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过期小说在哪里看?纯爱小说《暗恋过期》由作者KLBB倾心创作,主人公是严墨陆廷,暗恋过期小说主要讲述了:一直以来他们都对彼此的喜欢心知肚明,只是还没有机会在一起而已。
《暗恋过期》精选:
20年冬,严墨在淮海市十三中读高三。
整个冬季的天都是灰蒙的。空气被冻得钝重寒凉,呵出口的呼吸变成一股股白汽。
清晨五点半的时候,天还没全亮,住宿的高三生们已经窸窸窣窣地钻出被窝。
一群穿着校服的身影一窝蜂地挤在洗漱台前,就着水龙头流出的冰冷水流哗啦啦洗漱。天寒地冻,冷得没人说话。
隔了一会儿,起床铃才在每个楼层响起。接下来是集合和早操,之后才是早餐时间。
这个时段人全集中在操场和宿舍,而空无一人的教学楼这边,铃声响过第二遍,无人在意。
高三(12)班的白炽灯啪的一声亮起。
几十张排列整齐的课桌上堆起一座座高高的课本墙,像静立着一座座参差不齐的堡垒。
一个身影单肩背着书包,睡眼惺忪地踏进了空无一人的安静教室。
大部队一窝蜂地在挤食堂的这个时段,他是落单的那一个。
因为发烧,陆廷请了一天假回去看医生。
流感这种东西就这样。发烧未愈的他一脸早起的倦意,行走间身影穿过座座书堡,熟门熟路地径直往自己的座位去。
走前门单纯是为了开灯。最后排的凳子被刺啦一大声拖开了。
起了个大早赶过来上学的人看起来整个人还没开机,他看起来还像在梦游。陆廷抬手试了下额头温度,一边用另一只手拉开身前书包,往外拿带回学校的药和各种书。
哦,还有不知道谁塞进来的六个充电宝。
六个!
陆廷心里骂了句,叹气地把一二三四五六个玩意儿丢到一旁。重是一回事,连带把他底下的面包都压扁了。
草草整理好东西,将书包随手往桌旁一挂。冷死了。他脖子往领子里缩,听见窗外遥遥传来校内模糊的广播音乐声,更显得教室内空旷静寂。
原本就寒冷刺骨的天气更冷了。
电闸刚拉完没一会儿,等饮水机加热还得一段时间。陆廷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底困意朦胧。
独自一人坐在最后面,他放空地望着空荡荡只剩一堆课本的教室。
真安静啊。
平时身旁一群人吵吵闹闹惯了。但,要是问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最适合做什么的话……
陆廷抬了抬眼皮。他左右动了动,身下的椅子随着叮咣作响。
下一秒,高大的男生从他的座位站起。
俯身,拿起屁股下的椅子,他眼也不眨地挨个检查起前后左右的椅子有没有完好无损、坐起来不晃的。
天地可鉴!他忍这张破椅子可太久了。
陆廷一张张凳子地晃过去。
“靠。”他真服了,一个个屁股上都长牙了?
不知道是学校的水泥地不平还是凳子质量不行,他把前左右的都试了一遍,最后把手伸向了前前桌的位置——
哦!
陆廷脸不红心不跳,事不宜迟地利落换上了自己的座椅。
这凳子保存得尤其好,平整如新,怎么用力摇四条腿都不带晃一下的。所谓天选极品梦中情凳。
他们班里竟还留着这种成色的好椅子?
他记得这个位置是谁坐的来着……
刚分完班没多久,班里座位都是按照身高来的。他们这后三排都是班里个子拔高的一批,几乎都差不多高。
他放下手里的凳子。
这么一想,他好像还真对这个位置上坐的是什么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按理说只要在班里说过几句话也不至于一点儿记忆也无。说明这人也太……太安静了。已经内向一种程度了。
名字叫什么来着?
单手举椅子往后一放,陆廷正思索着,他抬起头,和教室后门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正正好好对视上了。
陆廷:……
整个世界时间都静止了一秒。
很好,他现在想起来这个位置是谁了。
因为正主已经回来了。
画面像按下暂停键。两人面面相觑。
那人手里端着的一个保温杯还在徐徐地往外冒着热气,证明这一刻时间确实是正常流动的。
他显然是刚才离开不知道去哪儿接热水了才回来,陆廷却以为班里只剩自己一个。
教室里还抬着头的陆廷动作石化,表情定格在被抓包的尴尬上。
陆廷干笑:“……早啊?”
此刻他人都麻了。他要收回前言。
要问在空无一人只剩自己的教室最应该干什么?那必须是:得先确认是不是真的只剩自己一个。
门口的人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一言不发地抬腿走进教室。
他似乎是没看到陆廷刚才的动作一般,默不作声地走过几排桌椅。那个清瘦身影从他身边绕过时,陆廷抬手挠了挠头,看着他诚恳道:“那什么,你椅子晃吗?要不要也换一张?”
看这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好像只有他一个在尴尬。
不过假装无事发生不是他的性格啊。而且这时候装作不尴尬才是真的尴尬好吗。
黑发少年也没看他,只是把手里的保温杯端正在桌面上放好了,习以为常的在自己拉开的座位上坐下:“不——”
他想说不用。但是他的人坐下来时椅子就咯哒响了一声。
不大一声,清脆,且存在感强烈。
陆廷:“……”
看,他就说会尴尬吧。
坐回座位上的人也只是动作暂停了一下,然后神色如常地,开始归拢起自己桌面的卷子来。
站在原地的陆廷都有些叹为观止。
强大如斯的定力。
不……现在即使是他想说也张不了口了。
这性格平时得多内向安静啊?他歪过头,看着对方此时沉默冷淡的脸。这人叫什么来着?……
陆廷看着他动作,在对方手底下众多张试卷之中眼尖地瞧见了一张答案纸。
“嗯?这是上次早练4的吗?”
倒也不是他在这时候忽然想要套近乎,只是陆廷这人单纯就是跟谁都能聊得上两句。他的性格如此。
或许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话,严墨一顿,才道:“嗯。”
看来是还没来得及张贴上小黑板。因为早练题少,物理老师总习惯直接把答案纸贴在后面让他们自己校对。
也导致了每次都得跟一群人挤着趴在墙上改题。
陆廷俯身朝他桌面上靠近了些,探头去看那张簇新的灰绿色试卷纸。
那样子怎么看都是有些眼馋。他问:“哎,这个你还用吗?”
严墨道:“得贴上去。”
陆廷:“那方便借我一下吗?早读前就还你。”
严墨依旧没有回头看他,坐在那儿背影端正平静,略显冷淡。
此时他们一个坐着一个俯身下来,陆廷一低眼,注意到严墨整个人都往前半张凳子坐,人离他远了好些,只用一个乌黑的后脑勺对着自己。
严墨说:“你拿去吧。”
这么高冷。陆廷心里咋舌,也不怎么在意。得了方便后,伸手想要拿过桌面那张答案纸。
“哦,谢了!——等等?这里划掉的是什么?”
那张纸没拿起来。伸出的手臂就停在严墨面前,陆廷手指着一处红笔划掉的地方。
严墨:“……印错了。”
他说话声很平静,不知怎的,有些发哑。
陆廷:“错了?”
严墨看了看:“西塔等于l比r,cosθ等于2r的平方分之x的平方。”
嗯?他的人没想象中那么冷酷嘛。照他所说,陆廷注意力放到那个步骤上。
“不对啊,这个x对应的是……”
“根号外面还有个r,这儿。四个选项都错了。”
“……对哦!这老师说的?”
严墨:“我说的。”
陆廷瞧他一眼,笑了。
那张纸这才从他面前被人拿了起来。
他原本还想趁着早餐时段见缝插针地把这玩意校对完的。然而休息时间就那么长,此时教学楼底下传来模糊喧闹的人声,看来是第一批吃完早餐的人开始上楼。
其他人就要回教室了。陆廷听见走廊的动静,顺口问他:“你怎么没跟他们去吃早餐?”
他就看见严墨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
“啊?”
严墨撇过脸,语气几分冷硬:“我说不想吃。”
陆廷发现了什么,他也不看那张答案纸了,就盯着身下严墨的侧脸看。
“咦?”
这人声音不大,语气惊讶,在严墨耳朵里像空荡教室里凭空一声响雷:
“你的脸现在爆红啊。”
不是,真的,陆廷第一次见有人的脸能红成这样。从脸颊到耳尖那一片皮肤,红透了,红得冒烟,似乎都还在往外冒着热意……
陆廷将脑袋一歪,忽而凑近了他的脸看,为了想看清楚点。
从刚才开始他的脸就一直是这么红的吗?
可能因为对方皮肤白,看着更明显了。而且,是自己看错了吗,似乎就这一小会儿,对方的脸红似乎在他的视线下直接无声的更深了一度。
“离我远点!”看得出严墨这时候已经有点火了。
严墨的确是恼怒。他自己脸上的热意自己能没感觉吗?还用这么大声提醒?
虽然没转过脸去看,但能感觉那人近在咫尺的目光还落在他的脸上。
陆廷看了一会儿。终于在严墨忍无可忍之前,就听他语气恍然大悟地说了声:“哦!”
“你也发烧了啊?”
严墨的人一如他的名字一样,正经沉默。这一刻他转过头,看了陆廷一眼。
正好和对方那双始终含笑的眼睛对上视线。
陆廷长得极好,五官优越,明亮耀眼。尤其是那双俊秀含笑的桃花眼,有时让人看不懂对方此刻在想什么。
严墨收回视线,哑声应了。
脸上的热度太烦人了,耳朵也发烫。他干脆拿过一本课本,用冰凉书皮贴上自己的脸,避开那道视线。
陆廷从他座位旁直起身。
“哎。保重啊。”陆廷视线一转,嘴里喊出刚刚才从练习册封面看来的名字:“严墨。”
对方承认后,陆廷看他的眼神里便带上了一分同病相怜。
天气降温流感肆虐,班里中招的不在少数。谁说高三牲的不命苦呢,他自己也是烧刚退下一点点就赶回来上课了。
严墨沉默地听他说完关心的话,那个身影这才转身离开了。
陆廷把那张纸拿回自己座位。得赶紧趁现在有空档先把答案校对掉才行。
先吃完早餐的人已经三三两两地回来了,教室里如往日一样,开始响起零星几个背书声。一会儿早读铃就该响了,不大的教室里会挤满五十四个埋头苦读的高三生。
不过是高三复习生活中又一个枯燥昏碌的日子而已。
拿出一本课本在桌面上摆好,放正。严墨从刚才就有些绷紧的背脊逐渐放松下来一些。
他实在不习惯说话时离得人那么近。
不像陆廷他们那些人习惯了勾肩搭背。严墨自己一个人更自在。
“严墨。”
这时身后传来喊他的一声。
严墨的背影一顿,回头看去。
陆廷灿然的笑脸撞进视线里。
他笑起来单边有个酒窝,明眸皓齿,眼睛弯起来,感染力十足。整个画面都变得明亮了几分。
两人的座位中间隔着一张无人的课桌。他们一人扭头往后的时候,后面一人正朝前伸出手。
陆廷笑着递出东西:“给。”
严墨没动,有些抗拒:“什么?”
话音未落,就见陆廷突然把手里的东西径直丢了过来。
轻飘飘划过抛物线来到眼前,严墨下意识伸手一接。
摊开手一看,是一个四方的塑料小药袋,上面用标签写了每日剂量次数的那种。
严墨抬头看他。
“是药。” 陆廷笑道:“给你我的。”
严墨低头看手里的小袋子,没说话。
“你也是流感吧?”陆廷接着问道。
说这话时,高大的少年手里已经拿了根红笔,正在埋头麻利地奋笔疾书对答案。
莫名其妙的。严墨此刻心里想。
手心里握着的小药包没什么重量,小巧的一个,很轻,又很有存在感。里面装的是陆廷开的药。
除了刚才一开始有些意外,他很快就理解了。
陆廷是把他这个素不相识的男同学也当成那群哥们那样对待了。
对于一根辣条都得掰两半吃的高中住宿生活。这些都是硬通货啊,硬通货。
该说他还挺够意思的吗?
但他心里知道,陆廷其人本身就是这样热心助人的好性格。
这时门口忽然一声大嗓门的呼喊。
“廷——你回来了——”
严墨一下子回过神。
座位上的少年很快冷淡着脸重新转身回去。伴随着一群高中男生吵吵闹闹的声音,那几个大男生从他身边走过。陆廷被围在中间,脑袋和后脖子被人趁乱揉了好几下。
“来,保护费。”他同桌自助扒拉起陆廷书包拿充电宝。
“个牲畜……”陆廷一边抄答案一边骂骂咧咧。
另一人的声音:“老八到底往他书包里塞了多少充电宝啊?……”
“你怎么不说他,他把女朋友的充电宝也塞进来了!”
最后是陆廷:“哎,哎哎!那面包是你的吗你就拿!?”
“……”
一片闹哄哄的声音之中,就听有人敲了敲后门。
“12班班长在吗?”
陆廷的脑袋艰难地从一堆人里抬起来:“在——”
“教务处通知各班班长早读后到四楼会议室开个会,带日志,要签到。”
“知道了。”
那人走后,陆廷一回头。
“班长~你是我男神~”
“班长大人~你这个面包是什么味道的呀……”
揶揄声一片。
一大早上,教室沉闷的空气中,只有后面这一角落吵吵闹闹的。
相隔一个座位之外,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两种氛围分别是班里的两个不同笑团体。严墨握笔的手支住额头,低头看面前一本习题,乍看之下在认真想题。
一切如常。只有还剩几分绯红未消退的脸色彰显刚才他内心有多惊涛骇浪。
“疯了。”
严墨盯着眼前的习题册,低低骂了一句。
他心思飘忽,此刻眼睛里却半分映不进去密密麻麻的题目。
只不过是站旁边问道题而已。
人的心率还能飙升到那种程度的么?
荒唐到有点不真实感。
脸是热的,还有耳朵也是……不怪陆廷觉得他发烧了。严墨自己看自己都有点不正常。
要怪就怪那人刚才突然莫名其妙凑那么近说话。
严墨闭了闭眼。
……自己刚刚应该没有表现得很怪异吧?
感受到脸上热意以及还没彻底平复的心跳,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决定不再想下去。重新试图将注意力投入到眼前的提题目上。
严墨眉头皱起。脸上残留的几分热意让他更烦躁了。他闭了闭眼,内心火大。
为什么偏偏和那个人分到一个班?
“班长。”
彼时后排的陆廷同桌的脑袋正夹在他的铁臂之下。
“嗯?”他先一把给旁边那人的脑袋往桌下摁去防止反扑,这才抬头挤出笑脸:“什么事?”
短发的女同学看起来也确实是个胆小内向的,自从分班以来还没跟陆廷说过话。面对新班级这个人缘太好的新班长还有些不安。
她手里拿着张要交的表,欲言又止,犹豫开口:“班长,这表格还有吗?”
“怎么了?”
“我……填错了一格。”
说起来她跟陆廷之前一丝交集也无,这次也是做足心理准备,硬着头皮过来问的。
手里的表格被伸来的一只手抽走了。
上周发这个时班任就再三强调过了,表格数量按人头来的,每人就一份。陆廷放开自己的手下败将。
陆廷看着那张确实已经无法涂改的表,挠了挠头,面露困扰:“啊?这怎么办?
女孩听见他这么说,心底发凉,但还是笑笑:“要不我自己去找班主任问……”
话没说完,就见陆廷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像在寻找什么。他长臂一伸,下一秒,从同桌歪歪斜斜的书堆中,两指夹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崭新空白表格。
女生:!
同桌:!!
“什么,我居然还没填吗?” 同桌震惊:“不是,我自己都还没填呢!!!”
“又没不让你填,”陆廷抬高手里的表,精准躲开了他抢夺的手。他扭过头,看向等在一旁的女生:“你让走读的帮你放学后去复印一份?”
女生忙点点头。
得救了。刚才她都吓死了,以为自己闯祸。她平时在班里就是个边缘人,没想到新班长会这么帮她。
她没说自己其实在班里还没什么朋友:“谢谢班长!……”
陆廷抬眼看了她一下。
女生伸手正要接过那张纸,新班长却把纸抽了回去。
陆廷对她笑了一下。
他本就英隽周正,笑起来时露出一排整齐牙齿,看得人心情都明朗亮堂起来。
陆廷话没说完,头也没回地,一手揪住了一个从自己背后路过的走读生:“哎,刚好抓到一个。”
面对老熟客,走读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充电五块,带早餐十块。”
“这样能行吗?”他同桌质疑陆廷说复印的事情。
“可以,就是普通a4纸。我刚在办公室看隔壁班主任让他们班的人去复印了。”
虽然陆廷觉得其实他们班任就是嘴上那么说,实际要真有人去要新的表格也是会给的,免不了一顿数落就是了。
这女孩一看就是个内向安静的,陆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被骂啊。
女生有些愣地看着陆廷单手揉乱那人的头发。
说一点也不感动是假的。新班长从各种方面来说都很帅啊,不管是人品还是脸。
“啊~陆廷哥哥你好帅,我都要爱上你了!~”陆廷手下的人做小鸟依人状。
她脸色微微一白。
陆廷同桌这人只是单纯的少根筋,但他说这话,让此时还站在陆廷桌前的女生处境变得尴尬。
女孩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廷忽然出来主动接过了话头,做温柔状:“怎么了?这是又吃醋了?”
然后在场的人就都看到了陆廷趁机下死手把人脑袋往桌下按的一幕。
话题不着痕迹地被吸引过去,自然而然地变成这两人为中心。
陆廷也嫌弃他开玩笑没轻重,下手怪狠。
女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明天给你吧?”
“谢、谢谢班长!”
真的。她完全能够理解那些人说陆廷是校园男神的原因了。
他个高,长相又优越。带队在操场上集会的时候,像一道使人目眩神迷的阳光,总能吸引最多的视线。
“啊,真的有新的表吗?”这时旁边立刻有人围上来:“班长偏心!我也要表!”
陆廷头疼:“哇……你填了吗你就来找我要?”
他们嘻嘻哈哈的:“你怎么知道我没写?偷看我?关注我是吧?……”
座位周围形成了个包围圈,从圈里挤出来的陆廷他同桌本想去厕所,却不注意一个趔趄撞到了来人。
“Sorry,sorry。”他抬头看撞的是谁。
是他们班一个男的。
丹凤眼,线条细细的,特别特别地黑白分明。
明明在面前是个活生生的人,但这双眼平静无神,简直就像是刚刚用白纸黑笔勾画出来的一样。
那双眼睛看了他一下。眼睛主人显得很沉默,自己从一旁走了。
这时他想起来这号人了。
是叫什么来着?班里不是有那种特立独行的学霸吗,他们因为只爱学习所以存在感极低。
高三了,像这样只跟学习打交道的人很多。人家本来就不乐意搭理他们这堆人。
严墨要回座位只能从最后一排的座位后面,这条靠墙的过道走。
经过那群热闹冲天的人身边时,也只是存在感很低地路过了那。
刚好这时候包围圈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声。
严墨的身影绕过那几个的座位时,静默的侧脸和身后的热闹显得格格不入。
迥然不同的画风。
见学霸的座位竟然离得如此之近,这人去厕所前出于好心大声提醒了后面这群闹哄哄的人一句:“喂,你们太吵了!你自己不学人家还学呢!”
他提高了音量,也不知道那一群听没听到。
严墨听到了那一句。
但他表情又像是没听见,在座位上坐下。刚才看的书都不用合上,他人一坐下视线自然地接上了刚才没看完的部分。
不用握笔的时候,他就先把双手插进校服外套口袋里捂暖。
隔壁同桌支着脑袋,小声抱怨了一句:“吵死了。”
同桌就是那个物理课代表,严墨的答案纸是从他那借的。
这人是个典型的学习狂魔,跟严墨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讨论问题。
严墨恍若未闻。
说起来,教室后排这种地方就是一天到晚都很嘈杂的不法之地。
尤其是这学期,他们正后方坐着一个大号发光体魅力球……啊,打住。别想。反正和他没什么关系。
手在口袋里捂得差不多了。严墨也在脑子里推算完了完整的解题步骤,他捡起笔,在纸上刷刷写题。
陆廷不一直都是那种性格的吗。
不管是昨天给他药,还是今天给那人表格。
他绝不会因为这个就多想的。
如果说此时他们最后那排的吵吵嚷嚷是一种风景的话,那么前面那张安静学习的桌子又是班里另一个不同的派别。
*
午餐时段。闹哄哄的宽阔食堂里,严妍在众人中找到了独自坐在一张长桌旁吃饭的严墨。
“嘿!”
食堂的座椅和桌子相连。严妍很有活力地在他对面一屁股坐下时,严墨身下的座椅也是一震。
他慢吞吞地咽下一口饭,看了对面一眼。
“严墨。”严妍喊他时,嘴里还含着块糖,声音含糊。
见他看过来了,她顺手也给他推过来两块糖,殷切问道:“吃巧克力吗?”
“不用。”
严妍笑眯眯地看着他,也没把糖收回,任由它们放在严墨手边。
“这次的比赛你报名了?你们班主任应该问你了吧?”严妍支着脸问他。
严墨低头吃饭,一边道:“嗯。”
他们参加这种软笔书法比赛已经是家常便饭,从小学就开始了。
他父亲和爷爷都练书法。严爷爷写得一手古朴劲挺的隶书,严墨的名字就是他起的,书法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严墨问:“你也去?”
顺带一提,严妍也是,和他一样。
很不幸地,严墨跟他这个堂妹同龄就算了,还就读于同一所高中。
“我倒是想不去呢。”严妍叹口气:“好浪费时间啊。”
严墨不答。没人说话,餐桌上便安静下来。而严妍问完话也没走,坐在对面,笑而不语地盯着吃饭的严墨看。
直到严墨开口问:“你吃饭了?”
“嗯,吃完啦。”严妍依然笑眯眯的:“过来看看你。”
这时候严墨也吃得差不多了。他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巴,随之准备端起餐盘起身离开:“没事的话我就先……”
已经走不了了。校服下摆被一只手死死扯住了。
不难发现,严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极力回避着这个女人的视线。
但此刻已经由不得他了。严妍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笑嘻嘻直勾勾盯着他的脸看,严妍一字一顿:
“别啊,咱们兄妹俩多久没好好聊聊了。嗯?”
严墨一僵,试图把自己校服往外扯:“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没什么好聊?”严妍抓住他校服一角的那只手此刻坚如磐石:“我有好聊的,咱们不如来聊一聊你跟暗恋的那个人同班的事儿吧?~”
严墨:。
他抬头望向天花板,心道他就知道会这样。
严墨对她道:“你说话声音可以再大一点儿。”
看着重新坐回去的堂哥,严妍虽然还是很激动,但注意调低了音量:“我声音大?那你倒是主动点儿,自己跟我说啊!”
正是因为严墨了解她,所以才知道一旦被这人盯上结果有多难缠。
他选择放弃挣扎。
“你想我说什么?”严墨眼神里写着生无可恋,
“说什么???大哥,你和crush现在就在一个班里哎!别说得好像事不关己好吗!就比如说,感觉怎么样啊?他帅吗?多帅?你们说话了吗?近距离看是不是更刺激了?”
嗯,说话了。
是的,近距离看,他的脸也完美无缺,客观来讲差点没把自己帅得心跳出嗓子眼。
“总而言之——”
此时面无表情的严墨对自己的堂妹说道:“没什么特别的。”
“嗯哼——”
她眼睛眯起。两人对视片刻,她手指在桌上轻叩了两下,猝不及防地,她一语中的:
“我说,其实你们已经发生过什么了吧?”
空气安静一瞬。
在她重重压迫感的视线下,对面的人一双眼睛都不眨一下。
严妍:“果然你……”
“没有。”
一颗冰块落入水里,周围一切降至零度。严墨始终一派无事发生的,普通的平静。
他总有一句话让场面迅速冷却的本事。
“什么也没有。”
果然。和他对视完的严妍终于败下阵来,收起表情,一脸无趣道:“啊,我猜也是呢。”
严墨语气平静得不像在谈论一个自己的暗恋对象:“你要我再说几遍都是一样。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发生。”
“啊,你真无聊。”严妍说。
“你听好了,大哥。”严妍正色地举起一根手指,忽然变得郑重其事:“这是你高三的最后一年,偏偏无缘无故地跟一个你从来没说过话的暗恋对象同班了。如果这还不能称之命运,那我就不知道什么才是了。”
严墨说:“你真的该少看点小说,多学点数学必修2的排列组合……”
严妍怒了:“啊!你到底听不听人说话! !”
严墨闭嘴。
“我现在是很认真在警告你!”她恨铁不成钢:“碰到这种事情的几率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你这辈子还有多少个十八岁?人啊。有时候主动一点,故事就永远不会开始。”
“现在你们两个离谈恋爱的距离就差一个互相认识了。”
严墨:……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所以啊。”临走前,她把两颗巧克力往他面前又送近了近:“这个给你。你去问问他喜不喜欢巧克力吧~”
严妍期待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老头子带大的缘故,严墨的性格也像个老头子。
太闷、太闷了。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那种。像严妍就完全理解不了这种人的存在。
作为人类来说话这么少真不会被憋死吗?
该不会他这其实早已经是憋坏的状态了吧??
严妍总是如此怀疑着。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严墨,竟然喜欢上了别人。
喜欢上了一个和他一样的男生。
想到这里,严妍不得不深呼吸来平静自己此时过分激越的心跳。
所以别小看这一颗巧克力。
人和人之间所有关系的最开始都是由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契机撬动的。
一句话,那就是一段关系的开始。
而且……这巧克力老贵了好不好!她自己都不舍得吃。要不是太过想听八卦,她才不会给好吗!
严妍一字一顿地再嘱咐一遍:“一定、一定要拿给他啊。”
她背上书包扭头离开,不忘嘱咐一句:“别忘了跟我说最新进展啊!”
留下独自坐在那的严墨,垂着眼睛看那两颗花花绿绿的小玩意。
从食堂回教学楼中间要穿过一片操场。
正值午餐时段,教学楼离的学生们倾巢而出,放眼望去全是一片背着书包的蓝白校服。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人声喧嚷成了校园的背景音。
一个同样穿着蓝白校服的背影独自站在操场角落的垃圾桶旁。
严墨腮边略鼓起一块,正往里丢下一张轻飘飘的东西。
他垂着眼,眸光安静,看着那张巧克力糖纸飘进去。
他转身离开了那里。
午饭也吃完,现在他要回教室自习了。
巧克力在嘴里化得很快,一种醇厚苦甜的味道在嘴里丝丝蔓延。
严墨表情平平淡淡,毫无波动。
他单方面喜欢上陆廷,是一个再烂俗不过的青春故事。
嗯……那能被叫做故事吗?
严墨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了。
至于严妍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事实上,她才是第一个发现这件事情的人。
严墨只是很普通地过着他的高中生活,直到有一天严妍忽然对他说:“你自己真的没发现吗?每次你盯着某人的背影看的时候,都能非常精准地在他发现并回头看的前一秒钟收回目光,然后瞬间恢复表情。注意了,是每、一、次!”
严墨听完后,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因为完蛋了。
自己还就真的一丁点也没察觉。
“好变态。”严妍夸张地打了个寒战:“平时看不出来啊,严墨。你暗恋人的时候有点变态。”
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的严墨紧紧皱着眉。
严妍也不在意。她还没走出严墨居然会暗恋别人这个事实,自顾自用一种腻歪的语气说:“青春啊~~~~~~”
竟然连那个严墨都沦陷了啊。
严墨才头疼呢。
‘青春’这个词,本身就够让人酸倒牙的了。
对他来说,他的十八岁和那些课外阅读里、和班里流传的意林合订本上写的美好青春故事不一样。
陆廷其人,是真的很引人注目。
在别人灰扑扑一片的青春里,少年是最出彩的那一抹身影。
因为总是很出彩啊。升旗手是他,演讲是他,校运会上那个高挑的身影挥舞起一面飞扬的班旗那一刻,几乎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而严墨一直把自己的视线里总会出现陆廷的原因归咎于此。
简直是学校里行走的人形发光体嘛。
为自己居然暗别人这件事情,严墨很是困扰了一段时间。
但是后来他就想通了。
没什么好纠结的,他也不过是个俗人而已。
好俗套无聊的青春恋爱物语。他对自己的爱情故事如此评价。
啊,或者说,他现在所经历的日复一日,每一个枯燥平静堆满试卷的日子就是那个‘青春’呢。
想通这一点后,他也不再跟自己过不去了,所以他在食堂也没对严妍说谎。
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会发生。他和陆廷两人之间。
十八岁的严墨坦然接受了自己暗恋着另外一个人的事实。
同时在心底坦然承认了自己什么也不会做。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他和那个陆廷。
对方肯定有女朋友的吧,那种现充。很久之前似乎听说过他女朋友是外校的来着。
对于一个马上就要开始时间紧任务重的高考三轮复习的高三牲来说,每天可以用来思考自己人生的时间实在不剩多少。
一路思考着有的没的,在他踏进教室的门时,那种熟悉平实的书和试卷的气息把他的人包裹住。
座位上同桌已经先他一步,开始做上今天刚发的新试卷了。周围零星有几个人也在学习。
严墨过去放下书包,在摸到口袋里那颗糖时,顺手给同桌递了过去。
“吃吗?”
同桌转头看过来,接过,道了声谢。
严墨顺手把桌面上铺满了一层的新卷子归整起来。
虽然是严妍那个人特地给的,但他果然还是不怎么喜欢巧克力。
看到里面有一张新发的全国卷,严墨顺手拿起来粗略看了看。
站在桌旁端详卷子的少年眼神专注,神情认真。
青春是璨然浪漫的水晶玻璃球,由塑料假雪,工艺油酯,模型装饰花和空心玻璃球所组成。
而严墨,他是玻璃球外面那双漠然注视的眼睛。
放下卷子,严墨这才在位置上坐下来。下一秒他马上发现了不对劲。
刚一坐好就发现,椅子被人换了。
先前他身下这张椅子之前明明已经被陆廷换成了另一张不稳的三脚凳。而现在他坐着的这张,太过平整稳当了,一坐下立马就能发现不同。
严墨歪过头一看,果然,已经不是原来的那张了。
会做这种事情的人他只能想到一个。
同桌原本好好做着题,忽而发觉久久没听到严墨那边的动静,扭头一看,严墨的人已经面朝下地倒在了桌面上。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
“你没事吧?”
那个后脑勺隔了好一会儿才声音闷闷地道:“……有点困。”
听不出他语气跟平时有什么不同,同桌转回头。
他心知道陆廷只是天然热心善良,对谁都很好的性格。
对他这样,不为别的,因为陆廷本身就是这样的人。那种善解人意,左右逢源的,对谁都笑得一样灿然的脸……
上一次,陆廷就在这个地方,俯下身子问他是不是发烧。
要真是一场发烧就好了,发烧他还能凭意志克服过去。
谁来告诉他喜欢这种情绪要怎么克服啊?
好烦。
蠢死了。
玻璃球外那只浓墨般漆黑的眼眸,也就是他自己,它没有情绪地眨了一眨。
沉默巨大的瞳仁盯住玻璃球中间的小人看。现在他也困在了这个俗套的玻璃球中。
“严墨,”同桌的声音在旁提醒:“你现在的脸很红。”
“……没事。”
严墨一扭头,就把露在外面的一点绯红的脸颊和耳朵一起埋藏进手臂里了。
真的,烦死了。
又不是他自己想要喜欢上那个陆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