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柔弱不能自理》是由作者小狐狸菌倾情打造的小说,裴灼秦闻是小说的主角,小说死对头柔弱不能自理讲述了:裴灼和秦闻的确是死对头的关系,但他也认为,只要秦闻给钱,他也能暂时忘记这个关系。
热门评价:战斗力爆表但装弱美人攻x嗜财如命杀手受
《死对头柔弱不能自理》精选:
今年的春天来得有些晚。
三月的天气还是很冷,南方特有缠绵阴柔的雨细蒙蒙地飘着,像密不透风的蛛网,和烂泥路沤成一团。
一行车辙痕迹扭着风骚的八字没入前方的破旧小楼,建筑风格像上个世纪二十年代,楼道口还贴满了招租小广告。
这是一家黑诊所。
顾名思义,只要给钱什么都接,专干违法乱纪的事,至于医术……全凭老板心情,不小心落几块纱布在肚子里都算轻的,二次开刀售后还得加钱。
裴灼是这里的常客。
他坐在接待室里,食指勾着桌上茶杯的把手,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揉捏着自己耳垂上的小痣。
接待室里的灯光冷淡惨白,将他本来就很浅的薄唇映得几乎没了血色,纤长的睫毛扫下一片阴影,遮去了眼底那一丝漫不经心。
——好像等待的不是攸关生死的医疗报告,而是一份加了火腿的煎饼果子。
门“砰”地弹开,刮进来一阵消毒水味儿的风。
“报告,自己看。”黑诊所老板一身白大褂,戴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挺人模狗样。
裴灼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紧不慢地松开耳垂,睨向那份油墨新鲜的报告。
“不看,太长了。”他言简意赅,“你就说我还能活多久。”
“保守估计两年。”
“说不保守的。”
“两年零……一个月吧。”周应淮一屁股坐进皮椅,吐了口烟,“别说我没告诉过你,这种药剂对基因的破坏是致命的。如果你不幸死晚了,唯一可能就是阎王是你家亲戚。”
裴灼并不意外,只是很轻地“哦”了一声,端起茶杯,将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连报告都没拿,站了起来。
周应淮叫住他。
“哎,这次又不给钱?”
“不给。”裴灼懒懒散散地回头,“怎样?”
他虽然是个omega,但并不怕周应淮。在这个抑制剂泛滥的年代,谁的拳头更硬,谁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
第一次见面他就打碎玻璃两块,破坏昂贵医疗器材若干,还揍断了周应淮三根肋骨,顺理成章地拿到了这家黑诊所的免费svip尊享卡。
——顺便赢得了周老板的芳心。
当然悍匪本人并不清楚这件事。
周应淮从皮椅里起身,绕到他面前打量半晌,欲言又止,似乎有些迟疑。
“有话快说,”裴灼捻了一下耳垂上的痣,额前碎发跟着动作晃了一晃,露出眉眼,仿佛阳光下乍然破开水面的碎冰,干净漂亮却又冷得让人不敢触碰,“趁我还没死。”
“……好吧,”周应淮掐了烟,一副吃了很大亏的样子,“反正你都快死了,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结婚?”
“……??”裴灼缓缓拧起眉,有点不明白他在放什么屁,“结婚?为什么?打算等我死了继承我的巨额债务?”
周应淮正想列举一下一个随时会因为基因病发作倒下、无力负担后期生命维持装置、贫穷且柔弱的omega拥有一个靠谱的alpha是多么刻不容缓的事,就听裴灼话锋一转。
“算了,我不喜欢比我弱的alpha。”
他丢下这么一句话,拉开门迈出一只脚,又收回来,旁若无人地折返回桌子旁,在周应淮茫然不解的注视下拿起那只带柄的茶杯。
“我家的杯子昨天碎了,这个归我了。”悍匪如是说。
周应淮:“…………”
片刻之后,他站在窗台边,透过灰蒙蒙的玻璃朝楼下望,目送裴灼骑上那辆除了车铃不响哪哪都响的旧时代遗物一骑绝尘。
又过了几分钟,他拨了个电话。
“三支基因稳定剂,嗯,还是老地方见。”
***
裴灼租的房子位置很偏,租金一个月300,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还带个朝南的小阳台,租赁信息是他从黑诊所门口扎堆的小广告里挑出来的。
房东很神秘,从不露面,连合同都是线上签的,聊天记录里只有冰冷的付款码和每个月的付款截图。
至于水电费,从来没收过。
裴灼很满意。
他觉得不打扰租客是房东最基本的素养。
旧楼的电梯早就成了一坨废铁。
裴灼住在四楼,门牌号还是444,吉利到能当场出殡,大概也是房租特别低的原因。
他掏出钥匙,开门——
房间明亮通透,十分干净,虽然处处透着廉价感,但就配色来说,租客的品味相当不错。
裴灼顺手把薅来的杯子搁在茶几上,进了卧室。
杯子上画着两朵灰色的乌云,和屋子的风格十分相称,不然也不会被某悍匪看上。
很快,他换了身不太符合悍匪气质的奶牛纹家居服出来,是商场买一赠一的打折促销款,又在厨房冰箱里翻出一盒过期两天的牛奶,插上吸管嘬了两口。
运气不错,没变味。
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趿拉着鞋底快要掉了的拖鞋,坐到电脑前,开机,熟练地登上N的内网。
没有新邮件。
看来最近被打击得自顾不暇,甚至没空来联络一下自己这个花大价钱培育出来的非法实验体。
裴灼咬着吸管思索片刻,输入了另一个网址。
这是一个自由交易的黑市,只对天赋异能者开放,有钱什么都能买到,就连人命也只是明码标价的商品。
按下回车,五花八门的邮件扑面而来,一共43封。
裴灼没管那些雇主的邀约邮件,直接拉到最下面,点开那封标题里带着小爱心的邮件——“♥鱼3条已到”。
基因稳定剂的瓶底刻有一枚鱼形标志,交易时通常以鱼指代。
这个卖家是两年前出现的。虽然比不上N给自己的稳定剂浓度高,但胜在价格便宜,便宜到像在做慈善。
裴灼给他备注:慈善家。
慈善家此时正好在线,给他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裴灼松开被咬得变形的吸管,回忆了一下保险柜里的稳定剂数量和自己的存款金额,打字砍价:每支降二十万,全收。
慈善家回复很快:你知道鱼的价值。
裴灼指尖一顿。
-
ABO第三性征的出现将时代一分为二,腺体在成熟分化之后,会有10%的几率出现某种伴生天赋异能,给整个社会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剧变。
此后,被称为人类新时代。
三十年前,N的创始人研制出了一种能够诱导腺体分化异变的药剂,可以最大限度提升天赋者的出现概率。
然而异变产生的不确定性无法控制,实验体死亡概率高达90%,六个月后该项实验被紧急叫停,相关数据被全部销毁,诱导药剂被列为禁品。
但人性的贪婪注定了这场实验不会止步于此。
一年后,组织N成立;两年后,基因稳定剂问世,将实验体死亡率降低到了50%,并开始大规模使用孩童作为实验体,进行长期培育。
完美的实验体能够在异变完成后几年内摆脱对基因稳定剂的依赖,但绝大部分实验体终其一生也无法离开基因稳定剂,在作为受害者的同时也不得不充当N的走狗。
为此,政府紧急成立代号龙鳞的特别执行部,对N展开长达数年的追踪打击行动。
虽然稳定剂配方至今尚未攻破,不过N的内部也非铁板一块,黑市上流通的稀释过的基因稳定剂就是最好的证据。
看起来,实验体们被救指日可待。
-
裴灼没想过等谁来救。
这些年攒下的22支稀释稳定剂再加上这3支,正好够他活两年零一个月。
卡里的余额还差六十万。
裴灼原本也没指望慈善家降价。这东西有市无价,再降,他都要怀疑慈善家对自己别有所图了。
喝掉最后一口牛奶,捏扁扔进脚边的垃圾桶,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给我一个月时间。
随后关闭聊天窗口,开始回头扒拉那些雇主发来的邀约邮件。
十分钟后,裴灼挑出一封正好六十万报酬的邀约作为金盆洗手最后一单,勾选回复。
——邮件发送成功。
裴灼关掉电脑,正打算煮碗泡面就着营养剂吃,一转头目光就扫到了墙上的万年历,旧时代的古朴文字蕴含着神秘东方力量。
裴灼撕掉了那页日历,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任务时间是十天后,内容很简单,保护目标人物顺利完成某项交易。
一般来说裴灼不接这种保镖的活,但这个任务后面还有个括弧补充:(务必确保交易顺利完成,安全带回信物)。
裴灼想了想。
如果目标人物不幸死亡……那么直接杀光现场所有人,将这个信物带回来交给雇主,也算是确保交易顺利完成了吧?
这个他比较擅长。
于是裴灼自信接单。
老板很爽快,没几分钟十万定金就入了账。
他拿出一桶老坛酸菜面,撕开酱料包,认真地确保每一块红辣辣油乎乎的酱料都挤得一丝不剩,又倒了支没有味道的低级营养剂进去,新鲜开水冲泡均匀,最后合上盖子,虔诚静候五分钟。
在这个一支低级营养剂就能活一个月的新时代,烹饪这项旧时代居家必备的生存技术在平民阶层逐渐成了鸡肋般的存在,品尝美食成为一项娱乐消遣,而主打方便的速食食品在性价比上节节败退,无人问津地躺在仓库里吃灰。
除了裴灼。
他自己仿佛就是一个行走的旧时代遗物,有很多奇怪的小癖好。
比如喜欢吃饭。
虽然因为贫穷只能购入十年前生产的方便面。
再比如跑到旧货市场淘了一辆十八手自行车,理由是自行车不需要驾驶许可证,不会因为无证驾驶被交警找上门。
还有断了分针的石英钟、过了保修期六十年的扫地机器人……裴灼像只热爱购买过期货的仓鼠,囤了一屋子的废物。
又或许是出于某种雏鸟情节。
他对外界的概念全然从N的一间半废弃的藏书室里获得。藏书室里保存着很多古老的纸质版读物,阳光从天窗里落下来,映出细碎的灰尘,字里行间都是旧时代的霉味,像母亲的怀抱。
时至今日,他仍然对旧时代的东西充满了莫名的好感。
-
估摸着泡面差不多能吃了,裴灼撕掉纸盖,低头嗦了一口面,鲜辣的酸味和腾腾热气直冲鼻腔,暖意从胃开始弥漫,营造出一种这个人还能活很久的错觉。
他吸了吸鼻子。
……
活着真好的感动仅限于吃面十分钟,情绪随着泡面一块落了肚,无影无踪。
喝掉最后一口汤汁,裴灼收拾完桌子,回到卧室拉开壁橱,翻出了自己最值钱的家当——一个号称能够抵挡绝大部分天赋异能破坏的保险柜。
里面有22支稀释版稳定剂,还有N发放的各式各样的异能储存管。
异能储存管是一次性的,但对于裴灼来说不是。
S级天赋-镜像:
复制对面的天赋加以使用,S级以下天赋完全复制,S级天赋复制后等级降为A+,复制后有效时间为24小时,24小时内无法二次复制异能。
五颜六色的异能储存管散落在地,裴灼随意屈膝坐在保险柜旁边,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储存管,发出细碎轻响。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个S级异能者。
目前全世界记录在案的S级异能者有312个,本国S级异能者数量为48。这48个S级异能者当中,龙鳞拥有12个。
但能在龙鳞穷追猛打之下苟延残喘三十年之久,N也不是吃素的,不仅持有非法S级实验体若干,还曾培养出过一个特殊到极点的实验体,其天赋特性无限接近于因果律。
实验体编号001,拥有S级天赋-予夺:
无视任何条件剥离任意等级天赋,剥离成功率为10%,冷却时间1小时;再赋予任意对象(可赋予自己),赋予成功率为50%,有效期限永久,直到下一次成功赋予。
可惜001六年前死于治疗室事故。
裴灼见过001。
对他没什么好恶,也谈不上兔死狐悲,就像用过的泡面桶纸盖,只在泡面时走个过场,真正刻在在记忆中直冲脑髓、令人涕泪横流的一筷,和001本人并没有太大关系。
即使曾频繁地被和失去理智的001关在一起充当安抚剂,契合度极高的信息素充斥着治疗室,互不相让地各占半壁江山,像两头凶性未褪的幼兽,在撕咬扭打中弄得伤痕累累,连梦里都是alpha那双失焦的眼睛。
他挑出五支异能储存管,将储存管一支支插进腰包,随手把剩下的东西一股脑塞回保险柜。
“当啷”。
不知碰到了什么,一块有些焦黑变形的圆形金属掉了出来,似乎是枚挂坠,勉强能辨认出上面刻着几个数字。
“0#1”。
裴灼怔了一下。
这东西很久没见了,本来以为搬家的时候弄丢了,如今却又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出现,似乎冥冥之中暗示着什么。
须臾,他垂下眸子,指尖轻轻地描摹过那枚挂坠,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垃圾桶,又扫过保险柜,稍作犹豫,还是小心地把它放了回去。
--
十天后。S市郊区。
郊野风劲,吹动着裴灼身上宽大的白T,隐约勾勒出一抹窄瘦的腰肢。
他靠在车旁,微微仰起头,有点不太习惯地拨了拨脖子上黑色的皮质项圈。皮具边缘很光滑,或许是体质原因,脖颈还是被磨得发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晕开一片,刺目得令人移不开眼。
这是omega的腺体保护圈,也是裴灼身上唯一的护具,相比起周围荷枪实弹的保镖,简直像只误入狼窝的兔子。
裴灼没有在意那些投来的或是异样或是贪婪的目光,只是打量着眼前的这座废弃工厂,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片刻之后,捻了一下耳垂上的小痣。
不太对劲。
这么多人当中,异能者竟然只有自己一个。
虽说普通保镖也不是不能对付异能者,他们使用的特制子弹里有干扰粉尘,能一定程度削弱异能者的天赋,但还是不够。
如果对方派出两个以上的A级异能者,就有点不太好办了。
裴灼琢磨了一下。
没关系,plan A不行还有plan B在,总之这六十万他势在必得。
距离交易时间还有十分钟。
风沙沙地吹动着工厂门口的老树,阳光很烈,车身被晒得发烫,世界依然和平,裴灼昏昏欲睡。
突然,他耳朵一动,肩背猛然紧绷,倏地睁开眼睛,锐利凌然地望向远处。
“咔”。
一柄长刀凭空落在掌中。
这是裴灼惯用的复制天赋——金属感知,A级。
周围的人俱是一惊,没等开口,便听一声闷雷似的巨响自远处传来。
轰隆——!
大地震颤,石子扑扑滚动,晃得人脚下不稳,滚滚烟尘自东南方冲天而起,掺杂着干扰粉尘特有的细闪,仿佛一团坠落的星云。
是异能者交手的动静,看样子人还不少。
这里难道不是真正的交易地点?
裴灼神色微变,转身一把拎起那个所谓的“被保护目标”,“砰”一声用力将人掼在车前盖上,冷冷道:“如果那边的交易失败,算我任务失败吗?”
目标猝不及防,被摔得鼻血横流,墨镜喀嚓裂开,露出底下惊恐的眼睛:“什——”
冰冷的刀刃无声架上脖颈,裴灼没有半点受雇者该有的态度,眼眸微垂,轻声道:“我不听废话。是,还不是?”
“是、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裴灼“啧”了声,收起长刀。
“你们老板眼光真差。”他评价道。
然后拎抹布似的拎起还在流鼻血的目标,迎着一众惊恐的目光走到车门边,停住脚步,迷惑地微微歪了一下头,似乎不明白众人为什么这种反应。
以及——这帮人实在是毫无眼色,居然不知道给自己车钥匙。
他等了等,见没人主动上交,于是伸手索要:“车钥匙。”
一分钟后,发动机轰鸣,黑色越野车猛地调转方向,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在尘土飞扬中拐出废弃工厂的大门,扔下趴在地上的目标和瞠目结舌的众保镖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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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地点距离废弃工厂大约2公里。
大概率是那位老板为确保交易顺利完成,安排了一真一假两个交易地点混淆视听,为了以假乱真,还将一个A级异能者放在了假的交易地点。
裴灼的黑市资料是A级异能者,看上去平平无奇,但除了复制过来的异能达不到S级,其余各项指标全都是S水准。
N出品,必属精品。
老板的眼光确实很差劲,自己的好评率明明是百分百。
裴灼瞄了眼手腕上的特制计时器。
金属感知的有效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原本是为了临场应变预留的一次复制机会,腰包里还有一支能隔绝干扰粉尘的稀有异能储存管。
很快,黑色越野车如一抹幽影,无声无息停在了干扰粉尘的范围边缘。
他摇下车窗,掏出一只聊胜于无的粉色卡通兔子口罩戴上,探出头皱着眉头打量片刻。
这个干扰粉尘的量,还有方才爆炸的动静……现场不太可能有活人了。如果交易信物没有在爆炸中损毁,找出来带回去给老板,报酬或许还有的谈。
悍匪座右铭之一:来都来了。
出于谨慎,裴灼选择保留原先的金属感知,直接捏碎了那支异能储存管。
一次性使用,有效时间十五分钟。
……
三分钟后,他站在满目狼藉的废墟之中,头一次对自己的人生座右铭感到后悔。
爆炸过后的断壁残垣之下,坐着个狼狈的人影,衣衫褴褛,呼吸微弱,银灰的长发沾满了尘土,额角淌下一大片血,染红了那双玻璃般剔透的失焦眼眸,左手掌心里死死攥着一件疑似信物的东西。
裴灼:“……”
他目光缓缓下移,定格在那人的侧腰。
N制造的实验体身上会有一种特殊的标记,只有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才会显现出来,方便研究人员判断实验体是否还具有攻击性。
在腰间那满是血迹和灼伤、随呼吸微弱起伏着的紧实肌肉上,赫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标记——
“001”。
目标已经死了,自己不能空手而归。
裴灼花了一秒钟时间思考,决定黑吃黑。
毕竟来都来了。
座右铭不会让它的忠实信徒失望两次。
有风拂过,细小的粉尘闪烁着微光,如银河般在空中轻轻舞动。
这是一种破坏后颈腺体的生化武器。
不管是吸入还是注射,进入人体一分钟后就能将腺体的基本功能包括伴生天赋统统破坏殆尽,并且由于其特殊性,绝大部分异能屏障都对其无效。
也就是说,吸入过量干扰粉尘的001现在就像只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裴灼绕过碎石,去拿攥在他手中的信物。
俯身的时候,淡淡的薄荷味像一团柔软的棉花,带着体温轻轻扑在对方的脸上,001左手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裴灼对此毫无知觉。
信物是一枚棱角圆润的八面体,只消轻轻一拨就滚了出来,落进掌心,顺利得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他顿了顿,神差鬼使地抬起眸子望向001。
……治疗室的灯光很暗,自己总是看不清001的脸,只记得信息素是巧克力味的……大概是黑巧克力,因为闻起来有点苦。
如今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长得人模人样。
抛开雕塑般无可挑剔的五官不说,那垂到肩膀的银灰长发漂亮得像一匹丝绸,看着就贵,哪怕沾了血迹和灰尘,仍然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裴灼就喜欢贵的东西。
001除外。
他略觉遗憾,犹豫片刻,左右看看,做贼似的伸出手,飞快地摸了一下001垂在耳边的头发。
手感极佳。
两指瞬间凝出一张薄如蝉翼的刀片,“嚓”,顺手牵羊地将那缕很好摸的头发割了下来。
裴灼十分满意,收好头发正打算起身,突然间,手腕冷不丁被“啪”地抓住了。
那双宛如无机质的玻璃似的剔透眼眸微微聚焦,朝他转动了一下,透出一丝回光返照的活气。
“你……”
他惊得差点炸起来,不假思索猛然反握住那只手,凶狠猛烈地一把抵在墙上,力气之大,以至于墙壁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
同时金属感知发动,匕首乍然出现,在指尖转了个花,干脆利落地抵住了001的脖子。
两人离得很近,连干扰粉尘都稀薄得近乎消失。
血丝在匕首的压迫下缓缓渗出,001仿佛不知恐惧,反而又凑近了一点,专注地看着裴灼的眼睛。
——很黑很冷,像一口不见天日、散发着潮湿气息的古井,看不清底下深藏的情绪,只能见到有细碎的光在晃动。
“……你是谁?”
血腥味和被火灼烧过的味道拂过鼻尖,裴灼皱起眉头,往后仰了仰。
察觉到他躲闪的动作,001露出一丝茫然,过了会儿又开口:“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裴灼抿唇。
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
说不清到底是因为001对自己这个前男友毫无印象,还是因为自己没有一刀宰了这负心的家伙,反而在这种地方听他说废话。
滴滴——
手腕上的计时器响起,掌心一空,匕首随着金属感知一块儿消失,裴灼瞟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银灰头发,心情莫名变得很差,懒得再多说什么,甩开他的手,拿起信物就走。
“……我受伤了,”身后传来001的声音,似乎刚刚确认了自己无法移动,“你能不能带我走?”
裴灼诧异回头:“你有病?”
秦闻州愣了一下。
他此时并不算清醒,后颈腺体传来的剧痛在脑子里撕扯,让他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只是本能地认为这个突然出现的omega——或者是那枚被抢走的八面体——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走,但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这个看起来脾气很差的omega。
或许是出于某种直觉,又或者是近乎本能的认知,秦闻州朝黑发黑眸的omega眨了一下眼睛:“我给你钱,很多钱。”
裴灼停住脚步。
他这人没什么爱好,就是爱钱,于是又折回来,在秦闻州面前蹲下。
秦闻州意会,搭住omega的肩膀稍稍用力,努力地试图自己站起来。
可惜他会错了意。
忽然身体一轻,他被轻松拎起,麻袋似的搭在了omega的肩上。
秦闻州:“?”
他稍微挣扎两下,试图找回一点属于alpha的尊严。
“别乱动。”裴灼冷冷道,“再动一下,就把你扔在这里。”
秦闻州:“……”
他也疲累到了极点,干脆眼睛一闭,利落地晕在了可靠的omega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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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灼费了不少心思才把这么个大活人弄回自己住的老破小公寓。
腺体受损轻则残废,重则死亡,好在自己手里还有两支针对实验体的特效疗愈药剂。这东西和当年的诱导分化药剂同出一脉,副作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且因人而异,什么后遗症都有。
裴灼给昏迷中的秦闻州打了一针。
针尖刺破皮肤,冰凉的液体缓缓进入血液,汩汩奔涌着流遍全身。
他看着针管里的液体一点点推入,有些怔怔出神。
过去作为实验体度过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也有同样的针管刺进皮肤,冰冷可怖,实验台上的束缚带随着挣扎一点点勒紧,直到突如其来的剧痛猛地贯入脊柱,一瞬间如坠地狱,连惨叫都被扼死在喉咙里,只剩满眼刺目的血色,仿佛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
…… ……
指尖传来微微的阻力,针管已经推进到底。
裴灼蓦然惊觉,回过神来,随手将针筒扔进垃圾桶,有点不太高兴地揉了揉耳垂上的小痣。
他不是个念旧的人。
捡001回来不过是给余额上个保险而已,毕竟那枚奇奇怪怪的八面体也只是疑似信物,能不能兑钱还没个准。
思及此处,他打开那台古董市场淘来的28寸超薄液晶屏电脑,登陆黑市。
在这个毫无隐私可言的时代,每一只光脑都被纳入到了由S级天赋-数据流创造出来的天眼之中,就算用假身份信息购买,也很容易被顺藤摸瓜。
这种旧时代的遗物就像趴在通天巨树脉络中偷摸吸食树汁的蚜虫,比光脑要安全一点,不过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邮箱里没有新邮件。
裴灼思索片刻,发了一封邮件过去:东西在我手里。
石沉大海。
他看了一眼已经到账的十万块定金,又翻了翻和慈善家的聊天记录。
距离约定好的交易时间已经不足五天。
裴灼在“看样子只能多骗几单定金凑钱了”和“再等等吧说不定老板听说交易失败受刺激进ICU了还没醒”之间犹豫了足足五分钟,忽然听见卧室传来“嗡”的一声。
他扭头,看见原本应该在卧室里充电的圆盘型扫地机器人挥舞着两把刷子冲出来,风驰电掣地“砰”一声撞在桌子腿上,愣住,紧接着后退半步,旋转360度之后再度勇敢发起冲锋。
裴灼:“……”
人工智障。
他轻轻踢开碰壁的扫地机器人,起身进了卧室。
床上空无一人,被子摊得乱糟糟,一大半都耷拉在床下,靠窗的地板上、扫地机器人的充电位旁赫然蹲着一个毛发凌乱的银灰色人形生物,滋啦啦地浑身冒着电光。
裴灼倚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开口叫他:“喂。”
人形生物应声回头,银灰色的乱毛淹没在时不时冒出的电弧里,神色迷茫得仿佛刚出生的小狗。
“你是谁?”他问,“我……又是谁?”
“松手,别充电了。”裴灼对此并不意外,失忆这种后遗症算是轻的了,“虽然房东不收电费,但我没说给你免费用。”
秦闻州松手,竖起的头发落下来,乱七八糟地盖在脸上,遮住了迷茫。
S级天赋-予夺:
无视任何条件剥离任意等级天赋,剥离成功率为10%,冷却时间1小时;再赋予任意对象(可赋予自己),赋予成功率为50%,有效期限永久,直到下一次成功赋予。
裴灼估计这家伙现在使用的掠夺天赋和电有关,所以才会一醒来就蛮不讲理地踢走了扫地机器人,霸占充电口。
他绕过床,走到秦闻州面前蹲下:“你还记得多少?”
秦闻州摇头,伸手将遮在眼前的头发往后捋了捋,露出额头。
忽然他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冷不丁往前一凑,鼻尖几乎抵着omega的下巴,喃喃自语:“……是薄荷味。”
裴灼:“?”
“喜欢……薄荷味……”秦闻州逐渐从刚醒来的迷茫状态里脱离,终于停止了胡言乱语,开始四下打量,“这是哪?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
他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一套可爱的、但不太符合本人审美的奶牛纹睡衣。
而另一套正穿在裴灼身上,黑发黑眸加上黑白奶牛纹,活脱脱一个十分标准的人畜无害的omega。
秦闻州微微一怔,又扭头看向旁边落地窗里的影子。
窗外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漆黑一片,倒映在其中的alpha宽肩窄腰,随意披落的银灰长发如绸缎,在日光灯下泛着令人炫目的华丽光泽;奶牛纹睡衣的纽扣只扣了一粒,隐约能窥见线条漂亮的腹肌。
与眼前的omega十分般配。
他终于找回了连同记忆一起失去的自信,转头看向裴灼,自信开口:“老婆,我饿了,家里有吃的吗?”
裴灼:“???”
秦某人收获了一记过肩摔。
考虑到地板年代久远可能会碎,裴灼把人摔在了床上,力道也拿捏的很有分寸,刚好够摔晕一个重伤初愈的人。
秦闻州确实晕了,晕了三秒。
S+的身体素质让他相较于常人耐揍许多,只是摔得胸口气血翻涌,一时爬不起来,干脆就这样躺倒着仰视裴灼,目光大大方方地落在他耳垂边的那枚小痣上,很快又去别的地方打转。
从眉眼鼻梁再到看起来就很好亲的薄薄的嘴唇,过了会儿再转回来,越看越喜欢。
还不死心地确认道:“你真不是我老婆?”
“不是。”
“我们离婚了?”
“没有。”
“那我们是……”
“金钱关系。”
秦闻州睁大了眼睛。
他的眸色本就很浅,这样一睁大,倒映其中的影子更加清晰,仿佛裴灼整个人都被盛进了里面,在破碎的眸光里晃动。
是的,破碎、颤抖。
还有几乎要溢出来的难以置信。
“你……?不是,等等,难道……我??”他翻身坐起,捋了把头发,又捋了一把,一副白日活见鬼的表情,想大声又不敢大声,手指在半空划来划去,最后选择指向了自己,小声问道,“我……是那什么、鸭吗?”
裴灼:“……”
他真的很想打开001的脑壳看看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你给我钱,让我救你回来。”他懒得和001拉东扯西,三言两语解释清楚,直切主题,“钱呢?”
秦闻州一愣,模糊的记忆被稍稍唤醒。
好像是有这么这么一回事儿,自己说要给这个omega钱,很多钱,但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冰冷的金钱关系。
还不如做鸭呢。
……
他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裴灼垂着眼皮看了他片刻。
001腺体受损后的状态实在是很差,脸色苍白得像鬼,嘴唇干裂起皮,眼下挂着两抹淡淡的乌青,缠在腹肌上的纱布透出血色,包在额头上的纱布也松了,和银发一起耷拉在耳边。
扔出去估计就死了。
没来由的,裴灼想起了保险柜里那枚焦黑的挂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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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事故十分惨烈,不明源头的爆炸几乎将整个治疗室夷为平地,001据说是当场死亡,而自己足足昏迷了半年。
其实裴灼也不太确定,自己能活下来到底和001有没有关系。
他唯一确信的就是,当时自己没有发动任何天赋,只有神志不清的001狗皮膏药似的贴在自己身上,依恋地喃喃说:“薄、薄荷味。”
不知道这帮实验员到底对001做了什么,这家伙隔三差五就会陷入这样的弱智状态,记忆和常识暂时消失,智商低得像三岁小孩,偏偏又拥有S级天赋这样破坏力巨大的武器,宛如一头失去理智的猛兽,危险性极大,只有契合度极高的信息素才能勉强安抚住。
裴灼捂着满是牙印的腺体,不耐烦地用胳膊肘拱他:“你滚远点。”
001被拱开了,一愣,很快又委屈地贴上来:“薄荷味。”
“我不叫薄荷味。”
“薄荷味。”
裴灼皱起眉头,正打算和往常一样把人摁在地上揍一顿,突然间,001毫无征兆地凑过来亲了自己一口。
轻柔潮湿的呼吸掠过脸颊,与此同时,手心被塞进了一个带着体温的金属片。
凭触感判断,应该是实验体平时挂在脖子上的编号牌。
001的小动作十分隐蔽,机敏得甚至不像个弱智。
“拿着。”他轻轻地在耳边说,“送、送给你,喜欢。”
几秒钟后。
尖锐的轰鸣响起,爆炸产生的光芒亮如白昼,热浪滚滚,刹那吞没了整个治疗室,攥在掌心的编号牌烫得像一块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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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灼确信自己不是个念旧的人。
……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喂,”他问秦闻州,“你有名字吗?”
“不记得了。”秦闻州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做了个简单的判断,发现除了相信眼前这个omega的话,别无选择。
他稍作思索,摘下身上唯一看起来值钱的东西——手腕上的黑色镯子,递给裴灼:“钱我也不记得存哪了,这个抵押给你行不行?”
裴灼挑眉。
001手腕上的这个黑镯子做工考究,自己一早就注意到了,也不是没有试图趁人昏迷的时候把它捋下来,可惜没成功。
谁知道这家伙自己一捋就捋下来了。
他接过这只神秘的黑镯子,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判断这东西应该是个通讯器。
黑镯内圈还刻着三个字。
“秦……闻州?”裴灼轻声念出来。
他琢磨片刻,一抬眼,发现001正以某种十分热切的目光盯着自己,像被叫到名字条件反射疯狂摇尾巴的大型生物。
“你叫这个?”
“大概吧。”秦闻州并不在意自己叫什么,只觉裴灼念得字正腔圆,咬字又好听,像溪水里的石子滚动轻碰发出的清润声响,“随你喜欢怎么叫。”
“秦闻州。”裴灼又念了一遍,无视某人快要摇上天的尾巴,拿了纸和笔过来,娴熟地写下两张欠条,一张是救命报酬50万,一张是医药费2万,“有名字就行,在这签字。”
秦闻州笑容一僵:“……?”
秦闻州:“什么?不是,等一下,我能不能……”
“不能,”裴灼俯身把笔塞他手里,“你只有两个选择,一,养好伤后赚钱还债;二,立刻马上离开。”
“你……叫裴灼?”秦闻州看清欠条的内容,正想问这是不是omega的名字,一抬头便撞进了那双古井般的漆色眼眸里,到嘴边的话顿时忘了个干净。
他觉得这双眼睛有些似曾相识,应当是雾蒙蒙的,泛着湿润的红,心脏倏地传来一股攥紧似的疼,仿佛里面灌满了刺骨的冰渣,寒意泵入四肢百骸,就连午夜梦回时都结着一层化不开的霜。
秦闻州眨了一下眼睛,移开视线,转向别处。
整个卧室色调都是冷淡的灰,和裴灼本人十分相称,没有太多生活留下的琐碎痕迹,也瞧不出屋子主人的喜好,沉闷,安静,透着一股孤独的味道,窗外没有一点光亮,寂静得仿佛坟墓。
……
秦闻州没再吭声,用包着纱布的右手歪歪扭扭地写了几笔,“秦闻州”三个字写得像狗爬。
“真丑。”裴灼评价道。
秦闻州:“。”
秦闻州:“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
“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裴灼对此反应冷淡,含着一点警告的意味,“我对alpha过敏。”
秦闻州识趣地转移话题:“我饿了。”
裴灼去厨房给他拿营养剂补充体力,刚打开柜子,只听卧室传来一声巨响——
他顿了顿,拎着一袋营养剂回到卧室门口,看见好不容易找到方向想要回去充电的扫地机器人被踩得四分五裂,罪魁祸首坐在地上,正试图把残骸往桌子底下推,掩盖罪行。
被发现后,秦某人抬起头,眼里充满了无辜:“裴灼,这个圆不溜秋会撞人的东西是什么?”
“是你祖宗。”裴灼把营养剂扔他怀里,“扫地机器人修理费八百,欠条是你写还是我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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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能拿到尾款,裴灼鸽掉了和慈善家的交易,提前进入退休生活。
也就少活三个月而已,至少自己还省下了一大笔钱,完全足够支持最后两年的生活。
裴灼算盘是打得不错,可惜漏掉了001这个变数。
继踩坏了扫地机器人之后,秦闻州又打碎了茶杯一只,拧坏花洒一个,摔裂洗发水一瓶,偷吃泡面若干。
最后因为洗了个冷水澡发起了高烧,裹着被子躺在床上,战战兢兢地叼着一支古老的水银温度计,巴巴望着裴灼,颇有当年的弱智遗风。
裴灼:“……”
当初就不该贪这点钱。
A市特别执行部大厦,顶楼办公室内。
“还没找到人?”
“没有。”陆谦有点不安,偷偷瞄了对面一眼,又赶紧低下头。
谁都知道龙鳞的老大脾气不太好,一年365天不是在骂人就是在骂人的路上,办公桌上明目张胆地摆着“早日退休”几个字,似乎是因为前任老大跑路而被抓来顶岗,心里有怨气。
祝风停皱着眉“啧”了声,无视办公室门口贴着禁止吸烟的标志,摸出打火机,“咔吧”点了一支烟。
半晌,他开口:“我要申请外勤。”
陆谦一惊,扶了扶怀里厚厚的一叠资料:“可、可是……”
倒不是说借口外勤跑去翘班摸鱼,只是祝风停出手向来没有轻重,每次组织都得花大量精力替他善后。
上面希望他能挑起龙鳞的重担,有意磨一磨他的性子,便先斩后奏将人拎上了这个位置,指望他能稍微收敛些,别总一天到晚像个毛小子似的惹麻烦,二十八的年纪,也该稳重些了。
但祝风停永远十八岁。
“秦闻州失踪,基因稳定剂配方也没到手,你让我坐在这里干等?”祝风停叼着烟,坐没坐样地歪在椅子上,随手翻了两下桌上堆成山的资料。
“先不说配方,那东西是真是假还有待验证,但秦闻州——001是最接近N造神计划的存在,当年龙鳞费尽心思、折进去多少人才把他弄出来?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被抓回去,让造神计划重新启动,我看龙鳞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直接原地解散算了。”
陆谦费劲巴拉地从怀里抽出一封薄薄的信,信封壳上既没有地址也没有邮戳,好像凭空冒出来似的。
他小声试图打断祝风停:“祝哥,那个……”
“早说了该把他销毁。偏偏有人不准,死活要把那弱智崽子留在龙鳞养大,现在留下这么个烂摊子,自己倒拍拍屁股跑了。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辈子?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老子就算掘地三尺也要让他滚回来善后……”祝风停忽然瞥见陆谦手里的东西,“你手里拿的什么?”
“信。”
“我又不瞎,当然知道是信。谁寄来的?”这年头还会寄手写信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再加上寄件地址不详这一条,就差直接盖某人的戳了。
祝风停明知故问,不等陆谦开口,摘下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掐了掐眉心:“算了,信给我。”
陆谦递上信。
自己当初也是被那人捡回来的年幼实验体,但那人只管捡不管养,他只好一天到晚跟在比自己大八岁的祝风停后面,祝哥长祝哥短的,转眼便十年了。
其实他不怎么怕祝风停,只是性格使然,有些腼腆敏感罢了。
也是唯一一个敢在祝风停面前提“楚夭”这个名字的人。
“楚老大在信里说什么了?”陆谦探头探脑地凑过去,随后“啪”,被一叠资料拍了回去。
“喝你的瓶装奶去。”祝风停眼皮都没抬起来,半晌,食指轻轻抹了一下信尾的落款,又开口说,“他说,最近F市治安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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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灼提着一袋药,站在坑坑洼洼的巷子里。
“抢劫?”他有点不解地看着对面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的花臂混混,“抢谁?我?”
“不是你还能有谁?少磨蹭,赶紧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花臂混混吐了口痰,又眯起眼睛,“你……是omega?”
“嗯。”
“哎哟,今天运气真不错。”花臂混混眼睛一亮,盯着裴灼细白的脖颈,“识相点赶紧过来!让爷摸两把就放你过去,嘿嘿嘿……”
裴灼扎紧塑料袋,省得一会儿掉东西出来:“你出门不看黄历?”
“黄……什么?”花臂混混虽然脑子不好使,但话还是能听出好赖的,稍一琢磨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你骂老子?!你找死!”
花臂混混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上突然出现一把匕首,因为太过短小,看起来有点像指甲刀。
“不见棺材不落泪,老子让你——”
小巷里掠起了一阵风。
很轻柔,令人察觉不到几时到了身后,直到塑料袋发出“簌”的轻响,短小的匕首不知何时易了主,夹在修长的指尖,如白鸟振翅般转了两下。
“D级天赋,物体操纵。”裴灼垂着眼皮,仿佛只是捏着一柄玩具,转了几下试试手感,疑惑道,“这样也能出来抢劫?”
花臂混混惯会见风使舵,见机不对,赶紧求饶:“是是、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大哥高抬贵手,放小弟一马……”
“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花臂混混:“?”
“没什么,现在轮到我了。”悍匪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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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灼带着意外收获回家,一进卧室就看见柔弱不能自理的alpha蒙头盖脸地在被子里卷成一团,只露出一小撮乱糟糟的银灰头发,似乎睡着了。
他想了想,没有叫醒秦闻州,只是把塑料袋放在床头,去书房开了电脑,登陆黑市,选择F市本地委托。
页面一闪,赫然刷新出上百条委托,发布时间都在一周内。
F市只是一个偏远又不发达的小地方,本地委托屈指可数,而且大多都是些穷酸抠的委托,无非就是趁着夜黑风高打某某一顿,要么就是去偷对家卖得最好的货,或者寄几封恐吓信之类的,连绑架都很难一见。
这些新发布的委托之间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联系,但地点分布很有规律。
裴灼滚了滚鼠标,正思忖着,忽然页面自动刷新了一下,某条委托被撤销了。他稍稍一怔,迅速敲了两下键盘,调出电脑自带的即时回放功能,去看那条被撤销的委托。
标题看不出什么,地点……就在他住的这片街道。
裴灼又回到黑市网站,随手挑了一条还挂着的委托点进去查看详情。
委托内容很奇怪,没有指定对象,只是要求随机抢劫一个人,被抢劫的人天赋等级越高,报酬也越丰厚,失败上报也可以领取一部分的钱。
还有入室盗窃、绑架,甚至……杀人,无一例外,报酬都和被害者的天赋等级挂钩。
裴灼揉着耳垂上的小痣,又打开N的内网,果不其然有一封信邮件。
“前往F市待命。”
看来自己的隐蔽工作做得不错,组织暂时还没察觉分配给自己的隔壁G市的那套豪华顶楼大平层空无一人。
他关掉网站,确定了一件事。
N在找人。
以这样的方式搅浑F市的水,逐步收缩范围,锁定上报失败最频繁的区域,然后再派出自己这个非法实验体一举捕获目标。
那么……N的目标是谁呢?
正思索着,冷不丁一股轻柔滚烫的呼吸扫过后颈,裴灼浑身一炸,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肘子顶了过去。
“砰”!
有东西被拍到墙上,然后软绵绵地滑落下来。
裴灼回头:“……”
他从椅子里站起来,捡起被摔得晕头转向的alpha,凑近打量片刻,电光火石间,断掉的思路仿佛齿轮咬合,“咔”地续上,轰然开始转动。
有什么比诈死失踪整整六年的001更能够吸引N的目标吗?
没有。
秦闻州烧还没退,本来就烧得晕晕乎乎,被裴灼这么一打量,更晕了。
独特的薄荷香气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辛辣味道,带着体温、近在咫尺地包裹着五感,恍惚间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何时、何地,也曾被这样的味道紧紧裹住,像酷暑里的汽水,抚平所有疼痛和躁意。
……太近了。
他被困在狭窄的墙壁和omega之间,有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猝不及防瞥见裴灼微微滚动的喉结,视线再往下移,若隐若现的锁骨隐没在宽大的领口之中,温暖的薄荷香气随着动作扑出,轻轻拍打在脸颊上。
“裴灼,”他终于彻底被一阵又一阵的薄荷味冲昏了头脑,小声问,“你离这么近,是想亲我吗?”
裴灼:“?”
裴灼停止思考,单手把这个痴心妄想的alpha拎回卧室,毫不客气地往床上一扔:“下流。”
秦闻州卷进被子里摔了个狗吃屎。
他慢吞吞地翻过身,觉得有点委屈,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委屈,印象中薄荷味应该是不会拒绝自己的才对。
床头传来沙沙的声音,他转头,看见裴灼拆开一包药片,又拿出新买的水杯,敞开的塑料袋里还有一串大咧咧的金链子。
秦闻州捞过来掂了掂,很轻,应该只是个装饰品,但又不像是裴灼喜欢的风格。
裴灼没有男朋友,房子里也没有第三个人。
……
“吃药。”裴灼倒水回来,发现秦闻州正在试戴那串自己顺手撸来的金链子,“……你在干什么?”
秦闻州茫然:“这不是买给我的吗?”
“你做什么梦。”裴灼把药片塞他嘴里,“我只买了退烧药和养伤用的营养补充剂。”
秦闻州“哦”了一声,喝了两口水吞服药片,摘下金链子还给他,晕晕乎乎地躺回到床上,独自心碎。
裴灼收拾好水杯和塑料袋,回到床边坐下,唤醒手腕上的光脑,点开通讯录划了几下。
药效上来得很快,秦闻州困得眼皮子直打架,片刻之后,又顽强地卷着被子蛄蛹到裴灼身边,探头问道:“你在和谁聊天?”
“房东。”
“这不是你的房子吗?”
“不是。”
“租金贵吗?多少一个月?”
“三百块。”裴灼录入指纹,显示转账成功后,干脆利落地关掉了聊天界面,“你话真多。”
话音未落,摆在床头柜上作为抵押物的黑镯子突然嗡嗡震动起来,紧接着叮咚一声特别提示:“收到亲亲老婆转账三百元。”
裴灼:“……?”
秦闻州:“?”
秦闻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