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失色的橘色毛衣》是由作者实江子倾情打造的小说,程嘉澍许年是小说的主角,小说不失色的橘色毛衣讲述了:没有想到会和他重逢,还是在这么尴尬的时候遇见对方,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不失色的橘色毛衣》精选:
高耸的白色大门上刻着江州一中四个大字,自建立起,三十年的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为白色的柱身添上岁月的痕迹,飘逸的字体涂着的鲜红油漆也暗淡下去,这座高大的建筑在当空烈日下苟延残喘,勉力保持高贵且不容玷污的姿态。
许年站在一棵大树的荫蔽里,背着纯黑简单的双肩包,背心与肩带压着的地方周围被汗完全浸湿,他穿着宽松的浅蓝色上衣和版型笔直略微宽阔的牛仔裤,布料不够轻薄,许年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坛快煮开的水,咕噜咕噜吐泡冒气。
盯着地上的蚂蚁看了会,许年口干舌燥地舔舔唇,拽了拽肩带,眯起眼睛朝校门空地竖起的一块大白板看去,他眼睛有些散光,又不喜欢在室外戴眼镜,看远处的时候会习惯性眯眼。
大白板前挤着一堆人,大部分是家长,摩肩接踵,个个伸长汗津津的脖子,急切地,争先恐后地瞪着眼在白板上寻找自家孩子的名字。
许年的眼神从带着重影的无数脖子上移开,不知道那些贴在后颈的劣质纸质抑制贴被汗水浸透后会不会效用减弱或者干脆罢工,如果有人的信息素不小心泄露引起骚乱,他们的开学第一天也许会往后顺延。
这份带着隐秘期待的担心很多余,许年对此心知肚明,江州一中年年如此,从未出现过意外,只是八月底的太阳太毒辣,把空气都烤烫,火热的气流在身体里窜一圈,许年怀疑哪怕是和尚都无法心平气和。
“年年!十班,在十班!”
姜幸挎着大红色提包,脸通红,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大步向许年走来,短卷发被汗粘成一缕一缕,被蒸腾的热浪扑起,在阳光下晃动。
“热死了,快点,我们去找教室,教室里没准开空调了。”姜幸皱眉,看了又看伫立眼前的两栋教学楼,不由分说拉起许年就向较近的那栋白楼走去。
许年连忙拉住姜幸:“妈,是那边那栋。”他指指身后不远处的指示牌,高一教学楼的箭头正朝向他们的右前方。
江州一中的教学楼修得大,方形,一层有六间教室,至少三间教师工作室,东西方向是长长的走廊与厕所。十班在二楼,母子二人从近校门的一处楼梯上去,很快便找到了十班的教室。
教室的门窗大开,空调冷气十足,大片大片飘出室外,许年从外边过只觉得浑身毛孔都舒展了,教室里已经有不少人,穿着长裙肤色白皙的一位年轻女alpha教师站在讲台上,耐心回答家长的一个又一个问题。
许年很快地在教室里扫了一眼,没见着很熟悉的面孔。他的初中教学水平一般,一个班五十个人能进一中的只有七八个,初中三年没分班,导致哪怕同校的学生进一中的总数并不少,许年却并不认识几个人。
姜幸大刀阔斧把她那红色皮包往教室正中间,三座相连的中间一个的桌上一放,递给许年一个眼神让他抓紧坐下,然后转身就去找那位年轻老师搭话。
那座位两边都已经有同学坐下,许年为难地四下看了圈,没找到下一个能让姜幸满意他也舒服的位置,只好微微弯腰,小声请求同学让一下。
桌椅上的灰被先坐下的同学顺便擦过了,许年摸了下抽屉,大家都刚进教室不久,很少有人会把抽屉也擦干净,他摸了一手灰,默默地从书包里的卷纸上扯下好几张,打算把抽屉擦干净。
正当他勤勤恳恳埋首擦抽屉时,左边的同桌开口了:“你先别擦这么干净,班主任说大家还要换座位的。”
许年手顿了下,然后继续擦:“没事,我把这个擦完吧,擦都擦了。”
那人:“你有洁癖吗?”
许年:“有一点。"
过了一会,许年以为对方不会再跟他搭话了,那人又问:“你没贴抑制贴,你是beta?”
许年擦完抽屉,满头大汗地抬头,对上一双干净得一看就不近视的眼睛,他知道beta相较而言不讨ao喜欢,因此被人直接这么问心底不喜,但他面上什么也没表现出来,迟钝地回:“我是beta。”
谁知那位同学笑弯眼,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便携纸巾,扯出一块递到许年面前,雀跃开朗地对他说:“我喜欢beta,beta一点都不麻烦,omega都娇滴滴的,我都不敢大声对他们说话。哎呀,你快擦擦汗吧,都要从下巴滴下去了。”
怎么和预想的不一样…许年慢半拍地接过纸,呐呐道:“谢谢。”
那人:“不用谢,我叫蒋星宇,我是国立中学的,你呢?”
国立中学是江城四所初中里最厉害的一所,二分之一的学生都能考上一中,尖子生更是比其他三所初中加起来还多,每名国立中学的学生介绍自己时都会扬起下巴无比自豪,也因此,其他三所中学的学生对他们多多少少抱有敌意。
许年倒对此没什么感觉,他腼腆又友好地笑了笑,说:“我是五中的,我叫许年。”
另一边,姜幸喘口气,没站上讲台,一只胳膊搭上讲桌冰冷的铁皮,看了眼黑板上老师自我介绍的几行字,说:“方老师,那个,我是许年的家长…”说着,她瞅向讲桌上叠在一起的几张纸,最上方显然是十班的花名册。
方老师一手按在纸上,一根手指缓慢地移动着,在四十八个名字中找许年:“许年是吧…”
姜幸看不过去,伸直胳膊径直一指:“在这,许年,第二个。”
分班花名册是按中考成绩从高往低排的,老师家长学生对此心照不宣,姜幸指得底气十足隐含骄傲,方老师笑得很给面子:“好的,那边还有一张表,您去填一下吧。”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下方正与蒋星宇说话的许年,坐姿端正,眼神清澈,长相干净,穿着朴素,看起来是个心思简单成绩优异又听话的好苗子,方老师满意地收回目光。
姜幸填完表,站到蒋星宇桌边,许年与蒋星宇的闲聊因此暂停,姜幸不知从哪找到一本本子,呼呼地给自己扇风:“年年,事儿妈妈都办好了。”
许年乖巧地点点头,同时,蒋星宇一下站起来,热情中带着拘谨地对姜幸说:“阿姨,您坐我这吧,坐一会。”
蒋星宇似乎比他料想的还自来熟,许年心下震惊,攥紧没来得及扔的卫生纸。
姜幸笑得心花怒放,摆手:“不用,阿姨等会就走了,你这孩子真讲礼貌,不像我们家许年,碰到陌生人连话都不说。”
被拒绝的蒋星宇也不好自己再坐下,就这样站着跟姜幸回话:“没有啊,许年刚才一直跟我聊天呢,我俩聊得还挺好。”
姜幸:“是嘛,那就好,那说明许年还挺喜欢你的,我还担心这孩子到新班级交不到朋友呢,没想到才这么一会,你俩就能聊上。”
———说什么喜欢?!
许年还在纠结刚认识的同学和他亲妈都站着,他是不是该站起来,猝不及防被姜幸的话惊到,一股热血上涌,许年脸很快烧红,他自觉脸上热腾腾耳朵烫不好意思让人看见,一把抓过书包装作低头翻找东西的样子。
蒋星宇笑容不变:“我也还挺喜欢他的。”
许年心颤了颤,被新认识的同学直言喜欢,他心底升起一股怪异难言的感觉。
姜幸喊了他一声:“那你们好好相处,妈妈还有事,先走了?”
到底是新环境,许年多少有些不适应,不愿姜幸这么快就离开。
许年停下动作,抬脸看向姜幸:“等会再走吧。”
他很少在姜幸面前流露出柔软的一面,姜幸不会在这个时候拒绝他,看眼手机,十点十六,姜幸点点头:“那我十点半走。”
短暂地留住妈妈,许年站起来,看向蒋星宇,他记性很好,记得刚才自我介绍时对方的名字,但到底陌生,试探着不熟练地说:“蒋星宇?我们俩先换一下座位吧,我坐外边。”
蒋星宇:“哦,好。”
位置换过来,许年轻靠着姜幸,由于距离近,两人说话声变小,蒋星宇好奇地瞟过来好几眼,极讲分寸地没插入母子俩的对话。
姜幸:“那是你们班主任?好年轻啊,才二十几岁吧,妈妈有点担心。”
许年:“担心什么?”
姜幸:“年纪轻轻,带得好班吗,也不知道她教你们什么。”
许年:“不知道,但是估计还行吧。”
姜幸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过头到处看了圈:“你看到同学了吗?”
“有脸熟的,但不认识,没有以前一个班的。”
不过许年看到了几张很久远的熟悉面孔,是小学的同学,五官长开了,比起印象中的旧面容,他们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稚气未褪,朝气蓬勃。
“那你新学期就好好学习,到学校来也不是来交朋友的,别像初中一样天天把朋友看得比学习还…”
许年不喜欢听姜幸这番说辞,也知道姜幸听不进他的话,新教室更不是合适的场合,他压低声音打断姜幸说教起来的没完没了:“妈。”
姜幸皱眉看他:“知道了,妈不说了,你知道你班级排名第二吗?”
许年低下眼:“不知道。”
姜幸点头:“行,妈看了,那个第一名叫程嘉澎,你中考分数够高,他应该没比你高几分,你是五中靠自己读出来的,潜力肯定比他们强,上高中了努努力,那个第一名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蒋星宇听到某个熟悉却又不太一样的名字,眼珠子滴溜滴溜打转,唇抿得很用力才克制住想说话的欲望。
许年张嘴,却没说什么,眼神空空地落在桌上一点,他开始后悔让姜幸多在这陪他会了。
姜幸看着儿子没动静的发旋,摸上去轻柔地给许年顺毛:“妈跟你说话呢,听到没?”
许年声音很轻:“嗯。”
十点半,姜幸提包,对许年好一通嘱咐,走到教室外走廊还透过玻璃窗给许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等姜幸身影彻底消失,许年坐正身体,神色微动,又沉又淡。
蒋星宇憋了半天的话终于得以出口,他兴致勃勃地,还没转过脸来,就已语速极快地笑着说:“阿姨说程嘉…”
有时候太迫不及待要说话就会这样,话出了口才意识到对面接收信息的人并没有心情与闲心思听你讲话。
许年没料到蒋星宇会这么快跟他搭话,没来得及调整表情,他脸小,人又瘦,五官分明,挂脸很明显。蒋星宇侧头一对上他的表情,话就咽进肚子里了。
糟糕,千万别误会了。
许年怕蒋星宇觉得他不好相处,留下个不好的印象,忙追问:“什么?”
“…”
蒋星宇头微微前倾,认真地看了许年一会,发现方才那种神情淡得摸不着影了,才说:“你冷脸还挺好看的。”
这人是个马大哈。
许年白担心一场,很有礼貌地回:“谢谢。”
“实话实说,谢什么。”
一秒后,蒋星宇笑意扩大,又凑近些,挤眉弄眼道:“这对话是不是很像他们大人的客套话术?”
许年点点头,提醒蒋星宇:“我们现在可以把位置换回来了。”
“你想坐外面还是里面,我都可以,你要坐外边就…”
蒋星宇的话被方老师突然提高的音量打断,人到的差不多了,方老师开始用委婉的语气请实在放心不下孩子的家长离开教室。
待家长都离开,方老师似乎也轻松了些,语气透着股莫名的松快,教室此刻很安静,于是她年轻的声音清晰地落入每一位同学的耳朵。
“各位同学好,我叫方敏薇,从今天起,我即将担任你们整个高一的班主任一职,直到大家高二选科分班。我有几点要提醒各位,首先,最最重要的,我们学校实行不分性别的教学方式,为了保障所有同学的安全,走读生务必每日更换抑制贴,住读生楼管会挨个检查抑制贴的更换情况。已经有特殊时期的同学提前注射药剂,严重的提前请假,如果在学校有特殊情况,每栋教学楼都有医务室,到时候就麻烦beta同学尽快将人送到医务室。”
“我再强调一遍,刚才那些是最重要的事项,大家为自己负责,也为他人的安全负责,维持学校的正常秩序。”成年alpha带有警告意味的信息素隐隐渗出,这是许多老师规训学生的常用手段,许年注意到蒋星宇瞬间变了脸色。
方老师只放了一丝信息素,随着信息素很快地收回散去,班级气氛也松动下来,方老师换上笑脸,继续说:“另外,高中学习是大家学习生涯的重中之重,作息不可能像初中小学一样宽松,走读生七点到校早读,晚上九点半放学,学校有公汽,需要的同学等会把名字上报。”
这么恐怖的事情,老师居然说得一脸温柔。
班上瞬间哀嚎一片。
哪怕所有人都在入学前通过各种途径了解过江城一中魔鬼般的时间安排,此时此刻,亲耳听见这酷刑,仍难以接受。
许年心情也不可避免地低落下来。
意外地,蒋星宇什么反应都没有,这不符合相处几个小时他在许年心中留下的印象。
难道蒋星宇居然是学习热爱者吗?许年忍不住怀疑。
不过话说回来,蒋星宇这副安然接受命运的样子也打消了不少许年心头的烦闷。
“还有件事,学校为了促进各位同学的关系,让大家尽快熟悉起来,开学第三天会举办秋季运动会,为了运动会顺利进行和班级荣誉,除了omega我不做硬性要求,剩下的同学每人至少报名一项运动项目,报名表我等会会交给体育委员,下午需要听广播去教务处搬书,所以当务之急,我们需要把班干部选出来…”
蒋星宇这下有反应了,悄悄戳了戳许年:“哎,你要当班干部吗?”
许年没犹豫:“不想当。”
蒋星宇:“为啥?我感觉你挺适合当班长。”
许年感觉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这么感觉?”
“哎呀,就是感觉嘛。”
许年:“初中当多了,不想当了。”
方老师看着底下偏着头喋喋不休,表情带着压制的兴奋的蒋星宇和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但有问有答的许年,话音一顿,忽然唤道:“许年。”
蒋星宇与许年同时一怔,许年急忙站起:“到。”
方老师笑眯眯:“你来当班长可以吗?临时的,运动会开完我们再正式定。”
话虽这么说,但凭许年以往的经验来看,所谓临时,最后都不会有变化。他初中当了三年班长,这个有部分同学想当也当不上的班级头头职务,许年一点也不想当,原因也很简单。
他嫌麻烦。
许年不会从支配掌控他人中得到乐趣,不喜欢官架子,更不喜欢学校繁重的事务,非主观意愿承担的责任便成了负担。
但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方老师又年轻,工作时间不长,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让班主任难做,还有,许年大脑运转得飞快,短短几秒掠过了好几个念头,他猜想方老师是因为他与蒋星宇在底下的聊天,也因为他排名靠前才选他当临时班长。
许年有错在先,心里那点不乐意全然不敢表达,他沉默地点完头,才小声回答:“好的,老师。”
许年坐下后,蒋星宇没敢再找他讲小话,定下班长,方老师一连定了好几个班干部,许年认脸认得很快,往往新的班干部一坐下他就把脸记下了。
定体委的时候是几个国立中学的同学一齐推荐的,一位叫刘煜的188黑皮alpha,十五六岁的年纪,这位alpha已经发育完全,他穿了件无袖上衣,露出健硕的成块的肱二头肌,像未成年的健身教练。
…混社会的吧。
许年暗下决心,要离这位体委远一点,免得对方一拳抡死他。
不过他运气实在不好,蒋星宇再一次凑近,眸中闪烁着自豪,自以为隐蔽地指了指刘煜:“你看,帅不,他是我兄弟,我们初中一直一起玩,他体育特别好,体育生进来的,任何运动项目他都能斩获第一,巨牛。”
许年下意识顺着蒋星宇的手指方向又看过去一眼,刘煜此时已经坐下,好像注意到了蒋星宇的举动,正抱胸微抬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见许年看过来,他还歪了下头以作回应。
应该不是被盯上了吧。
许年眼神不自然地乱瞟,余光里好像看到刘煜后座的一名alpha伸腿踢了刘煜凳子一脚,但距离太远,许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虚影在动作,不知道说了什么,许年收回目光时,只听到了刘煜的大嗓门。
刘煜:“我没耍帅!”
蒋星宇也听到了,乐得笑出声:“刘煜被程嘉澍制裁了。”
程嘉…澍?
许年一脸疑惑:“不是程嘉澎吗?”
提起这个名字,蒋星宇又想起姜幸的那番话和他努力憋话的艰辛,呲着大牙对许年说:“估计阿姨看名字看得太快了,我刚才就想跟你说这个,不是澎,是…嘶,怎么解释来着,说是有首诗里面有,什么得嘉澍就免天谴。”
这话倒是话粗理不糙,不过他妈肯定不是因为看名字太快了,而是因为不认识那个字。
许年没忍住笑了:“霈然得嘉澍,荷天如免谴。”
方老师在讲台上理了一会表,没管底下愈演愈烈的窃窃私语,理完后,她拿着整齐的厚厚一沓纸在讲台上重重一放,教室瞬间仿佛抽干了空气失去传播声音的介质般安静。
方老师:“班长,来把这些表发了,然后等十一点四十五你们就可以去吃饭了,十二点半之前回教室,一点午休,还有些具体的时间安排表和课表上边都会写,许年,你等会贴一张课表在黑板旁边,固体胶讲台上有。”
许年:“好。”
方老师安排完就走了,许年上讲台熟练地将几份不同的表分开,让前排的同学帮忙一人一份按条发提高效率,他显然做多了这种事,先其他同学发完表,动作利落地将课表也贴好。
等他回到座位,蒋星宇脸上已然多了好几分钦佩。
“你怎么知道的?”
许年刚坐下,没反应过来:“啊?”
“那句诗。”
许年:“哦,碰巧看到过。”
觉得这一句还不错,所以印象比较深刻,如果不是蒋星宇提到,许年自己都不知道他还记得这句诗。
许年说的实话,可蒋星宇没信:“不用谦虚,我知道你很厉害。”
许年:?
蒋星宇从刚发到手里的表里抽出一张,是十班的花名册:“你的名字在第二个,大学霸啊。”
许年还没来得及看这张表,他看了许年上边的那个名字几秒,发现有点不习惯他的名字上边不是空白,还有个人的名字存在。
不过许年接受得很快,他顺着往下看,很快就看到了蒋星宇的名字,再看名字前面的序号,七。
许年:“你也不差。”
蒋星宇也在看,自然地答道:“我努力学了,差就不应该了。”
再往下,许年在第三十三名看见了刘煜,震惊:“刘煜体育生还能考三十三名?”
蒋星宇撇撇嘴:“我们初中班主任抓得很严,体育生的文化课他也不松手,把我们整得够呛。”
许年惦记着打铃的时间,聊两句看一眼黑板上方的挂钟,还差五分钟下课时,隔壁的班级已经骚动起来,一个人打头阵,三三两两的同学跟着——他们提前跑去食堂了。
还没等许年考虑清楚要不要让十班的同学也提前走,刘煜的声音已经隔着一块被同学关上一半的玻璃窗传进来:“蒋星宇,别聊了!吃饭去!”
许年看过去,刘煜一只手撑在窗台上,神情急躁,他身后还有个高高瘦瘦的alpha,靠在走廊外墙上,学校的天井很大,正午的阳光倾泻,那个男生太高,斜站着头便出去了些,发丝渡了层金光。
许年眯起眼看去,借着强烈又明亮的光线,看清了那个alpha的神情——他没看刘煜,也没看教室里,就垂着眼,没什么表情。在阳光下,那个人肤色白得晃眼。
右边的同学已经起身走了,蒋星宇没麻烦许年让位,几步出去,刘煜走到前门等他,蒋星宇和他笑着聊了几句,那个alpha闲散地跟在后面,被刘煜一把拉到前面。
蒋星宇不知道说了什么,刘煜又与蒋星宇笑作一团,一只壮实的胳膊把那个alpha压得身体微弯,笑完直起身后,他似是无奈,摇了摇头。
…程嘉澍吗。
许年收回目光,撕下几张卫生纸,踏着才响起的下课铃声走出教室。
午休过后,学校广播通知在天井集合召开年级大会,以开学为主题,内容千篇一律讲规矩灌鸡汤,许年与刘煜站在队伍前头,刘煜没有蒋星宇那样自来熟,许年站在他身旁,感到又压迫又尴尬。
不一会,方老师在队伍后边喊刘煜过去,许年看到方老师将几张表订成的小册子交给刘煜。
想到即将举办的运动会,许年心里有些焦虑,他只有耐力还谈得上可以,可长跑太废体力,初二那年运动会,许年跑完吐了,那种难受的感觉恍若昨日。
但其他的他不擅长,报上去既占名额又没用。
刘煜拿着表走回来,见许年看着手里的表,挑眉问:“班长,你想报哪个,我给你走后门,你先告诉我我帮你把名字写上去。”
说着这种有失偏颇的话,刘煜却没压低音量,前两排的同学听到,与他相熟的同学不满地控诉:“哎!刘煜,不带这样的啊,咱得公平公正。”
刘煜压根不理他,还看着许年,许年感觉头顶的太阳光更强了,晒得他耳朵通红。
许年视线落在刘煜因出了汗在光线下亮晶晶的胳膊,又很快移到前面班级不知道哪位同学的后背上,故作平静地回:“不用了,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看吧。”
刘煜没说什么,大会开完,大家满脸通红地回到教室,刘煜直接往讲台一站,找第一排的同学要了支笔,大声说:“运动会报名表在这,你们想报什么就上来跟我说,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他话一出,教室里立刻有同学跑上去填名字,大家都想早一步占上简单不费力的项目,九月的天气炎热难挡,没人想在外边大汗淋漓累得像狗。
有人带头后,二三十个同学一拥而上,蒋星宇站起身,却没动,刘煜在讲台上与他对上视线,点下头,蒋星宇便坐下了。
许年又回头去看程嘉澍,果然安然地坐在座位上。
这三个人搞暗箱操作…而且看起来不止一回,难怪刚才刘煜那么自然地问他要不要提前报,原来是习以为常了。
那他怎么办,许年面色凝重地看着讲台,有预感最后还是落得报长跑的结局,蒋星宇这才注意到他:“你怎么不上去?他们选剩下的肯定不是好项目。”
这还用你说。
许年抿唇看着蒋星宇,不知道他这个暗箱操作者怎么好意思跟他说这些。
蒋星宇在许年略带幽怨的目光下摸下鼻子,讪笑道:“你想报哪个,我上去给你报。”
许年低下眼:“不用了。”
“真不用了?等会只剩三千米长跑了。”
许年淡淡地说:“我就报那个。”
“哦,你就报…我靠!”蒋星宇突然爆了粗口,瞪着眼睛道:“你就报三千米?你这,看上去也不像很能跑的啊。”
许年:“确实一般。”但其他的更一般。
蒋星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懂了,你是想挑战自己,勇士,我佩服,到时候我给你送水。”
“…”
许年不想回蒋星宇的话了。
等讲台上的同学散去,许年才去报名,果不其然,只有三千米长跑的四个名额全空着,许年上去时,刘煜正把自己的名字往上边填。
许年眨眨眼,确定没眼花:“你报长跑?”
体委最先拿到报名表,不给自己谋求便利,反而最后选了个最辛苦的项目?
刘煜看他一眼,说:“我运动挺好,跑长跑不吃力,没人报我就报呗,每个班都至少出一个人,让别的同学跑得累死累活还不如我去。”
他咧嘴一笑,补充道:“还能拿名次。”
“班长你报什么,这没剩几个了,就跨栏和三千米还有空。”
许年看着填得满满当当的表,意外发现蒋星宇与程嘉澍都报了三个项目,一个人最多报三个,他俩报满了,刘煜把三千米报上也满了。
许年:“我也报三千米,那个,你给蒋星宇报了三个?”
刘煜把许年名字填上:“你这名字真好写。对啊三个,我给他俩报的都是他们擅长的能拿名次的,他俩体育也还可以,这资源不用白不用。”
许年真心地评价:“你真是个力求上进的体委。”
“不过他俩知道吗,你报了这么多。”
“当然知道,初中也这样。他俩就是懒得上台挤。”
误会了。
许年默默在心里满含愧疚地道了几声歉。
刘煜又检查一遍报名表,扬声问:“要报名的都报了吧,不能改的啊,我下节课就交上去了。”
底下有男生回应:“报了!”
于是刘煜拿表要走,临走前跟许年小声说:“班长,没事,到时候你就慢点跑,不用你拿名次,跑完了就行,实在坚持不住也可以,不要太勉强。”
许年其实想说,他长跑还行,但刘煜说完就走,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下午发完书就没事了,第三节课已经开始正式上课,不过几个老师的第一节课总是氛围轻松的介绍闲聊与定课代表,因为许年已经当了班长,任课老师贴心地没再为他增添职务。
蒋星宇倒是当了化学课代表,程嘉澍则一早被数学老师相中。
江城一中人才辈出,学霸林集,一门课选两个课代表并且不重复人也能绰绰有余地选过来。
晚上,许年报了校车,他知道校车人很多,位置肯定不够,收拾完书包就很快地出校投币上了车。
找了个靠窗的单人座,许年卸下书包抱在身前,望着窗外发呆,慢慢地,车上人越来越多,校门走出的学生也变得稀少,眼见就要开车,一道熟悉的身影上了车。
许年晚上思维转得慢,愣了一会神,才意识到程嘉澍跟他一趟车。
程嘉澍白t黑裤,单肩挎着个纯黑的包,包轻飘飘的,一看就没装什么东西,上车就站在投币的箱子那,没往车内看一眼。
许年感觉车内好几个Omega都在打量程嘉澍的背影,他身后的两个Omega仗着距离远,小声交谈着。
“哎,你看刚上来那个,帅哥。”
“看不到脸啊。”
“等会肯定能看到侧脸,这么高,肯定还行。”
“哪个班的啊…”
校车启动,程嘉澍站的地方没有方便手扶的杆子,他身体晃动一下,随即侧身轻靠在为司机设置的挡板上,正好校车内的白灯开了,把他半张棱角分明的脸照得分明,程嘉澍抬眼,似乎在看窗外尚且缓慢变动的景象。
许年听到后面的小o倒吸一口气,发出些兴奋的动静:“我去,帅,很帅,怎么办,想要联系方式。”
“你去你去。”
“不行,我不去,你去。”
许年不再关注车内这场单方面的暗流涌动,也看向窗外,车速提起来了,车流紧咬不舍,道路两旁的树却倒退如风。
这个时候许年居然突然想起来,上午方老师选班干部时,让程嘉澍当学习委员,后来程嘉澍私下里找过方老师,下午方老师就让另一位同学当了学习委员。
蒋星宇说是因为程嘉澍不喜欢当班干部。
不喜欢,就去说了。
听起来似乎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许年肩膀靠着冰凉的车壁,食指在玻璃上漫无目的地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因为不喜欢就不做。
运动会的当天,许年坐在姜幸的摩托车后座,刺破晨曦驶向学校。
哪怕九月,六点半的风也往骨头缝里钻。
姜幸戴着头盔大声提醒:“衣服捂好,别吹感冒了。”
专门用来早上坐车穿的厚外套拉链拉到顶了。
许年大声回:“拉好了。”
清晨通往江城一中的大道除了公汽便基本只剩送学生的私家车,四个轮子的,两个轮子的,连三蹦子都有。
宽大的帽檐遮住许年大半张脸,额头低下,脊背弓着,勉强能把头靠在姜幸后背,大部分时候他借着这十几分钟路上的时间补觉。
也有特殊情况,姜幸会跟他聊天。
比如知道儿子学校要开运动会了。
“年年,你今天开运动会?”
“嗯。”
“你怎么不跟妈妈说呢?”
许年随便扯了个理由:“忘了。”
到了第一个十字路口。
“那你报项目了吗,要积极参与啊。”
“报了跑步。”
姜幸显然对这不精确的回答不满,追问:“跑步的项目?多少米?”
…上次回家跟姜幸说跑步跑吐了,姜幸说要找学校麻烦,让他以后别跑了。
这次说了今天的运动他还用参加吗?
撒个慌?被拆穿了怎么办…
绿灯亮起,感觉到车提速,许年闭着眼,用困顿的语气回:“长跑,不难。”
他声音太小,风把声音全吹散了,姜幸只听到点模糊的音。
“什么?”
许年大了点声:“没听到算了,我不说了。”
“…这孩子,那你交到朋友了吗?”
“怎么了?”
姜幸:“妈妈怕你在学校没伴玩啊。”
说去学校是去学习的,没有朋友正好,不分心的也是她,说需要朋友,怕他在学校孤单的也是她。
许年在心里叹气:“应该交到了吧。”
“是上次跟我说话的那个小alpha吗?”
蒋星宇的确是个适合当朋友的人,目前两人同桌三天,蒋星宇上课认真,话也没想象中多,相处起来很舒服。
许年:“嗯。”
“你就没有交到别的朋友吗?”
才三天,朋友哪有这么好交。许年用头点了点姜幸的肩膀:“妈,不说了,我眯一会。”
到学校,许年下车。
“书包里有水果,记得吃!别放到下午,坏了!”
许年头也没回,挥了挥手,汇入上学的学生群中。
应该因为要开运动会,一大早,同学们的精神比前几日亢奋得多,心不在焉地早读完,个个翘首以盼,等广播通知下楼集合。
老师也要参加运动会,方老师穿了一身轻便的运动服,领着十班的同学走完了开幕式。
不管在哪个学校,年轻靓丽的老师总会激发学生的热情,方老师雪白修长的大长腿往走道一迈,没人注意后面四十八个学生走得多么整齐端正。
熬过开幕式,找到十班休息的位置,许年找刘煜要来运动会的项目安排表,本意是规划一下时间,他带了两本课外书和英语课本,可以借着空闲时间啃书,可许年完全没料到——三千米长跑居然就安排在第一天上午。
并且就在半个小时之后,运动员还需要提前十五分钟去检录处检录。
许年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九点半,心里有个什么角落慢慢崩塌了。
“班长!”
刘煜的声音遥遥从看台下传来。
许年深吸一口气,到栏杆处往下望,刘煜朝他招手:“下来吧班长,我带你做热身!”
很好。
刘煜就在看台找了个空地,带着许年拉伸,越拉伸许年心跳得越快,平常锻炼少,一来就上个硬菜,还没吃就感觉消化不良了。
不会中暑吧…
刘煜看他一眼,颇有些没心没肺道:“你很紧张啊。”
可惜你不能与我感同身受,不然你也紧张。
许年闷闷地回:“嗯。”
刘煜:“真的别担心,大不了走两圈。”
许年朝他笑笑,心想比赛场上走有点丢脸,他还是干不来。
不知不觉,广播清脆的女声响起:“请三千米长跑运动员到检录处检录,请三千米长跑运动员到检录处检录,比赛即将开始,未及时到达检录场地的取消比赛资格。”
“请注意,请三千米…”
刘煜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大咧咧揽住许年:“走吧兄弟,上战场冲锋!”
许年悲哀地想,刘煜这个格外身强体壮的alpha是冲锋了,他这个瘦弱的beta就是送人头的。
由于天生的性别优势,大多alpha四肢修长,在体能方面远远胜过beta与omega,是以学校组织的运动会很多时候都沦为alpha独秀的舞台,只有很少部分的运动项目适合omega,比如跳绳,踢毽子…
为了缓解这种情况,春季开展的趣味运动会会对每个班参赛的omega人数做出硬性要求,但那是明年的事了。
当然,不排除有些omega天赋异禀或勤于锻炼,体能可以超过alpha。
至于beta,被夹在其中,平平无奇,累活全都干,闲活落不着一点,哪怕他们在alpha面前也毫无优势,参与项目都是垫底的份,但次次都得参加。
而这次参加三千米长跑的,除了许年一个beta…,许年默默地一个个看过去,果然全是alpha。
检录的老师录完信息带着二十几个同学向比赛起点走,二十米外,一名omega焦急往这边跑,边跑边喊:“等等,还有我!老师!”
许年闻声看去,那是一位唇红齿白,面部还带有婴儿肥的omega,简单地穿了件白t,套着条黑色运动短裤,露出来的胳膊和腿细皮嫩肉。
刘煜在许年耳边说:“我勒个乖乖,他不会是要跟我们一起跑三千米吧。”
目前开始的比赛项目只有一个,广播播报了三遍,这个omega如果不是耳朵不好并且看错了项目时间,那么确实是来比赛的,和这么多alpha一起。
omega蓬松的栗色短发被他跑得一颠一颠,一溜烟跑到检录老师面前,差点没刹住车:“老师!我来晚了,还能检录吗?”
检录老师看了他好一会,才问:“你真的要参加?”
omega声音还透着糯,语气却并不轻柔,掷地有声:“当然!”
刘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班长,你说他等会不会跑哭吧。”
许年怕自己等会跑哭,不想五十步笑百步:“…不知道。”
检录老师没再说什么,带着一群参赛队员浩浩荡荡走向起跑线,隔远看,omega混在其中像一根白白的小豆芽菜。
如果说许年在其中算个异类,这个omega就是异类中的异类。
站上起跑线,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内道靠前的位置让出,omega也不推辞,把大家看了一圈,目光到许年这顿了顿,似乎才发现这还有个beta。
许年从他的目光里读出正义凛然的感激以及一点格外的…同情?
被omega同情了。
许年砰砰乱跳的心冷了些。
“预备备——”
他摆好姿势,一低头,刘煜那突出的小腿肌简直鹤立鸡群。
举枪老师捂住耳朵。
许年再一抬眼,omega的小细腿也鹤立鸡群。
轰地一声枪响,一道白影和一道黑影猛地飞了出去。
长跑的前段,许年从来不敢用力跑,周围还有许多同学抱着跟他一样的打算,没有一开始就提速拉开距离。
刘煜有技在身,跑这么快,许年能理解,omega怎么也这么快?
许年还在怀疑omega属于天赋异禀那一挂的,一圈半以后,他推翻猜测。
omega的速度已经明显慢下,脚步沉重,喘气声凌乱,不知不觉被他起步时甩在身后的同学一个一个超过了他,许年匀速从他身侧跑过,小声跟他说了句加油。
到两圈整,许年提了点速,发现刘煜一马当先,已经超过omega一整圈,而刘煜的速度丝毫不见减慢。
蒋星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跑道边上,手里拿瓶电解质水,等许年跑到近处,在足球草地边陪许年跑了一段:“加油加油,马上就跑完了,加油!”
许年跑得满脸通红,汗从额头滑下,把睫毛都弄湿了,抬手抹了一把,免得汗液进入眼睛。
他跑得并不轻松,印象中跑长跑的人看上去都很狼狈,许年并不想让蒋星宇离他这么近跟着跑,看见他不雅观的样子,但又实在没多余的气口说话,只能朝蒋星宇笑了下。
幸而蒋星宇陪跑了大半圈就停了。
八百米标准跑道,三千米需要跑三圈多,到第三圈时,刘煜居然还在提速,把许年也超了整整一圈,并再一次从omega身侧跑过。
最后冲刺阶段,许年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往终点冲,耳边一片轰鸣,连视野都旋转起来,但好歹超了前面一个别的班的alpha。
“哈。”许年跑过终点线,乍一停下,膝盖抖得不行,一步也动不了。
老师吹哨后外界的声音才像破了层膜一样,由远及近,恍惚又真切地传进许年的耳朵,他扶着自己的膝盖大喘气,心脏几乎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十班同学的欢呼声从许年开始提速起就没停过,从看台一股脑压过来,稳稳盖过其他班。
开学到现在,短短三天,许年在沸腾的血液和滚烫的欢呼声中,感到了产生在十班同学之间,无形的,奇妙的,震慑心灵的羁绊。
这种感觉太难以言说,也太难以忽视,和他还在叫嚣的身体机能一起产生化学反应,许年几乎想要落泪。
“班长,别停啊,刚跑完,走一会儿。”刘煜也微喘,但比许年直不起腰来的情况好多了。
喉间一片腥甜,许年说不出话,只好摇摇手。
刘煜上前一步,把许年一条胳膊挎到自己肩膀上,将人掺起来:“我扶你走会。”
直起身后,许年才发现其他同学也跟他一个熊样,终点处咳嗽声粗喘声连绵不绝。
“可以啊班长,你知道你跑的第几名吗?”
应该是第十名左右,但不确定,许年摇头。
刘煜实心实意地夸他:“你跑了第九!把十几个alpha都甩后边了!”
跑的成绩确实还可以,这是一场有回报的付出,虽然很累,要死了,但许年心底弥漫出近乎甜蜜的满足感,他不由得笑起来。
一个笑还没维持三秒,一声短促,痛苦,饱含情绪的哭咽声从身后传来。
许年的笑立刻收了回去,他与刘煜同步回头,omega满脸的汗,白t也都汗湿了,紧贴在薄瘦的身体上,每一缕头发都有自己的方向,还有些黏糊地贴在脸上。
风一吹,头发一动,衣角飘起一点…凄惨得不行,omega的脸更凄惨,他就站在终点不远处,不管不顾地张嘴大哭,满脸通红,不知道是哭的还是跑的,像商场里找不着父母的小孩。
刘煜居然哭声吓得一抖,弱弱道:“他怎么真哭了?”
omega闹出的动静太大,看台上的同学,操场上的老师反应过来后都开始往omega那移动,许年注意到其他人的动静,犹豫了下,还是跟刘煜说:“我去看看他吧。”
“…哦。”刘煜松开许年,他们离omega只有十几步,眨眼间便到了面前,omega感觉到有人靠近,睁开眼——许年才意识到他一直闭着眼睛哭。
omega泪眼婆娑,粉里透红的一双眼狠狠瞪着许年…的身后。
许年回头一看,才发现刘煜不知怎么,畏手畏脚地也跟来了。
许年小声说:“刘煜,他可能不太想有alpha过…”
omega突然中气十足地喊:“就是你!”
许年也被吓了一跳。
刘煜一米九的个子,被omega气势十足地指着,气场全无,一脸懵懂茫然地指向自己:“我?”
omega:“你!”
眼看着omega眼里又酝酿出晶莹,刘煜一张脸也红了,往后退了一小步。
“我,我怎么了?”
“你跑这么快干什么!一共不到四圈!你超我两圈!呜呜呜呜,太丢人了,你太羞辱人了,呜呜,明明我这几天都在锻炼。”
“可是我是正常跑的,我没有,没想羞辱你。”
离得近的一批omega同学已经围过来,慢慢把许年和刘煜向外挤去。
刘煜还在说:“你坚持跑下来了就很不错啊,你可是omega,体能是会弱一点。”
老师也过来了,刘煜又被挤得向后退了几步,这下他说啥里面的人也听不到了。
许年看他一眼,刘煜愣愣地把话说完:“而且好多alpha都不敢报呢。”
刘煜往里看,问许年:“这怎么办?”
许年已经转身准备回看台上休息,闻言拍拍刘煜:“没事,跟你关系不大,不用担心。”
omega被一堆人围着,也不哭了,但也不开口说话,似乎这时候意识到刚才的行为是真的丢人了,低着个头不敢抬起来。
刘煜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许年走远了他还在原地纠结,被莫名从天而降的负罪感缠了好一会。
回到看台,班上留守的omega同学一窝蜂围过来,星星眼一闪一闪地,关心问候崇拜夸奖一个不差,许年坐的位置旁放了三瓶饮料。
他耐心地跟同学们说着话,回到位置上坐下,不知道谁说了句:“让班长先休息会。”
许年这才得了片刻清净。
他靠在背后的台阶壁,浑身放松下来,闭着眼休息,没闭多久,眼前的光线忽然被什么挡住,变暗了,随即,一阵说不清的清香飘进许年鼻子里。
是什么味道的洗衣液?
许年缓缓睁开眼。
程嘉澍站在他面前,垂着眼看他。
距离第一次这么近,许年一愣,那股淡香还笼罩在他周围,他想深吸一口,却不敢在主人的目光下做这种事。
程嘉澍三根手指捏着瓶口,将一瓶眼熟的电解质水递到许年眼前,说:“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运动完,许年感觉大脑还落在操场上,他看着那瓶眼熟但想不起来的水,问:“你给我的?”
第一次字快又轻,四平八稳,越往后越往上吊,尾音由于疑惑,几乎呈九十度上扬。
“…”
程嘉澍不知在想什么,停顿了好几秒。
这几秒,许年大脑忽然归位,猛地回想起有关这瓶水的片段——他要死要活跑步的时候,蒋星宇短暂陪跑的时候,手里拿着的,就是这瓶。
那时还是冰的,被太阳烤了会,被手温烘了会,此刻光是看起来就已经恢复了常温。
程嘉澍回答:“蒋星宇给你的。”
“他比赛要开始了,让我转交给你。”
我已经想起来了。
许年低眉顺眼接过那瓶水:“谢谢。”
给完水,程嘉澍似乎没事干,在原地站了会。
不止味道,他身体的阴影也笼罩着许年,许年打开水喝了一口,在刺眼的阳光被隔绝开的狭窄空间里,渐渐如坐针毡。
本着礼尚往来的观念和打破尴尬的想法,许年问:“你知道蒋星宇在哪比赛吗,我去给他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