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是一本纯爱小说,作者是凉凉生,奚念壑沈望南是小说中的主角,念念主要讲述了:原本以为长大就好了,但现在才发现,长大之后才会彻底失去面前这个人,才不能和他在一起。
《念念》精选:
我真正能够有沈望南回忆的那一年,是五岁。
我五岁生日,沈望南作为我母亲的挚友,从京市赶来台北参加我的生日。那一年,沈望南二十岁,他送我一对和田玉扣,祝我生辰吉乐。
我生辰宴那日,家里来了许多人,沈望南并不特殊,尽管他笑起来十分俊逸,也对我十分尽心,但如他一样上赶着来巴结我家的,多如过江之鲤。
真正让我记住沈望南的,是因为他对我母亲的感情。
沈望南是幼时寄养在我母亲家里的孩子,他比我母亲小了十岁,但因为朝夕相处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他暗恋我母亲。
我母亲不愿伤害他,就在沈望南十五岁前往京市求学那年结婚了。
我父亲是台北当地一个商人,我母亲嫁给他本是下嫁。
沈望南半年后回台北,我母亲已经有了我,他气愤离开奚家。此后,便只有在我生辰时,他会回来坐上一坐。
大家都这么说,说他喜欢我母亲。
五岁那年生辰日,我坐在院子的樱桃树上摘樱桃,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沈望南接住了我。
他抱着我,问:“你就是念壑吧?”
我握着他的肩膀,将下巴垫在沈望南的肩膀上,不想和他说话。因为家里的佣人都会说他和母亲的闲话,所以我之前都很讨厌沈望南,每次父亲都会因他和母亲大动干戈。
父亲光明正大地出轨,母亲每次问起,他都会用沈望南来堵我母亲的嘴,说母亲在外面有个小情人,怎么就不允许他养一两个情人。
母亲的日子过得很苦,都是沈望南害的。
沈望南替我爬樱桃树,给我摘樱桃,他个子高,伸手矫健,摘的樱桃都又大又红。
他那日在家里陪了我一整天,沈望南在阁楼给我讲故事,我有点喜欢和他一起玩。
第二日,沈望南走了,他留给我一张明信片,告诉我,他明年还会来看我,让我好好听母亲的话。
因为母亲的家里家教传统,舅舅有官职,外祖父曾是老派贵族。在一九九零年时,台北就不流行称呼老爷了,可是母亲仍会用那一套老规矩教导我。
小孩子的忘性总是很大,我每次见沈望南都是在我生日时,因此我再见他时,总将他忘得很干净。
有时我叫他沈叔叔,有时叫他望南,有时叫他南叔叔。
我母亲说我没有规矩,但沈望南总护我。
我十五岁那年生日,母亲面色凝重地和沈望南去书房谈话。我在外头和佣人姐姐斗蛐蛐。
半个小时后,沈望南从书房出来,他看见我在檐下斗蛐蛐,就走过来,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去大陆。
我将装蛐蛐的饲养笼推到他脚边,坐没坐相,对他说:“如果你斗蛐蛐儿能斗得过我,那我就跟你走。”
十分钟后,我输了。
我的蛐蛐儿被他斗得半边身子都没了。
我坐了轮渡,也坐了火车,在半路上哭,沈望南没有搭理我。于是我哭得更大声,沈望南就坐得离我更远了,并且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我偏不如他的意,抓他的手,喊他叔叔。
沈望南打了我。
半个月后,我舅舅被抓进了牢里,我外祖父一家家财散尽,我母亲和我父亲离婚不到一周就自裁了断。
我想要回台北,沈望南将我关在家里。他每周都会来看我一次,我每次都会打他骂他咬他。
他扛着我上楼梯,并且将我丢到卧室锁起来时,我怒骂道:“沈望南,你有种就把老子关一辈子,否则等老子出去,老子弄死你!”
沈望南在卧室门外抽烟,香烟的味道从门缝里钻进来。
他笑着说:“我等你来弄死我。”
语气特别不屑,像是在逗一只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
我十六岁那年生辰宴,沈望南去法国出差,他带回来一瓶男士香水送给我,还给我一张法国巴黎的明信片,他在明信片上写祝我生辰吉乐。
我将明信片丢了,将香水摔碎。
我开始和不同的人瞎混,我要让沈望南对我失望,要让他讨厌我,他越不想要我做什么,我越要做什么。
沈望南在当地名望很高,他是很有名的商人,又结交政要,更做了不少慈善事业,就连以嘴碎出名的娱记也会夸赞他品行上佳。
别人都说,沈望南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养了我这个废物败类。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沈望南替我筹办生日宴。结果我和男人开房,次日在酒店的床上醒来。醒来后我见到的第一个男人是沈望南,被子里的我没有穿衣服,沈望南扇了我一巴掌。
“奚念壑,就算你恨我,也不该拿你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沈望南眼睛红着,好像对我彻底失望。
我不喜欢男人,根本没有和男人上床,昨晚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到了酒店。
我喝醉了,醒来就见到了沈望南。
我听管家说,沈望南昨晚一直在找我,他找了我很久,生气了很久,直到我醒来,他都一直没有合眼睡过。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男人,我就是恶心,你不是最讨厌同性恋吗?那我要是说我不仅喜欢男人,还喜欢你,你是不是会恶心死了?”我说。
我并不喜欢沈望南,也不喜欢男人,我只是单纯想要恶心他。
外祖父一家的悲剧,我很清楚,那和沈望南无关,但父亲对母亲的薄情,这和沈望南脱不了关系。
我宁愿留在台北,也不愿跟着沈望南来京市,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
我在这里,起初连说话都会受人耻笑,更有大人拿沈望南和我母亲的过往来我面前嚼舌根。可是沈望南不管这些。
沈望南失望地看着我,他递给我一个礼物,让我今天搬出他的房子。
礼物盒子里只有一张明信片和一张沈望南的副卡,副卡密码是我的生日。
离开沈望南后,我买了机票回台北,得知当初造成外祖父一家惨剧的原来是我的父亲。
我父亲的青梅竹马被我舅开车撞死,我外祖父为了保护他,就花了点钱跑动关系。
我父亲于是在多年后设计和我母亲相遇,他诱我母亲上床,骗我母亲的感情。
我去找我父亲时,他已经是别人的父亲,他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从年龄上来看,他在和我母亲婚姻存续期间就已经有了这个孩子。
他见我,很冷漠地点头。
我穿着薄外套,为见他一面,在十一月的天气里站了两个小时。
他看不见我冻红的手和脸。
他看着自己牵着的小孩儿,蹲下给孩子戴手套。
“爸,我回来了。”我很艰难地开口喊出这个称呼。我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会这么冷血。别人说的,和自己亲眼看到的,还是不一样。
他这次连头也没点,只是很淡漠地从我面前走过。
我纠缠他很多天,他告诉我,当初我母亲和沈望南的闲言碎语,其实也是他传出去的,沈望南对我母亲根本没有所谓的男女之情,我母亲更是将沈望南当做亲弟看待。
我在台北待了许久,最后回到京市。
沈望南即将与人联姻,他联姻的人,是江家的小儿子。
我才知道,我喜欢男人是假,而沈望南竟真的喜欢男人。
回到京市后,我下意识地回了沈望南的小洋房。管家拦着我,不让我进去。
我说自己想要见沈望南一面,管家不答应。
他告诉我,与沈望南联姻的江家小儿子,其实是我当初睡了的那个男人,江家不罢休,向沈望南讨说法,他谎称当初睡了江家小儿子的人是他。
江家小儿子自己本来是喜欢沈望南的,当初他和我上床不过是因为受到自己哥哥的算计。
但我根本没有和江家的小儿子发生过关系,沈望南何必替我背锅?
我闹着要见沈望南,在沈望南的小洋房外站了一晚上,后半夜下起雨,我晕了过去。
醒来后,我就在沈望南的小洋房里,不过沈望南没有回来看过我。
“我要见他。”我对管家说。
管家告诉我,沈望南不会回来了。
我给沈望南写信,信里写了许多我对他的倾慕之情,当然内容都是我胡编乱造的。人撒一个谎,就要用千百个谎言来偿还。
我说自己喜欢沈望南,就得要编造许多个理由来圆这个谎言。
写到第二十封信,沈望南回来了。
他坐在白色雪佛兰里,车开到院门前,我站在二楼阳台上看他,他从木槿花旁走过,其中一朵紫色木槿落在他的皮鞋上。
他约我在书房见面。
他坐着,我站着。
“我想跟你解释,我跟那个姓江的根本没有什么,你没有必要跟他结婚。”我着急地说。
沈望南沉默片刻说:“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这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他喜欢我,我需要江家,这桩买卖,我不亏。”
从我认识沈望南起,沈望南好像就没有真正喜欢过什么。
平常的男人到了沈望南这个年纪,要么汲汲于名利钱财,要么沉溺于声色场合,可沈望南活得很清醒。他好像从未在意过什么。
“可是,如果我真的喜欢你,我不想让你和江家联姻,你会放手吗?”我说。
我保证在上一秒,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说出真的喜欢沈望南这种话。
话已经说出口,我不知自己该如何收场。
我不想让沈望南和别人联姻,不想让沈望南和我母亲一样,拥有一场荒唐的婚姻。
沈望南没有给我结果,只是让我在书房里跪着。
一星期后,我听说,沈望南取消了联姻。
因为这件事,媒体第一次写了沈望南的负面新闻。
沈望南为此还赔付给江家两块地皮。
沈望南开始让我进他的公司,教我怎么管理公司,我逐渐接触沈望南真正的生活。
很多次,我看见沈望南在办公室里睡着,我拿自己的外套披在沈望南身上,他没有醒过来,我蹲在他面前,看了他很久。
沈望南很耐看,也很英俊。他九岁那年就因为父母过世,被寄养到我外祖父家。这也是难怪,我父亲散播他和我母亲的谣言,能够有那么多不知内情的人相信。
好看的皮囊确实容易让人产生桃色情事的联想。
我十九岁生日,沈望南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想要沈望南陪我回台北。
他放下工作,陪我回去。半路他睡着,我将他的头放在我的肩上。
沈望南这个人,生活朴素,做事稳重,我以前特讨厌沈望南这样的。
母亲还在时,她曾问我喜不喜欢沈望南,我说我不喜欢,沈望南这样的人顶讨厌。
可就是这样顶讨厌的人,护我周全,护我衣食无忧,让我成了他人生中唯一的败笔。
我带沈望南去我母亲坟前,他上了三炷香,我在坟前跪了很久。
当天他拿到一张我父亲举办的宴会的请帖。
我和他一起去宴会,宴会上,父亲牵着个小男孩儿,笑得儒雅而温柔。
我说:“他从来没有对我这样笑过,我从来都不知道他恨我和我母亲。”
沈望南轻拍我的肩膀当作安慰,我转身抱住他,他很讶异,向后躲,我拥着他,整个人将他挡住,在阳台旁边的厚重帘子后吻他。
他不敢吭声叫人发现,所以我得以肆无忌惮地吻他。
沈望南对我的恻隐之心,让我一步步将他拉到我身边,我知道沈望南对我没有这种感情,他不喜欢奚念壑,但他同情奚念壑。
“别再傻乎乎对我这么好,沈望南,我不值得。我远比你以为的更卑劣不堪,更贪婪无厌。”我松开他的唇,转身离开了我父亲的宅邸。
我十九岁生日那天,也是我父亲另外一个孩子的生日,父亲没有想起过我。
回到京市后,沈望南更加逃避我,他甚至连教导我公司的琐碎事情都不亲自和我讲。一个月后,他出差去法国,在那边住了很久。
我没有去找他,他给我寄明信片,说他需要想明白一些事情,我给他打电话,说自己不着急,让他慢慢想。
我二十岁生日那天,沈望南对手公司的老总送他的小儿子来陪我,他给我下了点助兴的药。药是我眼睁睁看他下的,我心甘情愿地喝了。
等到药效发作,我给沈望南打电话,问他可不可以帮我。
他开车来酒店,想带我去医院,我不愿意。
“沈望南,你知道怎么做可以让我痛快,但你就是不愿意,你就是不喜欢我,你讨厌我,你恨我。因为你恨我父亲,所以你连带着也恨我是不是?”我拽着他的袖子,求他送我回他家。
我在赌,赌沈望南对我有几分情谊,赌他不是不喜欢我,赌他对我的同情,赌他陪我的这些年。
“念壑,我们不合适。”沈望南说。
他开车送我去医院,我赌输了,他不愿意我碰他。
我清醒后,沈望南坐在我旁边,我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指尖放到嘴边吻了一下:“别愧疚了,我知道他们递给我的酒里有东西,酒是我自己喝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善良,所以遭这些罪都是我活该的。”
“念壑,你为什么喜欢我?”
沈望南问我。
他似乎很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因为你庇佑我,护我周全,对我好。”我看着他,装模作样地说。
沈望南似乎很苦恼,他拧着眉心,好像是想要告诉我,这不是爱情。
我玩笑着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这样才会喜欢你?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什么是心动,什么是爱情。爱情无非是见色起意,我对你有感觉才会喜欢你,否则你对我再好,我也不会动丝毫别的念头。”
沈望南别过头,不想面对我。
我牵着他的手到自己的大腿上:“我对你有感觉,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对我好,而是因为我喜欢你。”
“让我考虑考虑。”沈望南说。
他这次又去了法国,待了半年。
半年后,他回来,我替他接风洗尘。
在餐厅,我向他跪地求婚,他说了许多话拒绝我,我表面温顺,说着好好好,等他醉了,就带他回家。
我和他上了床,他在床上比在床下要温柔乖巧很多。沈望南真的很好,包括身体这一点,也很好。
他以前带我回家时,就该想到,我会觊觎他。
我母亲曾说,我抓周那天,沈望南从京市赶过来参加我的抓周礼,我从抓周的桌子上爬到沈望南身边,抓住他校服上的一颗扣子。
“沈望南,叫我的名字。”我吻他的喉结,捉住他的手臂,用力地去让他感受到我的存在,身体力行地让他喜欢我。
“念壑。”他很小声地说。
沈望南不敢睁开眼,我吻他颤抖的眼睛,他抱着我,手上戴着我送他得戒指:“念壑,对不起。”
他一直在道歉,第二日他就又离开了,他去了法国,并且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我整理他的行李,发现里面有他写给我的明信片,祝我开心快乐。
我给自己戴了结婚戒指,我不知道沈望南会不会一直戴着。我对外说自己已婚。
沈望南很少回国,我去找他时,他会抽空陪我吃饭。
“我以为半年前那次你回国,是想明白了的。”我说。
沈望南说:“念壑,假如你和我在一起,你总有一天会感到厌倦的,到那一天,你会恨我浪费你的青春,你会把我对你的好都当做理所当然,你会把我一脚踢开。我赌不起,我那么多的人生阅历都在告诉我,让我远离你。”
我笑了下,弯腰吻在他的唇角:“你的人生阅历有没有告诉你,和我在一起,你会真的很快乐。”
沈望南苦笑了一下:“或许会吧,但我赌不起。”
“试试看,你不赌一下,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赢。我年轻力壮体力好,不背叛你,永远忠诚,你知道我的所有过往,你对我很了解,没有比我更合适你的。”
那天我带沈望南去酒店,他在清醒的时候第一次和我上床。那天起,他不再逃避我。
他一直在逃避很多事情,比如他年长我十五岁,比如他和我外祖父以及我母亲的关系。
“我和你在一起,你能护我一辈子,他们都该感谢你,你有什么愧疚的?”我说。
带沈望南去我母亲坟前祭拜到底那次,我在母亲坟前叩了三次头,我在心里告诉母亲,我喜欢沈望南,问她答不答应。她没有回答我,那就算是默认。
小时候,沈望南曾叫我念念,我的小名叫念念。
他说念念必有回响,说我一生都会顺遂。
他每年都会很用心地写我的生日贺卡,他是我的回响,是我一生顺遂的起点和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