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iden》的主角是金郁,是作者三伏贴所著的一本纯爱小说,小说Maiden主要讲述了:金郁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现在的他,比较想要经历另外一种人生,是他一直都渴望的自由。
《Maiden》精选:
顾钧安因两家生意上的往来频繁地拜访世伯,金郁有时会出来说上几句话。世伯不久前给少女请了教师学英语,法语也略懂皮毛。金郁就常向他展示自己的成果,顺便把书还给他,下次再去借新的。
一天,顾钧安又来金郁家里和世伯商讨些事宜。世伯虽和平常一样听着,简单地决策重要协议后把其他交给顾钧安处理,但显然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顾钧安猜想世伯许是旧疾复发,不便多叨扰,刚要离开时世伯叫住他。
“钧安,你想继承我的产业么?”
顾钧安默了一会,“世伯,我是没有继承的资格的,只有……”
“只有我的子女才有能继承,我知道。”老人起身,眼里湍过嘲讽,表情有些阴骘。“放心,我还没有病糊涂那地步。”
他拄着黑木拐杖,走到窗边说:“钧安,我的身子骨大不如前。也许半年,也许几个月,我就能和妻女团圆了。我没什么放不下的,除了这些年苦心经营的成果。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继承我的产业,或者说,接手。”
顾钧安低头笑笑,“世伯是想让我娶小姐么?”
“只是娶而已,你需要负责的,只有我这些年的心血,其他的你都不用管。”老人交叠在拐杖上的双手收紧,骨节耸立,仿佛那森然不详的白骨要捅破苍老的树皮爬出。
顾钧安知晓话里有话,商场历练下也早习以为常。
“世伯的意思是?”
“你只需把他娶过门,我虽不会在遗嘱里写明将产业交由你接手,但你只需要对他说些漂亮话,让他答应把我的遗产和他母亲的交给你打理,过后再转移到自己名下就好。”
老人背对着顾钧安,窗外一片青葱绿意,时不时响起几声啁啁鸟鸣。屋里毒蛇的春天也将苏醒。
“我知道你不喜金郁,但等把我说的这些完成后,你就可以休妻。我想交给你的只有我的财产,他不在里头。”老人缓缓转过身,背后的影子一同站起,悚然立于墙上。
“因他只是个转交人?”
顾钧安学着他“谈交易”的口吻。
“你可以这样理解。”老人赞许地看他。
“我并不认为金小姐会答应我的求婚。”
“你放心,他会答应的。”老人嘴角笃定地扬起,那笑容太过恶毒轻蔑,仿佛是向影子借来的。“现在只看你愿不愿意。”
“那我们和离后,金郁会去哪?”
“这就与我们无关了。”老人的手指随意敲打着圆木,如冬眠结束的毒蛇吐着信子。骤然间,似沉疴发作,他全身战栗。尽管极力按下癫狂的迹象,还是漏了一两声轻咳。扬起的嘴撕开一道小口,毒液沿蛇信蜿蜒钻进春日韶光。
那并非“以万物为刍狗”的不仁,而更像复仇的阴戾。顾钧安想起和父亲的交谈,神色依旧沉静,但也身陷迷雾,有震惊于父亲要报复命运从牙缝里剔给他的唯一血亲,也有即使他知晓自己早身在棋局,却不曾想执棋人竟是金郁与他的父亲。
他以为自己是在父女俩的对面,不想竟是在父女俩中间,以一颗棋子的身份。
“请给我时间考虑考虑。”顾钧安欠身说道。
老人并不恼,点头说道,“确实,到底是件大事。”
顾钧安礼节性地道别,转身向门踱去。
“钧安,”老人朝他喊道,“不要让我等太久,我的时间已经不得浪费了。我固然欣赏你,但也不是非你不可。”
顾钧安走出书房,照例在客厅等一会。平时没过多久,金郁会从侧门进来同他说几句话。顾钧安问过他怎么每次都打那来,金郁说自己喜欢去樱树下乘凉。时值花季,坐在下边看书或小憩都别有一番滋味,连还回的书页里都常能翻出几朵风韵尚存的干花。
金家的宅子在郊外,因伯母身体不好喜静,世伯挑了这阳光充足的阒静一角,在这为妻子建起世外桃源。
宅子在半山腰,从山脚起都是金家。在这块天然翡翠中,宅子如掩不了瑜的一滴瑕疵。伯母生前闲来无事爱养花,春有玉兰、山茶,夏有茉莉、银桂,秋有果树,冬有素雪。伯母曾看到幅画,画里正是樱花于盛放时飘落的景象,凄美哀绝,一直念念不忘。世伯就特地托人从日本移了棵樱树于宅子旁,十多年过去了,如今亭亭,尽态极妍。
顾钧安听闻小女儿就是在这株树上不慎坠亡,后来伯母那样哀恸,这棵树竟还活着。
今日金郁一直没现身,管家前来问他需不需要喝些什么,他推说不用。屋内太压抑,顾钧安便从侧门走进院子。迎面一片盎然春意,樱花花期短,但山中气温低,现在才始盛开。一簇簇樱花堆在枝头,阳光打在花上,如留恋人间的粉雪。山风摇着花树,接住被引诱的花瓣,在空中一番缠绵后随手丢在家门口。
顾钧安被吸引过去,朝树下走去时,忽地瞥到一位仆人正擦拭一辆自行车。他心生疑惑,世伯身体不好,大概对此物不感兴趣,如此一来……
他折到仆人身边,仆人认出他,起身行礼。
“这是小姐的自行车?”他问。
仆人一怔,眼神游移,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小姐……这是老爷很早以前买来的,小姐玩了几次,后来就放一旁了。我看它有些脏了,趁今天天气好拿出来洗洗。毕竟……毕竟放在那不管也不是回事。”她想起什么着急地说道。
“你不用担心,小姐之前就和我说他会骑自行车。我也并不觉得女孩子骑自行车有什么好议论的。”顾钧安说着,声音自带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仆人如释重负,松口气后立即将功补过:“自行车是小姐提出买的。她骑了好多年,现在骑得可厉害了,又快又稳。甚至有时骑太远,回来都错过晚饭。”
仆人猛地止住,改口说道,“不过小姐还是很有分寸的,大多数时候都很规矩……”
“我知道了。”顾钧安鲜有地打断别人,“我不会告诉小姐的。”
他朝仆人简单道谢后,默然离开,忘了花树,忘了女孩。
是夜,顾钧安在书房处理事务。书房在悄然间完成更替,如今他是这里的主人。
有人敲了房门,顾钧安示意后,顾父的拐杖敲着迈入。
顾钧安坐在椅子上没动,他知道父亲不喜欢走到哪都被扶着,静等父亲坐下。
“今天很忙么?”顾父问。
“不算太忙,一会就收尾了。”顾钧安想给父亲倒茶,父亲推说不用,坐一会就去躺下了。
“还以为今天任务重,看你回来就一直沉着脸。”
“没事,可能有些累。今晚早些休息就好。”顾钧安偏头,避开父亲的目光。
“这看起来可不像睡一觉就会好的事。”顾父轻笑一声,“你世伯是不是同你说了什么?”
顾钧安不语,抬眸又垂下,半晌才开口,“世伯,他想让我接手他的财产……所以……”
“所以想让你娶那姑娘是吧。”顾父替他说道。
“是。”顾钧安无奈,到底知子莫如父。
“您觉得,我该怎么做?”
“这种事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您……不喜欢她么?”顾钧安迟疑。
“当然没有,人家姑娘挺好的,你世伯和我也是老友。”顾父正色说:“但这都和你没有关系,该和谁在一起应该由你决定自己,而不是我抑或其它任何人。”
“送你去西洋留学多年,怎么还没忘掉陈腐的老一套。”
顾钧安交叉着十指,不禁拢紧,像落水之人试图抓住任何可依之物。
“你这样,大多是有别的原因吧。即使你世伯家业丰厚,但以你的能力和我们家的底蕴,不答应也不会有多大损失。”顾父忽地叹了口气:“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钱慢慢都会有的,但人可就不一定了。”
“那女孩子是心窍多了点,但到底个可怜人……唉,这一老一小的,脾气都一样倔。”
说罢也不等顾钧安回应,拄着拐杖站起离去,嘴里还念叨着,“不说了。年轻人,也不爱听这些话。总之,你自己的婚事自己问心无悔就好,其余都会过去的。”
顾钧安望着父亲有些迟缓的背影,只觉岁月弄人。
一星期后,世伯和少女再度登门。金郁在顾父面前依旧活泼,但两人独处时却沉了下来,颇有倒退回最初的趋势。
顾钧安清楚女孩子们都有自己的心事,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八成就是月事。
金郁没有冷落他,随意地聊着,但看得出趣味寡然。两人不知不觉穿过花圃,来到亭中稍作休整。
海棠花开了,粉白相间,替樱延续着春雪。再往远看,就是宅子,透过大开的落地窗可隐约看到两位长辈正于棋盘厮杀,顾钧安猜想两人估计又会争得个面红耳赤,不是一个想悔棋,就是另一个太拖沓。
这时,金郁看着前方忽然说,“我父亲想让我嫁给你。”
顾钧安偏头,少女转来与他对视,“你会应他所说娶我么?”
他的眼睛像镜子,话如旁白,映照出的都是他人。
“你很急?”
得到意料之外的答复,金郁笑着看回前头:“并不是我,是老头子病入膏肓,急着要给我找个靠山。”
“你和你父亲感情真特别。”顾钧安并没有被他的笑感染:“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挺好。”金郁挑起眉,笑得更灿烂。
“好在哪?”顾钧安顺着他的话头问。
“比如……比如你家会清净不少,茶叶也可以省了。”雕像一样的金郁似乎渐渐活了过来,可好景不长。
“那如果我答应了呢?”
少女警惕地转来,“你答应了?”
“没有。”顾钧安看着他,格外专注,“我不需要你父亲的答应,我只需要你的。”
金郁杵在原地,站得笔挺,像株被揠起的花苗。
“你愿意嫁给我么?”顾钧安轻声询问,像时间停滞,再大点声,一切就会碎裂。
少女攥着衣角。他今天穿一袭淡青旗袍,盘扣下收起的衣料一笔勾出他略青涩的身形。金郁下颌尖尖,曲线略欠起伏,此时却在无意识的刻意下显得身态曼妙。
“我父亲……他很快就会走了,所以……如果我嫁给你,我的下半辈子,就只能靠你了。”金郁像被扼住脖子,零散的字眼像断了的呼吸逐个逐个往外吐。
“我知道。”顾钧安握住金郁冰凉的拳头,试图温暖他。
“那你,你会对我,比我父亲对我还好么?”金郁的脸在不知不觉中涨潮,红了双颊,一路涨至眼尾。他咬牙切齿地问着,眼底的水光勇敢又怯弱。
顾钧安抬手,又放下,终没引走涨池的水。
“我会的。”他俯身望进少女的眼,那破了个洞,透过液滴得以窥见饱经水流磨蚀的石面。
金郁一动不动,光从树上掉下,坠进他干涸的眼底,退潮的河滩上袒露着枯枝碎叶。
顾钧安轻笑一声,“不用现在给我答复,我可以……”
“好。”那声音像从金郁身后发出的,由一把尖刀穿过他的胸膛,替少女说出。
轮到顾钧安怔住,金郁嬉笑。少女眨了眨眼,始终盯着他。
“我说好,Monsieur G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