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为许渊小说叫《醉梦之城》,作者:一室隅白,小说剧情精彩,吸引眼球,实力推荐大家观看。醉梦之城主要讲述了:处处都有危险,于是他本人也需要小心翼翼伪装,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
《醉梦之城》精选:
一座干净明亮的城市里,如网般交织于地面的街道上,我在汽车不断疾驰而过的声音中醒来了。
睁开干涩的双眼,我迷茫地看向周围的世界。
如同巨大盒子的楼房整齐伫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他们的世界转个不停,唯有我傻傻的呆在原地,像一个异物。
我甚至不知要作何反应,因为我一无所知。
是的,什么也不知道。
我遗忘了自身的一切,包括名字、身份、父母,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躺在地上。
但不知道为何,我并不慌乱,反而十分平静,仿佛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样。
在我的大脑做出思考的决定之前,我的眼睛就已经开始行动,疯狂打量周围的一切。
蔚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天气晴朗,我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并不寒冷,我看向路边的树,笔直的树干上披了一层新绿,说明现在的季节是春天,大概三四月的样子。
太阳正好位于头顶,说明时间在十二点附近。
背面尽是拔地而起的高楼,加上这来往过多的车辆,说明我现在身处于一座还算繁荣的城市里。
我看向自己,身体上并没有传来疼痛和不适之感,那我又是为何晕倒在此处呢?
路边的行人来来往往,但我并没有贸然上前向他们询问信息,而是找了个临近的椅子坐下了。
直觉告诉我,不用多久,就会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在我这个想法出现的下一秒,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我身边!
他出现的诡异,样貌更非常人,厚重的土黄色布料勉强掩盖住他那圆润而庞大的身躯,一举一动看起来都异常艰难,但他却以单腿伫立的姿势站在了椅子上,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木偶。
说他是木偶,是因为他的面庞实在是太僵硬了,如同木像一般,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然后,他的头直直地转了九十度,看向旁边坐着的我,叹了口气。
“唉,怎么又是你啊。”
我对这怪人毫无印象,还不等我开口询问,他以一种迫不及待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是谁,对不对?你都问了多少次了?你不烦我都要烦了,我给你的回答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接受了就让我们迅速进入下一流程吧!”
他的面庞是呆板的,声音也是僵硬的机械声,但我却能从中听出无奈与急躁的情绪。
他到底是不是人类呢?我不自觉的想道。
当然,这一问题目前是没法得到解答的,我只能顺着他发问。
“下一流程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该死,你连这个都忘了吗?你到底是来这干什么的!”
木偶人恼羞成怒了,对着我破口大骂,虽然肢体依然一动不动,但语气非常活灵活现,一时之间场景倒是有些滑稽。
“算了,我和一个失忆的人争什么。”好在他迅速平复了情绪,以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出十三个凝重的大字。
“轮回即将开始,请宿主做好准备。”
轮回?宿主?这都是什么意思?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却脱口而出:“还有多久?”
“一分钟,等最后之人到齐,世界将开始流动。”
世界开始流动的意思是,现在的世界是静止的吗?可是,我看向路上来往的车辆,世界明明在运转。
“对你来说,现在的他们只是背景板而已。”像是知道我内心的疑惑,木偶人主动为我解答。
既然还有一分钟,我赶紧问他:“轮回指的是什么?”
但他却不打算回答我这一问题,而是以一种戏谑的语气说道:“像你这么执着的人还真是罕见啊,该说是聪明还是愚不可及呢?但是很遗憾,已经没法看你继续表演了,这将是最后一次。”
他话语中蕴含的意思让我不寒而栗,我沉声问道:“我轮回了多少次?”
“少说也有上百次吧,我没细数。”他无所谓道。
“代价是什么?”
轮回什么的听上去就不是好事,必然存在代价,难道我的记忆就是……
“还是这么敏锐啊。”他赞叹道,机械的声线中竟流露出一丝欣赏之意,“算了,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就告诉你好了。”
“每轮回一次,你就会失去一部分记忆,直到灵魂被彻底清空,变成纯白的沙尘。”
想到这里,他语气变得不怀好意起来。
“纯白的魂沙啊,我也想亲眼见一次呢。”
难怪他说是最后一次,我的灵魂已经承担不起轮回的重荷了吧,时间紧急,我抓紧问他:“所以,我要做什么?”
冒着失去记忆的风险,也要在这个世界里轮回上百次,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在你的世界中,找出一样东西。”木偶人语气平淡的重复道,像是早已把这句话说过上千次,上万次。
“什么东西?”
“那就由你自己决定的了,总之,好好品味这最后轮回的滋味吧。”
他的身形开始变得虚幻起来,随时都会消失,看来是时间到了,我连忙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至少告诉我,我的名字是?”
木偶人用木刻般的眼珠凝视着我,缓缓说出两个字。
“许渊。”
许诺的许,深渊的渊。
许渊?这就是我的名字吗?但哪怕对于这个名字,我也回想不起来任何事情,只是冥冥中觉得,应该就是这样。
“这一次,可要好好记住啊,算了,反正也不会有下次了,现在是春天,好好加油吧。”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影便如雾散一般消失了。
在他消失的瞬间,我的意识感到一阵模糊,似乎自己正在融入这个陌生的世界,这应该是他所说的“世界开始流动了”吧。
恍惚之后,我闭上眼睛,细细体会了一下,新的轮回已经开始,现在的世界和之前的世界会有什么不同吗?
确实有点不同,眼前这座浩瀚的城市对我而言,好像没有之前那么陌生了,甚至可以说无比熟悉。
它的每一座房屋,每一条街道,甚至是路边的草木,我都觉得自己应该认识。
我就这么闭着眼睛,站起身来,往前走去。
直觉告诉我,再往前走一百米就是十字路口……
当我到达那里的时候刚好是绿灯……
走到街对面,那里会有一排高大的银杏树,树叶是鲜艳的澄黄色,翩跹而下时如同灵动的蝴蝶飞舞……
而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路上的人们主动避过了我前进的方向,就如同被设定好的程序一般。
就这么畅通无阻的来到十字路口,但等我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那刺眼的红灯,而是一个女孩的身影。
斑马线对面有很多人,她混在人群中,可我一眼便看到了她。
那不过是一个有些瘦弱的小女孩,看上去顶多在上初中,浅黑色的短发,穿着蓝色校服,背了个硕大的书包,是一个很普通、随处可见的女初中生。
可是,为什么呢?在看到她的瞬间,我心里涌现了非常奇怪的感觉,让我无法移开视线。
我更仔细地打量着她,身高一米四五左右,身材偏瘦,似乎在教室里坐久了,神态不太精神,至于她的脸……
她的面容是那般恬静,好像死去了一般。
我的心里无端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等我意识到这个想法时,悚然一惊!
不知不觉间,红灯已经变了颜色,人潮开始流动,我却浑然不知,紧紧盯着迎面走来的女生。
“危险!”
“不能靠近!”
“快走!”
无端的恐惧感攥住了我,大脑向我疯狂地传递信号。
但我的内心却非常疑惑,为什么?为什么不能靠近?她明显十分可疑,我应该去和她交谈一下,她或许会知道我的身份,能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我的身体中不断膨胀,上升,充斥,让我整个人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般!
因此,我无法动弹,只能站在原地,眼看女孩越走越近,三米,两米,一米……
而在下一刻,我就知道了不能靠近的原因。
就在她快要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
一辆疾驰的摩托车咆哮而来,转瞬即至!如同失控了的野兽,直直地撞上了女孩单薄瘦弱的身体!
巨大的冲击力将她甩上高空,那鲜活的肢体瞬间四分五裂!
猩红温热的血雨在空中炸开,四散开来,却没有淋到近在咫尺的我。
因为在摩托撞上她的同一时间,我失去了意识,只有最后那血腥而恐怖的一幕深深映在了我的脑中。
“不能……靠近……”
我终于明白了这点,意识却开始模糊了,而当我的意识暗下去的瞬间,我的身形也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
远远的,百米之外的高楼上,单腿站立的木偶人见证了这一幕,清风拂过,带走了他的叹息。
“又开始了……”
同样的城市,同样的街道旁,许渊在冰凉的地面上醒来了。
他睁开双眼,看到了头顶蔚蓝无际的天空,倒映在他眼里的,却是炽热鲜红的血液!
和之前不同,现在的他还能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事,奇怪的木偶人、最后一次轮回以及突然惨死的少女。
他立马起身,向之前发生意外事故的十字路口跑去!
这一次快点的话,或许能够阻止!
但等他来到之前的路口时,却发现这里并无异样。
安静的马路上,只有车辆驶过和人潮涌动的声音,两者井然有序地交错着,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平静的就如同日常生活中的每一天。
那个背着书包的初中女孩没有出现,也没有突然失控的摩托车。
“和之前一样吗?”
许渊喃喃道,然后立马否定了自己。
“不!”
燥热的空气中弥漫着异样,昭示了已经有什么东西截然不同。
许渊敏锐的视线从周围的世界扫过,繁茂生长的树木,人们身上穿着的短袖,手上端着的冰激凌与冷饮……
一滴汗从他额头上流下,他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时间变了,现在是夏天!
但他记得非常清楚,在晕倒之前,那个时候的季节还停留在春天!
那个木偶人也是这么说的,“现在是春天”,但晕倒之后,时间就变成了夏天,这意味着什么?
由春至夏,难道就是所谓的轮回吗?
他走过斑马线,来到马路对面,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且和他印象中的一样,对面的街道旁长有一排挺拔高耸的银杏树。
当然,树叶还停留在翠绿的状态,不是他所想的澄黄色。
但这也说明了一点,他之前是见过黄色的银杏树的,估计就是在以前的轮回中。
虽然记忆已经没了,关于它的印象却留在了自己心底,所以,那个少女也是一样,自己之前也发生过相似的事。
至少,自己是见过秋天时的银杏树的,也见过她的死亡,所以才会有模糊的预感让他远离。
“可惜,浪费了一次机会。”许渊懊恼道,对自己有些不满。
从目前所知的情报推测,这虽然是最后一次轮回,却有四次机会,分别对应了春夏秋冬,上一次的自己实在是因为一无所知,这才导致了女孩与自己的无端死亡。
“死了一次后,我反而清醒了不少,比之前那浑浑噩噩的状态好多了,真是奇怪。”
许渊走到一家卖衣店的橱窗前,看向玻璃里的自己,里面倒映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的身影。
里面那人长相倒是极好,身姿挺拔,面目清俊,年纪在二十岁上下。
“只是,我以前就这么白吗?”
许渊接受了自己的样貌,却不免有些疑惑,玻璃中的自己白得就像是一层虚影,被风一吹就会散掉似的。
就在许渊打量自己,试图找回一些曾经的记忆时,路尽头有嘹亮的歌声传来。
“啦~啦啦,来追求幸福吧!真正的幸福~你想要的,那里全都有!啦~啦啦!”
没什么营养的歌词,搭配上那粗制滥造的曲调,和噪音没什么两样,加上唱歌人的水平也很差劲,就更显得灾难了。
但那人非常自信,不仅唱得很大声,甚至用上了喇叭,誓要将他的美好歌声传递给大众。
这堪称污染的噪音吵得不行,许渊不禁面露痛苦之色,皱眉看向声音的来源。
然后,一辆非常有冲击性的车子慢慢进入了他的视线。
车子的本体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了,因为它已经被各种绚丽的颜色填满了。巨大的七彩横幅将车身紧紧包裹,上面隐约写着“马戏团”的字样。
车头以及车里都被密密麻麻地摆满了盛开的鲜花、鲜艳的彩旗,让人担忧开车的人是否能看到前面的路,或许这正是车子开得如此缓慢的原因。
车子的上方则站着几个装扮诡异的人,单手倒立的小丑,不断从衣服里掏出鸽子的魔术师,身上站满了十几只猫咪的驯兽师……等等。
那刺耳的歌声来自于一位腹语师,他身上穿着马戏团同款的红蓝相间的演出服,自信满满地站在正前方,手上是一个大喇叭,放在腹部的位置,刺耳的歌声正是从那传出。
就是这么一个离谱的马戏团,跟着他们的人却异常的多。
人们不仅带着极度痴迷的目光簇拥在车子周围,嘴里还不自觉地跟着歌声一起唱:“真正的幸福!那里全都有!”
面对这犹如邪教一般的团体,许渊本来打算直接远离,但腹语师接下来的歌词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忘记一切吧~忘记一切!随我们一同前往永恒之城,那里是幸福所在~真正的幸福!”
忘记一切。
这个特殊的词让许渊不得不警觉起来,联想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抱着试探的想法来到马戏团的车前。
“喂,你们说的真正的幸福是什么?”
突然的问话打断了腹语师的激情歌唱,他低下高昂的头颅,看向车下苍白的年轻人。
“那还用说吗?当然就是前往传说中的梦幻都市——永恒之城了!”他用吟唱般的声音说道,“怎么,小哥,有兴趣吗?那就随我们一起来吧!”
他朝许渊抛下一面彩旗,示意许渊跟上他们。
许渊看了眼周围疯狂摇动旗子的人们,果断把它扔掉了,他可不想和这些人混为一谈。
“啊!你干什么?”看到许渊的举动,腹语师顾不上歌唱了,尖叫起来,看许渊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我们可是为这座城市带来欢乐的人!你却扔掉了它!不!这不是真的!”
真吵啊,许渊捂住了耳朵,在自己的耐心被耗尽之前,他问腹语师:“永恒之城在哪里?为什么要忘记一切?”
脸上涂满了蓝色颜料的男人神秘一笑,“当然是因为只有忘记一切,才能抵达永恒之城啊!”
因为腹语师与许渊交谈的缘故,载着马戏团的车停了下来,其他几人也注意到了许渊的存在。
本来在表演倒立的小丑一个利落的翻身,跃到了许渊面前,行了一个优雅的见面礼,向他递出一面熟悉的彩旗。
“您对我们有兴趣吗?”
他的声音温和有礼,文质彬彬,和那套夸张的小丑服装以及脸上的恐怖妆容完全不同。
“不,彩旗就不用了。”许渊婉拒了,但对他们的兴趣确实是有的,“第一次看见你们这样的人,我有些好奇,这才想来了解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小丑猩红的嘴一咧,露出灿烂的微笑,“您和我们一样呢。”
他的脸上同样涂满了白色的颜料,看不清具体的面容,看似温和的言语中却隐约显露出一丝危险的味道。
“怎么会?”许渊同样回以人畜无害的微笑,心里已经默默给这一伙人打上了危险的标签,“我只是路过的大学生而已。”
“学生都很喜欢我们的演出呢,想必阁下也是如此。”
或许是对自己职业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小丑说到这里情绪激动起来,原地跳了一支踢踏舞,动作大开大合,脚步不拘一格,看上去十分销魂。
“我们是~马戏团~马戏团~为大家带来~真正的幸福!”
腹语师又唱了起来,在一旁为他伴奏,魔术师则优雅地摘下黑色高礼帽,从礼帽里掏出一只纯白的波斯猫,努力递到驯兽师并不空闲的手中……
看起来真是一群志同道合的好伙伴。
他们的演出逗笑了围观的众人,大家一齐发出愉悦的笑声,只有许渊面色平静的站在中央。
一舞完毕,小丑向许渊发出邀请:“您愿意参加我们的宴会吗?”
“宴会?是做什么的?”许渊不动声色地问道。
“当然是像现在这样,为人们传递笑容与欢乐!这一直都是我们行事的准则!”
小丑高举起双手,然后交叉放在胸前,态度虔诚得如同神明的信徒。
他的话语实在让人不寒而栗,但是许渊低眸垂思了几秒,就爽快地点点头,同意了。
“太好了!欢迎新客人!”
伴随着小丑的呼声,在场所有人纷纷鼓起掌来,旁观的魔术师不知从哪掏出一捧花瓣,将它抛洒向空中。
耀眼的日光下,粉白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围观的人们疯狂挥舞着手中的彩旗,受到热烈氛围的感染,马戏团的几人更卖力地表演起来,看上去真是一幅欢乐不已的场面。
但位于正中心的许渊却缓缓收敛了笑容,面色沉如水,紧紧盯着那载歌载舞的几人。
“真是可疑啊。”许渊想道。
虽然不知道他们和自己要找的东西有没有关系,但他们都这么可疑了,自己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疑惑与好奇的种子一旦在心里埋下了,就会在不知名的角落里生根、发芽,结出驱使人们往前探究的蕴含强烈情感的果实。
而许渊,他可不是会隐藏压抑自己内心的人,从来不是。
“既然要参加我们的宴会,那就上车吧。”马戏团的四人重新回到车上,并为许渊腾出一个位置。
面对他们殷切注视的目光,许渊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艰难地爬到了那辆绚丽的七彩豪车上,在角落边坐下了。
许渊上车后才发现,车子上方的空间还挺充裕的,至少能容纳下自己和四个姿势怪异的人。
但他也立即感觉到了自己与其他人的格格不入,无论是服装上还是行为上,自己是不是应该也扮演一个马戏团的角色比较好?
就在他思索之际,扮演魔术师的女孩注意到了他的窘境,贴心地将自己的手臂递给他,上面蹲着五只灰白相间的小猫。
“要来一只吗?”
小猫们一齐眨巴着湛蓝色的圆瞳看向许渊,安静乖巧极了,许渊心中一动,但还是艰难地出声婉拒了。
“不了,谢谢。”
他其实挺喜欢猫的,但一无所知的自己面对这诡异的马戏团,还是提高警惕为好。
虽然十分遗憾地拒绝了,但许渊的目光仍然在猫咪身上流连,毛绒绒的,一看就很好摸……
马戏团接下来干的事和许渊看见的没什么区别,华丽的车子缓慢地开了起来,腹语师站在最前面,开始了他的腹语歌唱表演,小丑又继续了他那滑稽搞笑的动作……就这样,跟在车后面的人越来越多。
许渊就这么跟着马戏团一起,在这座城市里招摇过市,然后,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其他人看见马戏团都是主动接过彩旗,成为簇拥大队中的一份子,并不会对这群人产生疑惑与好奇心,似乎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存在。
“这样想想,上来主动询问的自己还真是异类啊。”
但也没办法,既有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只需要做好准备,迎接他们所说的“宴会”。
绚丽的彩车领着浩浩荡荡的随行人员在城市里穿街走巷,一直到城外才停了下来,时间已接近傍晚,那些人才纷纷散了。
“这就是城外啊。”许渊打量着眼前绿油油的草原,一望无际,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那边有什么吗?”他理所当然地问道。
“什么也没有。”离他最近的小丑回答了他,依然带着神秘而恐怖的咧嘴笑,“这里就是尽头了。”
被鲜花与彩旗堆满的车子在草地上停下,然后车上的四人以极快的速度把车上的东西卸下,转眼间就在草地上搭好了一个帐篷,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熟练极了。
许渊站在车边默默等待,他看着马戏团的四人依次进入帐篷中,而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样貌已经焕然一新。
首先出来的是驯兽师,她和之前倒是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卸下脸上的妆容,并把那身红蓝相间的格子礼服换成了普通的淡蓝长裙,脸庞柔和,看上去就像一个温婉安静的邻家女孩。
并且,她手上依然抱了只灰猫。
接下来进去的腹语师,而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副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形象。
他年纪在三四十岁中间,头发梳得齐整,精心裁剪过的西装非常贴身,面容沉稳严谨,不苟言笑,和之前放飞自我大声歌唱的样子完全不同。
至于魔术师,许渊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只看到他紧跟在腹语师身后出来了,身上赫然穿着一条紧身短裙。
这一幕实在对许渊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他的视线从魔术师那金色的波浪长发、耀眼的钻石耳环、圆润饱满的红唇以及齐胸的短装小礼服身上扫过,不太确定的想道:“他……应该是……男的吧?”
虽然面前这位扮演魔术师的人现在穿着裙子,但那略微有些壮硕的骨骼和肌肉显然无法被单薄的裙子掩盖。
察觉到许渊打量自己的视线,魔术师还向他抛了个媚眼。
当然,被许渊无视了。
而最出乎许渊意料的其实是小丑,卸下恐怖妆容之后的他简直是个如清风般爽朗的好青年。
他比许渊年纪更轻一点,穿了件白色衬衫,容貌干净清爽,笑容温暖可亲,和之前宛如邪教徒一样的疯子判若两人,显得十分正常!
许渊按捺下自己对他们身份的好奇心,先是问道:“你们只有四个人?车里不是有人在开车吗?”
他记得那里坐了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戴了银质的面具,看不清脸。
“那家伙不是我们的伙伴啦,早就走了。”小丑率先回应了他,而且,脸上无时无刻都带着和煦的微笑。
“呃,请问,该怎么称呼?”
在许渊之前的设想中,小丑应该是个阴沉得不行、还有些神经质的人,这种巨大的反差导致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面前的人。
“叫我小丑就行。”他十分贴心地说道,“毕竟,对我们来说,这就是我们现在的身份。”
许渊当然注意到了他所说的“现在的身份”一词,但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小丑却不满意他的态度,反问道:“怎么,不问问我们身份的事?”
“没什么好问的。”许渊自然只能装作毫不在意,“虽然在做马戏团的工作,但你们日常肯定也是普通人啊。”
“没错。”对于他的这个回答,小丑满意地点点头,“你也是普通人,和我们一样。”
确认许渊没有离开的打算后,他站起身,向帐篷那边忙碌的三人走去。
“客人就请坐下,我们去准备宴会了。”
不过,他走了没一会后,就去而复返,为许渊送上一篮水果,一碟饼干,以及一杯酒。
“在我们准备宴会的期间,就请吃些零食解闷吧。”
他的举止实在是太过贴心,但许渊丝毫没有降低对他的警惕,他仔细打量起这三样东西,然后在看到酒杯的瞬间停住了。
“酒?”
盯着面前玻璃杯中晶莹剔透的液体,许渊脑袋一疼,好像有什么模糊的记忆闪过,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马戏团的人们已经在草地上燃起了篝火,火光摇曳间,让杯子里的酒显得更诱人了,波光粼粼,引人沉醉。
但许渊没有喝,他将杯子放得远远的,如临大敌一样地盯着它。
而在这段时间里,马戏团的人们逐渐完成了宴会的准备,他们在篝火旁铺上一块白布,将做好的菜肴放在上面,还架起了烤架,驯兽师有条不紊地翻烤着手中的食物。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忙碌的四人陆续在篝火旁坐下,并招呼在一旁发呆的许渊过去。
“来吧!我们的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听到小丑的呼唤,许渊收敛起心神,端着那杯丝毫没动过的酒杯来到篝火旁,坐下了。
“话说,我还不知道这次宴会是做什么的。”许渊的目光从地上丰盛的菜肴和马戏团四人身上扫过。
收到邀请时,他稍作犹豫后就同意了,但他其实对宴会的具体内容一无所知,现在已经到了该问的时候了。
听到这句话后,小丑不满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他凝视着许渊的眼睛。
“我们是给这座城市带来欢乐之人,宴会的目的当然也是一样!”
他站起身来,张开双臂。
“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快乐!”
一提起他们宣扬的“快乐”,小丑又恢复了那副半癫狂的模样,和善的笑容已经凝固在了脸上,化为了面具。
他高举着手中的酒杯,仿佛热情好客的主人,“来,各位,将面前的美酒一饮而尽吧!作为我们宴会的开场!”
“为了快乐!”
其他人手中也端着同样的杯子,爽快地将酒一饮而尽,除了许渊。
喝完之后,看到许渊手里完好如初的酒杯,小丑有些想不明白,他犹豫着斟酌字词,道:“阁下,为何不喝呢?”
面对四人投来的疑惑目光,许渊面不改色地说道:“抱歉,我酒精过敏。”
他这句话让小丑当即一愣。
“酒精过敏?”他奇怪地重复了一遍,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小丑迷茫地看向其他三人,发现他们也被许渊这句话惊住了,旋即四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哈哈。”
“哈哈哈!”
扮演驯兽师的女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正襟危坐的腹语师也面露笑意,魔术师则笑得尤其开心,前俯后仰,捂着肚子靠在了离他最近的小丑肩上。
许渊成功逗笑了他人,他自己却恼羞成怒起来。
他不明白笑点在哪,因为这是一个酒会,自己却不会喝酒,所以显得很可笑吗?
“不,不对。”
他立即否定了这点,他们只是单纯被自己这句话逗笑的,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酒精过敏是不可能的事,他一定喝过酒……
就在他心思变幻之际,小丑收敛了笑意,锋利的视线牢牢锁定了他,用最简单直白的话语戳破了他的谎言。
他向许渊断定。
“你不可能酒精过敏。”
找了个不喝酒的借口,却被人直接戳穿了,换做其他人或许会尴尬不已,但许渊不会。
他立马为自己找补道:“其实,我不是酒精过敏,只是单纯不想喝酒罢了。”
“是吗?”小丑眨了眨眼,“为什么?”
“唉,因为上一次喝酒啊,给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许渊叹气一声后,面不改色地撒谎道。
小丑立即露出温暖人心的笑容,安慰他道:“没事,在这里,你可以尽情喝酒,不会发生任何让你难过或生气的事情。”
“可是……”许渊像是被说动了,但还是有些犹豫。
小丑走到许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尽情娱乐吧,把那些不开心的过往都忘掉!”
不等许渊回答,他转头对马戏团的其他三人说道:“为了欢迎客人,我们以一场欢乐的游戏开始这场宴会吧!”
“这次玩什么?”抱着灰猫的女孩淡定地问道。
小丑沉思了几秒,然后眼睛一亮,兴致勃勃道:“就来行酒令好了!以让人感到高兴的事为主题,每人说一句,并且要接上上一个人的意思,说不下去就自罚一杯,如何!”
“太棒了!很有创意!”魔术师笑意吟吟,十分给脸地鼓起了掌。
腹语师也沉默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让人感到快乐的事啊。”许渊却苦恼不已,在他十分有限的记忆中,可没有什么愉快的事。
看到人们没有提出反对,小丑满意地点点头,“那么,现在就让我们开始吧!今晚的宴……”
但他的话却被许渊打断了,“能否先等一下。”
小丑温和的脸上划过一丝怒意,但他没有立即发作,而是维持着笑意,看向提出异议的男人,许渊。
“阁下有何见教?”
篝火映衬下的青年模样好看极了,精致温润的眉眼,被火光染上了一层轻薄的红晕,但他说出的话却让小丑糟心不已。
“只说开心的事多无趣啊。”许渊平和的语调中暗带挑衅,“不如换成喜怒哀惧乐五种,岂不是更有趣一些?”
这个提议并没有什么意义,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这种一切由他人主导的感觉。
而小丑的脸色则冷了下来,他恰好相反,不喜欢有人打乱自己的计划,更何况这人还是明显不愿好好配合的许渊。
他开始在心底谋划,要不要用更简单省事的方式解决掉眼前碍眼的男人……
眼见气氛不太融洽,本来冷眼旁观的腹语师打圆场道:“多加几个主题也没什么,反正故事最后都是以欢乐收场,不是吗?”
“这种事有什么好争论的?”魔术师手上拿了好几根肉串,已经自顾自地吃起烤肉来了,“唔,反正是游戏啦,游戏而已。”
见自己的队友这么说,小丑无奈地摇摇头,又戴上了微笑的面具。
“既然大家都觉得无所谓,那游戏就按客人的意思来好了,为表歉意,第一个故事就从我开始吧。”
他坐回了原位,宴会正式开始。
首先是小丑,他的目光从佳肴遍地的宴席扫过,最后落到了果盘上,他拣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入了口中,甘甜鲜美的滋味让他十分满意,他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今天,我捡到了一颗糖果,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坐在他旁边的是正在大快朵颐的魔术师,他刚才想吃的一块烤肉被腹语师抢先一步拿走了,这让他稍微有些不爽,于是他不假思索地接上了小丑的话。
“可是,当我打算吃掉它时,糖果却被我的朋友抢走了。”
驯兽师摸了摸膝上困倦的猫咪,眉眼低垂,轻声细语道:
“我的朋友不知道的是,糖果里藏着毒药,当他将糖果吞下后,毒药带走了他的性命。”
腹语师沉默了一会,面无表情地继续了下去。
“他的尸体迅速腐烂,上面结出了罪恶的果实。”
许渊薄唇一勾,为这个简短的故事画上了终点。
“我开心地取下果实,太好了,糖果又回到了我手中。”
就这样,第一个欢乐的小故事结束了,没有人受罚,为首的小丑似乎被感动了,眼眶有些湿润,泛着微光,情不自禁道:“真是一个感人泪下的故事。”
虽然这故事貌似和“欢乐”“感动”什么的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那么,接下来就由你开始了。”擦了擦微红的眼眶,小丑看向身旁的魔术师。
魔术师放下叉子,端正了身姿,开始了他的故事,但他说的话却有些意义不明。
他说:“昨日的我已经消失了。”
然后他看向驯兽师,女孩却不知道怎么往下接,因为这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否值得“喜悦”。
小丑也不满起来:“喂,说的更清楚明白些啊!不然可算不上一个故事,故事的开头得清晰明了才行!”
“好吧,这算我失误了,我自罚一杯。”
说完,魔术师好像迫不及待似的,眼疾手快地往自己杯中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速度快到甚至让许渊怀疑他是故意这么说的,然后趁机喝酒。
接下来驯兽师和腹语师陆续开始了他们的故事,和上述故事基本类似,其他几人也都喝了一次酒。
觥筹交错间,故事的开头已来到了许渊身上。
面对众人望过来的视线,许渊摇摇头,“很遗憾,我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可以分享。”
“那么,就请喝下这杯酒吧。”小丑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指向许渊面前自一开始就倒上的酒杯。
“酒?”许渊有些耐人寻味地说出这个字,他看向酒杯,完全没有任何打算喝的迹象。
小丑不悦起来,他心底已经做好决定,如果许渊这次还不配合的话,他就要直接动手……邪恶的念头在心中不断翻滚,直到许渊的话让他一怔。
“还真是奇怪啊,这明明是个酒会,我怎么没闻到酒的味道呢?”许渊缓缓说道。
他的鼻子可是很敏锐的,烤肉的味道,饭菜的味道,青草的味道,甚至是十几米外车上鲜花的味道,他都能闻到,但在这繁杂的气味中,唯独少了一样。
那就是酒的气味。
“所以,能告诉我吗?你们到底在喝什么?”
许渊将这一句话直接抛出,不打算再和他们演下去了。
此言一出,气氛陡然沉默,所有人都暗藏了心思,平静的表面下瞬间变得暗流涌动,直到小丑哈哈大笑起来。
他还是这么爱笑。
既然被发现了,小丑也不打算再装了,他伸手端过酒杯,微微倾斜,将晶莹剔透的液体倒到了地上。
“是水啦。”他说出一个让许渊意想不到的答案,还颇为俏皮地补充道,“纯净水哦!”
“不是吧。”
许渊自然否认了他的说法,自己这杯液体明显不是水,而小丑的下句话便解释了他的疑惑。
“你的那杯除外。”
“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许渊佯装出意外懵懂的样子,“这不是一个酒会吗?光是喝水怎么快乐得起来?”
小丑无辜地眨了眨眼,模样非常纯良,看上去就像一个意外犯了错的孩子,让人不忍苛责他的过错。
“唉,没办法,既然被你发现了,那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其实——我们也酒精过敏。”
没想到他会使用自己那被他揭穿了的蹩脚借口,许渊满脸认真道:“我差点都要被你逗笑了。”
“哈哈。”小丑其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至今为止明明都没人能识破的。”
“没人能识破?”许渊比他更觉得不可思议,“连酒的气味都没有的酒会?”
来的都是些没有鼻子的人吗?
当然不是,而是大部分人都无法抵抗住这一杯酒带来的诱惑,完全不用他们催促,就会迫不及待地喝下它。
小丑伸手拿过许渊的杯子,闻了闻,明明是酒醇香的气味,他感叹道:“真奇怪啊,气味明明是一样的。”
许渊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种,而是弥漫的酒精的味道。”
“如果你去参加一个聚会,那里有没有人喝酒,不是一闻就知道了吗?那种引人沉醉的靡败气味。”
他的话语娓娓道来,声音清澈纯粹,不带一丝杂质,句尾语气轻轻上扬,似乎比酒精更引人沉醉。
小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啊,在这里,‘酒’是不被允许的。”
“不被允许?”许渊觉得他的措辞有些奇怪,“这座城市有禁酒令?”
当提到这点时,小丑不说话了。
一旁的魔术师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争辩,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既然人家都发现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他迟早会知道的。”
他红唇微启,主动回答了许渊:“不算是禁酒令,而是这座城市压根就没有酒。”
“那我手里的那杯是?”
“是这座城市的人的杰作,以各种化学原料调理出来的,争取在气味和味道上都做到了惟妙惟肖的模仿,它只有一个缺点,你喝再多都不会醉。”
提到它时,魔术师精致的面容上浮现了显而易见的厌恶。
“这样的东西,还能被称之为酒吗?”许渊盯着那杯晶莹的液体,喃喃问道。
魔术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这就全凭饮者的看法了。”
许渊稍作沉思后,将话题带了回去,“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想让我喝下这杯‘酒’?”
小丑微微一笑,“那就不能告诉你了。”
对于这个问题,魔术师也保持了沉默。
看来这就是关键了,但许渊可不打算就这么结束,他紧紧盯着沉默的四人,轻笑道:“别这么肯定嘛,如果我愿意喝下它的话,你们是否就愿意说了呢?”
“什么?”听到他这么说,四人都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你说你要喝了这杯酒?!”
“没错。”许渊爽朗地点点头。
小丑用难以理解的目光看向眼前神态淡然的男人,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之前以礼相待的时候他不喝,现在情况暴露了,他反而要喝了?这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能干出来的事?
“你什么意思?”他语气一变,厉声问道,温和的表皮被彻底撕了下来。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喝了这杯酒会怎么样而已,会死吗?”许渊神情认真地问道。
“死?”提到这个词,小丑的眼神微妙起来,他摇摇头,“不会死的。”
驯兽师抬起一直低垂的柔和面庞,看向许渊的目光带有一丝于心不忍,她趁机提醒道:“只是违规而已。”
这就是她能告知的极限了。
“违规?只是这样而已?我还以为你们在酒里下了毒呢。”许渊轻描淡写道。
说完,他伸手端起那杯已放置了许久的酒,一饮而尽。
灿烂的星夜下,绿色的草原如同一张在黑暗中铺开的地毯,柔软,苍翠,无边无际。
而在它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燃烧的篝火映照着四张惊讶至极的脸。
亲眼看到许渊将那杯酒喝下的小丑,就像看到了世上绝无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样惊讶。
确实,大部分人都无法抵抗住这一杯酒带来的诱惑,但那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知道会违规还主动喝下,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马戏团的人心里都闪过这个疑问。
对于这个问题,许渊其实自己也想知道,毕竟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在他看来,所谓的“违规”对自己而言其实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或许能帮他弄清这场“轮回”的本质,他有这样的预感。
所以,他颇为真诚地说道:“诚意啦,这一杯酒就是我的诚意,在我主动违规的情况下,我对你们来说就没有威胁了吧?怎样?不觉得我们可以好好交流一番吗?或许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你们不知道的情报呢。”
“呵。”小丑绷紧了面部,冷嘲一声,“虽然不清楚你想知道什么,但只要进去了,再多的情报也是没用的。”
“进去?去哪?”
驯兽师语气沉重吐出两个字:“墓狱。”
“只要进去了那里,就绝无出来的可能。”
当一开始的震惊过去后,小丑又重新恢复了那副嬉笑自若的神态,他已经开始用高高在上的可悲的眼神打量许渊了。
对于他的目光,许渊自然毫不在意,甚至表示:“太好了!这样的话,告诉我你们的事也无所谓了吧?”
“你想知道什么?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小丑悠然自得地回到篝火边坐下了,不用多久,他面前这碍眼的男人就会被墓狱的人接走,这让他心情愉悦了不少。
嗯,许渊沉思了一下,他想知道的有很多,首先问问现实世界的事吧,毕竟他基本什么记忆都没了。
“你们之前是干什么的?”
马戏团的人对视了几秒,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没有拒绝回答。
魔术师嘟了嘟嘴,头一偏,在金发掩映下,向许渊露出一个近乎完美的侧脸,然后给出了他的回答:“化妆师哦。”
腹语师说他之前在一家跨国企业上班,而驯兽师说自己是一名厨师,宴会的菜肴基本上都是出自她的手笔,这点许渊倒是猜了个大概,小丑则说他还在上学,不久之后就要高考了。
“高中?”这属实就出乎许渊意料了。
而更重要的信息是,他们清楚的记得现实中的自己,也不像是遗忘了目的的样子,说明他们的轮回开始还没多久。
“怎么,我不能是学生?”小丑对许渊的质疑有些不满,反过来问他,“那你又是什么身份?”
要不要编个假身份呢?这个想法瞬间划过许渊的大脑,但下一秒就被他否定了,麻烦,而且不需要。
小丑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沉默,用审视的目光看向他,缓缓道:“不能说?还是……”
“不是不能说,而是没法说。”
许渊没有隐瞒,他把轮回太多就会失去记忆的事告诉了他们,而自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这也算是交换情报的一环,而且,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失去记忆?怎么会这样?”他们喃喃道,显然,这一消息出乎他们的意料,气氛陡然沉重起来。
“作为轮回的代价,很正常,不是吗?”许渊故作轻松道。
“轮回……”小丑恶狠狠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眼里闪过痛苦与憎恶的光。
与许渊不同,他们是第一次来这个世界,也不知道所谓轮回的事,虽然他们早已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心理预期,但会失去记忆的事实,还是让他们痛苦不已。
面前的四人现在情绪明显不佳,但许渊不能等下去了,他继续问道:“你们上次是怎么死的?”
这一次,许渊问到了关键点。
哪怕他们是初次开始轮回,但现在的时间是夏天,他们一定也和自己一样,至少经历了春天的死亡,才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眼里带着明晃晃的敌意看向许渊。
许渊依然十分淡定,徐徐说道:“别紧张,我不是想窥探你们的隐私,每个人都有秘密嘛,我想知道的只有一点,我们的目的是否相同?”
说到这里,许渊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番四人各自的表情,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不用说清楚,说个大概来让我推断就好,为表诚意,就从我开始好了,导致我死亡的,是一个人。”
思索了一会后,驯兽师给出了她的答案:“不是人。”
柔顺的刘海低垂下来,盖住了她的眼睛,谁也不知道她此时心中所想。
“是一样东西。”腹语师也随之说道。
“那究竟能否被称之为一样东西呢?谁也不能断言。”魔术师轻声道,仿佛在念诗一般。
只有小丑给出的答案和许渊一样:“是人。”
许渊沉吟道:“既然如此,我们要找的东西应该是不一样的。”
“或许吧。”小丑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的说法,他现在心情有些低落,或许是想起了不愿回想的事。
“对于轮回的事,你们看起来都不太乐意啊,那你们是为什么……”
许渊打算进一步追问,但就在这时,小丑打断了他的话,“你不需要知道,时间已经到了。”
他看向远处,那里亮起了一簇火焰,并向着他们的方向缓缓移动。
来的还真快啊,许渊轻叹一声,“那是?”
“接你的人来了,作为违规的惩罚。”小丑脸上又带上了愉悦的微笑。
来的是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身材高大,脸上戴着一副银质面具,手里提了一个普通提灯,正是许渊见过的那个司机。
“还真不是马戏团的成员啊。”许渊觉得有些奇怪,既然他是墓狱的人,为什么会给马戏团开车呢?
“我劝你还是老实跟他走哦。”小丑好心地提醒道,“逃是逃不掉的。”
他这么一说,许渊还真想试试逃走,但目前他令更感兴趣的是,墓狱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暂时先跟着去吧。”
许渊打定了主意,跟上了提灯的西装男人,向黑暗的草原那侧走去。
看着许渊离去的背影,驯兽师的眸中流露出难过与悲伤的情绪,她抱紧了手中的猫咪,似乎它能给自己带来一丝慰藉。
其他两人也是低下了头,唯有小丑心情十分不错。
“这样,我们就又解决了一个,真不错,各位。”
“我们离目标更进一步了吗?”腹语师闷声问道。
“当然!”
小丑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哦不,水,然后一饮而尽,甘甜清凉的液体却始终无法滋润他的喉咙,无论多少杯都是一样。
不屈的火焰在他眼中熊熊燃烧,他一定会抵达那里的!一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
而已经走远的许渊,则对面前带路的男人产生了新的疑惑。
无论许渊怎么询问,他都没有开口说话,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沉默着,一步步向前。
若是许渊打算追赶他,他的速度就会在无形中加快,始终与许渊保持几步之遥。
没办法,许渊只能放弃了与他的交流,默默跟随。
在这片无垠的黑暗中前进,不仅时间,连空间的概念似乎也被抹去了,许渊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直到一栋漆黑的建筑突然出现在他眼中。
幽灵一样的方形建筑,只盖了浅浅的一层,提灯的男人径直走了进去,许渊这才发现这栋建筑是没有门的。
许渊赶紧跟上,踏入一个密闭的狭小空间中,像是……电梯?
当两人站稳后,电梯突然开始了下落,这种突兀的腾空感与下坠感让许渊有些不适,尤其是在这种几乎完全黑暗的环境中。
他感觉自己在坠入无尽深渊。
“1,2,3,……”他在心中开始默数,而直到数到120的时候,电梯才停了下来。
电梯门一开,明晃晃的白光迎面而来,许渊适应了好一会,才逐渐看清面前的环境。
只见一间白色典雅的大厅中,浩浩荡荡地摆了十几张圆桌,桌子上是数不尽的美食与甜点,过道上还堆积着如山般的巨大蛋糕和酒杯塔,芬香扑面而来。
许渊的目光在酒杯上稍作停顿后就移开了,看向大厅的后方。
宽阔的墙壁被十余张帷幕遮盖得严严实实,只有一面是打开的,露出里面的纸牌屋、台球桌之类的数量繁多的娱乐设施,眼尖的许渊甚至在尽头的角落里看到了游泳池。
这还仅仅只是其中一个房间,让人不禁浮想联翩,其他的那些帷幕后会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呢?
“真不错,这就是墓狱的生活吗?”许渊回过头,看向停留在电梯里没有出来的黑衣人。
“你要在这里留下吗?”
一个机械音直接传入他的大脑,这声音有些耳熟,和初次时见到的那个木偶人的声音类似。
“下面有什么?”许渊问道,如果不在这里留下,电梯就会带着他继续往下吧。
那道声音没有回答,只是又问了他一次。
“你要在这里留下吗?”
那人话音刚落,许渊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咕~咕~
他无奈地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没办法,从醒来至今,他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会饿也是正常的。
而现在,不远处食物的香味正好飘了过来,那些甜美醇香的气味疯狂刺激着他的味蕾,催促他赶紧上前大快朵颐。
许渊舔了舔干涩的唇,嘴角一勾,他好像隐约知道这个城市是怎样的存在了,包括要找的东西。
“来这一趟真是不亏啊。”
说完这句话后,许渊甚至没有再多看身后一眼,脚步坚决而果断地向漆黑的电梯迈去。
即使等在他前方的,是完全未知的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