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魂》是一本纯爱小说,作者是闻灯序,李静欣聂云柔是小说中的主角,留魂主要讲述了:沈从冬似乎一直都是那个样子,而舒怜北已经长大了,可舒怜北还是不会变老,身体依旧不好。
《留魂》精选:
舒怜北的血应该是湿热的。
但可能是因为某位一步三咳的病鬼在发烧,身上的温度很高,甚至比常人都要高上几分,于是当血液顺着舒姑娘画符的动作划开在沈从冬手上的时候,莫名带来了几分冰凉的触感,让原本没打算放弃跟某位小鬼算账的人愣了一下。
沈从冬垂下目光来去看舒怜北在她手上画好的符,眉眼间的温和被沉沉的病气晕染开来,显得很淡薄,甚至有些许漫不经心。
而后她笑了,像是很无奈一般地低叹道,“弄巧呈乖的小鬼。”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莫名压了下去,显得有些低哑,有一种声音缠在舌尖的味道。
大概是声音压得太低了,于是便只有离她最近的某位小鬼听见了。
那位小鬼没应声,打定主意要装作没听见,只是在沈从冬示意休之鹤过去开某扇执域门的时候,舒姑娘才在心里回敬了一声“病鬼”。
她抬起眼来,沈从冬已经上前几步走到了那个执域的门前,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
舒怜北目光虚搭在那人墨色披风的摆尾上,看到了那上面绣着的繁复金纹,忽然笑了一下。
没出声,也没人注意到。
她想,故技重施对那人总是有用。
几位世家子弟没听清楚沈从冬和舒怜北说了些什么,只看见没一会儿,那位魂者宾的鬼使上前去拉开了执域的门,反应过来这是要进执域了。裴姑娘刚刚被浓重的戾气侵了眼睛一遭,虽然被清理干净了,仍然感觉有点疲惫,于是很自觉地站在了那扇门的门口,承担起了守在执域门外的职务。其他几位带着鬼使,半步都不敢落在沈从冬身后,紧跟着就进去了。
唐公子是唯一一位没弄明白情况的,等他反应过来想开口问的时候,周遭的人早就全都走的没影了。
唐渠:“……?”
哦,还剩下一个。
那尊一向脸冷得可以掉冰渣子的活阎王还在外面待着没进去呢。
唐公子不是很想触那位的霉头,但是他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活阎王周身的气压这会儿没之前在小道里那么低了。
比起那几位跟着那位沈前辈寸步不离的半吊子驱鬼师,舒怜北这个跟着沈从冬最久的反而一点也不着急。
她侧过头,看了眼这间屋子通向外面的门。
那扇门被虚掩着。
他们来到这个安处没多久,没人想起来要去看看安处的门,所以这扇门只能是先他们一步到这儿的沈从冬给掩上的。
舒怜北盯着那里看了半晌,想,看来还没有烧糊涂。
站在门口的裴姑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以为她是在担心安处的门被关上,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舒姑娘就收回了目光,向她点了下头,像是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而后伸手拽了还没进执域里面的唐公子一把,言简意赅道,“走了。”
裴姑娘愣了一下,竟觉出了一点稀罕感。
这位活阎王这会儿的心情像是挺好的。
舒怜北进了执域里,凭着习惯先掐指在进来的地方画了道血符做记号,才抬眼准备看看周围的情况。
没看清这里是哪儿。
因为舒姑娘迎面对上了三双眼睛。
舒怜北:“……?”
三位跟着沈从冬先进来了的世家子弟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筋儿抽了,没往执域里面走着看看执域里的情况,反而跟失了智一样站这儿眼巴巴地盯着门口,把门挡了个严严实实,别周围情况什么样了,她连沈从冬在哪儿都看不到。
舒姑娘没明白他们的脑回路。
直到有谁在这三位后面哑着嗓子笑咳了几声,没说话。
……林公子和梁家兄妹是跟着沈从冬进来的,没往前走还能是什么原因。
这位沈前辈刚进来就顿住了脚,到这会儿才像是终于等到了某个半天不进来的家伙,可以往前走了一样带着跟在她身后的厉鬼开始迈步了。
站在舒姑娘前面的三位这回识相地让开了身,希望这位赶紧跟着前面的魂者宾,好快点找到执域的中心,尽早把魂给渡了。
休之鹤带着他们往里面走,舒怜北打量着周围是个什么环境。
构造是熟悉的构造,就是现在这边鬼楼所在的青楼的构造。样子也是熟悉的样子,就在不就之前,他们还在这里晃荡。
只不过那会儿这里燃着火,没现在这么暗。
——是百戏团通往幕后的那条小道。
只是这次他们好像不是在往最里面的那个房间走,走到一半,休之鹤就带着他们拐进了某个之前因为火焰他们进去不了的岔口。
舒姑娘想起来之前的那个房间里,他们没有看见哪个笼子里关着类似麒麟的生物。
琥珀应该不在那间屋子里。
也是,瑞兽麒麟,神话之物,难得造出来一只“麒麟”,怎么会和其他的那些关在一起。
只是让舒姑娘觉得有点奇怪的是,之前那个琥珀构造出来的世界里戾气很重,重的连本身不是驱鬼师、对魂灵气息不敏感的某位小鬼都感觉到了刺骨的阴寒。在最里面房间的门被打开,火焰冲出来的那一刹那,连她甚至都被冻得愣了那么一下才做出反应。
但是在这个执域里,她却几乎感觉不到戾气——
比当初在季如霜的执域里还要淡。
只是把过重的戾气分出去构造一个世界来维持自己的神志,真的会让执域里的怨戾淡到这个地步吗?
走在前面的休之鹤打开了分岔路口尽头的门,而后回到了沈从冬的身上。
舒怜北跟在沈从冬身后进去了。
刚进门,她就找到了这个执域的主人、他们这次要渡的魂灵——
地上蜷缩着一小团动物模样的生物。
麇身牛尾,狮头鹿角。
即使这麒麟模样的皮毛因为对于琥珀来说这会儿可能有些太大了,于是不得不被捆绑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被皮毛包裹着,还是不难看清躺在地上的孩童的模样。
只有四五岁的男孩儿,还很瘦弱。
……舒怜北莫名地想到了唐兆。
明明都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却不是在某条卖着冰糖葫芦的街巷里,或者某个孩子们聚在一起玩耍的地方打闹着出现在她的眼前。
而是在鬼打墙里、在执域里。
……这些本不该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应该出现的地方。
琥珀像是在睡觉,只是睡得有些不安稳。人造的麒麟皮毛被紧紧地捆在他身上,让他要把肩颈往上以一种有些奇怪扭曲的姿势挺直着,腿也得蜷缩着,缩成跟手臂一样长——
这样才更像是四脚着地的动物。
才更像所谓的神兽麒麟。
小孩儿的骨骼软,方便改造,在长期保持这种姿势的情况下不难看出,琥珀的骨骼已经变成畸形的模样了。
他裹着的皮毛似乎因为哪一次的抽打破了些口子,透过那些地方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他的身上有很多伤口,密密麻麻,渗着血。
那些干凝在其上的血黏在皮毛上,显得粘稠而肮脏,但是不会有人因此而为他做清理,相反,有的是人希望留在他身上污秽的血残留地更多一点,这样——
伤口愈合的时候,血肉就可以更容易地跟披在他身上的那层皮毛长在一起。
那些伤口大小不一,唯一相同的是全都深可见骨。
以便于这些伤口可以流血流得更久一点,用不着一而再再而三地制造伤口。
当然不是心疼这只所谓的“麒麟”受伤。
只是他们懒得耗费精力,去缝补那张在抽打时会被不小心抽坏的皮毛。
舒怜北突然有些说不出话。
确切来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什么都徒劳,说什么都无力——
人性的恶真的可以丑陋成这般模样,连留下的厉鬼都赶不上半分。
“阿北。”
沈从冬的声音把舒怜北重新拉回人间,一瞬间让她有些恍惚。
那人垂着眼在看她。
大概是因为还在发烧,沈从冬的面色看上去比平日里还要苍白,于是便显得她本就偏深的眸色更为分明,也更加幽深,以至于几乎有些深不见底,沉得窥不见半点情绪。
过浓的病气冲开了她深邃眉眼间一贯带着的温和,让她看上去像是无悲无喜。
但莫名的,舒姑娘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就感觉有了着落。
明明那人只是叫了她一声。
舒怜北往里面走了几步,让身后的几位可以进到房间里来。
她倚到了一旁的墙上,余光瞧着那人的侧脸,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沈从冬成为驱鬼师应该已经很久了。
所以她应该是渡过很多很多的魂了。
那么也应该已经看到过太多太多类似的场景了——
无辜的人遭受着没有缘由的苦难,死后都不得安宁地困囿其中,想不明白来世一遭为什么要经历此般劫难。
她那会儿在想什么呢?
……一次又一次地送走这些魂灵的时候,那人在想什么呢?
是在想天道不公,还是在想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