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无渡》是一本纯爱小说,作者是沧海畔,舟不度师无邪是小说中的主角,黄泉无渡主要讲述了:舟不度的确是从来都没感觉过世界有多好,也觉得活着没意思,所以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活下来。
《黄泉无渡》精选:
舟不度想寻死,谁也拦不住。
他无耻地拽着从村口树丫上偷来的麻绳,屁股后面同样追着条高大威猛的狼狗。
跑到槐树下面,舟不度慢条斯理地将麻绳扔上树丫,身后同样是慢条斯理啮他屁股肉的狼狗。
舟不度把麻绳打上死结,回头看撕扯他裤子的狼狗――哟,咬上了?给给给,左右两胳膊也给你,够不够?
不光说,他还做。
寒冬腊月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刚好帮他打免费地铺。他轻飘飘躺在地上,身板呈“一”字形,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万分安详,一动不动等狼狗下口。
狗被他吓愣了。
几分钟后。
一条软舌试探性地舔他的脸,湿漉漉舔他的脖子,舟无度能感到厚实的狗毛捂实他。狼狗的上半身伏在他身上。
直到他一张脸都是狗涎的屎臭味,终于忍不住出手帮它一把。
他逮着狗头朝自己脖子上摁,巨大狗头哗哗在他怀里挣扎。舟不度死命摁,摁得自己青筋暴出,差点吼出来:祖宗,下口,对准脖子,看到了么。
一条血口子在他脖子上划出来,血溅在狗眼上。很好,血的味道能激起狼狗嗜血的欲望。他离死亡近在咫尺,舟不度心满意足等死。
狼狗嗅了嗅血味,夹着尾巴跑了。
可谓人至贱,连狗都不给好脸色。
“干嘛呢干嘛呢,你偷我家麻绳作死哩,我家床单还在地上搁着,偷东西干嘛哩?”
舟无度直起上半身。
操菜刀的屠夫女人追了他半条街,狼狗扑进她怀里讨好。女人摸着狼狗一头的血:“死狗,哪里来的血。”
“我的。”舟不度说。
“你要干嘛?想赖上我家哩?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你家狗咬了我,你不准走。”舟不度两眼盯着女人手里的屠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女人来得正中下怀。
女人骂骂咧咧道:“呸,睁大你的狗眼。你问问,问问十里八村的,我家狗从来不咬人。”
“我想死。”
“你有病!”
“你的刀看起来很锋利。要是你对准我心口捅我一刀,我肯定死得不痛苦。我谢谢你。”
“你有病!”
女人远去了。屠刀和狼狗一并带走。
这年头,寻死也是种病。舟不度眼轱辘打转,拍拍身上的细雪。开开心心的想,幸好麻绳还在。
大概几分钟以后,一个男人摸上歪脖子树。村头村尾就只有这棵歪脖子树适合上吊,于是人人都来这里上吊。连死前都得给自己找个去处。死一次不容易。
男人将绳索套上树,系紧。
男人试了试套绳,刚好到脖颈。再算算日子、选的地点都合适,天时地利人和。人和?
男人推了推身边吊着的舟无度。舟不度直戳戳的尸体从槐树的右边荡到左边,又从左边荡回右边。擦着男人的鼻头过。
男人稳住他的尸身,解他脖颈上的死扣,一边抱歉的说:“虽然是你先来。对不住了,黑白无常到一个地方每天只钩一个小鬼。我和你死一块,钩走你还得剩我在这里飘几天……你应该不是今天死的吧?”
“我刚死。”
男人手哆嗦一下,看到尸体开口说话了。
舟不度眼珠子爆凸,脸色青白。很好的一副吊死鬼样。他收回掉在半空中的鲜红舌头,赖在麻绳上开口:“你为什么想死?”
鬼只是沉默。
再一看原来不是无常。他认得这双修长的手指,在救起他的鱼船上。中指和食指缠绕两根细细的黑线——渔民的手。骗得他白高兴一场。
他脸色当即沉下来。不笑了。
这双好看的手此刻端来一碗冒热气的白粥。
舟不度只是翻白眼:“我不吃这个。白粥怎么吃?总得放点虾籽吧?没有虾籽至少剥一个鸽子蛋吧?”
虾籽白粥端来时,舟不度又故意刁难说:“我不吃虾籽,我刚刚要的是鸽子蛋呀?你会不会伺候人。我躺在这里怎么吃,不会拿勺子喂我吗?”
舟不度失望透顶,赖在他的床上不肯走。死皮白赖赖了三天,将自己内伤外伤脖子上的伤通通养好。那几天天一直下雪,如果是他的尸首躺在冰天雪地,那应该已经可以垒起一个小小的坟包。
就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坟包,他折腾到死去活来。在他字眼里,死去和活来是两个词,两个都不容易。不然何以要死不活?
他感觉自己躺了三天躺成了一张薄薄的皮,全身轻飘飘的没一点实感。他笑嘻嘻地对救他两次的人说:他就是要死。把他打捞起来他不会有一点点感激之情,相反他恨死他了。从鱼船上跳下去不是为了寻石头,只想再死一次。
他笑的很绝望。等屋子空空荡荡后,舟不度毫不犹豫搜出渔夫藏起来的剪子插进胸口。血咕咕流。渔夫回来后舟不度还能对他媚笑:喏,你来的正好,再给我补一刀。
渔夫指着他胸口的剪刀气得手抖。
舟不度发现他不是因为自己寻死气的手抖,而是用了他的剪刀气得手抖,于是他没事人一样把剪刀从胸口抽出来还给他。
他直接被赶出屋外,关门的声响震落了屋檐上的雪。落了他一身。舟不度摸着破烂木门的铜绿锁,死乞白赖拍门,手都要拍烂似的求一条薄棉被。外面的天气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无人应。
他躺下来,犯贱地用手指沾胸口上的血写字,在雪地上写了二十多遍“舟不度”时候,一条破棉被从门缝里扔出来,大门又火急火燎地关上。
他转头冲里面看不见的人媚笑,笑的妖媚极了:“你叫什么名字?”他打算将恩人的名字一并写上去。写在雪上的字迹冬天不会化,由此长长久久,刻骨铭心。
写在雪地里不够,又在人家的门上作画,落笔出来的还是“舟不度”,字丑极,血书也惊悚极了。
完成之后舟不度低头看胸口,正好血迹干透,一个窟窿眼。舟不度咧开嘴。
他又在雪地里躺了会儿。把能冰透骨头的雪盖在身上,冷到鼻涕一泡一泡冒出鼻孔,舟不度又像猫盖屎样把自己一点一点刨出来。
正门不让他进,他黑白眼珠子瞅着盖茅草的屋檐——上房顶!
半个时辰后。
扑通。
舟不度灰头土脸从烟囱里爬出来,得意忘形想,他在水里泡了两个时辰才被人捞上岸,这次比上次好,他只花了个把时辰就摔断了两根肋骨。他又庆幸只摔掉肋骨,手脚没摔坏。还有力气爬!
他爬上恩人的床。师无邪惊悚地从床上弹跳起来,盯着舟不度,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厚颜无耻扯过被子盖在身上,熟门熟路将脑袋搁在唯一的枕头上。
从烟囱里钻出来的舟不度比羊屎粒粒还黑。他一动,黑灰在床单、被子、枕头上重叠出一个又一个大大的人形。化掉的雪和血能蹭到哪儿算哪儿。
当自个是家主,实在不要脸!
舟不度说:“你的名字,你还没有告诉我,我要以身相许报答你。”
师无邪吸了一口冷气。连连后退。
舟不度数着步数,一二,三步。哦,进步了。他轻声:“我不介意你是男的。”
师无邪不吭声。脸色气的发白。
舟不度接着火上浇油:“不告诉我名字也没关系。我已经把我俩的名字写在一起了,以后你家就是我家,我跟着你吃跟着你住,绝对不麻烦你做的事情。”
师无邪愣了下。写名字?
舟不度眨眼,伸出手指头颇为无辜地指向门。
师无邪摔门而出。
几秒后又摔门而进,看样子已经被门外血淋淋的字迹骇得魂飞魄散。他冲上去抢过舟不度洇红的被子丢出门,远远站在门口指着这个疯子。手抖啊抖。
舟不度舔了舔口腔里的血腥气,替他把话说了:“你是不是想叫我滚?”
“你过来,我还有一句话,说完我就滚给你看。”
师无邪怀疑地瞪着他。
“我浑身是伤,奈何不了你的。”
待师无邪凑近,舟不度立马支起上半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动作迅捷完全不像胸口被捅了一刀、摔断两根肋骨的人。
奸计得逞,他笑的无耻:“没关系,你是哑巴我也喜欢。”
师无邪花了半烛香的时间才理解他这句话,手捂着被亲的右脸。
惊恐转身,跨步,跌倒。
舟不度情人眼里出西施:跌也跌的优雅好看。
跌了十几次后。舟不度盛情相邀:“歇歇喝口茶?”
师无邪一鼓作气,终于狼狈跌出门。
舟不度笑得摔下床。
一个人占据一屋子,实是人间大幸福。
他一动,摔坏的肋骨咯吱咯吱抗议,舟不度疼的龇牙咧嘴,咳出一口血沫子,又把自己当烙大饼烙上床。他总算有个家呢。
天蒙蒙亮,师无邪回来替他关门。
吹了一夜东西北风的舟不度涕泗横流,感恩戴德:“我做牛做马报答你。我不要嫁妆,你娶我吧。”
师无邪彻底不管他了。
自此,舟不度变成舟不动,一身伤痛打得他半残。
舟不度死不了就赖活,渴了就喝床头沤了一夜的半盅凉茶,凉茶喝完就抠出苦茶叶放在嘴里嚼。
能爬下床后移动范围扩大,慢慢摸到厨房的水缸里喝水,水是苦的咸的脏的他都不介意。
总之,好养活。
七天功夫养好伤,门外积雪堆了半尺厚,舟不度铲掉雪才能推开门。
舟不度捧着心口蹲在雪地里发愁:“看不到名字了。“
一个汉子过来蹲下,问:“你是师无邪?”
舟不度反问:“干什么?”
十个铜板在汉子手里一一摊开,又换到舟不度手里一一摊开。
汉子拉他急走:“十个铜板,换一条人命。”
风急大浪,兜兜转转还是江边。舟不度好玩地想:他半辈子等别人帮他埋尸,现在反过来要他帮忙捞尸。他这算积德吗?积德能解脱他吗?
临到扎进水里,他又问他住的破茅草屋:“真是我的房子?”
汉子瞪他,明知故问。
我现在是师无邪,师无邪住破茅草屋,茅草屋属于恩人,恩人就是师无邪。
舟不度又一次为自己得意忘形:原来他叫师无邪呀,这一趟不亏。
要打捞的尸首是汉子得痨病自杀的女人。舟不度说:“你等着。”说完就从船上跳进水里。
一个水泡也没冒。莫说浮上两具人体,现在还白搭一个。完了。汉子趴在舟不度落水的地方死命的喊,屁滚尿流找人捞他。
舟不度在水底捞女尸,师无邪在船上捞他。发现捞起来的居然是舟不度,卡在舟不度两腰的筢篱跟着一抖。
汉子对着舟不度抱着的尸首哇哇大哭。
舟不度朝师无邪咧嘴笑,意味深长:“看吧,没办法哩。我还带着一个。你不想捞也得把我捞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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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不度又被师无邪赶出门。
天下雪,很快就能积厚厚的一层。
这回他学乖了,不争不抢不闹,两手抄袖蹲成了雪人。路上的野狗鼻尖嗅嗅不动的雪人,当他是死物,抬腿撒泡热尿再走。尿焦黄馊臭,热乎乎淋在舟不度的头脸,舟不度乐观无比:幸好没拉泡屎。
再过一会儿,一坨碗口大的雪球砸中他。男孩子迎上来,手里多多少少两个雪团子。孩子们当他是真的雪人,骑在他头上的男孩子怂恿另一个:“你来,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