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怪物小狗》是由作者羊偶所著,宋郁年克鲁斯是小说驯养怪物小狗中的主人公,主要讲述了:宋郁年早在见到克鲁斯的时候就知道了克鲁斯是个怪物,但他却一点都不害怕面前这个怪物。
《驯养怪物小狗》精选:
克鲁斯是被父母隐藏留下的实验体,宋郁年不管出于何种角度考虑,都不能让他被发现。
在急救到来之前,宋郁年勉强踉跄着在一楼客房扯下一床床单,将其遮盖在克鲁斯身上,并再次点出光脑,联系王阿姨。
简单说明情况后,宋郁年谨慎提醒:“阿姨,请你不要告诉别人,我现在实在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了,如果……如果你觉得危险……”
王阿姨立刻打断他,根本不在乎宋郁年友善的提醒,急切地询问他的伤势同时迫不及待地出门,因为住的近很快就到了家里。
“我的天哪,怎……怎么会弄成这样?”看到小少爷骇人的伤口和一片狼藉的场面,王阿姨红了眼睛,满是惊慌无措,眼泪止不住漫上眼眶。
短短几分钟里,宋郁年就因失血过多整个脸色都惨白一片,虚弱地倒在沙发上,奄奄一息,刺目的鲜血几乎染就整张餐布,半个身子的衣服都沾染着大块斑驳的血迹,像惊悚的凶案现场。看到王阿姨急切地奔过来,他勉力扯动微颤的嘴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疼的整个额发都被冷汗浸湿,湿漉漉又狼狈地贴在脸上。
“少爷。”王阿姨的声音在颤抖,她根本无法想象一场生日为什么会过成这样惊悚的画面。
好不容易蓄了点力气,宋郁年咬牙忍着疼痛,开始断断续续交代后面的事情,说几个字儿都得费力的喘一下:“我……没事,阿姨……麻烦你把克鲁斯……绑好……关到地下室,告诉我父母,在他们来之前……每隔两个小时……给克鲁斯打一针……麻醉剂,麻醉剂在……在医疗箱的冷冻层里。”
说完这些话,宋郁年再也无法维持精神,眼前陷入黑白驳杂的画面,没几秒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时宋郁年最先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的墙顶,他微微颤动眼睫,很慢地眨了一下眼,涣散的意识逐渐回归,然后才迟缓地感受到伤口处传来的又锐又麻的痛楚。
宋郁年咬牙闷哼,呼吸随之加重。
床边趴着休息的人被惊醒,立刻起身探头来检查情况,宋郁年这才看到是妈妈守着他。
“年年?能听到妈妈说话吗?”女人抬手按下呼叫器,眼白里都是熬出的红血丝,眼睛下的皮肤更是显而易见积累的青色。
宋郁年缓慢眨眼,表示听到,对母亲的憔悴感到心疼。
医生赶来检查后,表示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只需好好静养即刻。
宋母目送医生离开,回头就被宋郁年勾住了指尖。
看到儿子胸膛起伏着费力地张口,呼吸机里氤氲出一片白雾,宋母反抓住宋郁年的手,低下身仔细倾听对方想说的话语。
“克……克鲁斯。”
没想到儿子醒来第一个问的就是把他伤重进医院的怪物。宋母眼神复杂,又怜爱又痛心,还隐约含匿着愧责。
“它没事,已经恢复神智了。”
宋母温柔地抚摸宋郁年的头发,一双美目又红了些,她声音低下去,难得有些迷茫无措:“对不起儿子,我……我突然不知道,把它送给你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失血过多导致的虚弱让蓄力还是有些困难,但宋郁年依然竭力地握了握妈妈的指尖,他虚哑着、缓慢又平静道:“不要自责,这只是……一个意外。”
是啊,这的确是一个意外。
但它并不是毫无预兆的意外的“意外”,而是有具体数值与实验证明的“意外”。
作为本该被处理掉的残次品,克鲁斯是因为他们的心软才活了下来,但他们从没告诉过宋郁年,这其中最大的私心却并非只是因为他们的“心软”,而且因为宋郁年。
如果宋郁年没有查出阿斯伯格综合症,如果宋郁年是一个正常的孩子,那么他们就不会把自己亲生儿子的基因作为研究选项;不会对拥有宋郁年基因的克鲁斯心软,不会因为想治疗宋郁年的情感缺失而将克鲁斯送给他,不会因为克鲁斯体内拥有宋郁年的基因而轻易相信这怪物不会伤害他们的儿子。
明明……她亲眼见过研究所那个完整健康的实验体对血液发疯狂乱的样子,她怎么能因为怪物拥有他儿子的基因就轻易相信一只怪物能真的毫无威胁?
如果她有所警觉,提前告知宋郁年,也就不会在今天看到儿子被克鲁斯重伤送进医院,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这是一段不该是她这个严谨的科研人员所回溯的假命题,是无法论对错的“如果”。
像莫比乌斯环一样的因果循环,无论站在理性还是非理性,真命还是假命,都逃不过、避不开。
“一场避无可避的作茧自缚。”宋母喃喃,短短时间就解除了心念的芜杂。
她不是能解决这段因果的源头,她的儿子——宋郁年,才是真正能破解莫比乌斯环的关键。
宋母将一切因果告知儿子,希望宋郁年能做出决断,无论结果是什么,作为父母都会给他最大的支持。
听完所有事由的宋郁年平静无波,就像听了一场毫无关系的陌生旁人的故事,他没有什么太大的真实感,也无心去体会。
宋郁年很累,从未有过的疲累,不仅是身体上的疼痛与虚弱,更是精神上的力竭与破灭。灵魂与肉体的链接变弱,好像漂悬起来,浮在半空中,他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似乎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虚无飘渺的丝线在空中交连,织就成薄透的流光纱帛,落在浮离的灵魂上,如蛛网收猎一般回笼,于是,魂魄与肉_体再次重合,他开始做梦。
很奇怪,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他却醒不过来,也无法控制意识与肉_体,只能被幻梦的潮流裹挟,身不由己地回溯。
梦里是许多与克鲁斯在一起的片段,他被封在以自己身体打造的牢笼里,被迫像倒帧的电影一样,一幕幕经历那些曾经——
眼巴巴向他讨要甜食的克鲁斯。明明那么大一只,却蹲在他身边,尾巴缠在他身上,四只手爪也抱住他的腰,嘤嘤的撒娇。
很聪明却不太喜欢学习的克鲁斯。闹脾气的时候会故意弄坏文具和电子机器,被责骂的时候又会无辜又可怜地缩起脑袋。
被他难得起坏心思捉弄的克鲁斯。夏天喝冰柠檬水时克鲁斯好奇柠檬是什么味道,他让阿姨切了鲜柠檬给克鲁斯品尝,在克鲁斯五官扭曲时威胁他不准吐出来,看着小怪物委屈又生气,他在一边偏头低笑。
因为偷溜出去差点被发现而被他关禁闭的克鲁斯。地下室的黑暗里克鲁斯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他通过监视器目不交睫地盯着,两天惩罚时间没到,他就因为心软把克鲁斯提前放了出来。当天晚上克鲁斯就哭腔着对他说怕黑,从那以后不管克鲁斯犯了什么错,他都再没关过克鲁斯禁闭。
影片一幕幕回溯,倒置到所有因果的初始——
刚来到家里还没长大的克鲁斯,因为没有安全感总是畏首畏尾,宋郁年每晚都把小怪物抱到床上哄睡。刚开始小怪物还不太信任他,即使睡在一处也会同他隔出一段距离,直到一个多月后几乎对他寸步不离。
他亲自养大宠出来的小怪物,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并不是只有克鲁斯的错,他宋郁年或许从一开始……就造就了错误的开端。
*
住院期间宋郁年没有再开口问过第二次克鲁斯的情况,好像忘记了这么个存在。
宋郁年在一天天的时间流溯中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与情感,一步步修正他所创造出来的错误。
出院回家后,宋郁年平静地回到房间休息,平静的吃饭,平静的睡觉,平静的过完一天。
直到宋郁年第二天打算出门时,地下室传来剧烈的震动与碰撞声。宋郁年站在别墅门口,看到了满花园的春色,比克鲁斯来的那个春天还要馥郁繁华。
克鲁斯很喜欢春天。
但可惜,这样美好的春天他看不到了。
回首驻足片刻,宋郁年如常离开了家门,继续尚未完成的学业。
当天下午回家后,王阿姨几番欲言又止,宋郁年视若无睹,用餐时,又听到楼下传来剧烈的震动,王阿姨终于忍不住,踌躇开口:“这动静……一整天了。”
自从宋郁年早上离开,地下室就一刻不停的闹出各种响动。王阿姨听的揪心,却碍于主人家的命令也无能为力。
口中的食物食之无味,宋郁年同往常一样,一口一口,斯文优雅又好像漫不经心地进食,直至用完最后的餐食,宋郁年净唇起身,对王阿姨颔首道谢,步入地下室入口。
底下这层房间也有不少,但只有一间的门是一眼就能看出的与众不同。那是当初父母专门给克鲁斯做的房间,有一定的安全限制,门扇是用特质的金属材料定制,格外敦厚坚实。
宋郁年站在这扇门前,里面所有的动静在这一刻归为静寂,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沉闷的空气如胶质般缓慢流动,只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在耳畔、心间游溯,沉静的墨色眸子牢牢锁住眼前厚重的门扉,宋郁年不禁想,这是谁的呼吸声呢?
宋郁年走近,将手按在冰凉的门面,墨色眼眸在阴影里蒙上一层厚重的雾,好像压抑着什么,又像深陷迷途,许久后他意识到——
这是他的呼吸,他听不到克鲁斯的。
克鲁斯呼吸的时候总是像小狗,声音很粗又重,累的时候会呼哧呼哧,撒娇的时候是呼噜呼噜,有时候还会嘤嘤的叫。
真的是……很可爱,很乖的。
“是你先不乖的。”宋郁年喃喃,“我说过的,再有下次就不要你了,所以……你不能怪我。”
宋郁年放下手的瞬间,平静的门扉忽然震动,里面安静的怪物不知为何倏地狂乱躁动起来。宋郁年看着不断传来暴动声响的门扉,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抹哀伤。
他的心脏很闷,快要喘不过气,酸麻与若有若无的窒息一同袭来,裹挟跳动的心脏,演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
这是宋郁年从未体会过的情绪,但他明白这应该称之为什么。
难过。
从前的毛绒“克鲁斯”没有来得及完全教会他这个词,现在他终于能切身体会,原来这种情绪是如此让人痛苦。
可,原则是不能违背的。
严谨的实验步骤里,研究员初始的目的都是正向的,或探究事物本质或论证事物观点,最终都是通过结果反推起因。
所以,当结果存在负大于正,那么无论起因是好是坏,只要结果是错误的,那起因也大概率……并非正确。
克鲁斯来到他身边……并非正确。
那克鲁斯呢?
克鲁斯……是他给予的名字,是他认可的证明。
那他也……并非正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