。”
崔琼莹一走,唐玉便对着永王福身致谢。
“小事一桩。”永王摆了摆手,看着芋头的一脸崇敬又突然感慨,“你可知,此句还有妙用?”
唐玉摇了摇头,应道。
“小的不明白。”
“不明白就正好听老子跟你说。”永王兴高采烈揽住了笨芋头,说得神神秘秘,“以后如若有人惹你生气了,你便可以这样骂他……”
唐玉疑惑重复:“骂他?”
“对呀!”永王弯腰贴在唐玉耳边呢喃说道,“谁要惹你不高兴了,你便说他——令尊必种枇杷树!”
唐玉愣了半晌才皱眉跳脚。
“爷,这当真是有辱斯文!”
“哎,你可真是个傻蛋。”永王捏了一把芋头软脸,“骂人都不会,岂不是每次受了欺负都要本王亲自给你找回场子?”
真是甜蜜的负担。
跟赵家小姐的会面最终定在了城中最好的酒楼里。
今日的永王可算是利利索索打扮了一番,一身藏蓝锦袍配上他的高大身材,当真有几分英武不凡,惹得过路的姑娘小伙都忍不住连连回首,个个都是脸红心跳。
“怎么样?”走到一个拐角处,永王见周边没几个人便悄摸摸弯下腰跟唐玉显摆,“老子打扮起来不比什么赵钱孙李强……”
“是是是。”唐玉除了点头还能干嘛呢,还不是只有一边附和一边求永王赶紧走动,“约定的时间这就快到了,可别让赵家小姐等咱们。”
“知道了知道了,我走还不行嘛。”永王耸耸肩,几个大跨步往前一冲,直接把唐玉撂在后头,追都追不上。
真是大幼稚鬼!
6
“参见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赵翩翩果然早到了,一见永王人影就起身相迎,袅袅娉婷好一个佳人身段。
唐玉正担心王爷大老粗一个唐突了佳人,就见永王一回礼,一整个潇洒肆意模样。
“赵姑娘不必多礼,是本王来迟了,还请原谅则个。”
“王爷说笑了,这哪能责怪王爷。”赵翩翩身边的丫鬟接了话头,“是我家小姐思王爷心切,这才早早守候,不怨王爷迟来,王爷您来得正正好呢。”
永王听了这话竟然还露出了一点笑模样来。
“劳烦赵姑娘久候多时了,既然如此今日就免了俗礼,大家都坐吧。”
赵翩翩用手帕遮脸浅笑,行走坐卧都是一等一的大家闺秀风范,唐玉看得心里泛酸,吃味得手都捏紧了。
永王见赵翩翩落了座,亲自为佳人斟酒,没有半点不情愿。
“三日不见,士当刮目相看。”赵翩翩再也没了曾经那副见了永王像见了鬼一般的苍白脸色,含羞带怯的用一双多情目扫过面前高大英挺的永王,“此话翩翩今日赠与王爷。”
永安听闻沉稳一笑,举起酒杯竟吟起诗来。
“今与美人对尊酒,朱颜如花腰似柳。”永王把人家小姑娘说得俏脸通红仍不满意,“赵小姐请。”
唐玉眨了眨眼,把眼里烫烫热热的暖气忍了下去。
爷就是个坏蛋,臭王八狗!
明明就根本不需要什么练习,人模狗样得厉害,还非要让他掺合干什么。
说什么不会跟哥儿小姐沟通,都是放屁!
唐玉垂下头,死死捏着自己绣着白色云纹的鹅黄衣袖不敢让旁人瞧出他的异样来。
他描眉画鬓的,穿这些绫罗绸缎又如何呢?
还不就只是供人逗趣解闷子罢了。
只不过是个笑话。
“哥哥,你看我今天作的画。”
唐玉一回府就正好碰上弟弟琼玉兴高采烈的举着自己刚画的牡丹给人展示。
宣纸上的牡丹虽不算是栩栩如生,也是像模像样,唐玉一向好脾气自然是连声夸赞。
“真好。”
崔琼莹一张漂亮小脸笑意盈盈,说着就要把画递给唐玉去。
“送给哥哥!”
唐玉摸了摸弟弟的发顶道谢。
“谢谢小莹。”
说着两兄弟就往房里走,崔琼莹岁数还小是最粘人的时候,平日里兄弟俩一个忙着上学堂一个忙着做活计,少有机会黏在一起谈天说地,如今有一点空闲相聚,自然亲密无间
“哥哥现在真好看!”刚刚进了崔琼莹的小屋,小美人就忍不住摸了摸唐玉垂下来的刺绣发带,“比以前都更好看了!”
唐玉听到也忍不住高兴:“是爷跟嬷嬷对咱们宽厚,才这么好衣好穿的对我们两个。所以小莹也要好好争气,以后长大了好好回报他们的恩情。”
“小莹知道!”小美人快快点了点头答应道,可又犹犹豫豫开口,“哥哥……”
“什么事?”
崔琼莹踮起脚在唐玉耳边小声问道:“你会跟王爷成亲吗?”
“你怎么会说这种话!”唐玉脸都吓白了,连声责问道,“是谁教你的?可不敢胡言乱语,这若是传到了王爷的耳朵里去,咱们俩可都没有好果子吃!”
崔琼莹吓了一跳,可还是忍不住说。
“可是……可是,府里的人都在传……”
“传什么?”
“传哥哥如今这么好看了,定是要嫁给王爷的。”
“胡说!”听见弟弟的话,吓得唐玉都跳起脚来,“我怎么可能嫁给王爷呢。”
“为什么不能?”小小的哥儿还不明白,睁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问道,“王爷待哥哥这般好,还看在哥哥面子上照拂我,一定是个好夫婿的。”
“王爷自然是好夫婿了,可是你哥哥我……”唐玉心里一紧,说得每一个字就跟冰茬子一样刺得生疼,“我配不上的。”
“哥哥如何配不上?”崔琼莹还是不明白,他为自己的哥哥打抱不平,“如今咱们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出入采纳,人情往来,样样都是哥哥操办,便是跟当家主母也不差什么了。更何况,哥哥你明明也是个哥儿,人家敬王殿下的夫人不就是个哥儿吗?”
唐玉实在是不想跟自己弟弟谈这些事,说太过清楚明白只会让自己越发难堪。
“总之,以后这些话不可再说了。特别是除我以外的人,是提也不准提,明白了没有!”
“……知道了。”崔琼莹应声,担忧的望着唐玉拧紧的眉头。“那即便是不嫁给王爷,哥哥也不打算嫁人了吗?”
唐玉这时才笑了笑,他认真给自己如今世上唯一的血亲说道。
“我签了死契,这条命便是拿捏在王爷手中了,一切听王爷的吩咐便是。”
只要他的臭王八狗爷过得好,他便如意了。
“王爷,您今日去见了赵姑娘,您两位处得怎么样啊?”
永王一回府,还来不及去找芋头,就被嬷嬷追在身后问道。
“还能怎么样,光在那儿喝了一肚子甜米酒,现在走路肚子里还晃荡呢。”
赵翩翩的胃口比麻雀都小,从头到尾一块糕点都啃不干净,搞得永王也不好点卤猪头,只能跟着饿了一场,简直头晕脑胀。
嬷嬷依旧关切得不行,接连问道。
“还记得当年见着赵小姐就是个美人,这么几年过了,莫非出落得更亭亭玉立了?”
永王听了直挑眉:“嬷嬷您这话说的,人只有越长越老的,哪儿还有越长越美的,又不是神仙。”
“那这赵小姐到底是好看不好看啊?”
永王点点头:“挺好看的,两个眼睛一张嘴,不多也不少。”
“爷!”嬷嬷气得直拧手绢,“您这是耍老奴开心呢。”
“不敢不敢。”永王说着说着就起身想走,“本王可是句句属实……芋头呢?怎么一回府就不见他人了。”
嬷嬷帮忙解释道:“小玉一回府就去见他弟弟了,两兄弟难得相处自然要往一堆去。”
“他刚在外头就没吃东西,现在是还不饿吗?还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唐景武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可没走几步就被嬷嬷给拽住了。
“王爷,您往哪儿走?!”
永王满脸莫名其妙:“找芋头去啊,不然还能干嘛。”
嬷嬷不肯松手:“王爷,您跟老奴说实话……”
“啊?”
嬷嬷正色问道:“您是不是喜欢我们小玉,想把他纳到房里去。”
永王一张脸唰就红了,好歹是肤色不白,不然就跟关公没得差别了。
“嬷嬷,我这就找他吃个饭,您这说到哪儿去了!”
“怎么,王爷是不喜欢唐玉?”
“本王……”
永王本王了半天说不出第三个字,又是嬷嬷帮他开口。
“是觉得唐玉身份低贱?还是他模样身段不好?或者说,嫌弃他不是个哥儿,不能生养?”
永王听得可不高兴,眉头都皱成小山去。
“您这儿都说得什么话啊,他那个小家伙可比什么侯府相府的酒囊饭袋强多了……”
“那您就是看上咱们小玉了?”嬷嬷一笑,高兴得直拍手道,“这感情好!老奴这就去告诉小玉,婚宴立马就能筹办起来了!”
“且慢!”永王好歹是习武之人,不然嬷嬷这一激动他都拽不住人,“本王知道唐玉这人听话,哪怕是本王现下要他一头撞死,他也会立马找块嫩豆腐去寻死……”
永王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脸上总算多了几分正色,他说着,眼里甚至有了几分温柔。
“可唯独这事上,本王希望他别听任何人的话。”
“王爷……”
永王摆摆手,挥掉了一瞬的柔情:“他毕竟是个爷们儿,多半也是想着娶媳妇儿的。本王就想着他哪日稀罕上了哪个小美人,我……”
他没自持身份的称本王,也没大大咧咧的喊老子,只是说。
“我亲自给他指婚就行了。”
唐玉是自幼便跟了永王身边的。
那时候永王刚刚满了十五出宫建府,唐玉更是虚岁十岁,还只能算个半大小孩。
瘦得跟个竹竿,小圆脸上都没有半点肉,走路都怕他被风刮跑。
永王一开始并没有把这小东西看在眼里,一个随手带回家的下人,就跟马路边捡到的小猫小狗一样,给口饭吃就这么养着也就罢了。
可偏偏这小猫小狗见天的往身边蹿,一见到你就竖起耳朵兴高采烈摇着尾巴。
“王爷,求您安排小的做事!”
“王爷!小的愿意为王爷尽犬马之力!”
就弱得跟没断奶的小土狗一样,还学别人尽犬马之劳呢。
永王被缠得好气又好笑,干脆派了事给他去做。
什么弹琴哄王爷睡觉啊,学字帮管家记账啊,永王七七八八给人安排了一大堆杂事。
本想着这下这个小家伙总吃不消了,要打退堂鼓了吧,可偏偏人家就是咬着牙做了下来。
什么都肯学,也不怕累,跟个小陀螺一样滴溜滴溜转个不停。
有日永王听见管家说要收这个小土狗当接班人。
“小玉机灵,是个好苗子。”老管家脸上都是稀罕得要命的慈祥微笑,看得总是被怼的永王一愣一愣的,“如若不是家里糟了灾,指不定还能考个进士当当呢。”
永王终于把小土狗看进了眼中去:“赐主家姓,以后你就跟着本王和管家,把皮绷紧点,明不明白!”
“是!是!”小土狗高兴得一双圆眼亮晶晶,“唐玉明白!”
他人又黑瘦又小只,只有那双眼睛好看,明亮又干净,让人见之心喜。
这么多年过去,永王眼看着小土狗被他精心养得白净高挑,身段匀亭。之前素面朝天不曾打扮还不觉得什么,如今细细一打扮起来,还不是只能把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永王迷得五迷三道,早起时身上的亵裤都多费几条。
“你洗它干嘛,就丢了不行嘛!”
这不,永王一大清早就叉着腰在卧房里咆哮。
“爷……”唐玉捏着手里的布料,把自己搓得面红耳赤,只敢埋头苦洗整个人都快钻进水盆里去,“您这个月丢了多少条了?再丢可只能光屁股蛋了。”
“你你你……”永王盯着脸红芋头的手指跟自己的裤头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完了完了,这他妈更完蛋。
那些个破梦又有得更新了。
唐玉本就是个讨人喜欢的性子,以前不特意打扮的时候便是伶俐开朗,如今好好的拾掇一番,就越发好看漂亮了。
莫说王爷那晾不干的亵裤,便是周围的其他男子,也免不了多打量几眼。
那些个熟识的管事们,晓得唐玉不是个哥儿,也就多看几眼,调侃几句便罢了。可偏偏却有这么一位打南边来的小少爷,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跑到永王府上邀了媒人求娶。
“你他娘的放屁!”
永王听了媒人的话差点动起手来。
“王爷,这可是顶好的婚事啊……”
真论起来,这小公子的条件真真不错。家里是皇商腰缠万贯不说,性情也温吞好相处,虽说模样平平,但这终身大事天长地久过起日子来,模样也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了。小公子又是家中的幼子,自幼受宠爱,家中的大事有嫡兄们担着肩上又没有负累,若是唐玉当真嫁过去了,那就是从一个贱籍鱼耀龙门,摇身一变成了锦衣玉食的少奶奶,可不是享福的大喜事嘛。
“拿着你的破铜烂铁赶紧滚!”
永王把这小少爷连带着媒人聘礼通通赶出了王府,毫不知情的唐玉才刚刚清点了永王府库房里今日新入的货物,左脚才踏进主院的门槛便挨了永王的骂。
“谁让你左脚跨进门的!”气急败坏的臭王八狗爷一整个没事找事的大动作,“没点规矩!罚你一个月不准独自出府,紧随老子左右!”
简直无妄之灾。
唐玉看着莫名其妙黑脸的永王满是无奈:“爷,您怎么又生气了?”
“怎么叫又生气?”永王明明脸黑得可以去扮包公却还是硬要辩解,“本王何时是喜怒无常之人?”
这话说得咱们芋头都没法回。
咱要知道永王这人吧,说大方是真大方,说小气也是真小气。
那些个跟着他上战场的弟兄们,但凡是家中条件普通的,永王每逢假日便派人送米送面,还倒贴钱让人安排工作,出钱出力让解甲归田的将士们自食其力。
这要不是永王自己有钱有势,自家的产业也有声有色,怕不是早就把永王府给送得身无长物,只能睡城隍庙里了。
可对着那些个王孙贵族又是另一副面孔。还记得前年王府设宴,镇江侯府里的小孙子调皮捣蛋折了王府后院的花还在王府中打骂阻止的下人,永王硬是追人人家小孩两条街,扒了裤子露屁股蛋巡街,把人家五岁小孩羞得直哭,直到如今看见永王府大门都绕着走,险些是把七十好几的镇江侯给气到中风,事到如今两府还断着交呢。
唐玉搞不懂永王又在发什么王爷脾气,干脆换了话题。
“对了,京城来的福荣号约了今天来王府与您会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
福荣号就是今日提亲这狗东西的产业,永王一听就火冒三丈:“你又什么时候认识这一路的人了?”
唐玉更加莫名其妙了:“王府的铺子生意,各位管事本就要经府里定夺,这不正是小的职责所在?”
职责所在也一样挨骂,永王起身捏了一把芋头脸蛋,一副又气又委屈的模样说道:“尽认识些乱七八糟的人。”
芋头被捏得晕晕乎乎。
就是说,咱们臭王八狗爷生气也好帅哦。
小心肝扑通。
王爷天潢贵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要罚芋头就是真罚芋头。
永王这些日子是懒觉也不睡了,武功也不练了,就这么跟在芋头身后晃悠。
今个立春是王府中各个菜农们定价的日子,唐玉跟往年一样三更便起了,穿好衣服准备乘马车出府。
立春的天还冷着呢,唐玉今天穿了嬷嬷新给他置办的狐皮小袄,火红的皮料称得唐玉越发白净乖巧,不说透他的下人身份,就是说是王府中的贵客也没有人不信。
他一掀起马车的门帘,饱满的唇珠就是一抿。
永王府里最大的主子——唐景武就这么四仰八叉躺在坐垫上打瞌睡,一副铁了心要跟上一起的架势。
唐玉平日里常用的马车规格本就不大,塞进一个永王去,他都没地方坐,只能缩手缩脚的团成一小个勉强挤着。
唐玉轻拍了拍眼都不肯睁的永王,劝道:“爷……您要不然回房去歇着吧。”
永王一个哈欠好像能把他头啃掉:“本王不困。”
“爷,这事小的都做了五六年了,定然是不会出纰漏的,您何必跟着小人呢。”
唐玉劝得口干舌燥,却还是只得永王一句。
“老子愿意,你别管。”
把我们芋头哽得无话可说。
“那便随了您吧。”
——————
永王劝不动,唐玉也实在没功夫管他,他今日是真忙,他们王府名下的酒楼饭店还有永王府上上下下今年的蔬菜瓜果供应都得在今日把价格谈妥当。
唐玉跟个小陀螺一样到处打转,永王就一路跟着他身后,也不言语,天知道他究竟是抽了什么风。
唐玉和三十六位管事从天没亮一直忙到日头低垂,才总算是定下了章程。
“辛苦各位了。”
唐玉笑着拱手跟各位管事告别,只这一转身,才看到永王黑着一张脸在背后盯着他瞧,不知是生了多久的气,一张脸跟个锅底煤一样。
就算是之前爷叫他用午膳他没空,可没人敢让这大爷挨饿,这又是生什么闷气。
唐玉一边纳闷一边跟管事们告别,才一回头就见着永王大步流星快看不见人。
“爷您慢点走!”
唐玉哪里赶得上永王人高马大的脚程,一路小跑追过去,累得他小口喘气。
“本王让你吃饭你不吃,那男的给你个馒头你啃得倒是欢……肚大如箩的老爷们,你跟他还笑什么笑?”
“啊?”
唐玉被说得一头雾水,不过是米行的赵管事叫他们都没空用饭,买了几屉大白馒头给大家发了一轮,应付充饥,他拿到手里道声谢,这也有错?
“他媳妇努力一把都能把你给生出来,你可别动什么歪念头……”
“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唐玉本来累了一天就头晕脑胀,被这么无缘无故一句指责说得满腹委屈,“自从小的接了老管家的担子,这么多年来没有一日不是兢兢业业,只愿为爷您分忧……”
唐玉看了眼永王,又垂下眼只觉酸楚:“唐玉知晓自己愚笨,没有大才。可小的跟随爷您多年,哪怕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吧……唐玉知道自己出生卑贱,与您乃是云泥之别,从不敢盼望得您嘉奖夸赞,但您也不必如此辱没我,把我当作是卖弄颜色之人吧。”
他难过得要命,爷看到他对旁人一笑都觉得他轻浮不自重,那嬷嬷让他专程打扮一番,明面上是熟悉如何与哥儿相处,可爷私底下怕不是觉得他是个浪荡的贱骨头,一心想着爬上主子的床,鸡犬升天呢。
唐玉越这么想,脸色就惨白,之前饿着做事还不觉得有什么,现下竟是站都站不住,只往地上坠。
“芋头!”永王还来不及道歉,就被唐玉给吓得一个仰倒,他伸手去扶,可刚刚碰到就被唐玉推了开。
“王爷您万金之躯,不必沾染奴才,恐脏了您的手。”唐玉说得一板一眼,泪珠子却大颗大颗往脸下流,“奴才知道您与赵小姐如今也已是情投意合,奴才今后也不必再作此等打扮,东施效颦徒惹人笑话,丢了王爷您的脸面。”
唐玉说完便走,吓得永王给了自己一巴掌。
完了完了完了!
臭王八狗爷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