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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海

绿海

发表时间:2024-01-12 09:36

主角为桐筝罗塑小说叫《绿海》,作者:笔纳,小说剧情精彩,吸引眼球,实力推荐大家观看。绿海主要讲述了:虽然他只是个鼓手,但却吸引了很多很多人的注意,罗塑成为了很多人心中的男神。

绿海小说
绿海
更新时间:2024-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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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海》精选

结束洛杉矶演出之后,depth的23年全球巡演终于告一段落。

罗塑在后台潦草翻了几下新下回来的社交软件,乐迷反响热烈。

他唯一一条转发乐队全球巡演动态下的评论全是不同国家乐迷给他写的小作文。

最上面的是个冰岛人,难为北欧人如此热情写了一条长评。

评论大致相同。

夸赞他们是一支高能量的主流摇滚乐队。

不少人说自己低谷期完全靠depth的音乐死撑,最开始他还会回复“不关我事”,到现在,depth红到最初做音乐他想都不敢想的格莱美和公告牌音乐奖拿了个遍,连国内没人运营的音乐软件,他们艺人主页都有一千万粉丝。

红到这个地步,也确实基本不关他们的事了。

粉丝评论写的是自己的人生,他们专心做自己的音乐,巡演时两道平行线才会短暂相连。

看得差不多又把软件卸载了,他们要在这里等到观众差不多散场再走。

他开了加速器打开开心消消乐。

充了上万块,玩到了7739关。巡演耽误他刷新关卡,排行榜位置都下跌了好几名,他在全国排行榜加的好友“熊猫抱俩竹”依然满关。

两个人没有一点交流,唯一的用处就是能在关卡绿色藤蔓上看见对方的头像。

能激发胜负欲。

团队的贝斯手亚瑟顶着一头鸡窝金毛,拿着手机朝他走过来,用中文字正腔圆道:“我操,su。”

罗塑筋骨修长的食指隔着屏幕怼了一下蓝河马水汪汪的大眼睛,掀起眼皮:“我操./你。”

“我昨天和你说的那个新电子乐队,绿海,三个男的戴牛头马面面具老帅那个。”

亚瑟撑不住说回英语。

“他们昨天原来是被误抓了,三个人大半夜蹲在大街上数白蘑菇……?啊?我还是倾向于他们五毒俱全,这调查结果骗白痴啊?”

“不知道。”罗塑理解这种戴面具博关注的行为,但不尊重。

他心不在焉地把小河马挪到下面去,消了一个炸。“我对小众音乐不感兴趣,但你不是说他们精神状态很差?”

亚瑟眉关紧皱,戳手机屏幕嘟囔:“那也是。”

戳了一会儿,亚瑟手机传出糜烂低媚的重金属电音,节奏感极强,鼓点踩在人的耳膜往耳蜗钻,扬声器拉到满,手机仿佛在冷酷蹦迪,化妆室的地板也核磁共振。

听得出制作人很有天赋,但罗塑不喜欢。

可能是音乐太压抑,听着有种溺毙的错觉。

他啧一声。

“要么带耳机,要么离我远点。”

“什么音乐?”另外俩洋鬼乐手感兴趣地凑上来,“哎哎别带耳机,su一起,学会欣赏,我们的音乐才能持续进步。”

说着,他俩黑白无常似的,一左一右按着罗塑坚实挺括的臂膀。

罗塑无言以对,扬起下巴低声道:“看看。”

亚瑟笑逐颜开,乐得像是绿海的忠实粉丝。

横屏把手机放在三人都能看见的位置上,极其熟练地从YouTube上点开一个粉丝剪辑版视频,发布时间是半小时前。

视频封面是恍惚弥散的烟雾中站着三个戴牛头马面具穿白色汗衫的英俊男人。

之所以没看见脸就说性感,是因为三人的身材的确有的看。

极具爆发力的臂膀和腰身,热汗流淌,勾勒出窄劲悍利的腹肌,人鱼线瞩目,工装裤包裹着修长的腿。

恰好踩在男女审美的身材。

中间那个留了一头黑色长发,泼墨似的挂出一截在面具下,稍微清癯些,更像18、19出头。

没露脸,长得比片还有感觉。

罗塑顿了顿:“点开吧。”

亚瑟手有点抖,激动得不像个国际巨星:“博主说今天那场绿海的制作人露脸了,我特好奇他长什么样,是不是个女的。”

看身材显然是个男的,罗塑觉得亚瑟走火入魔,可能是被这个精神感染型乐队感染了。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这个制作人的手实在是很有迷惑性。

大雾开散,三人从视线尽头走来。

一双雪白清瘦、手指削尖的手将话筒按在了演奏合成器前,拉直的手部线条格外漂亮。

紧接着,这三位戴着牛马面具的乐手高高举起双手,看起来像是什么罪犯就范,电子合成音马上响起:“Welcome to Los Angeles.”

万籁俱寂的台下骤然爆发出如雷贯耳的尖叫声!

转场剪的也是演出开头,特效白面艺伎持刀劈开舞台中央,不过这回没有电子合成音,中间那个长发男人按着话筒,低低吐声:“Tokyo.”

单看手,罗塑还能劝慰自己世界上生了双美人手的男的多了去了。

这声一出,他的薄唇当即绷了起来。

很像他。

但又不可能。

他认识的那个人清冷腼腆,性子闷,生了张古典美人相,皙白的手腕撑着脸,对什么物事都生不出太热烈的兴趣,放学回家见他也都是窝在房间弹琴,古筝。要么读些佶屈聱牙的文言文唐诗宋词,罗塑偶尔觉得他是生错年代了。

再说,他出自筝琴世家,家教严格,想也不可能让自家小孩干这种活计。

说服自己,罗塑脸色稍霁。

谁知亚瑟忽然插了一嘴:“他只制作纯电子音乐,好像是因为他很讨厌有歌词的歌。”

视频中的现场无比热烈,戴着马面的长发青年单手搓碟,另一支手高举着挥舞在空中,似是全然沉醉在迷幻的浓雾之中,跳的时候窄腰还会一摆一摆。

骚得不行。

舞台陡然从两侧窜出冷水,打湿了他们三人的衣衫,又是忘我的尖叫咆哮。

青年隔着面具又是一句:“我有一边耳朵听不清,麻烦你们把声音再调大一些好吗?”

排山倒海的尖叫狂潮自群魔乱舞的观众席袭来。

“他叫什么名字?”罗塑对着动若脱兔的马面青年,脸上无动于衷,神情不大好看。

亚瑟敏锐察觉到不对劲,把进度条调整到视频末尾,试探着问:“你不会认识他吧?”

“很有可能,他应该是东亚人。”另一个乐手客观评价。“看骨架。”

来不及了,视频已经揭露出真相。

满脖颈暴汗的三位乐手齐齐鞠躬。

马面青年拿着话筒,低声说:“答应你们粉丝破100万全员露脸,不会食言,要回答你们的问题今晚也一起告诉你们。”

“没有干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那天晚上我们确实蹲在街边数蘑菇,我们平时就这样,三个闷油瓶。”

“说我们五毒俱全也没错,做的也不是什么正能量的音乐,没什么不可承认的。”

说完,他将话筒一挂,三人同时掀开面具。

全场沸腾。

舞台上露出三张非凡的脸。

一个俄国男青年,一个瑞典男人,特征明显的帅。

中间那个马面青年是东方古典美人面胚,丹凤眼清冷,美得不可方物。

三人离开面具,眼神空得有些骇人。

尤其是黑色长发的电音制作人,他的眼眶睁得很大,里面却什么感情也没有,死了似的。

和着他们制作的萎靡狂振的电子音乐,反倒让整场演出推向高潮。

亚瑟沉默了一会儿,看到自家主唱单手撑在下颌遮着薄唇,那张亚洲大帅比脸前所未有的沉。

“他的艺名叫naïveté。”

Naïveté,童真,桐筝。

难听,不如原名。

摇的什么。

难看死了。

桐筝以前不是这样。

罗塑第一次见他是在15岁那年,他上初三。他妈看厌了一成不变的环海夜景,她抱怨那些奔流不息的车辆和鸣笛声让她耳鸣、头疼、焦虑、抑郁。

可老天,他们住在云顶之上,26楼。

罗塑有时都觉得他妈够无理取闹的,他以后肯定不找一个那么能作的。

但有人惯她。

情人节那天她说了一嘴,第二天他们就搬到郊区去。

极贵的地段,靠山,这回真是归隐山林了,他妈觉得没有以前那群drama玩伴,八卦都没有合适的对象,生活孤单寂寞。

罗塑原以为她会忍耐不住提出要求搬回去,他其实也想搬。

上声乐课更方便,他不想让声乐老师进他的私人练习室,所以都要去辅导中心上课。

中二点讲,音乐就是他的朋友。

他和那群把年级女生当黑山猪,从胸脯肉到大腿点评个遍的男生合不来。

话不投机两看只觉得对方傻逼。

谁知道他妈是个能派遣寂寥的能手,很快给自己寻觅到新的玩伴。

周五午休的时候他妈纡尊降贵给他发消息,让他放学去初二(1)班领一个弟弟回来,今晚在邻居家吃饭,还让他把衣服穿好再见人。

他妈原话这么说:

别把弟弟吓到了,人家家小孩特有内涵文化,长得也漂亮文净。

你应该自惭形秽,我就没见你把校服上扣子扣好过。

罗塑笑了,初二生物刚学男女生理构造。

正是还不会伪装的年纪,长着小胡子的猥琐少男就知道捧着书我靠、牛逼乱叫。

他从没干过这种烂事。

谁有品谁没品还真不一定。

下午第三节下课。

运动短袖的四个扣子只扣两个,他拎着校服外套去见这个特有内涵文化的牛鬼蛇神。

到初二(1)班门口,罗塑在门口逮到拖包干区的朵拉短发小姑娘,戴着一架扁黑框远视镜,脖子上挂着饭卡,他走过去说:“能帮我找个人么,叫桐筝,谢谢。”

小朵拉人有点轴,手用力一推,脏兮兮的湿拖把在地上划出一带痕迹。

“哦,谢谢。”她抬头看了眼罗塑,眼珠子在远视镜下像比目鱼,又大又黑。

放下拖把,单手捏着校卡蓝带子,钻进教室。

罗塑走到窗台边,不放心地看着小朵拉。

她莫名其妙在教室最里面转了一圈,还捏着她那校卡一上一下地拍,视线往他这盯。

罗塑顺着她的角度一看,顿了顿。

明净的窗台边,一个乌发低束的小美人双手环绕抱在桌上。

蓝白校服在他身上有种异装感,窗外鸟鸣周几,身上近乎与世无争的清淡。

同时看向他的还有旁边站着的一个女人。

女人抱胸看他一眼,毫不顾忌继续:“不要浪费你的天赋,上次文言文比赛你拿了第一名我都和其他老师说哇塞你好有天赋,他们不一定会翻译的文言文你都会,虽然我要跳槽了,教不了你了,但你这个学习不准放松。”

“听到没有桐筝,不要给我搞伤仲永。”

原来这就是桐筝,罗塑后知后觉想,初二有个长得这么漂亮的男生他好像听说过。

但没太关心。

桐筝似乎对他没什么兴趣,很快转移注意力,闭着唇对老师点头。

“你妈妈今天还没来接你吗?”老师说完正事,声音终于和蔼温柔一些。

桐筝似乎也有些郁闷妈妈怎么还没来,瓜子脸尖下巴慢慢埋在双臂上,罗塑听见他好像低声喊了句“母亲”。

“是的,她还没来。”

他承认他有故意的成分在,罗塑拎着校服外套,垂眸朝这个长得过分漂亮的小美人扬扬下巴:“起吧,你妈来了。”

桐筝登时像个小弹簧起来了,坐得笔直笔挺。

罗塑含着舌尖忍笑,这么怕妈妈啊?

“我怎么没看见,我认识他妈妈,你是哪个班的来捣乱?”语文老师狐疑。

罗塑倒是不怕犯事,迎着桐筝稚子般的纯黑双眸,扬扬下巴:“今天来的是他另一个妈。”

老师还以为有什么家丑不可外扬,没问了。

桐筝却懂了他的作弄,白净的美人面胚红成柿子,狭长的丹凤眼睁得轮圆。

小家伙闷了半天才闷出一个:“你不是,走开。”

水光潋滟晴方好,罗塑终于明白诗词存在的意义。

譬如这时,哪怕他文化有限,也可以在心里瞎引用一下。

桐筝的眼睛是真好看。

安静的时候清冷矜贵,这种时候又有点气蒸云梦泽的意思。

感觉这人要因为不知怎么辩驳气哭了。

好可爱。

等到两人熟识好久,罗塑才告诉桐筝。

他睁大眼睛的时候和开心消消乐里面那只委屈巴巴的蓝河马很像。

可怜兮兮的大眼萌弟,看着就想咬一口。

但是他现在得把这个乖乖背着学校丑双肩书包的大眼萌弟带回家吃饭。

路上忍不住把人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桐筝忍了他一大段路,才在过斑马线去坐滴滴的路上转过身,恶狠狠地问:“你究竟在看什么?”

“你的头发,脸,腿,还有…”罗塑眼睛一低,桐筝的脚踝那儿露出一段白袜,但不是普通棉质的,很像丝袜,质地看起来更细,似透非透。“好奇这是什么?”

“就是袜子。”

桐筝蔫了,他尚不习惯如何和罗塑这般性格乱七八糟的人相处。

等到他习惯之后,这件事便更奇怪了,为什么他会习惯?

最初是因为罗塑动不动往他房间钻,看他用胶带缠夹片,听他弹古筝。

他平时放学回家习惯换舒适的长袍,对于别人来说看起来很像汉服唐服,是他小姨亲手缝制的,凉凉的,很舒服。

在外面穿会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在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罗塑天天来。

母亲却很好客,桐筝气的牙痒,弹坏换了几根琴弦,却白白遭受父亲的指责。

问他为什么不惜琴。

两人的关系转变也是在这天晚上,桐筝被父亲说哭之后该死的罗塑又来了,问他为什么哭。

桐筝把所有心里话都捅出来之后,罗塑好好跟他道了歉。

他减少了来访的次数,但还是要来,还邀请桐筝去他的练习室,里面有很多种类的西洋琴,还能唱歌录音。

桐筝默然不语,拨动琴弦问罗塑:“可我为什么要去呢?”

他没有去的理由。

他对罗塑和他的那些西洋乐器不感兴趣。

罗塑终于不来了,但桐筝并没有松一口气。

他又多了一个疑问。

罗塑既然如此简单就不来了,当初又是出于什么理由执着地来呢?

两人不会再有交集了,至少桐筝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升上初三,在饭桌上听母亲说罗塑高一好像换去了国际班。

自然是成绩不理想的缘故。

桐筝细嚼慢咽,眼皮晃了晃。

母亲却说上次罗母和她聊了,她希望桐筝高一也转去读国际班,国内竞争太大,不希望他因为忙于学业疏于琴业。

“好。”桐筝欣然同意,他疲于招架文科老师们对他的期望和喜爱。

去读国际班也好,反正他和罗塑不是一个年龄,也撞不到一块去。

开学第二周,他被英语老师叫去放晚修前的英语听力,语文老师顺势叫他加入广播站,每天下午放学念同学投递的优秀稿件。

桐筝不是很想,但还是同意下来,因为老师说广播站可以放自己喜欢的音乐。

桐筝信以为真,英语听力前他放了古筝名曲《高山流水》和《汉宫秋月》。

放完听力回班里,英语老师从后门把他叫出去,叫他下次别放那么古筝。

桐筝当时就想问:“那他可不可以退出广播站?”

终究没问。

那时刻他居然在想,如果是罗塑,他应该会直说吧?或者下次直接不去了。

保持缄默回到课室,下课,后排男生戳了戳他的后背。

紧接着,几男几女密不透风裹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你为什么放古筝啊?你是在上少年宫的课外班吗?”

“哈哈,但是感觉在学校放有点不合适,听着有点尴尬。”

“小仙男能不能放点抖音神曲。”

“没品味,英文听力就应该放英文歌,能点歌吗桐筝?”

因为他是全校唯一一个家长打电话要求留长头发的男生,班里的同学都喊他小仙男。

桐筝自动过滤掉这个讨厌的昵称,咽回去那句“因为喜欢才放”,抬起眼皮:“你们想听什么,可以写给我。”

他成了点播音乐台,本以为以此可以缓和班级同学关系,谁知道在一次晚修下课,他收拾东西独自回宿舍。

走了一条绕了点的路,听见楼下几个女生嘻嘻哈哈的打闹。

言语中依稀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女生们应该是在楼下上厕所,桐筝停在原地。

“你喜欢小仙男?别的不说,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倒也不是他女不女相的原因,他又装脾气又烂,假清高,好像我们点歌欠他的,牛哄哄的,谁要舔他。”

“唉。”

“你还不如喜欢付正嘞,起码他待人真诚,不像桐筝,一天吃几个天仙,真当自己是男版刘亦菲了。”

“你上完没有,动作快点,宿管要查房了。”

“所以那天是不是你找付正他们几个去堵他的?”

“对啊,我就是讨厌他,我承认。”

那天月朗星稀,不,好像根本没有月亮。

桐筝在楼梯上站了很久,他站了很久,他没想哭,就是鼻子不太舒服。

酸闷的感觉。

不被喜欢的感觉。

他脑子钝钝的,削尖的白指尖在校服裤边缘揪着。

身后忽然传来落拓的脚步声。

桐筝还没反应过来,捏着校裤的手就被提线木偶似的拉起来,牵着。

罗塑的脸出现在面前,他吓一个激灵,被捉住的手都在颤。

“你全部都听到了?”桐筝希望没有。

“我知道你怕屁。”罗塑拉着他一步一个台阶下,声音中带着催促,仿佛被讨厌本就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没什么值得伤心的。

“走快点,明天我带你去把那个狗屁广播站给退了。”

桐筝没舍得问罗塑一个高一国际班的学生为什么会出现在初中部的教学楼。

但反正就是那之后莫名其妙熟络起来了。

结束第三场演出,桐筝戴着马面面具和乐手同行往外走。

他身上全湿,干不了。

舞台效果又是光又是雾又是呲水的,没停过。

尖叫如潮。

乐迷拿着手机朝他开闪光灯不停地拍,里外就一条道,两边夹着隔板,收效甚微。

好几个洋妞的长美甲都戳他脸上了。

几双手伸长拦在他面前,他过了几个人,突然停下脚步,往回走到伸手拦他的那几人面前,语气清淡地问:“为什么拦我?”

他自以为声淡,实际上嗓子压得有点像压着火,想要寻衅滋事。

外国人还是胆子大,尴尬了两秒,其中一个老美开口:“呃,我们就是想问你听不听桃皮的歌?”

桃皮,知名氛围流行乐队。

“不听。”

“人体雨呢?”

人体雨,小众迷幻摇滚乐队。

桐筝继续摇头。

演出听了3小时自己做的音乐,蹦得胃酸都要出来了,开场前另外两个乐手吃了三明治和贝果,他在调试设备,吃不下。

这会儿胃疼到嘴唇发白,还好戴了面具。

桐筝掏出手机打开Spotify,本来想递到他们面前让他们自己看。

递出去那秒,他反应过来自己的音乐软件里面只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马面一晃,他将手机翻了个面,对乐迷摇了摇头,径直离开。

也不怕掉粉被黑。

回到洛杉矶的公寓,罗塑仍然没出过Spotify。

他把关于绿海的所有网络现有的资料看了一遍。

虽然已经全部收藏了,但他没有勇气点开绿海的任何一首歌。

外网上热议,Naïveté之所以出来做音乐,纯属恨那个歌词里玩弄他感情的前任。

有多恨呢,虽然他做的是纯电子音乐,但只要是能上传歌词的音乐软件,他一定会在上面打括号写一堆没开头没结尾,和歌名关联不大的文字。

他制作的第一首歌叫Aristocles,译名柏拉图。

也是目前热度最高的一首,被外网网友称为赌场歌。

罗塑关了声音,做了大半天心理建设才点进去看括号歌词。

(我每周都去医院挂一个号)

(拿到了无数检查报告)

(你猜医生建议我做什么?)

(看到他们对你的喜爱 我会尖叫崩溃)

(有上万个人喜欢你)

(你凭什么)

(柏拉图从我这骗来的灵感吗)

评论盖楼,全是知名歌星/演员的名字。

点赞等于认为对方是那个负心汉人渣。

热度第二首,Alga,译名海藻。

(你说的成名也不过如此)

(我只用了半个月)

(你过去像垃圾海藻一样缠着我)

(只是为了铺垫离开而已)

(真是成功啊 我的大作家)

热度第三首没有名字,歌名空白一栏,不知道怎么输入成功的。

(救救我)

(我逃不出来)

(我恨你)

(我的歌迷在下面我却看见你的影子)

(你真的爱慕过我吗)

(你们的大明星曾经玩弄我的感情)

(但是没人在乎)

(现在我也不在乎了)

(应该吧)

热度第四首 b-ultrasound,译名b超。

(拿着我的胶片玩具和诊断电费单去了精神科)

(厚厚一沓拍在医生脸上)

(他说你去死吧)

(我说太好了 一起 正合我意)

(但你脸上怎么长青苔了?)

(还是你早上起来忘记剃胡子了 医生?)

其实一个新的电子制作人并不稀奇,但是这种身上有大八卦火药味,与此同时也确实才华横溢的制作人就很博眼球了。

好事者却发现他的歌词有一定的逻辑,可以串在一起。

简而言之,Naïveté被前任以柏拉图的名义欺骗玩弄了感情,前任获得了灵感成为了名人。

而Naïveté却痛苦到去医院把每个科的号挂遍。

做了数不完的检查,拍b超,做CT,检查单像雪花铺地,他的身体仍然不舒服。

最后他得到了医生的建议,带着厚厚一沓的诊断书,来到了医院最后一个欢迎他的角落。

精神科。

2018年,depth前主唱约翰森身陷洛丽塔丑闻。

《纽约时报》抓拍了depth贝斯手亚瑟知道这桩惊天丑闻时的震惊表情作为首页配图。

当夜,前主唱约翰森宣布永久退出depth,人人都说失去主唱的depth注定腐朽沉睡。

亚瑟立马在推特发布动态回击:

必须要强调的是,depth没有主心骨一说。

这个社会荒唐至极,depth只是想推崇善良坚强的守正力量。

没有约翰森,没有我,depth的精神也会一直传承下去。

自然是公关失败,他的动态下热评第一如下:

而我们已经厌倦了你们的声音。

彻底扎心。

depth确实如网友所言,沉寂了两年没能出新专辑。

失意的乐队成员全球周游,渴望能寻觅到新的主唱,但怎么都没找到合心意的。

偶尔有几把嗓子好的,又担心那人会不会是下一个定时炸弹。

就这样,一路周游到中国上海。

在一家据说驻唱质量不错的Club遇到了18岁的罗塑。

罗塑辍学了。

具体原因不太出奇。

他爸高风险创业导致破产,他妈和他爸在房间谈了一晚上之后宣告离婚。

罗塑虽然遗传了父母的现实,但情感上还是无法接受。

他爸简单陈述了他的想法:

“我要重新还债、积累资本,这过程中只有消耗,而我再次成功后还会喜欢糠糟之妻吗?我要对自己打一个问号。”

“你妈妈吃不了苦,她回娘家过几年,如果我还能东山再起,我们会复婚。”

罗塑觉得他爸是真男人,说话算话,他们确实在两年后再婚,新鲜感上来,如胶似漆。

深受父母影响的缘故,罗塑没有转普通班安分读书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现在太落魄了,他接受不了和桐筝说自己家道中落的现实。

非要说,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强到虚荣。

和爸妈提了去上海那边的酒吧当驻唱的想法,他妈给他打了飞机票的钱就没后文了。

他骗桐筝,自己在外网上认识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去加州的飞机就在今晚,红眼航班。

他说他想出名,已经迫不及待组建乐队追求梦想了。

桐筝沉默了一会儿问:“不是约好一起去德国读书吗?”

“不去了。”

“那我呢?”桐筝的眼睛好像红了。

罗塑撒谎的底气差点因为他上泛的泪水而烟消云散。

可桐筝家家底丰厚,模样漂亮又天资聪颖,理应继续过好日子,他把这些徒增烦恼的事情说给桐筝听是想干什么呢?

想向桐筝借钱吗?

那一刻,罗塑无比庆幸他们的关系还只是友情以上,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几乎抱着不再和桐筝见面的想法开口,口吻近似谈论今天的天气:“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桐筝,我该去赶下一场了。”

桐筝因为他这句话泪流满面,而他把自己说的那句话记了一辈子。

抵达上海之后,罗塑在酒吧当了一段时间的免费工才能保住基本吃喝。

他不敢问他爸要钱,他爸压力大,他也不问他妈要钱,他妈大手大脚,特能花钱,他不想他妈没在他爸身上受的委屈在他身上受了。

死撑两个月,酒吧老板终于同意他这个名不见经传又堪堪成年的小东西上台上嚎俩嗓子。

嚎了,惊为天人。

罗塑的嗓音不是一般的好,主要格外符合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的高端调性。

低磁有力,性感,神秘。

和那些名字特能装逼然后贵到离谱的鸡尾酒一个调调。

一段时间,club的客人络绎不绝,成为了上海必去的打卡圣地。

罗塑从身段到长相都是顶级男神配置,关键那时还有少年气,氛围感拉满。

许多网红等着散场后和他合照,酒吧老板怕他走还给他涨出场费,从每场300块到每场3000。

有段时间,他都觉得恍惚。

好像自己真是为了出名才离开桐筝。

热度散去之后,他的出场费跌回千元以下,他才觉得没有亏欠桐筝。

伤害别人的人理应过得惨不是吗?

浑浑噩噩半年过去。

罗塑攒的钱够他出去租一间老破小,但也比住在酒吧那儿好,老板总和客人搞一夜情,他搬走眼不见心不烦。

也有很多客人给他留酒店房号,男女都有。

他守身如玉,后来看见有人笑着走向他他就疾步走去后台。

还得反手把门锁上,防狼似的。

客流也因此减少,老板骂他死不死,但还是没解雇他,因为罗塑中文歌英文歌都能唱,能少一份请驻唱的钱。

遇到depth是一个普通的秋日夜晚。

罗塑轻微感冒,唱歌带鼻音。

热场他送出去两桌酒,送到第二桌的时候,那几个外国客人问他可以不可以上去露一手。

罗塑精神劲不大好,外加club灯光暗,他看了好久才发现这几个人面熟。

“如果你听歌的话,或许认识我们,虽然我们现在有点糊了,但也是知名乐队。”亚瑟大概吃了什么东西过敏,嘴唇肿成了香肠,但也挡不住他的洋洋得意。

罗塑想了半分钟,哦了一声:“你是亚瑟。”

亚瑟哈哈哈哈,乐得像个傻缺:“我就说我们威名仍在。”

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这几个洋鬼子死缠他不放,说想和他合作唱一首。

罗塑以为要将舞台让出来,对于depth的邀请有几分迟疑,但还是爽快答应了。

“唱什么?”

他还以为亚瑟要说一些知名流行乐队的歌,然而亚瑟却说:“TS的《Our Song》。”

罗塑擦话筒的手顿了顿:“好。”

“那首歌垫底。”亚瑟俨然成了主人的样子,先点了一堆摇滚。

罗塑发挥得很稳,却让亚瑟摸不着那种感觉。

或许他也不是他们想要的人。

最后一首《Our Song》改变了亚瑟的想法,也改变了depth多舛的命运。

这首歌曲风轻快,鼓手放轻力道,亚瑟换了吉他弹。

台下观众挤得水泄不通,喜欢TS的更是提前尖叫起来。

罗塑站在话筒面前,低着头,下颌绷紧又松,良久才抬起头恢复一贯的样子,跟上节奏启唇唱道:

……

He says baby is something wrong

他说:宝贝,怎么了?

I say nothing I was just thinking how we don’t have a song

我说:没事啦,我只在想,我们怎么没有一首专属的歌?

And he says 而他说

our song is the slamming screen door

我们的歌是砰地关上的纱门

Sneakin’ out late tapping on your window

深夜偷偷溜出去,敲你的窗户

When we’re on the phone and you talk real slow

讲电话时你语调轻慢

Cause it’s late and your mama don’t know

因为已经很晚了,不想让你妈妈发现

……

The first date man I didn’t kiss her and I should have

那是第一次约会啊,我应该吻她但是我没有

……

I grabbed a pen and an old napkin

我抓起笔和随便一张旧餐巾纸

And I wrote down our song

写下了属于我们的歌

唱到最后一段,罗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哭着唱的。

嗓音嘶哑,鼻音浓重,百分百难听砸招牌。

最后两句歌词,他仍执着唱完。

挂着歇斯底里的哭腔,一个个英文单词往外蹦,那已经不叫唱,结束后他双手捂脸,机械性蹲下来,当着几百个客人的面泣不成声。

为什么哭?他心知肚明。

他想起自己给桐筝写歌,出于恬不知耻的独占欲,还故意拿给桐筝看。

在桐筝趴在课桌熟睡时偷亲过他。

不准桐筝和别的女生说话。

不准桐筝交新朋友。

刻意在桐筝母亲来房间时回避两人的交流,好像他们确实有什么似的。

他精心策划,给桐筝营造出两人在一起的假象,然后他告诉桐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他想起自己的卑劣,仍然难以抑制地想念桐筝。

客人全被吓走,最后留在他身边的只剩下depth成员和满脸怒容的老板。

亚瑟几人隔开要上来胖揍他一顿的老板,在乐器劈里啪啦被撞倒的声响中用英语冲他大喊:“嘿,我们缺一个主唱,你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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