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未见君子》,未见君子是一本正火热连载的小说,由作者崔南山所著的小说围绕皇帝殷重两位主角开展故事:作为一个皇帝,他有权利却没有实力,而他身边的人都一个个虎视眈眈。
《未见君子》精选:
“臣多谢陛下!”
磋磨几日,终于遂心。我居上位支颐冷笑。这个殷融,在外一副大大咧咧的小将模样,端得是只识好马好刀,一副少年霁月风光,内里不还是他叔那般龌龊?此次班师回朝便时时找借口进宫,殷勤得过了头,今日献个果子,明朝献串金耳环,兴起了还要树下舞剑,生怕我见不着他那张微微发赤的脸、那双直勾勾的眼。
我知他士族众人能将我托举至帝位、便也轻易能将我拉下,这不、上任皇帝——也就是我远方表叔,就因为太能生所以被士族打包他那群小崽滚下了帝位,用的借口是什么?阳痿。说其实孩子都不是我表叔的,是他居心叵测从民间抱来以便秽乱春宫的。怎么个秽乱法,自然是阴阳失调、专好龙阳。挑来挑去,最后在边关找到我这个血脉比刘备还稀的种。在被抓回来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够与皇帝存在牵扯。
待将我寻回,也只当个废物养着,见士族们东风吹倒西风,西风又扯倒东风,偶尔气不过了、就来咬我一口出气。哭一哭,说臣委屈,这官不当了,想回家种地。我瞧着烦,转身将自己在后宫种的小葱塞到对方怀里,说,要种来我家种。给老臣感动得眼泪哔哔。
也就是那个老臣,当天回去一激动,就上表请我充盈后宫。
我谢谢你。
殷重,也就是殷融他叔,当时是八郡都督,听到老臣慷慨激昂一通输出,当场就翻了脸,帮我轻轻驳回,大概是说陛下春秋鼎盛,当今存亡之际,呃,反正就是打仗要钱支持朝政运转也要钱,最近穷得没钱给陛下娶老婆,请问是娶老婆重要还是平乱重要。老臣主和,老早看不顺眼殷重,被怼了肯定不能够忍,开始扯什么长久之计意思是南方北方政权谁能苟下去谁就赢。俩人吵得我头疼,只能开口调解矛盾说要吵等下朝来我这里继续吵。老臣顺阶而下,下朝乖乖走人,殷重这块臭石头噌噌噌板着了张脸往我面前一杵。
我说你何必呢?
他说不让你立后你还不乐意了?知不知道存有子嗣之后很可能你就被抹杀,而子嗣成为新的傀儡。
殷重这人说话一直这样,从不藏着掖着。我最欣赏他这点,所以也和他心交心:关你屁事。
殷重压低声音,透过玉旈盯着我,说,你是我带回来的。
我脸色一白,这言下之意,不就是说,我是他带回来的,他给我皇帝做,所以我便要偏向他,所以我便要对他言听计从、只当他殷家的听话人偶?或者,一条晓得认主的狗?但他殷家前些年内部分裂,不也借助了皇权重新稳定下来?难道我那时的相助,还是换不回一点点对方的尊重?
“呵。”我暗自掐了掐手心,勉力绷住面上喜怒,平淡道,“随你。”
见我不再反抗,殷重握住我的手,做出一副君臣相得的样子,轻声道:“陛下。”
我不敢抽出手,怕对方以为我心生嫌隙,所以一言不发,任他握着了。
“你那时,还只是那么小的一个。”殷重比了比自己胸口,继而慢慢笑了,将我手掌心朝上,拇指略摩挲,转瞬的事,很快放入宫外带来的吃食,“现在已然是从容的大人了。”
为表信任,我当他面将那吃食放入口中,齁甜,让人想吐,“你当时,也不过是个小小少年。”
“不要生气。”殷重道。
我一愣,笑道:“气什么?”心虚被他瞧出怒意,于是又道,“要不要留下用膳?”
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决定,没有之一。
用完膳,殷重用他一贯的暗示手段表示有事同我说,我便借口去园林消食、屏退身边众人。我们在暮春的池边走路,少时一道玩过的柳枝早已辨不出曾经的模样,停留柳树的禽鸟也换了一批又一批。殷重回忆他在池边教我射箭的岁月,我笑说久不练习、已然生疏。他似有悒色,转而笑言弓箭一道实为重要。
林涛翻起绿浪。殷重折柳枝做弦,桃枝为弓,如多年前,站在身后环抱住我。温热的胸膛,完完全全将我覆盖,透不过风、也透不过气。我小心翼翼拉开手下嶙峋桃枝。世上哪有这般软弓?他难道不觉得,折辱人吗?莺啼婉转,似泣血。殷重错认怒火为欲火,狗胆包天吻上皇帝。我被他按在树上亲,气得两眼发黑。殷重在耳边说,陛下射技不如何,画技亦不如何,你画的那个我,只肖去三分。
谁画你了?谁画你了!我先是愤怒,头脑一片空白,继而急遽想到,是那副画,那副我刚到皇宫没多久、所画的故人,分明被妥帖放在床头夹层的书册当中,他如何就看见过了?好啊,原来你殷家的手,早早便伸向了龙床!
人极度愤怒时,是会控制不住发抖的。我浑身颤得厉害,殷重也浑身颤得厉害。
不能承认这强迫一吻,不然,殷重从今起会如何看我?只怕愈发不敬重,愈发觉得我是个任他摆弄的玩物罢!倒不如,将错就错,且看,谁能赌赢这一场?我抖着嘴唇,试探道:“殷都督,这是要与孤苟且?”
“陛下!”殷重面上难得有些窘迫,握紧了我的手,道,“我已忍了许多年,今次实是情之所至,愿你原谅。”
好个情之所至!我将他拥入怀中,从殷重胸膛剧烈跳动感受心脏的位置。无论是亵渎邪念是真情表白,皆证明殷重该人,在我身上、有欲,有欲便好办。我慢慢握紧了拳,告诉自己,要忍耐,须要忍耐,受他所欺、不过皮囊,若是冲动,只怕性命也要丢了。我松开手,看着殷重的脸,轻声道,殷都督,却原来,君心,恰似我心。殷重一下子开心起来,看着他开心,我也不免开心起来。
这一局,约莫是我赢了罢。
所幸那殷重自是不肯放下权重,常年带兵在外。时局确乎动荡不安,并不是纠结小情小爱的关口。他在那一天之后没有什么特殊表现,我也就装作无事发生、依旧周旋各族之间。偶尔回忆起刚被殷重接回来做皇帝的岁月,那时天真,比起害怕来第一反应还是高兴,再也不用过吃不饱饭的日子,身边又环绕着这么多可亲又美丽的人,随年岁渐长我慢慢懂事,才发现身处蛇蝎之居穴,欲要脱离、却已晚了。也曾想过君臣相得,想过收复失地,但朝中风云诡谲,有心人自然是拖着局势、试图在纷乱中为自己谋取更多利益,久而久之无可奈何,连生存下来都是不易,我慢慢心灰意冷,只求尽力平衡各家、莫让其中一家做大。
此事说来简单,做起来,总很让我挫败自哀。这样一个半道被人推上去当皇帝的人偶生出心来,除了愤怒与痛苦,其它什么用、都是没有的。
我不敢将希望投注殷林徐三家,只好拉拢次一等的士族,他们的权力不那么中央化,大多立于比较边缘的地方,偶有几个能跻身朝堂的,自然是龙凤中的龙凤。司徒宋贺便为其中之一。他来自寒门,凭借一颗忠君之心,永远站在皇权这一边。
宋贺年少成名,交游士林,未及弱冠便已做了抚军府掾、大司马参军,顺风顺水,是以刚过四十就已成三公之一。此人一向眼毒,每任靠山都极欣赏他,一路推举。但宋贺身体一直不很好,大抵由于年少放荡,如今收敛了、却还是久病,我极怕他死,故而有什么好东西、常常第一时间就送往府邸。
我不知道宋贺为什么如此忠君,按理来说,倘若他与殷家狼狈为奸,那这天下姓谁还未可知。一边提心吊胆怀疑用意,一边却不得不用他来多少压制些士族气焰,连我自己,有时面对宋贺的殷殷目光都会感到不好意思。直至一日,为了试探对方态度,我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将殷重来信露出边角、叫他看见。
信上用语自然是庄重的,只是在署名处,较平常多缀了一条柳。宋贺见了,面上不动。但我知道以他的聪明程度定会起疑。分明我们才是一条战线的队友,为何皇帝和那殷重关系似是变好了?难道终于忍不住投降,一旦皇帝和士族站在一起,第一个被推出来当替罪羊清算的、就会是高处不胜寒的自己。宋贺,你一定能想到这点吧。那么你会选择背叛我,还是更紧地扒住我?
宋贺掩唇,将咳声压在腹腔中,继续汇报粮草动向。说完话,殿内陷入寂静一片,只闻风动。
“陛下。”宋贺开口了,“臣有罪。”
“卿何罪之有?”我做出迷惑的样子。
“臣……有愧陛下众望,竟使陛下不得不与竖子虚与委蛇。”
“大胆!”我佯怒,拍几而起,“‘竟使陛下’?宋司徒的意思,难道是说,孤与殷家的关系进退,全掌握在你手中吗?”
“臣不敢揣测圣意。”宋贺不动如山,“唯有心痛。”
很好。
他终究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很拙劣的测试,换成一般忠臣或许会觉得委屈与愤怒,但宋贺丝毫没有那样无趣又无用的情绪,见误会解开,只淡淡地笑。
我将宋贺留下用膳,结束后去湖边射柳玩。上巳本非工日,城内一片欢声笑语,只他一个呆子,休沐还进宫述职。我驱散宫女太监叫他们管自己去玩,独与宋贺一人一把弓箭去射那柳树悬挂的葫芦。
上回在殷重面前我并未撒谎,弓箭一道,确乎已然生疏,但随着两箭射出找回曾经手感,便开始百发百中。宋贺在一边微微笑着看。自从回宫一年后遇见,我与他名为君臣、实为师徒,他执着我的手、教我射箭,教我弹琴,教我读书,明心,也教我看天下局;却始终不愿意我喊他一声老师。
“陛下的射技,愈发精湛了。”宋贺递上帕子。
我接过,擦擦额角的薄汗,回首想要谦虚二句,却在逆阳处捕捉到他眼里不该有的光。宋贺很快取回帕子,安安分分待在一旁。若是平常,我定要暗赞他一句忠君,但在见过殷重眼神之后,傻子也能认出那是什么。
我淡淡移开视线,与宋贺谈起他的独子。
宋贺发妻早亡,那之后他不再四处放荡孟浪,而是收了心,成日只晓得工作与回家教养小儿。这也是我听他人所说,因为在我与宋贺相识时,他妻子已去世有四年之久。宋贺年少成名,而他也浇灌不少心血到独子身上、想是望子成龙罢,可惜宋释醉心老庄,没有丝毫功名心,如今十六了,只沉迷在家著书研究学问,连与人交往清谈都是不愿的。如此想来,我已有二三月未见宋释。幼时我极恨对方,盖因我大他五岁,吵起架来却怎么也说不过,也没他能哭,弄得人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好咬牙在背地发奋,过去多年,没了那份掰回一局的心;而怀念的心,总还是在的。
明朝亦为休沐日,我让宋贺带宋释进宫。他难得得面露犹豫。我道:“孤与宋释年岁相仿,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没有别的意思,只愿同一般青年人一样交游放松罢了。”都这么说了,宋贺不好再拒绝。
翌日,宋贺带着醉醺醺的宋释与我一道垂钓。宋释坐得东倒西歪,还满嘴胡言乱语。宋贺倒是屹然坐在一边看书,由我在凉亭逗宋释玩。
“宋释,孤的鱼,全都被你吓跑了。”我道,“能不能安分坐上片刻?”
“是陛下用的饵料不对。”宋释理直气壮,语调却颇娇惯,全然不似清醒状。
“哦?”我笑了,“那你说说,要用什么饵?”
“这个。”宋释手一撑地,摇摇晃晃趴到栏杆,我急忙拉住他后颈,只见少年倾觞入池,神情是很认真的,“邀君共饮!”
我一把将他拽回,好笑道:“这一池的醉鱼醉虾,孤不钓也罢。宋释,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伸手想将他从地上拉起,却被抱住,宋释醉眼迷蒙,仰起头愣愣看着我,旭日下波纹映照到他脸上,水波荡荡,也照亮宋释的眼。“陛下……”他喃喃道。
“莫要任性。”我抚上宋释点漆般的眼。
他微微闭眼,任我抚摸。
“陛下。”宋释轻道,“哪有人钓鱼的?实则都是鱼钓人罢了。它们自在水中游,却将执竿者的一生一世,都困在岸边。”
我心里一软,知道他心疼我,便泛上阵阵忧郁,沉默半晌,道:“宋释,你醉得狠了。哪怕被困岸上,也没有与鱼同乐的道理。”我从他的眼,抚摸到他的脸颊,他的侧颈。宋释如一只家猫,乖乖承受。他的呼吸渐渐粗重,目光却依然天真又眷恋,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连视线,都不曾偏移。
我略移动脚,感觉小腿靠着了火热的一处。宋释快速扫了一眼如常读书的宋贺,闭了闭眼,缓慢吐气,一丝酒气也无,是淡淡莲子香。
扑面荷风,远有蝉鸣嘶叫。宋释眼睫抖动,我觉得有趣,但心里又很难过,因为我知道他没喝酒还这一副不清醒模样、一定过得也很不好。毕竟从来到这个地方之后,只他同我一道长大。已八年过去,而猫的寿命、通常都是很短的。我心一软,用小腿,轻研磨那一处。淡淡腥骚气息散开,又很快被荷风吹散。
宋释咬紧下唇,双手攥紧我与他的衣袍。我将手插入他发间,一下又一下轻轻梳动。
我们默了很久,直到宋贺啪一声收起他的书。宋释浑身一抖,继而双颊赤红,放开了我的衣裳。我不等他转身,快速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双手之间。
宋释明白了,他说:陛下,我愿意的。
过一月,宋司徒之子宋释,任黄门侍郎。
又一年,因其坚定主战,被会稽林伏要去当了长史,离殷家,只差一步之遥。
岸上扑蝶玩闹的猫,终究做了酬谢诸客的、那一壶入江的酒。
宋释去做长史这事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看旁观者是否为有心者。
这么多年,宋贺当然不可能凭一己之力登上司徒之位,族里与士族通婚的小辈并不算少;只是宋氏有意躲避锋芒,在政堂活跃的不过寥寥数人。他们以稳扎稳打的步调,向来只求精、不求多。唯独宋释,这么一个合该隐身的人,竟然一来就直接投靠了林家。
林家当然不会拒绝。宋贺侄女早就进了他们家门,而今独子也成了他们的人,三公之一的宋贺基本约等于站队林家,这让他们怎么能不喜?同理,这让殷徐二家怎么能不忧?原本么,实话说,司徒这个位置油水足、大家都馋,但争来抢去怎么都分赃不均,最后让第四方来坐,也就偃旗息鼓了;加上宋家没有丝毫军权背景,握有重军的殷林徐三家自是不怵。外加宋贺那一副殚精竭虑的短命鬼面相,愈发让人放心暂时将位置交到他手上。可这下他的儿子迈入政坛,无疑会继承宋贺在政治上的积蓄,且一来就铁站林家,真说不好是不是嫌他老爹活得太久。
殷重自然属于嗅觉灵敏、着急上火的众人之一,他连夜发来密信,问在胡闹什么。与密信同来的,是一封捷报。想来是真急了,随便打个山匪赢场仗,找到由头就要回朝来找我。
欣赏对方这副猴急模样,我不是完全不心喜的,片刻后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他回朝述职。这事窝囊,一般来说就是在外的将领因为不满意君上所为,带着兵马回来威胁对方,具体极端情况如清君侧;但这次实在不是一件大事,估计没什么人会往“威胁”这方面、甚至想不到殷重此刻内心有所不满,所以也就保留了我的一份面子,让我平平稳稳点了头。
在殷重回朝路上,我没有一天不在想要如何保全宋释。最后想到一个颇为不错的主意,便渐渐有些期待殷重回来,然后施展计谋。
我想了无数种在朝堂与他推拉的手段,却在一声惊雷响起后,床榻之侧,见到浑身湿透的殷重。
他抿唇,如鬼一般立在那里,叫我吓得惊呼出声。
“见到我,就这么害怕?”
我忍不住喊人过来,回音在空荡荡的寝殿响起。不会有人来了。我紧紧攥住自己衣角,勉强解释道:“你浑身都湿了,为什么不放人进来服侍?”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殷重低低笑起来,他挥剑劈灭烛光,一室幽暗。
剑!我心下一紧,告诉自己不要慌乱,于是做出生气模样,道:“莫名其妙大半夜跑来找我,又莫名其妙发疯,到底有什么事?”
“李南山。”
他叫的是我曾经的名字,是老师给我的名字,我当真有些生气了,道:“殷道均,阁下到底有何贵干!”
“南山!”殷重忽地丢了剑,急急逼近,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咬牙切齿,“你那点心思,瞒得过别人,瞒得过我吗?明知道我能看透,你怎么敢!”
他这么生气,倒叫我更气,原本这类事,殷重基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动他手上军权,其余杂事另有族人替他操持。见他丢剑,我不免松了口气,想来今晚,性命应是无虞,于是便半真半假发作起来,挣不开手,就将他往床上一拽,压在身下,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给了胸腹一拳。我知道,这类无足轻重的殴打,殷重根本不介意,事后反倒会觉得我们关系好、仍是曾经那般。
果然,他虽眉头一皱,却缓和了脾气。
我怒道:“你擅闯后宫,就是来打架的?”
不知这句话如何又点燃了他的怒火。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登时被对方按在身下。殷重揪着我的衣领,蓦地加重手上力道,道:“我殷道均可曾有哪里对你不起?竟被你如此轻贱对待!”说到最后,声音已然有些颤抖了。
他说的是殷道均,不是殷家;殷重今夜……难道不是为殷家来向我兴师问罪的吗?而只是出于个人恩怨?我有哪里得罪他了吗?
许是见我面上疑惑,还有苦思之意,殷重冷笑一声,道:“这么多年,我不曾婚娶,是因为你;不曾与姓宋的反目,也是因为你。我知你从小喜欢他,但没想到,喜欢到了床上,喜欢成了黄门,还将其送去林家寻求庇护!我就那么像一个昏头无智的妒夫?”
坏了。
我脑子空白一瞬,反应过来,千算万算,漏了这茬。不是他怎么理解的啊?我刚要解释……想到那个夏日午后,又有些心虚,于是色厉内荏辩解:“我并没有从小喜欢宋释。”看他一脸凶狠,又补充道,“上次不是说喜欢你了吗?难道殷都督丝毫不信?倘我不喜欢你,早有千百条理由将你治罪,但我一直极……爱重你……”感受着殷重乱动的手,我艰难完成了这句谎言,希望他可以放过我、也放过远在千里之外的宋释。“殷重!”他抚上我的腰臀,粗粝手掌流连得极为情色。我彻底慌了,扶住他的手臂,抗拒之意溢于言表。
没用,殷重一厢情愿对我的谎言深信不疑,轻声道:“南山,证明给我看好不好?”他挤进我双腿之间,抱着我的腰,“对不起,我太不安了,想要一个证明。”
我扫了眼地上的剑。太远,不可能在他之前够到。身后一阵剧痛,我只能紧闭双眼,就当,走在路上被狗咬了一口罢。
这狗咬了一口不够,接下来的日子寻着机会就扑上来咬,咬了一口又一口。半年后终于咬够,收拾收拾滚回前线,但留下一条小狗,放在骨头身边以作看守。
小狗汪汪乱叫。我为了恶心大狗,便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对小狗点了头。
孰知,那小狗的要求竟是:请陛下召见流民帅凌戚。
所谓流民帅,也就是被一众乱窜流民推举出来做领头的那个。我朝纷乱,天下人都过得不安稳,南北之间摩擦不断,今天你打我三座城、明天我抢你四座城,失乡者甚众,朝廷兼顾不到每一个人,久而久之他们便群聚在一起四处流浪,偶尔遇到山匪或流兵,需要自己保护自己。而流民帅凌戚,则是这四年里真真正正从一无所有,到硬生生将普通人带成了一支战力甚是可怖的那个。我久闻其名。
无他,搅屎棍也。
不知其他人是否有所察觉,这凌戚,或为维持当下平衡最重要的人。殷徐林三家不愿与他硬碰硬地打,而他虽然不完全听命朝廷,却也会在南北作战时突然出现、助南方一臂之力。最重要的是,收编了许多朝廷无法安置的人,起码给了他们一口饭吃,不叫流浪者都被迫落草为寇。我不愿破坏凌戚经营出的一切,动过将他封个将军的念头,但最终还是决定让他再多搅几年屎。没想到,今日却被殷融提出来了。
我揉了揉脑袋。
起码是正事,可知,并非天下人都像殷重那般无可救药。
“殷小司马。”殷融在殷重幕僚之中,我以官职称呼他,“为何孤要见他呢?”
殷融正色道:“这些年凌戚逐渐做大,臣以为,将其传唤入朝未尝不可。一能展示陛下信任的态度,二能羁縻而观察之。”
“倘他不来?”
“师出有名。”殷融露出天真的一个笑,“如此,便可称匪而剿之。”
正是,来也是死,不来也是死。
他一派少年面容,说得轻轻飘飘。确实好办法,如果不去想那凌戚麾下全是朝廷所亏欠之人,我都要为殷融鼓掌了。
传唤凌戚,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殷融自作主张提出,想必是殷家的意思。看来士族忍凌戚已经忍到尽头,这大概也就是想借我的手找个名头去办那凌戚。我想了想,实际此刻召见凌戚,对我并没有太大坏处,当然,前提是他听从召令。怕就怕所谓恃功反噬。于是我给足凌戚面子,召他见面。
那凌戚倒是个心慈的好人。
事实上他完全可以拒绝,在这个纷乱的时候自立为王,或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来俘我为质,或过着自在逍遥的日子徘徊南北之间,谁也拿他没办法。但他几乎是立马就同意了,还以重礼相待使臣。
接到使臣密信,我心中略有些说不出的变扭。
一个月转瞬即逝,凌戚很快就到达皇城,住进我安排的府邸,并在一旬后,赴我的宫宴。
初秋的天,总萧疏,然而并非无情。草木衰落,南雁归来。雨后黄昏,金光穿过云层,照破尘霭。
我见到了那个流民帅。他看着竟很有点文人气,完全看不出是在战场拼杀出的。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还能笑得那么从容。比想象中年轻不少,怎么看怎么得体,就是……为何莫名让人心慌。
我思了半晚,没思出结果,寻了个机会,当众直接问道:“凌帅与孤,在哪里见过吗?”
那凌戚一愣,在群臣低笑声中行礼作答:“陛下说笑了。陛下千金之子,小人草芥蜉蝣,从何得见?”
“唔。”我在群臣面前卖了个痴,而后并不多言,只是心中,时时浮现凌戚的那瞬间怔愣。
不似惊讶的样子,那么,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