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暗恋失格》正倾情推荐中,小说暗恋失格围绕主人公陈清焰尤小嘉开展故事,作者南方橘子所著的小说内容是:尤小嘉一直都有个喜欢的人,只是他喜欢的人是个直男,而且喜欢别人啊!
《暗恋失格》精选:
深夜,我暗恋了许久的发小在我家的浴室洗澡。
一个男人突然满身酒气地闯入。
我有些慌了,赶紧告诉他家里有人。
以为他会就此离开,谁知他突然怒了,得寸进尺地将我抵在门后,还发疯一般地说:「我不介意他看见。」
夜里,一名女鬼在两人的护送下进入附院急诊科就诊。
不久,急诊科内即传来该女鬼的鬼哭狼嚎。
「啊啊啊啊啊啊!」
「脱个臼而已,有那么疼吗?」
医生怀疑地看着我。
我疼得神志不清胡说八道:「你不懂,这是心里的疼反应在了胳膊上。」
——是的没错,急诊室的女鬼正是我,一只标准的雄性生物。
最近我在鬼屋兼职做 NPC 女鬼,今晚碰巧遇见发小宋知和几个朋友来玩。
宋知那货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机泡妞。
不过呢,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的胆量。
为了在心上人面前展示自己男人的一面,他非要走在最前头开路。结果啥事都还没发生,就只是头顶灯光闪了一下,他就吓得面无人色,躲在人家后头吱哇乱叫,后面更是干脆全程闭眼。
……这样多没体验感不是。
作为至交好友,我生怕宋知这钱花得不值,于是专程追着他吓,力图让他花一次的钱,感受十次的惊吓。
谁曾想这小子被我吓出了下意识的防御反应,在我把他追到楼梯间的时候,紧闭着双眼对我一乱顿揍。
然后我就悲剧了。
为了躲避他胡乱挥舞的拳头,我不停地向后退,退着退着就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摔下去的时候我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宋知,我 X 你大爷!」
「我草,」宋知愣了半秒就反应过来,「怎么是你啊,尤小嘉!」
接着就是一阵兵荒马乱。我被他架着来了医院,妆没卸,假发没拆,裙子也没换。
我觉得我现在这副尊容应该是挺滑稽的。
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眼前这位戴眼镜的帅哥医生频频看着我发笑。
我说:「医生,要不你给我面镜子让我照照自己吧。」
帅哥医生没镜子,打开他的手机前置摄像头怼到我面前。
我一看,差点背过气去。
这还是女鬼吗?这他妈是跳梁小丑!
而且脸上怎么会这么斑驳啊,我刚才不会真的疼哭了吧?
这也太丢人了……
「好了好了,」我挥手,「快收回去,看得我眼睛疼。」
医生又笑了。
笑得贼他妈好看。
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边宋知帮我缴完费,回到诊室把缴费单往我面前一拍:「尤小嘉,记得还我钱啊!」
我呵呵,你害我摔下楼梯,还要我自己出钱,想得倒挺美。
「怎么着,」宋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轻轻扯了扯我的假发,「你是缺钱了还是心理变态了,没事跑鬼屋去当什么女鬼啊?」
我真想给他一拳。
谁让你要过生日,谁让你喜欢的球鞋那么贵,要不是为了攒钱,谁他妈要去鬼屋搞兼职!那里时薪高,又只缺女鬼,我有什么办法?
真是一颗真心喂了狗。
我没好气:「我纯心理变态,就想穿裙子玩儿,你管得着吗。」
宋知乐不可支:「你喜欢穿裙子你早说啊,以咱俩这关系,我高低得给你整上几条。」
「……用不着,谢谢。」
和宋知一起送我过来的那位美女——也就是他暗恋的那位,也在旁边笑。
我憋着坏说:「这位美女姐姐,你可千万别被他那张脸蒙蔽了,这小子花心得很,从小学到现在不知道给多少姑娘送过情书——」
宋知果然急眼,不轻不重地在我脚上踩了一下,急吼吼地解释:「你别听他乱讲,我没有!」
我「嘁」一声,看来确实还挺喜欢的呗。
「医生,」我看他谄媚的样子实在烦,转过头去问帅哥医生,「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你的同事,有没有人带卸妆水?」
帅哥医生帮我借了,我的手不方便,宋知那货又不懂卸妆,最后还是他带来的美女姐姐帮我卸的妆。
美女姐姐叫蒋意,性格爽朗身材火辣,穿着打扮飒得很,我很怀疑,宋知那种傻白甜,能驾驭这样的人?
我迟疑地问她:「你是宋知的女朋友吗?」
她听了「咯咯」直笑:「怎么可能?看他那模样,就跟我弟似的,我怎么好意思祸害?」
我又问:「那你为什么跟他一起送我来医院?」
蒋意:「怕你们两个小朋友应付不过来呗……今晚这局也是我组的,那群人里他也就和我熟悉,我不关照谁关照啊。」
看样子是对宋知完全没意思。
我有点幸灾乐祸,但想起宋知前阵子跟我说起「我喜欢上一个特别酷的人」时的表情,又觉得有点心酸。
这傻子,剃头挑子一头热……
算了,随他热去吧,关我屁事。
从医院出来,宋知婆婆妈妈地问我方不方便,要不要送我回家,我不耐烦,让他赶紧滚。
他听完可高兴了,背着蒋意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赞我有眼色、识大体,然后人模狗样地说:「那我先送蒋意回家吧,她家里比较远,你自己打个车,注意安全,明天我上你家看你去。」
蒋意说不用送,我看宋知给我使眼色使得眼睛都抽抽了,就帮了他一把:「没事,让他送吧,他精力旺盛,不多跑跑晚上睡不着觉。」
宋知就乐颠颠地和蒋意打了个车走了。
我突然感觉很累。
扮女鬼可真他妈费劲啊,尤其还是为了宋知这种重色轻友的货。
我不想动了,就蹲在医院旁边的花坛边,把摘下来的假发和脱下来的白色长裙放在一边,艰难地用我仅剩的一只手点了根烟,看着车来车往发呆。
还好我都习惯把裙子直接套在我穿的 T 恤上,可以随便脱。
要不然我现在还得穿着裙子蹲这儿,多诡异啊。
「手都这样了还抽烟?」一个声音冷不丁地从我的头顶飘下来。
我抬头,看见刚才给我接骨的那位帅哥医生。
叫什么来着?
……哦对,陈清焰。
一辆开着车灯的车从他身后的那条马路上驶过,他的轮廓在夜色里短暂地清晰起来。
啧。
我在心里赞叹一声。
好看,真好看。
你看,这世上比宋知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我随随便便在医院就能见着一个。
宋知算什么东西。
「陈医生,你要来一根吗?」我冲陈清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到他面前。
陈清焰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了:「谢谢。」
然后我俩就莫名其妙地一起坐在花坛边抽烟。
「胳膊不痛了?」他问我。
「还好。」我随口敷衍。
「那心呢?」
「嗯?」我转头看他。
陈清焰在袅袅四散的白雾中冲我笑了一下:「你刚才不是说,心里的痛反应在了胳膊上吗?」
我挑了挑眉:「痛啊,怎么,陈医生有办法?」
陈清焰笑着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医术不精。」
我吐出最后一口烟,拍拍裤子站了起来:
「那您就再精进精进医术吧,太晚了,我就先走了。」
可陈清焰叫住了我,冲我扬扬他的手机,问道:「可以加个微信吗?」
老实说,我并不感到惊讶。
毕竟这大晚上的,要不是有点别的意思,谁会坐这儿陪一个陌生人抽烟吹水。
而且真不是我自吹,这些年我这 Gay 达就是一响一个准儿。
这位陈医生,我看他就不像异性恋。
「怎么?」我吊儿郎当地问,「陈医生这是对我一见钟情了?」
陈清焰大概没想到我这么直白,愣了会儿,然后笑了。
他真的好爱笑,那一口牙齿白得咧。
「是啊,」他也没找些什么道貌岸然的借口,很坦然就承认了,「就看你肯不肯赏脸让我认识你了。」
我也笑了一下:
「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会受伤吗?
「因为——
「我喜欢的人和他喜欢的人去我当 NPC 的那个鬼屋玩儿,太巧了是不是?
「我嫉妒啊,我特阴暗地想让他暴露胆小的本性,这样人家女孩子也许就不会看上他了,所以我拼命吓他,把他吓得要揍我,那他揍我我就躲啊,躲着躲着,就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陈清焰看着我,听得特别认真,好像我在发表什么重要演讲。
待我说完,他还积极地对我的行为进行了评价。
「嗯……」他拖长了调子,似乎思考了那么一两秒,然后说,「听上去像是你自作自受。」
我爽了。
我确实就是自作自受,如果可以,我真想给莫名其妙地喜欢着宋知的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我友好地拍了拍陈清焰的肩膀:「我真喜欢你的诚实。」
「那,微信?」陈清焰又晃了晃他的手机。
我大大地摆个了谱:「要是每一个想加我微信的人我都加了,那我几个微信也不够啊。」
不过这谱摆完没多久,我就有点后悔了。
就,没必要嘛。
宋知是个死直男……不,他甚至是个对 Gay 深恶痛绝的死直男。
我和他这辈子也没可能,好不容易遇见个至少在长相上还挺对胃口的男人,我干吗还要装蒜?
……算了,下次一定。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宋知生日这天,他喊我一起去看蒋意他们乐队在酒吧里的演出。
蒋意是个地下乐队的主唱,这也是我刚知道不久的事情。
她似乎是个很爱交际的人,那次医院打过照面之后,就让宋知邀请我去看他们乐队的演出。我去了,还在演出后和宋知及乐队一行人去吃了宵夜,在她口中,这样也就算得上是朋友了。
这天他们乐队又有演出,我本来不太想去,但宋知说,今天我生日诶,我生日你都不陪我了?尤小嘉,你有别的兄弟了吗?
他从小就很知道怎么祸害我,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咕噜一转,我什么都肯妥协。
演出开始前,宋知来酒吧门口接我,并且迫不及待地向我炫耀蒋意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一双球鞋。
就是我攒了这么久的钱之后,好不容易才买回来,打算送给他当生日礼物的那双。
我沉默了。
我家离这间酒吧不远,本来还打算等演出结束后让宋知去我家睡,然后假装不经意地让他发现衣柜里放着的这双鞋。
现在看来不用了。
虽然都是一双鞋,但喜欢的人送的,和我送的,自然是不一样的。
而且一个人也不需要两双相同的鞋。
我心里不爽,忍不住打击他:「你别太嘚瑟,人家蒋意姐那么有钱,给你买这鞋就跟你随手在路边摊上买张饼似的。」
「……」
宋知无语地顿了顿:「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啊,最近找我茬怎么回事?」
我说他重色轻友,他还觉得自己挺无辜:「我哪有!今天我过生日还特地想着要跟你一起,我简直太爱你了好吧!」
我直接无视。
蒋意的乐队在本市算小有名气,当晚的演出氛围十分热烈,音浪几乎掀翻屋顶。
我和宋知混在一群摇滚青年中,一个比一个 high。
当然,他很 high 是因为蒋意,我很 high 是因为生日礼物送不出去了,想要发泄。
陈清焰出现在我身边时,我正借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尽情嘶吼。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头去,看见一双藏在金丝眼镜后含笑的眼。
老实说,我有点呆住。
不是因为猝不及防的相遇,而是因为如此场合,陈清焰居然还穿着衬衫打着领带,斯文禁欲的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
却又实在另有一番风情。
「?」
也许我怔愣得有些明显,陈清焰挑了挑眉,无声地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问:「你怎么在这儿?」
陈清焰似乎没有听清,略略倾身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我再说一遍。
我凑近,大声地道:「我说好巧啊,陈医生!」
陈清焰一边笑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他的耳廓和耳垂都变红了——而我居然诡异地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尤小嘉,我们换个位置。」
就在陈清焰也凑近我耳边要说话的时候,宋知忽然拉了我一下。
我莫名其妙:「干吗?」
宋知绷着脸,直接就插进了我和陈清焰之间,把我们隔开了。
就在这时,音乐不知何故忽然停止,场馆内的灯光也不再闪烁,暗了下来。
「你有礼貌吗?」我放低了声音对宋知说,「人家话都还没跟我说完,你发什么神经?」
宋知却冷哼一声,生怕陈清焰听不见似的:「有什么好说的,人心隔肚皮,别什么人跟你搭讪你都搭理好吗。」
我尴尬地往陈清焰的方向看了一眼,陈清焰笑着冲我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看演出。」
宋知用手把我的头拧回了面对舞台的方向。
我:……
由于刚才的小插曲,台上的蒋意扶着话筒说了段什么话,我是一点儿没有听进去。
但周围的人都开始起哄和欢呼。
蒋意继续说:「没错,我一直在追求他,就在今天,就在不久之前,Harvey 终于答应了我的追求,我们——
「恋爱了!」
……懂了,乐队主唱和吉他手官宣恋情。
我赶紧去看宋知的表情,果然,宋知立刻就傻了。
台上,蒋意和 Harvey 大大方方地交换了一个吻。
我怕这小子心态太崩,赶紧拉过他的手臂,逆着人潮往外走。
出了酒吧,夜晚的风扑面而来。
宋知拎着那双蒋意送他的鞋,表情呆滞,显然还没从巨大的反转中回过神来。
出于人文关怀,我安慰了一句:「你也别太难过,看得出来,至少她挺把你当朋友的。」
「需要司机吗?」
陈清焰不知怎么也跟了过来,在我眼前晃了晃他的车钥匙。
宋知心情很差,直接怼:「不打黑车。」
陈清焰却只看着我笑:「免费。」
宋知也不傻,疑惑地看向我:
「你们认识?」
看样子是对这位给我接过骨的医生完全没印象了。
我含糊道:「算认——」
「我们是朋友。」
陈清焰用笃定的语气抢了我的话。
宋知语气不善:「什么时候的朋友,我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
陈清焰很淡定:「他交他的朋友,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吧。」
宋知跳脚:「不可能!他身边的朋友每一个我都认识!」
是啊,宋知认识我所有的朋友,他对我的生活了如指掌,可是,我却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认识了蒋意,怎么忽然就喜欢上了她。
高中时我收到女生的情书,宋知很不开心,不允许我抛弃他,去跟一个女生谈恋爱。
他说谈恋爱有跟我打游戏有意思吗,尤小嘉,是兄弟就一起单身一辈子!
我一直记着这句话,直到前不久,他告诉我,他喜欢上了一个很酷的女孩子。
我勉强笑着,用一种玩笑的口吻问他,你不是说是兄弟就要一起单身一辈子吗?
那时他还挺不好意思,说,年少轻狂不懂事嘛,你就别再拿这个笑话我了。
他不知道,他漫不经心说的这句话,我是真的信过。
「……走了走了。」
我突然有点烦躁,丝毫不客气地从陈清焰手上夺走他的车钥匙:「我请你们喝酒好吧,别争了。」
毫无意外,失恋的宋知喝了个酩酊大醉。
我真恨自己的好酒量,假如我能早一点醉得不省人事,就不必听自己暗恋了许多年的人在那儿借着酒劲,一边哭一边倾诉自己对另一个人的喜欢了。
相信我,这绝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宋知和蒋意认识才多久,我和宋知又认识多久,他的伤心难过怎能敌过我的。
「伤心是不能拿来比较的。」
突然,我听见陈清焰这么告诉我。
我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陈清焰那张好看的脸,在烟尘乱飞的烧烤摊边上,简直飘然若仙。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会读心术啊。」
「……」
我不信,肯定是我刚才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说:「你们长得好看的人,果然都是骗子。」
陈清焰用手扶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笑了笑问我:「所以你也是骗子?」
「我不是。」
他忽然凑近一点:「你不是说,长得好看的人都是骗子吗?」
我看着他,大脑在一团浆糊中艰难地转动。
……救命,他是在夸我诶。
我眨眨眼,傻笑:「陈医生,你太会说话了,做你朋友一定很幸福。」
陈清焰闻言,立刻把他的微信二维码推到我面前:
「既然是朋友,那加个微信吧。」
第二天,我看着微信里叫作「人间小甜甜」的人发来的信息,陷入了沉思。
人间小甜甜:【醒了吗?】
人间小甜甜:【我给你叫了份早餐外卖,待会儿到了会打你电话。】
我试探着问:【陈医生?】
人间小甜甜:【嗯。】
我一整个大迷糊:【你的微信名为什么要叫人间小甜甜?】
人间小甜甜:【?】
……不对!
很不对!
我猛地想起来了,这是我昨天被他夸了之后,晕晕乎乎给他打上的备注!
我赶紧撤回上面那条消息,但这显然就是多此一举。
人间小甜甜:【什么人间小甜甜?】
我:【没有没有,刚醒,眼花看岔了。】
还好,陈清焰忙着给病人看病,没空再跟我纠结这个。
我关了微信,抱着枕头坐在床上回忆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
首先是宋知喝得六亲不认,疯狂表白,然后是我喝得七荤八素,不能自理,最后陈清焰极限一拖二,在我乱七八糟的指示下开车把我俩送回我的住处,临下车前,宋知好像还在人家车上吐了。
啊!
我使劲摔了摔怀里的枕头。
这是造的什么孽!
我赶紧又给陈清焰发微信:【不好意思啊陈医生,昨天真的太麻烦你了,你洗车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没回。
应该是在忙。
「尤小嘉!你点外卖了啊?」
这时客厅里传来宋知的声音。
我赶紧下床跑出去,宋知已经把外卖拎进门,并且自觉地放在茶几上打开了。
「你太过分了啊,我昨天喝成那样你居然把我扔沙发上,我刚才是从沙发上滚下来摔醒的你敢信!」
呃。
好像是陈清焰把他丢沙发的。
我这房子是租的,就一室一厅,好在房间挺大,床也挺大,我跟宋知小时候就老挤一张床睡觉,现在我想避嫌,他却没所谓,每次来就直接占掉我半张床,我也没办法。
昨晚我好像是想把他扶进卧室睡床的,但陈清焰让我别管,先躺下,他会看着办。
结果我一倒下就不省人事了,没想到陈清焰真就没管宋知。
「你喝成那样还好意思睡我床?给你个睡的地方不错了。」
刷完牙,我在茶几另一边坐下。
茶几不大,我俩双双坐在地上,头对着头喝陈清焰点的粥。
宋知问:「这粥味道不错,哪一家的啊?」
我说:「不知道,别人点的。」
宋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昨天晚上那人?」
我低头舀粥:「嗯。」
宋知立刻把我面前的粥端走。
我皱眉:「干吗啊你?」
宋知说:「那家伙不是好人,不许喝他点的粥。」
「你哪只眼睛看见人家不是好人了?」
「两只!这还不明显吗?他对你动机不纯!」
「那又怎么了,他又没对我做什么出格的事。」
「尤小嘉你疯了,他是同性恋!」宋知十分震惊,「同性恋能是什么好人!」
……那你又知不知道,在你面前坐着的这个,也是你口中「不是好人」的同性恋?
我感觉心累,忍不住道:「一个人是不是同性恋,和他是不是好人,应该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这回轮到宋知皱眉。
我静静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根本不是恨同性恋,你是恨你爸。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宋知,放过自己,算了吧。」
宋知最讨厌听见「爸」这个字。
我把他气走了,走的时候他把门摔得震天响。
我自嘲地笑笑,把被他端走的粥又端回来,一口一口慢慢地喝。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一下。
人间小甜甜:【不用了,如果你实在很想感谢我,可以请我吃顿饭。】
我想了想,回:【好啊,时间你定。】
【对了,谢谢你的粥。】
关于宋知对 Gay 深恶痛绝这件事,简单总结一下就是,怪他爸。
我跟宋知是在一片旧街区长大的。
那个时候,他还有个很特别的爸爸。
特别潇洒,特别爱留日本浪人般的长发,特别喜欢在身后背一把吉他,特别像艺术家。
坦白说,一开始我死乞白赖地和宋知套近乎,就是因为好奇他爸,以及想摸一摸他爸的吉他。
而宋知,由于我总在他吹捧自己爸爸的时候给他捧哏,因此对我青睐有加,并承诺我一定找机会让我摸一摸他爸的吉他。
只不过,这个承诺久未实现。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宋知小气,等到我跑去他家的次数多了才发现,其实他爸爸根本就是常年不在家。
邻居们都在私底下传,说他爸爸可能是在外面有人了。
大概是在我俩上初中的时候,宋知的爸爸背着他那把吉他走了。
在他走之前,他和一个男人在一条小巷子里接吻的照片几乎传遍整个街区。
照片是某位邻居在某天夜里醉酒回家,走错了路不小心撞见,然后偷偷拍下来的。
拍得不算特别清楚,但他身后那把标志性的吉他,让人一眼就可以将他认出来。
几乎是一夜之间,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了,宋知的爸爸不仅出轨,还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大人们懂得粉饰,至少明面上不会把话讲得太难听,可半大的孩子是不懂的。
学校的同学从自己父母那里听说了宋知的爸爸是变态,都疏远他,用这件事情来羞辱他。
那时的宋知怎么能忍受别人那样说他爸爸呢?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打架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没有人和宋知一个阵营,只有我。
我和他做朋友,和他一起接受嘲笑和异样的眼光,和他一起到处打架,常常挂彩受伤。
在那之前,宋知的妈妈从来不会让宋知吃亏的,别人欺负了宋知,她无论如何都要讨回公道。
可是,自从宋知的爸爸被发现是同性恋,她就变得冷漠起来。
那种冷漠是一种毫无情绪波动的冷漠,好像宋知的爸爸是什么样的人跟她没有关系,宋知怎样,跟她也没有关系。
她不再喜欢宋知了,甚至要带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一起去死。
就在宋知爸爸走后的那个冬天,她关闭了家里所有的门窗,松开了煤气的阀门,和午睡中的宋知一起躺在了床上。
如果那天不是我正好想找宋知陪我去买书,也许他们真的会死。
被抢救过来后,宋知几乎是茫然的,而他的妈妈则在医院里第一次情绪失控,号啕大哭。
她哭着对宋知说对不起,她不应该这么自私,可是有很多事情,还是回不去了。
宋知的妈妈不再如同对待仇人那般对待宋知,可他们中间隔着一个男人的欺骗,隔着一次未遂的死亡,好像无论如何,都不一样了。
宋知曾经有多崇拜他爸爸,后来就有多恨。
他恨他爸爸是骗婚的同性恋,懦弱自私、道德败坏,他也恨这世上其他的同性恋,他觉得他们肯定都是一个德性。
这样的恨屋及乌很没有道理,可他固执地这么恨着。
宋知的这种恨,让我唯恐自己泄露了自己对他不单纯的感情。
为此,我甚至疏远过他,逃避过他,可是都没有用。
我们认识的时间太长了,就像两块粘在一起的强力胶,很难把对方从自己的生活里完全撕扯出来。
高考原本是一个机会。
我想,只要我们不在一个城市上大学,应该慢慢地就会远了。
可是宋知实在太滴水不漏,填志愿时抱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坐在我身边,盯着我填完了我的志愿。
于是我们又一起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
我们不在同一所学校,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可是,宋知永远叫嚣着要当这个圈子里的绝对 C 位。
有时候他跨越半个城市过来我的学校找我,就为了跟我吃一顿饭,打一场球。
他会说谁让你这么忙,咱俩那点可怜的友情,全靠我闲得蛋疼来维系了。
……其实不是的。
忙都是借口,我只是想减少跟他的接触,可他不懂。
这个傻子,永远也不会懂。
坦白说,这份感情在心里藏了这么多年,堵得我十分难受。
我已经不想做什么痴情种了。
假如我的这份感情有一丝丝的可能得到回应,也许我还愿意坚持坚持。
可事实是,一丝丝的可能也没有。
人不应该那样自苦,要舍掉的,终究都要舍掉。
6
陈清焰发消息问我,上次说请他吃饭的话还算不算数。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晚上十点。
我满头问号:【哥,这个时间点,你确定吗?】
人间小甜甜:【刚下班,就想吃个馄饨,如果你觉得太晚了不方便,也没关系。】
我纠结了会儿,还是答应了:【行吧,在哪儿吃?我现在过去。】
人间小甜甜:【我在你家小区门口。】
……真行。
我赶紧换了套衣服,一路小跑出小区,坐上了陈清焰的车。
「陈医生,我合理怀疑你是有预谋的。」
陈清焰挺无辜地看着我:「我说我是下班兜风兜到这边,忽然想起你来,你信吗?」
我微笑:「你猜我信不信。」
十分钟后。
呃,好像真是我自作多情了。
陈清焰带我去吃馄饨的小店,就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
我们在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边坐下,一人点了一碗鲜肉小馄饨。
我发现他出奇地沉默,便试探着问:「心情不好?」
「没有啊,」他微微一笑,「我在认真品尝馄饨的味道。」
……神他妈认真品尝味道。
我讨了个没趣,干脆也低头认真吃馄饨。
吃完馄饨,我俩顶着轮特别圆的月亮轧马路。
走着走着,陈清焰忽然说:「刚才那家馄饨店开了很多年了。」
我原本在研究地上的影子,听见他的声音,抬头看了过去:「嗯?」
「小的时候,我也住在这附近,那时候我爸偶尔会带我去那里吃宵夜。」
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忧郁,我以为他是思念他爸,斟酌再三,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清焰问:「怎么不说话?」
我诚实道:「我不是很擅长安慰人。」
陈清焰停下脚步,看着我道:「你可以试一试,万一我被你安慰到了呢?」
我想了半天:「……接受分别是人生的必修课,陈医生,你要坚强一——」
陈清焰一下子笑出声来。
他说:「尤小嘉,我爸活得挺好的。」
我蒙了:「啊?」
「他只是,没那么多闲心带我吃馄饨而已。」
他换了个淡淡的表情,又轻轻拍了拍我的头:
「走吧,时间也挺晚了,送你回家。」
起风了,行道树的树叶在风中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声响。
因为闹了个乌龙,我尴尬得大半程不敢跟陈清焰讲话,直到雨水骤然来袭。
这雨从稀疏的雨点变成连片的大雨几乎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陈清焰拉着我在雨里狂奔,等回到车上时,还是从里到外被浇了个透。
陈清焰的眼镜片上全是雨水,被他摘下来擦拭。
我看着他凌乱的头发,湿漉漉的睫毛,还有从鼻尖上滴下来的水……
陈清焰把眼镜架回了鼻梁。
我赶紧把视线挪开。
「冷吗?」他问我。
我目不斜视地摇头。
雨没有变小的趋势,陈清焰一路将车驶入小区,直接把我送到了楼下。
「快上去吧,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他贴心嘱咐。
我却没有动,双手握紧了安全带,又慢慢松开。
……是可以的吧?没问题的吧?他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我反复问了自己好多次,终于开口:
「现在这么大的雨,开车也挺危险的,你要去我家坐坐,顺便换身干爽的衣服吗?」
我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好啊。」
然后,他笑了。
我以为自己够平静够淡定,但他这一笑蛊惑了我,让我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许多。
我们一起上楼。
脚步声在黑暗的楼道里交叠。
我的呼吸有点乱,他的呼吸却不疾不徐,将我凌乱的心绪衬得一览无余。
太可恶。
进了门,他终于原形毕露,将我抵在墙角。
我就知道,陈医生不是道貌岸然的人。
第一次他找我要微信,就大方承认了对我的企图,这一次也一样。
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客厅的灯打开,就吻在了一起。
这是我的初吻,我想他感觉到了我的生涩,继疾风骤雨之后,放缓了节奏。
「陈医生,」我将他稍微推开一些,看着他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陈清焰贴着我的唇,低沉的声音在他喉间滚动:
「好,不谈感情。」
我终于放纵自己闭上了眼,还给他一个主动的深吻。
……
我想他对我,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玩不起的?
……
进了房间,陈清焰摘掉眼镜,随意往床上一丢,露出他隐藏在那副斯文面皮下的另一种模样。
「……陈医生。」
我几乎是无意识地呢喃。
「别这么喊我。」他俯下身,在我耳边说,「你这样会让我产生罪恶感。」
我才不在乎。
罪恶感,我早就已经习惯了与它共存。
我恶作剧般地在陈清焰耳边重复这个称呼,他半真半假地怒了,一双漂亮的眼睛未经镜片遮挡,露出一丝令人心惊的暴虐。
我才意识到,陈清焰其实是只蛰伏的兽。他漫不经心地觅食、捕食,直到享受的时候,才会将本性彻底展现。
我胆战心惊,心想我似乎不应该招惹他。
可是,又有那么一瞬间,我认为我的决定无比正确。
过去那么多年,我压抑的、克制的、隐藏的一切,通通在此间沸腾蒸发。
陈清焰再次吻上我的时候。
我没来由地想,我会爱上这样的感觉。
【尤小嘉,你说你是不是挺坏的?】
【现在我听见别人喊我『陈医生』,就会想起你闭着眼睛,睫毛乱颤的样子。】
【你说,下次见面,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上课时收到陈清焰发来的消息,我立刻心虚地摁灭了手机屏幕。
毕业在即,学校里面很多事情要忙,我暂时从出租屋搬回了学校宿舍,我们两个也因此有快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
前阵子我们常常厮混在一起……嗯,姑且用「厮混」这个词吧。
然后我就发现,其实从头认识一个人,慢慢更新对一个人的认知,也是件很有趣的事。
比如陈清焰,长了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实际上根本就是荤素不忌。
他能用淡然的表情和特别一本正经口吻跟你说些不着四六的话。
能上一秒端坐着写论文,下一秒把我抱上他的书桌,倾身过来吻我。
我推他,说你不是写论文吗?
他就摘掉眼镜,放到一边,一边扯领带,一边告诉我,这叫劳逸结合。
……该死的劳逸结合。
有时我真不想承认,但我真的吃这一套。
【拜托,大白天的,我上课呢,别给我发这些奇怪的东西!】
缓了会儿,我终于觉得没那么羞耻,打开微信,飞快地打下这行字发了过去。
陈清焰在我微信里的备注早就从「人间小甜甜」变成了「陈医生」。
是我做贼心虚,觉得这样看上去比较没有猫腻,谁能想到现在,这三个字反而变成最不正经的了。
陈医生回了条语音。
我想听又不敢听,最后还是趴在桌上,偷偷摸摸地把听筒贴在耳边,按下了那条语音消息:
「那你好好上课吧,不要被我带坏了,尤小嘉同学。」
这低沉的嗓音,和隐约的笑意……绝对是故意的!
我揉了揉发烫的耳朵,再次摁灭了手机屏幕。
……
我拍毕业照的这天,陈清焰正好轮休,开车来了我的学校。
他带来了一束向日葵,放入我怀中,张开双臂抱了我一下。
「尤小嘉同学,毕业快乐。」
我知道,这个拥抱在别人看来不过就是正常的礼仪,可当他在我耳边说话,嘴唇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耳垂时,我还是不可自控地想到了那些与他共同度过的夜晚。
好奇怪,我似乎从未如此贪恋一个人的身体接触。
宋知也不曾让我这样。
——不,完全不能比较的。
对宋知,我从来都是恨不得逃避,怎么还敢贪恋?
拍完毕业照,我的三个室友各有各的事,都不回寝室。大中午的,我和陈清焰在学校里逛来逛去也没逛出个所以然来,又晒,只好问他:「呃,寝室坐会儿?」
陈清焰无所谓地耸肩:「都可以。」
楼下宿管阿姨登记访客,问我这人是谁,我说是我哥,陈清焰就在我身后闷声笑。
进了寝室,他将我抵在门后面吻我。
我躲过他的唇,笑着问他:「你是喜欢我喊你陈医生,还是喜欢我喊你哥?」
陈清焰挑眉:「你要是实在喜欢这两个称呼,可以喊我——」
「医生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