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推荐小说《花臂的少爷》作者千栀子所著在线阅读,林铁夺何让是小说花臂的少爷中的主要人物,小说的主要内容为:何让自己都不清楚他的身份,原来他是个假少爷,原来他的家人都不愿意要他了。
《花臂的少爷》精选:
“我总不能让我的亲生儿子留在乡下受苦!”
“何让,我才是何家真正的儿子,你才是乡下人!是那些穷鬼的儿子!滚回你的乡下去!”
“周庄到了!”
梦境与现实一瞬间重合,抱着书包在公交车上睡觉的何让也骤然睁开了眼睛。
“要下车的赶紧下车!”
何让连忙起来,睁开眼睛也来不及看,就连忙往车下走。
他站在村口,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只能顺着村口的吵闹,走到一个在两棵大槐树上扯着红底白字,卖化肥的地方停下。
朝着围了一两层人的扑克桌过去,何让刚想朝人询问,就跟一个正好抬眼,花臂蓬勃有力,眉高目深,身材昂藏,气场难言的男人对视上了。
只这一眼,这人就给何让一种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的感觉。
在乡下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长的这么……像黑社会的老大?
但都已经跟人家对上眼儿了,何让也不好转头再问别人。
于此同时,接二连三地,几乎所有人都顺着男人的目光朝着何让看了过去。
这乡下,来了这么一个戴着一个棒球帽,一双大眼睛贼亮,皮肤贼白嫩,长相贼漂亮的小孩儿,实在是让人有点儿挪不开眼。
不过这人是谁啊,怎么敢一直盯着林铁夺看?
“你好……”何让看着林铁夺,犹豫地开口。
他这一开口,看过来村里人几乎都是一个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这乡下,哪有人说“你好”的。
牌桌上的几人一边笑,一边看向林铁夺,像是看他的意思,看他愿不愿意管这小孩儿。
发现林铁夺正在看着这小孩儿的时候心情不错,一个男人才一边捡着扑克,一边戏谑地代林铁夺说:“你好~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何让看着他,皱眉,心想,说“你好”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他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怪。
这一帮人的态度,就像是那个花臂昂藏的男人的小弟一样。
而且这个花臂男人长得……
一些拐卖人口,杀人越货之类的事件在何让的脑子里过了一下,何让很是小心地瞟了一眼那个花臂男人。
最终,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问:“你们村儿是不是有一个姓周的,叫周胜利的?”
一听他找的人,这些人的态度总算是认真了一点儿。
但回应何让的依旧不是那个花臂男人。
那个花臂男人靠在椅子上,抽着烟的姿势很有大佬的感觉,眼神慵懒倦怠地看着何让。
何让控制不住地往他身上瞟。
但一跟他对视上,就嗖的一下,把视线挪开,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铁夺咬着烟,看着这个好看的男孩儿,似乎是乐了一下。
知道何让问的是林铁夺,但想着林铁夺也不会搭理他,就又有几个男人代替说:“你找周胜利啊,你找他干什么啊?”
说着,他们还又将何让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们觉得周胜利没道理认识这样一个一看就是城里来的,而且年纪还这么小的男生。
何让抱着书包的手紧了一点儿,简短地说:“我是他儿子,亲生的,当初他家跟我家把我跟周乐抱错了。”
听何让三两地说出一个这么大的事儿,本来就留意这边儿的村里人,不光看了过来,有不少还都围了过来。
村里头的人最近一直在说,说周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把他奶奶,杨凤玲,急的在家整夜整夜的哭。
这周乐没有回来,反倒来了一个……
村里几个没有分寸的,直接上手扒拉何让,一副看热闹的渴望劲儿,急的不行,一个劲儿地问着何让这事儿。
何让有些反感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
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林铁夺自己手里的扑克牌,在桌子上摔出了声响。
村里人大多吓得一怂,朝着林铁夺看过去。
何让觉得这村里人,好像都有点儿怕林铁夺的样子,而且怕的有一点儿过了。
他们都是一个村儿的,怎么都有一点儿不同寻常。
该不会这人真干什么拐卖人口,又或者什么的勾当吧?
林铁夺看着何让,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起来,身材显得更昂藏了,一整个比人高了一个头,加上胳膊上纹身神秘狰狞,浑身上下带着混不吝的架势,显得很不好惹。
林铁夺从何让的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拖着嗓子,声音低沉大气,说了一句:“走吧,我领着你去。”
村里人也是觉得纳闷儿,心想,林铁夺今天怎么这么好心,肯费这个心了。
何让虽然头皮发麻,但人家好心,他也只能跟上去。
只是被这个男人吓得走路都有点儿同手同脚了。
这个村子挺大的,就是看起来很穷。
都已经这个年代了,甚至连土坯房都还有,许久才看到了一栋二层小楼,其他的,一律都是没有什么装修的平房。
土路坑坑洼洼的,被踩得结实光溜,路边儿长着杂草,还有一些星星点点的不知名的小野花。
拐了好几个弯儿都没有到地方,而且途经几个废弃的院子,这让从来没来过乡下的何让不得不多想什么。
林铁夺走在前头,朝后瞥了一眼。
何让吓得直接一激灵,问:“你干什么!”
林铁夺也没理他,进了一个小卖铺拿了一盒烟。
他转身的时候,见这小孩儿还在偷瞟着他,就随便从人家那里拿了一个棒棒糖,朝着他递过去。
何让看着这么一只手背青筋浮凸的修长大手捏着一根小小的棒棒糖递给自己,一阵错愕,说:“我,我不吃……”
听他说不吃,林铁夺故意逗他似得,陡然敛了眼,升起几分的危险味道。
何让吓了一跳,掉头就跑。
他才刚跑一步,一条有力的手臂就揽住了他的腰。
钢铁重击一般,何让一下子撞回了他的胸膛。
林铁夺就这样把怀里的何让轻松地撂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姿势,胳膊夹着他就离开了小卖铺。
何让大喊大叫,乱踹乱蹬,不知道的,还以为林铁夺要杀了他似的。
林铁夺就这样提着炸的像小猪仔儿似得何让,步伐悠闲地到了一家外墙简直快要塌了院墙门口。
村里白天院门都是不关的,谁都不会过于客气。
林铁夺也是提着何让,直接进去了。
林铁夺喊了一下人,喊的是“老奶奶”,是个村子里头论的辈分。
一个拄着拐杖还走路晃晃悠悠,穿着很旧,却也干净老人这才出来。
这就是周乐的奶奶了。
何让看着这样的一个村里老人,一下子安静了。
但也并没有因为血缘上的亲情,生出多少的亲切感。
杨凤玲似乎有一点儿急,眼睛都是肿的,一眼没看何让,问林铁夺:“铁夺啊,俺家小乐找回来没有啊?”
林铁夺看了一眼何让,见他安静了,这才把他放了下来,替他将这一整件事儿讲了一下。
这个杨凤玲听的一愣一愣的,林铁夺还重复了几句。
杨凤玲听是听懂了,但也不知道信不信,就只知道问他孙子了,说:“你说我家小乐跑他家去了?”
说着,杨凤玲就一把抓住何让的手,用一双哭的红肿的眼睛面露乞求地说:“我家小乐不接电话,你能给他打一个电话不?我家小乐都走了多少天了!”
说着,杨凤玲又要哭了起来。
林铁夺双手踹篼,高大挺拔地站在那里,点了一根烟抽上,压着眼皮子瞅着何让。
何让受不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眼神,说:“……我不知道他电话。”
“那你能跟你爸妈打一个不,让他们喊我家小乐接一下?”杨凤玲连忙又问。
何让负气一个人跑到乡下来,来找自己的亲人,如今才刚过来,却被自己血缘上的亲人要求,把电话给打过去,而且是为了那边的周乐。
何让觉得难堪,像是自己被打了一巴掌。
但他看着面前双眼红肿的老人,还是声音恍惚地说了一声:“……好。”
何让给他妈打了电话,电话打通了,他一句话没说,将电话给了这个杨凤玲。
然后退到一边儿,就这么站着,看着,垂下去的手抠着自己修剪的很短的手指甲。
林铁夺瞥着他,抽烟的动作一顿,将烟从嘴里摘了,嘴里的烟雾徐徐吐出。
何让的妈妈刚试探地叫了一声“小让?”,这个杨凤玲就控制不住了,慌忙问:“我家小乐在你家是吧?”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声“是”。
何让听着自己妈妈的声音,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儿,又胡乱地看一下院子里的别处。
“小乐现在在我家挺好的。”何让的妈妈说。
可能觉得乡下任意泼洒的晚霞太亮,刺的眼疼,何让眯了一下眼睛。
“小乐确实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们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他也已经决定留在我们家了。”何让的妈妈又说。
胡乱看的时候,何让发现林铁夺一直压着眼皮子看着自己,他朝着林铁夺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就又看向了别处。
林铁夺见他故作疑惑的样子,咬着烟嘴儿,笑了一下,笑的有一点儿邪气。
杨凤玲一直想听周乐的声音,求了又求,折腾了半天,这才跟周乐通上话了。
杨凤玲一听到周乐的声音,眼里就有了泪花子,问他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缺不缺钱。
还说,等他爸回来,就有钱给周乐买那个他要的新手机了
那边的周乐一听到新手机的事儿,可能是觉得有一些丢人,不想让新的爸妈以为他是因为原本的家里穷,连个新手机都不愿意给他买,才故意跑过去认亲的,语气是掩饰不住的不耐烦。
那边的周乐烦躁地又说了几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杨凤玲看着手机,满是不舍的眼睛又有了泪花子,半天都没有挪开。
等她擦了眼泪抬头的时候,这才想起来何让还在这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现在天也已经晚了,眼看着就要天黑了,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院子里头看了看,像是自言自语,但也说出了声。
她指来指东边儿,说:“这年前下雨天塌了,还没重建呢,这小乐又不让人进他屋,他爸都不让进!这又只剩下两间房,你晚上住哪儿啊这……”
说着,杨凤玲还一直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到处瞅着。
但怎么都不可能再瞅出一间房来。
何让站在那里,抿嘴不说话,实在是难堪。
林铁夺看着他,弯腰将烟头摁在地上,又拍了拍手。
何让的脚动了一下。
“让他先跟我住。”林铁夺看着何让乐,说出了口。
何让看向他。
杨凤玲愣了一下。
她又觉得家里实在是没有地方让何让住,也顾不上考虑合适不合适的。
她看向何让,明知不合适,但又为了不让自己过于愧疚,还是明知故问,“你,你看行不?”
何让看着杨凤玲,喉咙干涩。
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事儿。
从村里到镇上,到县城的公交车,如果不是星期天的话,一天也只有下午的一趟。
天又黑了,除了随别人安排,他根本没地方去。
何让看着杨凤玲,喉咙动了一下,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他咳嗽了一声,又试了一下,这才发出了一声不像回应的,介于“啊”与“嗯”之间的气音。
杨凤玲见他“应下了”,有一些歉疚地把手机给了他,又看向林铁夺,说:“铁夺啊,这孩子先麻烦你了。”
林铁夺也没有应何让,而是就这样踹兜看着何让,嘴角浮现的笑怎么都像是有一点看笑话的样子,说:“走吧。”
何让脚下挪动,跟着他走了。
这个“铁夺”的家离周家挺远的,跨了大半个村子。
林铁夺家在这个村子里头更不像样子,起码人家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大门,他家连一个门都不像样子,只有半扇破铁门,没了的那半扇朝里倒在地上。
光是看那倒在地上的那半扇门上层层叠叠的脚印,还有边缘上的青苔就知道,这门到底倒下多久,到现在都还没有被人扶起来了。
院子里头更简单,一个厕所,一间连着堂屋的房,还有一个东南角塌了一个大洞,一看就是很多年都没有用过的厨房。
从周家走到这里,明明连十分钟都不到,夜幕就深了一些,让人的面部轮廓都模糊了。
“我……咳!睡在哪儿啊?”何让也并没有观察这个地方,直接问,声音听起来也挺正常的。
“就一间睡觉的房,喏。”林铁夺又抖出来了一根烟,给他指了一下,“你跟我睡。”
何让“哦”了一声,朝着那个屋子过去,也没有问灯在那里,脱了鞋子,爬上床就睡到了里头。
林铁夺跟过去问他:“你直接睡啊?”
何让躺在那里,抱着自己的身体,故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困顿一点儿,在薄薄的黑暗中“嗯”了一声。
林铁夺站在门口,因为身材实在是高大,头都几乎顶到了上门框。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床上的何让,将一根烟抽完,天也实实在在地黑了下去。
林铁夺没有开灯,直接过去躺下。
一张能睡下三人的床因为他的躺下,就几乎被挤的满满当当的了。
何让似乎是感受到了身边的人隔空传来的体温,他的身子又朝着墙栽了一下,额头磕到墙了,但也没有太大的动作。
林铁夺本来打算就这么睡的。
但何让躺在那里,呼吸忽轻忽重的,像是有一点儿鼻塞的样子,实在是打扰人。
他猜到了什么,高大魁梧的身体一侧,何让就感受到自己的身后贴了一堵厚重结实,甚至是有一些恐怖的肉墙。
他警惕的身子一颤。
紧接着,他就发现一只粗糙非常的大手就这样摸在了他的脸上。
何让兔子似的,猛地蹿坐了起来。
而林铁夺也用自己抹了一手黏糊的泪水的大手,直接打开了屋里的灯泡儿。
何让带着受惊的,哭的不成样子的一张脸,就这样直接曝光在了林铁夺的眼前。
明明早就料到了,但看着何让哭成泪水横流的样子,林铁夺还是着实惊了一把。
他坐起来,大马金刀的,饶有兴趣地瞅着何让,瞅着他,也不说话,就一直乐。
何让见他朝着自己一直笑,简直都要被气疯了。
他抡起自己的拳头朝着林铁夺扑过去,在他的后背上哐哐砸。
嫌自己砸的不够狠,他几乎跳了起来,抡着膀子砸。
林铁夺起初还随他砸,但何让的越来越来越来劲了,他就觉得有一点儿过了。
一把抓住何让的手腕儿,就像是拎小鸡仔似的,林铁夺轻而易举就把何让拉的整个身子都扭摔在了床上。
何让狠狠挣脱自己的手腕,红着眼睛死死瞪着林铁夺,硬是将自己的手挣脱出去,瞪着他,要下床走。
虽然他知道现在走的话自己根本就没有地方去。
但他更知道,刚才他要是忍下的话,还能留在这里,如今打了林铁夺,林铁夺还是一个外人,自己根本就没有理由待在他家了。
可就在他要一脚踩下床的时候,林铁夺却又一把捞过去。
何让被拉的脚一崴,直接撞到了他的怀里。
他挣扎,却被林铁夺摁在怀里头。
他忍不住了,连挣扎都因为崩溃变得无力,咬着牙,眼泪还是又掉了下来。
林铁夺看着他,还是笑,就像是对待一只猫儿似的,一边笑,一边用自己的大手给他擦眼泪。
他笑何让,其实也没有其他的意思,起码不是嘲笑的意思。
就像以前在外边儿混的时候,他自己被别人给捅一刀,他也会笑。
就觉得有意思,觉得何让有意思,仅此而已。
“大晚上的,你上哪儿去啊你!”林铁夺搂着他的腰,掰着他的脸问。
何让淌着眼泪,从他的手中挣扎着自己的脸,带着鼻音恶狠狠地质问他:“你笑什么!”
“行了,”林铁夺也知道自己现在再笑的话也不合适,就说,“我不笑了。”
何让刚才打他,不是因为不怕这一个有着跟混社会一样长相的男人,只是因为情绪上来,破罐子破摔了而已。
如今那股劲儿过去了,面对这个在力量方面绝对碾压自己的人,他也不会一点儿都不害怕。
他也不敢得寸进尺,慢慢地,也不挣扎了。
他一不挣扎,再想从林铁夺怀里出来的时候,林铁夺也依了他。
何让坐在床里侧,两个什么都不谈。
最终,还是何让朝里别着脸,擦了一下眼泪,然后用红肿的眼睛看了一眼灯泡。
林铁夺听他的,关了灯。
屋里又黑了下来。
过了半天,在黑暗中模糊的轮廓里头,林铁夺才看到这个小子像是将自己缩进龟壳一样,蜷缩着,又躺了下来。
躺下后,何让还因为刚才哭的太凶了,打了一个嗝,尴尬的他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坐汽车,坐火车,坐公交,坐了十几个小时才过来,已经很累了。
如今又被人丢在这样一个地方,跟这样一个男人躺在床上,根本就睡不着。
何让不是一个心大的人,他躺在那里,还是想弄清楚一些情况,就瓮里瓮气地问:“你跟周胜利家是什么关系啊?”
林铁夺从床头柜上摸到打火机,本来想再抽一根烟的。
但随着“噗嗤——”一声,打火机亮了起来,暴露的不安全感让何让的身子蜷了一下。
林铁夺看见了,不知怎的就松了打火机,连烟都没点着。
房间里又黑了下去。
“一个村的。”林铁夺用闲聊的语气说。
何让心想,自己居然还猜错了,他跟周家,居然并不是血缘方面的亲戚。
那他为什么领自己到周家,又把自己领到他的家里,难道就只是因为好心吗?
林铁夺的长相,可不像是一个好心人。
何让抽了一下鼻子,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铁夺在黑暗中看他,心想,这小子,年纪挺小的,但心眼儿可不小。
明知如此,他还是跟他说了:“林铁夺。”
果然,何让又问:“……我刚刚在村口的时候,发现村里人好像特别怕你,为,为什么啊?”
为什么?
林铁夺用手转着自己的打火机,看着何让的身体轮廓。
他觉得这小子还真有一点儿聪明,起码知道该怎么问自己想知道的。
至于为什么……
林铁夺的亲爸是个赌徒,亲妈是个卖的。
他四岁的时候,亲爸赌钱被人打死,亲妈更是在当年把他丢到村子里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听人家说,是得性病死了。
在这个原来无聊起来,就要口出是非的村子,林铁夺这样的孩子,自然不会好过。
小孩子围着他骂野种,说他妈是个卖的,打他,推他,欺负他,大人见了,也含糊过去,根本就不管。
甚至有些大人平时见了他,也会开玩笑似得,掐他的脸,打他的头,开着三轮车,故意追着他撵。
但一个地方,人多了,自然会出现一两个算得上是好人的人。
周乐的奶奶,就是其中一个。
虽然杨凤玲也会当着他的面儿感叹一些他不想听的话,但林铁夺实在是找不到饭吃,去找她的话,她还是会拿馍,拿包子给他。
当时谁能知道啊,那个“杂种”能长得那么高,那么壮,力气那么大,性子也是那么狠。
十几岁的时候,林铁夺就出去混,村里人虽然不知道他混什么,但也知道他混的挺大的。
三年前,林铁夺还上了新闻。
说是他跟什么什么大集团扯上了关系,犯了事儿。
还是个经济案的大案子,牵扯到了不少人,连新闻报道都说的含糊不清。
村里人只知道,林铁夺被警察抓走了。
那事儿在新闻上闹得这么大,谁能知道,林铁夺竟然只蹲了两年就出来了。
而且他一出来,就直接回了村子,而且这一回来竟然还不走了。
村里人为什么怕他?
大多数人,还不是因为心虚。
毕竟现在的林铁夺,怕是一拳头就能砸死人。
这些没意思的事情,林铁夺自然不会跟何让这个小子讲。
林铁夺:“你不困?”
何让见问不出来自己想问的,也不吭声了。
他攥着手机,摩挲着手机屏幕,渐渐地,竟然还真睡着了。
何让睡的不安稳,醒的却不算早,起码天已经亮了。
他闻了闻身上,又想到昨天过来的时候又是坐火车又是挤公交的,就想洗一个澡。
刚闻完,他就发现林铁夺正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何让看着他,斟酌了一下,觉得叫名字,叫“铁哥”“夺哥”都不太好听,就叫他,“哥。”
林铁夺一挑眉,心想,这小子,有眼色。
何让就当昨天晚上,自己锤他的事儿没发生似得,说:“哥,我想洗个澡。”
林铁夺枕着手臂看着他,说:“现在没法洗。”
何让:“……为什么?”
何让踩着竹梯子,爬到平房上,看到了林铁夺说的那个黑色的大水袋。
居然要靠太阳晒水用。
洗澡的话,要到下午了。
何让悻悻下来,又觉得饿了,问林铁夺:“哪有卖菜的吗?”
“不赶集不赶会的,哪有卖菜的。”林铁夺说着,就要往外走。
何让见他要走,又瞥了一眼院墙,说:“那院子里的西葫芦我摘了!”
林铁夺直接走了。
何让只当他答应了,摘了挂在院墙上野长的西葫芦,去了带着烟囱的厨屋。
锅碗瓢盆都脏的不行,一打开锅盖,里头一片铁锈不说,还有蜘蛛网了。
就连盐都发潮结块儿了。
毕竟是寄人篱下的,手脚怎么都得勤快一点儿,嘴也要甜一点,省得招人家烦。
何让家里虽然挺有钱的,爸妈年薪快过百万了,但他也算不上是一个少爷。
没有住大别墅,家里虽然会请钟点工,但也不会请专门儿的佣人。
做饭这种事情,他从小就自己学了一些。
何让将锅碗瓢盆,还有锅盖之类的全都刷了一遍,费了不少功夫,弄的他的手都疼了。
然后就想着去买调料之类的。
昨天林铁夺买烟的的地方就在附近,是个小卖铺,应该有卖的。
他这一出门,见到他的村里人就开始“窃窃私语”,一个着急看热闹的婶子甚至直接上手扯着他问:“你跟胜利家的那个抱错了,你城里头的爸妈不要你了?”
何让挣了一下,走了。
他们又在后头笑着说:“哎呦,真可怜。”
何让刚要进小卖铺,就看到林铁夺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了,手里还兜着一大兜馍。
村里有卖馍的,一块钱四个,也可以用小麦换,不用家家户户再蒸了。
林铁夺一手揣着兜,一手拎着馍,看何让:“你过来买零嘴?”
何让看着他拎着的馍,然后才看向他,说:“买油盐。”
“买油盐干什么,炒菜啊?”林铁夺又问。
何让:“嗯,你家不是有西葫芦?想炒西葫芦,铁夺哥,你吃不吃?”
本来想买辣条咸菜的林铁夺看着何让,然后率先进了小卖铺。
林铁夺一进小卖铺,小卖铺的老板,周超就认真了起来。
毕竟林铁夺小的时候,喜欢嘴上拿林铁夺逗乐的人,周超也是一个。
自打林铁夺回了村子,每一次来他的小卖铺,他都难免有一点儿紧张。
何让还分明看到,在林铁夺的进了小卖铺的时候,一个挺年轻的男的,应该是小卖铺老板的儿子,直接就溜进了里屋。
何让越来越觉得奇怪。
都是一个村儿的,总不能是因为林铁夺长得吓人,就怕他怕成这样吧?
一般林铁夺过来买烟买什么的,周超都是随便他自己拿的,所以自打林铁夺进来,他就站的远远的。
可林铁夺又不懂油盐酱醋,一看周超躲这么远,就敲了一下桌子,让他过来。
周超连忙过来,赔笑赔的难看。
林铁夺却拎着一大兜馒头,问何让:“要买盐?还买什么?”
何让将放在周超身上的视线收回来,走向前一步,说:“油盐酱醋,味精什么的,都要买。”
林铁夺一听,心想,这小子,这是打算以后天天做饭了?
“成,”林铁夺又一敲玻璃柜子,说,“都拿过来!”
周超连忙从柜子上拿调料什么的,加上一大桶花生油,一算下来,要一百二十多了。
周超:“给一百就成。”
何让要掏钱,林铁夺却看了一眼他掏钱的动作,直接说:“赊账。”
何让连忙说:“我带钱了。”
林铁夺将一篼盐之类的零散东西递给何让,让何让直接抱了一个满怀。
别人要是赊账的话,周超或许会有意见,但林铁夺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他连忙捧场说:“行!”
林铁夺自己提了那一大桶花生油,对何让说:“走!”
几乎是被林铁夺推着,何让提着东西出去了。
出去后,何让想说什么,但又不想显得太客气了,到底是没说出口,就是低着脑袋,闷闷的。
林铁夺瞅着这小子,心想,这小子还想在自己跟前儿卖弄人情世故呢。
“你还会做饭呢?”林铁夺说着,也是手贱,用提着馒头的手碰了一下何让的后脑勺。
何让不乐意了,皱着眉头,有一点儿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嫌弃他似得,摸了摸被他碰过的地方,说:“我不光会做,做的饭还很好吃。”
林铁夺看他眼里的嫌弃,还有瞥向自己的时候,带着的那一点儿推销的意思。
他心想,这小子什么意思?
是怕自己不让他住在自己家里吗?
这对他又怕又怂的。
林铁夺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杨凤玲拿着一个诺基亚手机,正在门口等着。
见何让回来,杨凤玲就连忙过去,说是让他接一个电话。
何让不明所以,但还是把电话给接了。
“喂,我是周胜利。”那边说。
何让的心里一咯噔,知道这应该是他血缘上的父亲了。
他有些发怔,只知道回了一个:“喂。”
“何,何让,是吧,”周胜利的声音很是憨厚,说话一顿一顿的,也有一些的犹豫,“我是那个,那个你爸……就是我本来要回家呢,就是赶巧工地上有一个好活,一天两三百,回不去了,得过年才回去。”
何让拿着手机的手动了一下,说:“……嗯。”
“……在家住的惯不?”周胜利一听就是不善言辞的,又干巴巴地关心了一句。
何让:“还好。”
周胜利应该是不知道说什么,顿了几下,问:“那个,家里头的玉米也该熟了,我不回去,你帮着收收,卖的钱你自己拿着。”
何让心想,周胜利是真的不太会说话。
但能说出卖的钱,让他自己拿着这种话来,也显然是认了他的血缘。
何让也不叫人,说:“好。”
那边又顿着说:“那个,打的是长途,先挂了,你存一下我的手机号,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好,”何让说,“挂了吧。”
周胜利似乎是不好意思挂,何让主动把电话给挂了。
这过了一夜,杨凤玲也知道自己昨天做的不合适,跟何让说:“小让啊,要不你回去,我给你搬一张床,你跟我一个屋吧。”
何让到底不是在村里头长大的,对她说的这句话实在是震惊。
他嘴唇都张了两下,偷看了林铁夺一眼,十分没有底气地说:“我,我跟铁夺哥一块儿住就行!”
杨凤玲听了,有一点惊诧地看了林铁夺一眼。
村里的小年轻,谁不怕林铁夺,就连周乐之前在村子里头的时候,也是大老远的见了林铁夺就躲。
昨天杨凤玲是有一点儿乱了,这才让何让跟林铁夺走了。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何让这都跟林铁夺住过一晚上了,不该是慌着要走吗,居然还愿意继续跟他一块儿住。
可就算是这样,杨凤玲也不太敢麻烦林铁夺,又看向林铁夺一眼,说:“铁夺一个人住惯了,不习惯吧。”
何让都这么大了,怎么都不可能接受跟一个陌生的女性住一个屋的。
明知道杨凤玲问的是林铁夺的态度,何让却抢着,心虚的不行,却又自做主张说:“我俩住的挺好的,我俩连做饭用的东西都买好了,正打算做饭呢。”
林铁夺看着何让,挑了一下浓眉。
何让也不敢看他,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生怕林铁夺一开口,就打自己的脸。
“做饭啊?”杨凤玲这才看向他俩拎着的这东西,还是有一些不相信。
一天也就算了,林铁夺是怎么愿意让何让一直跟他住一块儿的。
这才第二天,俩人就在一块儿做饭了。
“好,好,俩人一块儿住,也值当的做饭了。”杨凤玲只得说,“我家院子里头有菜,你俩要是吃,就摘去。”
何让应下,也不敢看林铁夺,说:“好。”
杨凤玲忙说:“我去给你俩摘去!”
杨凤玲走后,何让这才偷看了一眼林铁夺,有一点儿的心虚。
“跟我住的挺好的?”林铁夺拿这件事情调侃他。
何让当着他的面儿,偷偷地溜进了他的院子,溜进去才又故意说:“……我炒的西葫芦特别好吃。”
林铁夺听出来了,何让之所以这样说,是想跟自己“交换”。
林铁夺看着这个无处可去的小可怜,眯了一下眼睛。
何让脸上臊的不行,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厨房,闷头做饭。
林铁夺站在那个厨房的门口看了一会儿,看着在厨房里头忙活,忙的小心翼翼,生怕出什么错的小子,到最后也没说什么。
不过现在想想,自己昨天为什么把这小子带回家?
是见这小子站在院子里头,一双贼好看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
是见这小子脸上分明什么情绪,却又让人觉得像是要哭了一样?
是见这小子看向自己的时候,偏要装出一副诧异的样子,就为了不让别人可怜他?
林铁夺说不明白。
他一向没有什么同情心,只是觉得有意思而已。
只是对这小子的兴趣,只能支撑他留下这小子一晚上。
如今这小子竟然痴心妄想,想要一直留下来。
林铁夺笑。
小不要脸的。
这么想着,林铁夺去了堂屋,等着吃饭。
刚出锅一个西葫芦,杨凤玲就跨着一大篮子菜过来了,里头有番茄,黄瓜,豆角,鸡蛋,葱姜什么的,还有几把辣椒。
走的时候,她看何让在厨房里头忙活,忙的有模有样的,又想到一直被他们养在村子里,但从小几乎连厨房都没有进过的周乐,眼睛又酸涩了一些,但到底还是走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厨艺,何让又炒了一个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个辣椒炒豆角。
这村里吃饭,一顿饭一般只炒一个菜。
何让这一下子炒了三个了,都能待客了。
林铁夺看着摆了一桌子的菜,也不动弹。
说实在的,打从记事儿起,他就没有在家里的桌子上正经地吃过一顿饭了。
如今看着这摆的模有样的一桌子,他就这么坐在那里,手指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敲着,有一点儿想笑。
林铁夺光是坐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汹涌的霸道感,他即便是笑着,也有一种极强的侵略性,让人觉得危险又刺激。
何让中规中矩地长这么大,好孩子一个,哪曾跟这样一个男人坐在一张桌子上过。
他平时就算是见到这样的人,怕是也因为不想惹麻烦,要绕道走的。
他也不知道昨天自己是怎么敢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挥拳头的。
但如今这样,他虽然害怕,也要硬着头皮面对。
林铁夺的笑,让何让不知所措,何让只能干巴巴地又说一句:“铁夺哥,你尝尝。”
终于,林铁夺动了筷子。
品尝了一下之后,林铁夺也没有给出评价。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对这样一顿饭菜,虽然不能有多高的评价,但家里的油盐酱醋,跟外边的总归是不同的。
何让见他动筷子了,这才在桌子上摸了一个馒头,又拿起筷子,小口地吃着饭。
那小心的模样,就像一只被人刚领到家里的小猫似的。
何让其实已经很饿了,昨天几乎一天都没有吃饭,连一口水都没喝。
但他吃的小口小口的,也让人看不出有什么迫切的。
他也一直没有停下,一个大馒头都要吃光了。
最后一口馒头还没吃完,何让就有感觉了。
何让小心地把那一口馒头放到盘子上,然后就连忙去厕所了。
刚进去,何让扭头就又出来了,一张脸上震惊的不行,眼睛都瞪圆了。
这就是农村的旱厕吗?
坐在堂屋的门口,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的林铁夺还以为何让那一口馒头不吃了。
可能是饭菜确实有一点儿合口味,他没有多想什么,拿起何让放在盘子上的那一口馒头就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何让在厕所的门口徘徊了半天,做足了心理准备,猛地一憋气,到底是进去了。
不到两分钟,何让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脸都憋红了。
林铁夺看着,有些想发笑。
何让看到他又在笑自己,洗手的时候都是皱着眉头的。
但等扭头的时候,何让就又乖乖地把自己的眉头给舒展开来了,眼睛还极快的抬了一下,偷看了林铁夺一眼。
然后,何让又坐回了凳子上,找自己的那一口馒头。
没有找到,他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林铁夺见他找那一口馒头,下巴朝着他抬了一下,说了一句:“找什么呢你,我吃了。”
“啊?”何让看着他,脸色有一点儿扭曲,“你,你吃了?”
他剩下的一口馒头,四周可是都被自己咬过了,他居然……吃了?
“怎么着?”林铁夺也不知道是不明白还是怎么着,一脸平常地说,“就一口馒头,还不舍得了?”
何让自己是有轻微的洁癖的,别人吃过的东西,他是绝对不可能再吃的。
所以在知道一个陌生人吃了自己吃过的东西之后,他到底是有一点儿不适应。
但是人家吃他吃过的,又不是人家让他吃别人吃过的,何让也不好说什么。
何让还是在心里嘟哝了一句,心想,他可真不讲究,别人吃过的他还吃。
林铁夺也吃过他做的饭了,何让觉得他的嘴总该软一些,就带着一点商量的语气说:“周……叔,周叔说,地里的玉米要是卖了,钱我可以自己拿着。”
林铁夺坐在那里,随手把碗筷丢在一块儿,等着他说。
“昨天我看了,虽然房子塌了,但是砖还在那里头呢,等我拿到钱了,我就买一点儿水泥,再找俩人,把他们家那个东屋给盖起来,”何让带着一点试探的意思,看着他,眼里希冀晃动,“到时候我就可以搬过去了。”
林铁夺懂何让的意思,何让的意思是说,等将粮食收了,再卖了之前,他想住在他这里。
林铁夺就这样侧身随意地坐着,看着他,也不说话。
何让被他看的有一点发慌,眼睛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他看着桌子,说:“我,我去洗碗。”
说着,何让又连忙收拾了碗筷,端着洗碗去了。
出去的时候,因为害怕林铁夺一出声就是不同意,让他有一点儿害怕,所以就走的有一点儿急了,被门槛给绊了一下。
“嘭——”的一下,他踉跄两步还是摔在了地上,腿都跪在了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
但怀里抱着是人家的碗,何让摔倒的时候都没有把碗筷松开,碗倒是一个都没有摔。
何让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但也没有喊一声疼,自己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院子里头的水管儿过去。
他走了好几步,走路的姿势才总算是能正常了一点儿。
而这一切,林铁夺看在眼里,无动于衷。
洗了碗,何让刚把碗送到厨房,还没有来得及出来,就听到有人进了院子。
“夺哥?”那人喊。
刚要出厨房的何让定住了,就这么往厨房的那个小板凳上一坐,扣着自己的手指头,不敢出去了。
他留在林铁夺这里,本来就太过不合理了。
要是被别人看到了,别人肯定会问起他是谁,再在林铁夺的跟前儿说上几句,林铁夺要是再一考虑,怕是多半就要把他给赶走了。
外头的人说是有什么事儿,要到镇上去,又说了几个人的名字,扯了一通何让不太能听得懂的话。
这说了也有五分钟了。
何让不过是往厨房送个碗而已,这么久都不出来,分明就是故意的。
林铁夺瞥了厨房一眼,有一些想笑。
来的这个男人觉得奇怪,但也没有怎么在意。
等林铁夺要跟那人走了,何让听着他们离开的脚步声,这才小心翼翼地扒着门框,从厨房出来。
可他往外头看的时候,林铁夺竟然回了头,还跟他对上眼儿了。
何让本来就心虚,被吓得一下子又缩回了厨房里头。
“夺哥,你看什么呢?”那人问。
林铁夺出了门,冷硬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语气嘲弄,“家里来了一只小耗子。”
那人见林铁夺笑,愣了一下。
还有,耗子就耗子,怎么说是“小耗子”?
这人一个大老爷们儿,神经粗的不行,觉得奇怪也不多想什么,说:“要不买一点儿老鼠药,别在家偷东西吃。”
“小耗子”从厨屋出来,闷闷的。
他怎么就是耗子了。
他看着自己从门框上蹭到的灰,搓了搓,眼睛又眨了眨。
这屋子,像是十几年都没有人住了。
何让先是将屋子里的杂物都清理了一下,将地方给清出来,又找了一块儿破布,洗干净,来回拧了十几遍水,才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的有一点像样了。
他又拆了枕套,被套什么的,用院子里头那个特别大的盆子给洗了,晒在了晾衣绳上。
光是做这些,何让就忙活了一整天,累的浑身黏糊糊的,难受的不行。
他打开自己的书包,拿了一身衣服出来,去了那个有着用几块砖头摞成一个窄口的,怕是比监狱的窗户都要小的窗户,没有门,只有一个帘子的“洗澡间”。
虽然晚霞已经出来一点儿,但天还亮着呢,何让一进去,就几乎不知道白天黑夜了。
何让穿着他从床底下找到的,一双原本脏的不行,现在被他刷干净的大拖鞋,进了里头,将衣服脱了,露出一身的白嫩皮肉。
他看着那个“小窗户”,不知道外面能不能从小窗里看过来。
还有那个帘子,总让他觉得不安全。
想着速战速决,何让赶紧把自己的身上打湿了。
水温不能调,何让觉得有一点儿烫,但也没办法。
他可刚把身上给打湿,就听到有人进了院子。
他不知道是谁来了,也不敢吭声。
但因为自己是一个男孩子,所以他也就没有多少的防备,打算赶紧洗干净身上的泡沫。
脚步声越来越近,何让觉得这人应该是要路过这里去厕所,但一整颗心脏还是提了起来。
就在他以为那人就要走过去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这个“洗澡间”的帘子,就这么被掀开了。
哪怕是早就做了一些心理建设,但是帘子被掀开,光线涌进去,让他完全暴露的那一刻,何让还是吓得哆嗦了一下,别扭地扭着身子,想着遮挡一些自己的隐私。
水珠从何让额头上的头发上滴滴答答地下来,水润的嘴唇微微颤抖地抿着,眼神无措,强装镇定无果。
何让洗澡的动作缓慢的不行,叫人:“铁夺哥……”
“唰——”的一下,帘子又被放了下去。
转身的时候,林铁夺顿了一下,升起一些燥热。
他心想,自己这是干什么,见的又不是一个女的,看就看了,躲什么。
但刚才那一晃眼,满眼都是里头那小子白嫩的皮肉,这一恍惚,哪还能记起来他是男是女。
里头的何让连忙把身上洗干净,来不及把身上擦干,就把衣服套上,然后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林铁夺还没有走,正背对着他。
何让将衣服扯了一下,眼珠子晃动,觉得刚才实在是有一点尴尬。
林铁夺叉着腰,转过身来,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他先将眼前的这小子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眼。
何让的小脸儿被热气蒸的粉白,一双大眼睛湿润润的,长长的眼睫颤巍巍的。
就算是比女孩子还要白嫩,但也确实是一个少年模样,并没有什么女气。
脖子上还流着水珠,顺着他的脖子流淌,没入上衣的领口。
因为没有擦干就套上了衣服,胸口被洇湿了一片,隐约能见到底下的肤色。
然后就是刚才让林铁夺一恍惚的腰身。
衣服虽然宽大,但也能让人想象到套在里头的腰身到底有多细。
林铁夺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坦荡了,看的何让实在是有一点儿不自在。
何让:“……铁夺哥,热水还有很多,刚才你是想洗澡吗?”
林铁夺这才把视线挪到他的脸上,看何让眨巴着眼睛,一脸认真的模样,再次确认了,这确实是一个小子。
“你去洗吧,”何让也不要什么脸了,硬是当做自己已经住在了这里,说,“我去收被子被罩!”
说着,何让就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林铁夺进了浴室,里头水汽缭绕,他将帘子勾了起来。
何让抱着被子,本来是想朝着这边偷看一眼的,但却看到林铁夺已经掀起了帘子,他那力量感蓬勃的身体眼看就要赤裸在他的眼前。
从小到大,何让都没有跟人一块儿洗过澡,就算是看一个男人,他也会觉得不自在。
他抱着被子,连忙转过身去,眉头皱了一下,就往屋里走。
水哗啦一声,浇在林铁夺宽广的后背上,四处喷溅。
他看着进去的何让,心想,自己怎么留这小子留到现在的?
林铁夺只是随便冲洗了一下,就赤裸着上身出去。
他看了一下院子,觉得院子敞亮了不少,地上经年的枯枝烂叶都被清理干净了,到处都被扫的干干净净。
他又朝着睡觉的屋子过去,结实的手臂抵在门框上,一整个猛兽探头似的。
何让那是真怕他,却还是要跟他住在一块儿。
后背僵硬了一下,何让跪坐在床上回头,将套好的枕头抱在怀里。
因为穿的是短裤,何让膝盖上的一块青紫在白皙的腿上格外的明显。
他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林铁夺:“铁夺哥,你吃过饭没有?”
天已经暗了,何让自己除了早上那顿,也已经一天没有吃了。
说是因为忙,没有顾得上吃,但实际上何让是有一点儿不敢,毕竟那个厨房就算是有一个大窟窿,已经不成样子了,那也是人家的,油盐酱醋也是人家拿钱买的。
他总不能真的当成自己家一样,说用就用。
林铁夺又在房间里头看了一眼,发现很多东西都被归置了,窗户都被擦的干干净净。
但他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没有一点儿要夸奖他的意思。
他走过去,大手朝着何让的脑袋直接一推,就将他推的栽倒在了床上,“起开!”
何让抱着枕头,连忙连滚带爬地爬到床上的一角。
林铁夺枕着手臂,就这样躺了下去。
不吃饭吗?何让心想。
但也没有说要让他走……
何让捂着自己被林铁夺粗糙的大手重重摩擦着推过而有一些生疼的脑袋,提心吊胆地庆幸。
何让一直抱着枕头,坐在角落里看着他。
等他觉得林铁夺睡着了之后,这才敢手脚并用地爬着,抱着枕头,睡在了床的另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