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不了》是一本纯爱小说,作者是公子阿萌,梁宗炀宁宇是小说中的主角,到不了主要讲述了:感情只是短暂的荷尔蒙,而道德才是维持这段感情的关键,可梁宗炀不算是个有品德的人,他看上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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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不了》精选:
鼻血涌出来的时候,梁宗炀的第一反应是,他的宁宇最讨厌血腥味。
报告单还捏在手里,CT平扫影像上一片低密度影,似乎宣告了什么看得到头的死刑。医生说的话全都被抛在脑后,下一刻,梁宗炀把东西揉皱了混着刚刚擦过鼻血的纸就一齐扔进垃圾桶里。
他出门打了辆车,默认地址,往本市最高的写字楼驶去。
刷了卡走进玻璃门,来往西装革履的同事仍对他打着招呼,脸上假笑还未消歇,毕恭毕敬,每一句都是“梁总好。”
最后一句问好来源于十五楼尽头办公室外面的林助理,他表情是万古不变的温和,拦住梁宗炀的手臂却像是下了某种死心。
“让我进去。”
“对不起,梁总,宁总还在忙。”
梁宗炀正欲从兜里掏出工牌,以产品部总设计师的身份压他一头,抬眼一看门上的职级,却骤然间住了口。
他怎么倒忘了,宁宇一个月前已经升任副总,如今早就不是七年前他手底下那个勤快听话的实习生。
经年前加班深夜递过来的那杯咖啡早就凉了,灯光熄灭,那个咖啡后面被岁月摩挲的笑意又怎会经久不散。
正僵持着,门锁被从里面打开,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投射到自己面前:“林助理,请梁总进来。”
梁宗炀从另一面抓住还在兀自转动的门锁,一个拉扯,门那头的人就踉跄着闪了出来。
是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小男孩,嘴上的唇彩花到了耳朵根,正把宽大的羊毛外套往自己肩膀上扯。
梁宗炀有印象,这是上周集团开发新产品线请来拍摄的模特,十天不到就搞到了办公室里,谁不说宁副总好手段。
那小男孩擦肩而过时身上的橙花香水还留在鼻腔里,梁宗炀压抑住从喉咙再度涌上的一股隐痛,开了口:“不是说好检查做完以后来医院接我,怎么又没来?”
正对面的男人理了理衬衫上一根不属于自己的微长发丝,语气漫不经心:“哥,你也看到了,我刚升了职工作忙的很,实在抽不出空。”
新购置的奔驰就停在地库里,车钥匙放在桌子上,无声泛着黑色磷光。
梁宗炀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今天穿刺结果出了,医生说……”
“应该没事吧。”
沉郁的语气被不耐烦的打断,下一句更是如骤雨中的雷霆般迅速接上,“没事的话,不如谈谈离婚吧。”
宁宇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协议书,顺便还好心的从笔筒里取出一支万宝龙钢笔,笔帽拧开套在尾部,递到了梁宗炀手里。
曾经的宁宇也是这么贴心,喝咖啡前给他加好双份糖浆,下雨时先走一步为他撑开雨伞,那耐心在爱意被磨花后失了影踪,逝去良久后,居然在他们关系持续的最后一刻再度回光返照。
“你还记得那个约定吗?”
钢笔攥在手里,是沁入骨髓的冷。
“你说在你大学毕业那年,要陪着我去冰岛旅行,我们要环整个国家一圈,然后在雷克雅未克的哈尔格林姆斯大教堂……”
“……对着耶稣发誓,我宁宇此生此世只爱梁宗炀一个人!”
面前的男人明明未开口,是谁的声音穿过两千多天的岁月,和自己的语气暗自重合。
那个刚刚大三的二十岁男孩,抱的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在酒店落地窗前一字一顿许下个张皇又可笑的誓言。
“梁宗炀,我们是在谈离婚。”
宁宇如今冰冷的声音把梁宗炀拉回现实,他走近几步,把协议翻到最后一页,指着签字的地方,“写下去,我们一拍两散。”
“一拍两散是指——我名下全数财产也要分你一半吗?”
梁宗炀的声音也冷下来,他看向条款最后几项,麻木已经是胸腔里最后的情绪。
宁宇果然不愧是自己一步步养出来的中山狼,扫地出门又顶了原属于自己的副总位置都不够,还要在离开前再玩一招釜底抽薪。
“我和你在一起了七年,从二十到二十七,我最好的青春都给了你,哥,你去外面打听一下,就是包个小白脸,像我这样的也得百来万了吧?”
他说罢,微微抬起一边儿眉毛,冷硬又嘲弄的表情浮现在那张称得上精致的面容上,梁宗炀发现自己居然连恨都恨不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胃里作乱的绞痛,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离婚之前,可以再最后旅行一次吗?三个月,去冰岛。”
那扶住协议书后面夹板的手微微一顿,宁宇沉声道,“我们都要各自奔前程了,对你而言……那场旅行,就那么重要吗?”
胃里的绞痛再度袭来,梁宗炀忍住强烈的作呕的冲动,咬着牙道,
“三个月旅行结束,我净身出户,如果后天机场没看到你,我就让你和我一起身败名裂。”
“你知道的,你那个不能公开的银行账户,是我的名字。”
爱情要挟不了他,金钱或许也难以撼动,梁宗炀迫不得已只能亮出底牌,粉身碎骨,也要先去完雷克雅未克再说。
两天后,城郊机场T2航站楼,梁宗炀坐在国际出发提示牌旁边的椅子上,身侧还靠着一个大大的黑色行李箱。
飞机十一点四十起飞,整个偌大的厅堂宛如一出灯光四起的舞台剧现场,在结局难以收拾之前,终于迎来了姗姗来迟的男主角。
宁宇戴着黑色墨镜,在停止值机前十五分钟拉着行李箱站在了梁宗炀面前。
早三分钟下车的林助理这会已经办好了值机,又跑过来拿了两人的行李准备去托运。
碍事的黑色行李箱被挪走,宁宇摘了墨镜坐在空出来的椅子上,他一手搭上椅背,身下的不锈钢便即刻发出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如你所愿,我求爷爷告奶奶的才跟人事部请了假,费了吃奶的劲和上头几个老总挨个道了歉,才好坐在这里同梁大设计师浪费人生。”
“三个月的旅行就算浪费人生了?”
梁宗炀兀自把玩着无名指上那银白色的素圈,语气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他突然很想问,这七年来每一次亲吻,每一个拥抱,每一晚身体交缠的瞬间,是不是也算得浪费人生?
机场的广播替他找回了最后一点没出口的可怜自尊,登机时间发下最后通牒,没多余的分秒留给梁宗炀同负心汉慷慨陈词。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最左边的商务舱安检通道,赶在舱门关闭的前一分钟坐在了狭窄的布面座椅上。
宁宇一米八七,窝在窄小的飞机座位上,此刻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叫嚣着委屈,尽管已经早先说了要求被调到第一排,但腿仍然无法全然伸开,只得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交缠在一处。
梁宗炀把他那点不耐烦看在眼里,可却不欲点透,他扫了扫宁宇端起咖啡杯时空荡荡的左手,只问:“戒指呢?”
那个去年才花了大价钱从法国定做的戒指,六万美元,内里刻了两个人的英文名,是梁宗炀送他的二十六岁生日礼物。
“在包里。”
宁宇这会正拿着叉子挑起一颗盘子边缘处的圣女果,他动作优雅轻盈,哪还有第一次约会时进高档西餐厅,把刀叉拿反的窘迫心境。
把圣女果塞进嘴里,宁宇真是怕了身边这位定时炸弹,于是忙从脚下的随身包夹层里掏那枚昂贵戒指。
片刻后,戒指被夹在大拇指和食指指尖,无限靠近自己的眼睛,梁宗炀听见身边男人不耐烦的声音,“看到了吧,我没扔,现在就戴上还不行吗?”
话音刚落,飞机却骤然颠簸片刻,宁宇的胳膊磕在一边的座椅扶手上,麻痛袭来,手中的戒指即刻就脱了手。
银白色的东西伴着几声脆响掉入某个不知名的缝隙里,销声匿迹,大概就像他们的爱情。
梁宗炀大抵只讶异了一秒,转而垂下眼帘,自顾自去喝桌上那杯果汁。
可身侧的宁宇却生怕这是自己身败名裂前的最后一道关隘,于是急忙招手叫来空姐说明情况。
那年轻的空姐摆出职业性微笑,语气温和又客气,“请问先生,可以给我们形容一下这枚戒指大概的样子吗?”
一语既出,宁宇却犯了难。
他记得去年生日自己是在某个小明星的房车里过的,酒醉的晕晕乎乎回家推开门,梁宗炀强颜微笑把戒指往自己手上套,第二天他酒醒,上班之前就把东西拿下扔在了床头柜里。
从去年七月到如今,他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有仔细看过一眼那物件,大概就像对待面前这个人。
可身旁的空姐还在等候,宁宇嗫嚅了半晌,硬着头皮开口,“银白色……额……外面镶了……镶了……”
从来都没有的记忆又要怎么回忆,宁宇说不下去了,把求助的目光投射到一边的梁宗炀身上。
“21号圈口,铂金打底,上面镶六颗十分蓝钻,麻烦了。”
梁宗炀脱口而出,记忆竟然比想象中还深刻。
那空姐了然的点了点头,承诺在颠簸结束后带着人去后面找寻一番。
第三杯牛奶下肚,转眼就到了晚上。
距离飞机落地巴黎中转还有六个小时,梁宗炀只觉双眼骤然间迷蒙了片刻,伴着后背不知何时现出的阵阵冷汗,他竟然就这样昏睡了过去。
梁宗炀做了个很好的梦,梦里还是2017年夏天,他那时候刚入职场,被选为代表接待本市大学金融专业的大三学生参观,那天气温高的吓人,他刚介绍完企业历史就热出了一头一脸的汗,转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的路上,手里却忽然被人塞进一瓶冰镇乌龙茶。
宁宇笑得天真又烂漫,说这是在楼下售货机给老师买的,贵司物价高得离谱,一瓶饮料就花掉了他一顿早饭钱。
可是不知为何,暖色的梦境极速崩塌,手里的乌龙茶在经年后腐烂变质,化作一堆乱七八糟点缀着黑白图像的报告单,然后是一堆花花绿绿的药片,不由分说就往嘴里涌。
喉咙里强烈的滞涩袭来,让他生生从睡眠里睁开眼睛。
看了看外面,飞机还在不厌其烦的穿过一片片云层,曦光投射在远处,居然已经是早晨。
宁宇翻阅杂志的动作一顿,“醒的正好,戒指已经找着了,还有四十分钟就降落,一会出去的时候你记得也跟空姐说一声谢谢。”
梁宗炀早已懒得帮他在外面装好好先生,只不置可否眨了眨眼睛,接着从包里翻出药片,动作极快的吞了下去。
飞机四轮触地,发出巨大一声响,客舱灯光亮起,梁宗炀和宁宇一前一后往外走的刹那,那名帮忙找东西的空姐果然迎了上来。
“您好,梁先生,您爱人告诉我那是您去年在法国定做的戒指,真的很漂亮,祝你们幸福。”
梁宗炀觉得自己似乎是心理上也出了些问题,他人越是美好的祝愿,越是艳羡的眼光,他就越是反胃,只想把这些表面繁荣全数撕碎抖露出内里的腐烂狰狞。
胃里又开始一阵阵的泛起绞痛,他推开宁宇逢场作戏就要拉上来的右手,道,“谢谢你的帮助,但我们已经不是爱人。”
接着裹紧了风衣外套,先一步踏上廊桥走入一片玻璃窗外的风雨中。
后面的宁宇还在追,他把两个箱子滚轮狠狠的摔在台阶上,“我说梁宗炀你是不是有病啊,跟人家糊弄一句不行吗?你知不知道我年初刚对接过的刘总也在这班飞机上,万一人家听见了,咱俩不是全完了!”
“一边是你的面子,一边是你的单子,宁总如今满世界到处发财,跟我有什么关系?”
宁宇腾出一只手,扯住梁宗炀风衣下摆,“告诉全世界咱俩还爱的要死,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你说什么?”
“昭告天下我七年以后还像舔狗一样跟在你后面,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胃里的绞痛不见了,一刹那,世界好像只余下宁宇气急败坏的声音。
一字一句像尖刀一样剜在心上,他爱了七年的人此刻站在他面前,说逢场作戏的虚情假意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梁宗炀觉得此刻说痛,都过载了痛的含义。
好在下一刻酒店派来的轿车就停在了二人面前,梁宗炀胡乱抹了一把眼睛,裹起外套便拉开车门。
他坐在后排,进去的时候还特地往里挪了半分,把包放在脚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会否仍在赌一点点重修旧好的可能。
可帮着司机放完行李的宁宇却连看都未曾看一眼,径直越过后座,拉开车门就坐在了副驾驶。
巴黎的街景在玻璃窗外随着细雨不断倒退,梁宗炀垂下眼睛,果然又赌输一次。
到了酒店放好东西,宁宇换了身行头就准备出门,梁宗炀裹紧被子转过身,不去听他离去前更换衣服的细碎声音,可那些响动还是一寸寸灌入耳膜,连带着回忆一齐割开心脏。
他穿西裤前要挂的衬衫夹是梁宗炀买的,他黑色袜子要超过小腿一半是梁宗炀教的,连他现在十秒钟就能打好的温莎结也是跟梁宗炀手把手学了一星期才记住的,可梁宗炀不知道人是怎么变的,宁宇这七年连发胶的牌子都没换,可是身边人却怎么能说换就换了呢?
回忆结束在两声皮鞋踢踏在木地板的脆响,接着房门合上,一切都归于静寂。
梁宗炀把被子往上拉,直至盖过头顶,接着就在安静沉闷的空气中睡了过去。
大概当地时间晚上八点,宁宇才回到酒店。
这会梁宗炀刚醒了没两分钟,他被强烈的呕吐感从睡眠中硬生生扯出,正趴在洗手池上一阵又一阵的干呕。
“飞机上看你吃的一口没动,这会不饿的干呕才怪,一会跟我出门,我带你吃饭去。”
宁宇假意拍了拍他汗湿的后背,接着顺手抽出两张纸巾,慢条斯理擦了擦手。
梁宗炀又在洗手池边趴了三分钟,直到刚睡醒时吃下的止痛药起了效,这才面色苍白的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此时宁宇正站在门口,见他出来,便把一个盒子塞到了梁宗炀手上。
打开一看,是一双红底的CL皮鞋。
“半年前来巴黎谈工作的时候订的,今天才想起来取上,咱俩鞋码一样,刚好给你穿。”
沉甸甸的盒子捧在手里,棱角戳在胳膊上,隐隐约约的疼。
“你不是最喜欢CL,给你自己订的,送我干什么?”
“都说了晚上带你出去吃饭,餐厅都定好了,想让你穿好看点不行嘛?”
宁宇又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右边颊侧一个浅浅的酒窝在光影下若隐若现,梁宗炀此刻眯着眼睛望过去,却只从里面瞧出此消彼长的冷。
原来不爱以后也可以展露出这样全然温驯的笑容,或者说,初见时一模一样的表情,就全然都是虚情假意呢?
梁宗炀不愿再想了,他把盒子放在一边儿的地毯上,拐去卧室找自己的皮箱。
他这次出门只带了一套西装,全然沉闷的黑色穿在消瘦的身体上,居然现出几丝憔悴的意味来。
宁宇没看出那肩线落下的蛛丝马迹,先他一步走出酒店,抬手拦下刚刚下客的出租车。
大概行进了十来分钟,汽车停在一家看起来有些陈旧的三层建筑门口,梁宗炀跟着宁宇走到二层尽头一个包厢,才发现早已经有人等在此处。
大腹便便的男人站起身来,“宁总,这就是您常挂在嘴上的那位爱人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梁总好,我是刘牧。”
梁宗炀勉强挤出一丝苍白笑意,只觉宁宇放在自己后腰的左手骤然收紧,他语气却仍旧温柔,“宗炀,这是我跟你提过年初和我对接项目的刘总,快给人家问好呀!”
此前收束的呕吐感此刻又漫上喉咙,梁宗炀反复深吸了几口气,才强压着恶心勉强吐出几个字,“抱歉,失陪。”
接着就转身冲进了门外的洗手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