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燕台》是由作者迷幻的炮台倾情打造的小说,萧骋燕羽衣是小说的主角,小说见燕台讲述了:燕羽衣还是那个惊艳人的小少爷, 要不是因为变故,他的生活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见燕台萧骋》精选:
晨曦方入,敖城于寅时准时打开城门,前往敖城做生意的商户们驾车等候在外,排队等待官兵检验。
早市环绕护城河一字摆开,朝廷特别允准宵禁结束后的两个时辰进行集市活动。官方圈了块宽敞地,只要支付摊位费,通过身份核验的西洲人均可在规定的时间内售卖。
然而今日早市刚开,摊位还未布置,守城的獠面军便携带关闭集市的文书大肆驱赶。
百姓哀怨,恐于官方兵戈不敢作声,胆子大的跑去城门口询问,却被士兵高声驱逐,只是半柱香的时间,城门也关闭了。
没过多久,一队身着玄色甲胄的獠面军纵马自城中飞驰而出,沿官道呼啸奔袭,打头戴着虎首面具的人吼道,
“封锁明珰三城关卡,今夜前禁止所有百姓出入,沿途关卡检查可疑人员,携带兵器者皆押送珞城天牢听候审讯!”
虎首面具又略放低声音,威胁道:“侯爷遇刺的消息若泄露,所有出来办事的都得人头落地,听明白了吗!”
“属下等听命!”士兵们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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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城郊外。
“很快东野侯遇刺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明珰,届时通向明珰三城的所有关卡皆严阵以待,天黑之前,斛录寺的所有人必须撤退。”
“为什么不杀了东野丘。”
“杀他?他身上背着黑市的悬赏,杀了他黑市的杀手怎么活?”燕羽衣与萧骋同乘一马,他负伤行动,解决百人已无力再做别的,只好由萧骋操控从东野丘那抢来的战马。
东野侯府的战马虽不如营里的好,但也算得上万里挑一。雪路难走,沿途颠簸大可忽略不计,希望这马的体力足以日行百里。
日出半截被云层覆盖,这会鹅毛雪又飘飘洒洒地从天际盘旋而下。
燕羽衣单手紧紧抓住萧骋腰腹装饰的腰带,闭眼养精蓄锐。
万幸肩膀伤口并未裂开,尽管阵痛却也忍得了。
他躲在萧骋身后,男人肩膀宽阔,正好为他遮挡凛冽风雪。
忽然,手背被人碰了碰,萧骋说:“睡了吗。”
“没有。”燕羽衣哑声。
“刚刚说到哪了。”萧骋又道,似乎是怕他真睡过去。
燕羽衣意识飘忽,断断续续地回忆道:“东野侯府能推第二个东野丘上位,他们,他们对东野丘的要求只是活下去。”
“燕羽衣,你是不是要睡着了。”萧骋腾出手解开披风,塞给燕羽衣道:“穿上。”
燕羽衣收下,没拒绝。
萧骋:“听说东野侯府内部关系复杂,东野丘上头还有哥哥,叫什么东野陵的,曾经也是侯爵之位的有力人选,但身份因低东野丘一等,导致现在只能做个管事。”
“只要东野丘活着,东野陵必定想方设法置其于死地,趁此时机好大力筹措你的复兴洲楚计划?”
燕羽衣缓慢将氅衣兜帽戴好,他松开抓紧萧骋的那只手,正欲系领口的缎带,萧骋却勒马急停。
“嘶。”
燕羽衣捂住额头,萧骋脊背硬邦邦的。
“怎么不走了。”
“本王说得对吗。”萧骋回身从燕羽衣手中夺走缎带,灵巧地系了个蝴蝶结,问道。
“对。”
燕羽衣点头,这没什么可避讳的,东野侯府家的事也并非今日才有。
“那么为何要剜去五窍,是为了泄愤吗。”萧骋掸了掸兜帽外围那一圈绒毛中藏着的雪,燕羽衣脸色本就苍白,现下被冻得几乎比宣纸还白个几度。
一连串的问句循序渐进,语气像是在盘问下属。
燕羽衣抿唇,这事他本就没有必要回答萧骋,况且现在还未合作,对方便将自己当大老爷,若真签订契约,那还不跳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我有点晕。”燕羽衣低头故意咳嗽几声,想尽可能避开话题。
萧骋见燕羽衣不愿配合,语气变淡几分道:“留东野丘听觉,的确是刺激东野侯府最佳手段。”
难以言语,无法对答,即便听到什么也只能发出在任何人看来,都仿佛是发疯的反应,但最大的问题是他还活着,他仍旧是东野侯府的侯爷。
支持东野丘的人想要手刃凶手,也只能凭借直觉搜查,跟在侯爷身后那百来号人无一生还。
“别高兴得太早,怎么保证你的剑法不会被看穿。”萧骋泼冷水。
燕羽衣看着萧骋,以他们之间的交情,似乎还没有到推心置腹的程度,萧骋担忧很正常,但这恰恰表明,他并不信任他的能力,甚至有种轻蔑的低视。
“不会。”燕羽衣拢了拢氅衣,尽量让自己体温保持稳定。
他开口说:“既然景飏王殿下有顾虑,为何还要选择洲楚。如果想要打散西洲,大可直接寻找西凉合作,待两军伤亡惨重,大宸军队直取皇都,天下都是你们的。”
“本王怀疑的并非洲楚。”
萧骋左手从燕羽衣领口伸进去,径直放在他肩胛伤口,燕羽衣身体微僵,听到他说:“方才你明明就要睡过去,知道在雪地里睡死是什么下场吗。”
“首先,体温会急速下降。”
“其次,意识将在短时间内消散,失衡的温度会让你摔下马,并且不知死活地开始脱衣服,觉得炎热,难以感知外界的一切。”
“在外行军的人不会不知道这点,燕羽衣,你究竟哪里来的自信,敢顶着伤挑战东野丘,甚至在马背上睡过去。”
“打败他就让你这么高兴吗,兴奋到失去对自然的戒备。”
燕羽衣没想到会在雪地里挨骂,凭借他们之间不过数日的交情,萧骋如此激动显然别有隐情,怀着莫名其妙的心情,他直勾勾盯着萧骋道:“有个对殿下很重要的人在雪地或者冬天冻死了,对吗。”
萧骋顿住,显然没想到燕羽衣并未顺着他的话答,波澜不惊道:“燕大人很擅长揣度人心。”
“不时常揣度。”燕羽衣笑笑。
氅衣是赤狐绒做的,帽檐那一圈内里颜色最深,衬得燕羽衣憔悴的颜色也变得几分生动。
“这一路本王救你多次,燕大人打算怎么还。”萧骋语调低沉,像酿造多年的美酒,浓郁醇香。
可惜喝酒乃行军大忌。
燕羽衣扬眉,捋了把额前碎发,抬起下巴说:“殿下救我,是因殿下舍得相救,却没问过我愿不愿意活。”
“现在我说,我要死,殿下仍旧愿意带我跑马吗。”
狂风拔地起,连带着穹顶也变得灰蒙蒙的。颗粒分明的雪逐渐黏连,厚重得连风都抬不起来,化作连串的雪幕铺天盖地纷至沓来。
萧骋倏地跳下马,踩着及膝盖的积雪向前走了几步,燕羽衣停留在马背,肩头逐渐雪白,直至睫毛结冻,挂上寒霜。
每个冬日降临西洲,都会有人称这是最冷的一年。经历过温暖的春夏,自然无法回到盘古开天辟地前的混沌。
燕羽衣觉得每年都是这么冷,温度从未变过,而感受这份严峻到近乎生死的温度的人,却总是在变化。
有的死在沙场,有的寿终正寝,有的告别后此生不复相见。
护国将军府算什么呢,燕羽衣展开掌心,接住雪花。
在明珰被破前,他也曾以为将军府是特别的那个,迎来送往,是比山石还要坚硬的存在。
挺立在那,永远受人瞻仰。
但事实告诉他,燕家也不过是浪潮中的泡沫,下个浪潮翻涌之时,它便会被击打地粉身碎骨。
屹立不倒四个字,远比找出相同的两片雪花更难。
世上存在相同雪花更是个伪命题,被无数人推翻,再度建立,再度推翻,却仍旧被矢志不渝的后者重新提起,企图证明什么。
俄顷,男人背对着燕羽衣,拂去肩头落雪。
万籁俱寂间,唯余雪落地面时发出轻微的飒飒声响,萧骋似乎是笑了下,说:“燕羽衣,你不敬重死亡。”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又格外羞辱人,甚至带有某种傲慢的指教。
燕羽衣实在没有力气跳下马,如果有,他铁定冲上去给他一拳。
“我们这里有种说法。”
燕羽衣轻轻趴在马背上,扶着受伤的肩膀,唇齿间哈出的白气也变得稀薄,方才捋直耳后的发丝重新垂落。
“冬雪时分,只要在道旁看到有人打伞,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从大宸来。因为大宸比西洲温暖,除非极北,否则总是雨夹雪连绵,根本积不了多少雪。”
“萧骋,你见过被雪埋葬的村庄吗。”
“一夜之间凭空消失,大家在睡梦中被冻死。”
“这对西洲来说习以为常。”
正因珍惜生命,才企图看淡生死,但这对普通人来说太难了,就连燕羽衣自己,都无法坦然接受。
再坚硬的伞骨,也敌不过暴风雪的洗礼,异乡的萧骋根本不明白,大多数西洲人仅仅只是活着,便已用尽所有力气。
没有人比西洲人更想活着。
稳坐庙堂,高高在上的亲王,从未经历过寒霜却高傲地指责他人是非。
“依燕大人所言,是知晓有人曾被冻死,为何百姓受洲楚朝廷所害,你却表现得像是头次知晓,不觉得前后矛盾吗。”
萧骋准确抓住燕羽衣话语间的漏洞,语气颇有质问的意思。
燕羽衣眼前时明时暗,逐渐有些喘不上气,萧骋的声音左耳进右耳出。他想解释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阻止他再回答。
不是的,燕羽衣无声。
他根本不知道洲楚在百姓面前,竟然是面目可憎,人人喊打的姿态。
太子与陛下是那么仁厚,怎会令百姓们无家可归饿殍遍野,每年各地州府奏报,也多是百姓安居乐业。
“况且。”萧骋见燕羽衣不语,以为他是无话可说,乘胜追击道。
“燕大人不觉得自己是在诡辩吗。”
“本王说的是燕大人自己,而你却将整个西洲与大宸做比较,固然大宸对西洲了解有刻板存在,这又与我们现在讨论的事情有何干系呢。”
“是为了逃避个人的指责,从而拉整个西洲下水?”
战马原地待得太久,烦躁地跺了跺四蹄,驮着燕羽衣向前歪歪扭扭走了几步,燕羽衣头晕眼花地看着自己离萧骋越来越近。
这个高傲自大的男人说话是从来都不看着别人的脸说话吗,如果战马现在冲上去替自己踹他一脚就好了,堵住他的嘴,只要一小会,一小会就好。
燕羽衣拼命抓着马鞍,摇摇欲坠。
意识彻底消散前,除了听到自己扑通栽进雪地的声音,还有萧骋那句。
“燕大人不答,想必是被本王说中心思,羞愧至极吧!”
扑通——
道路坚硬,松雪柔软,四肢百骸难以压抑的剧痛与疲惫比预期来得更快,倒让燕羽衣蓦然放弃思考,心中只存一个念头。
拔掉东野丘的舌头还不够。
还得加上萧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