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渡渡潜心创作的《孤风寄雪》是原创纯爱小说,主角:霍行风寄雪,孤风寄雪小说围绕着两个主人公讲述了:他对自己的废物师尊是真一点都不好,但其实他们之间的缘分,是前世就开始的。
《孤风寄雪霍行》精选:
笤帚棍儿被壮汉骂骂咧咧拿走了。
虽然他一句嘲讽风寄雪的话也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饭堂里极力压抑的哄笑声再也憋不住,像瘟疫般扩散,更有甚者,嘴里的汤都喷了出来。
在一众憋不住的笑声中,唯有霍行的嘴角像挂了千斤铁,又好似被人恶狠狠地甩了一巴掌,握着筷楞在原地,不敢将视线从饭菜里移出来,落在风寄雪身上。
只怕一眼,不慎流露出哪怕一丝怜悯,就会被满堂嘲笑之人归类为风寄雪的同伙。他不想与风寄雪一同被门中弟子捆在耻笑柱上,那对他而言,是灭天的耻辱。
霍行将头埋得更低,尽量不让大家发现他的异样,味如嚼蜡般扒拉碗里的饭菜,只想快些吃完,逃离这个地方。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拜了风寄雪为师,此时这些坐在饭堂之中的人里,难保不会有人眼熟他。若是被揭穿了,他岂不是呜呼哀哉,跑都来不及?
霍行疯狂往嘴里塞饭菜,咽也来不及,便逃也似的离开了,低着头冲出饭堂后门,靠在角落的墙角里面壁蹲着,懊恼地打脑壳。
他蹲在这里很久很久,久到天色都昏暗了,竖起耳朵也听不见里头任何动静,这才敢扶着墙根站起来,蹲了太久,脚麻,踉跄了几步勉力站稳,然后东张西望,确定周围没人时,才鬼鬼祟祟地摸进饭堂,饭堂昏黑,只有靠窗的地方勉强透露着一点天光。
风寄雪还静静地坐在窗边的餐桌旁,垂着眼眸,不曾挪动过分毫。
然而转念一想,没有拐杖傍身,风寄雪寸步难行,他不坐在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唯剩的那一点天光落在他褪色破旧的半边青衣上,另一半藏在昏黑中,看不分明,就好似他正一点一点融化在一片暗色里,
桌上放着的餐盘早已空空如也,一粒饭也没剩下。
霍行看了看桌上的光盘,又看了看风寄雪的神情,不由心想这人难过归难过,胃口倒是不受影响。
换做是他,丢了那么大的脸,连赖以行走的拐棍儿也被人拿走了,他一定一粒米都吃不下。
走到他身边,霍行动了动唇,却发现那一声“师父”,他不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僵持了许久,最终还是喂了一声,伸出了自己的手臂,问道:“要不要走啊?”
风寄雪在这里坐了太久太久,久到回神时稍一动,便牵扯着骨头嘎啦嘎啦响了好几声,勉力牵出一丝笑容,风寄雪道:“你还在这。”
平静的语气却像狠狠的一个巴掌,重重落在霍行的脸上,顿时羞愧得红了脸。
“对不起啊。”霍行扭扭捏捏,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一声低若蚊蚋的道歉。
风寄雪淡漠摇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
许久又道:“是师父拖累你。”
“……”
霍行想了想,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叹了口气转过身蹲下,道:“算了,还是我背你吧,走了。”
风寄雪没有推脱,顺从地倚了上去。
天色昏黑了,穿谷而来的山风也带了些刺骨的凉。风寄雪身体不好,坐在纸鹤上,吹了风,不住地咳嗽。
幸而西风古道不在某座山上,否则纸鹤飞高了,只怕要咳得更严重些。
听得身后断断续续的低声闷咳,霍行心里头乱七八糟的,既气他没有半点屁用,净丢脸,又怨自己在他受讽之时没能站出来帮他一把。他老是丢完了脸就这个样子,骂他他也默默受着,和自己道歉,弄得自己受尽良心的谴责。
愤懑和自责轮番磋磨,一来二去,霍行不知该用何种态度面对他了。
西风古道。
风寄雪的居所,倒是比霍行想象中的好多了。
虽没有日月广场高处那些仙气飘飘高不可攀的鎏金殿宇,只是一座简朴的竹屋,但干净整洁。
一点不像仙门大派该存在的地方,只不过是凡尘俗世的山水间,最普通的农家小院。
回到西风古道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但周围却并不昏暗,霍行环顾四周,只见四处漂浮着莹白色会发光的球,好像一颗颗天上的月亮,这些发光的球浮在各处,将四周点得明亮。
看见眼前这番出乎意料的景色,霍行总算心里平衡了一些,至少至少,这里比他以前的住所要好太多了。
霍行对这些漂浮的光球很感兴趣,看到一个飘得矮些的,霍行就跑过去摸摸戳戳,仔细端详,光芒并不刺眼,果然像月亮一般。用力摁一摁也不会掉下来,弹几下又稳稳当当地浮在空中,很有意思。
问风寄雪,风寄雪说,这是四长老别云鹤怕他夜里看不清路摔倒,为他布下的光阵。
莹白的光照亮霍行的脸庞,见霍行眼中终于有了光,风寄雪不由想起曾经一些值得开心的事,记忆中的故人身影与眼前人重叠,顿时也轻松了许多,笑一笑,像从前一样,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阿行。”
听到这个亲昵称呼的霍行一愣,半晌才转过身来,捏着衣摆撇了撇嘴,有些嫌弃:“我们还没有那么熟吧?”
“……”风寄雪脸上笑容僵住了,许久才勉强扬了扬嘴角,道,“好吧,霍行。”
回到了居所,风寄雪便得心应手许多,屋外靠着一根备用的竹杖,但显然没有之前的那根新,杖身都已经枯了,甚至开裂,底端劈了好几根叉,但有总比没有好,风寄雪驾鹤飞到墙边,倾身取过,便终于可以自行走路了,下了鹤拄着杖,一瘸一拐朝屋里走,温柔地轻声道:“外头风大,进来吧。”
霍行应声而入,发现屋子里更亮堂些,屋顶也漂浮着和外头一样的光球,照亮房中的一应陈设。
屋里其实也没什么陈设,就目前所处的这个小小的厅堂,只有一张铺着厚毯子和被子的竹躺椅,以及躺椅旁摆的一个乌漆嘛黑的……破锅。
破锅被烧得乌漆嘛黑,锅里装着半盆灰烬,霍行一看就知,这是个取暖用的火盆。
霍行站在原地,不知道此时该干些什么,就愣愣地看着风寄雪拄着拐杖走到墙角,提了个同样破烂的畚斗出了屋子,外头叮铃咣当一阵响,不一会儿,回来的风寄雪手中畚斗里,多了一堆乌漆嘛黑的碳。
把碳倒进盆里,风寄雪扶着躺椅把手笨拙地坐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火折子,倾身去点。
这人,腿脚不利索,点火盆的动作倒是怪熟练的,只一会儿功夫就燃了起来。盆中跳跃的火苗泛起橘红的光,映在风寄雪半边脸上,霍行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做这些,一言不发。
盖上火折子的盖,风寄雪撑着竹杖站起身来,破烂竹杖干枯了,不复从前柔韧,泄过多的力在杖身上便会发出嘎吱嘎吱不堪负重的响声,吓得霍行连忙伸手去扶,生怕一个绷不住断了,风寄雪跌倒在地。旁边可是火盆,这要栽进去,可不得了了。
“多谢。”风寄雪顺力站起来,道,“我带你进你的房间,你早些休息吧。”
这座竹屋很小,很小,除了一个厅堂,一间房,再无其他。
如果说这间房是风寄雪为他准备的,那……他又睡哪里?
风寄雪指了指屋外厅中的躺椅,霍行大惊,严词拒绝:“你身体差成这样,你睡那个?脑子不好使啊你?”
风寄雪平静地笑了一笑,回答:“我腰腿不好,不能平躺,只能睡那个。”
“……”霍行向被人甩了一巴掌,脸火辣辣的,“可你……”
“这张床就是特地为我的徒弟准备的,”风寄雪总是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却轻而易举掀起霍行心中的滔天巨浪,“你愿意拜我为师,我已经很高兴了。”
“霍行,师父给不了你别的……但给你一间温暖的屋子,还是可以的。”风寄雪弯腰为他铺床,连被角都细细理整齐,“师父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终于,霍行忍无可忍,粗暴地制止他为自己铺床的手,破口大骂:“谁他妈需要你这种自我感动式的付出!”
“……”
“既然你什么都给不了我,教不了我,你这么废,又为什么要上山收徒!”霍行盯着风寄雪,狠狠大骂,“你他妈就只会装可怜博取别人的同情心,没有人稀罕住你的破房间!”
“我要学仙术,我想出人头地!”霍行将他掀翻在地,满腹辛酸和不甘都再次宣泄,“可是摊上你这么个师父,我这辈子都被你毁了!”
风寄雪被他掀翻,因暴怒之下力气太大,额头便重重撞在坚硬的竹柜角上,发出一声剧烈的闷响。
风寄雪只觉浑身骨头痛得好似要再度碎裂,捂着额头,无力地滑倒在地。
猩红的血顺着指缝蜿蜒留下,弥漫开一股铁锈腥味。
霍行也吓到了,连退了两步。心头浮起一丝愧疚,只有一丝,没有很多。
风寄雪像是已经习惯了被人当成麻袋摔来摔去,也已经习惯了这些如影随形的痛苦,虽然疼痛,但也一声不吭。
他也有满腹辛酸与痛苦,他又能向谁宣泄呢。最后,只能将这些不为人知的痛苦通通掰开来、揉碎了,硬生生往肚里咽。在肚里弥漫开滔天的苦意,轻易将他灭顶。
如今的风寄雪已经变得像一块海绵,不论旁人怎样揉捏、拧拽,最后都会不动声色地慢慢恢复原样。
霍行见他只会沉默的样子,心里的怒火就越闷越旺,不肯就这样算了,于是狂暴地将人拖出来:“说话啊!说话啊!你他妈又当哑巴!”
霍行揪住他的领子将之提起,不甘大吼:“你这么没用,你连路都走不清楚,你为什么要收徒啊!为什么要耽误我啊!!!”
风寄雪的手掌捂不住汹涌而出的血,血流顺着苍白瘦细的手臂一条条流下来,刺目非常,威逼之下,风寄雪望进他暴怒的眼,悲凉一笑,再也忍不住心中酸楚,讥道:“因为什么锅配什么盖,我差劲如此,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倒想拜百里鸿音,可你照照镜子,你一无灵根二无天赋,人家肯收你吗?”
“你有什么本事,能被我耽误?”染血的手掌下,在霍行看不到的那只眼睛里,滚烫的泪早已和着血,汹涌成灾。
“风、寄、雪!!”霍行青筋暴起,沙包大的拳头挥出,可到了风寄雪脸边,却又硬生生停住了。
终归是下不去手。
风寄雪丝毫不惧,回望他,继续诛心:“你这块烂盖,合该配我这口破锅,除了我,谁还要你?我是捡破烂的不错,西风古道入目所见之物全是我捡回来的破烂,而我眼前的你,是最大的破烂。”
“但凡你出息一点点,日月峰上拔出哪怕一把剑,再怎样也有弟子肯收你,我也没有机会捡走你了。”至此,风寄雪破口大骂,“可是你自己不争气!怪得了谁!没有灵根的废物还学人上来修什么仙!”
话说出口的瞬间,风寄雪就后悔了。
果然,霍行听了此言气得发抖,松开了桎梏他衣领的手:“好,好……那我走。”
说完,霍行果然起身扭头就走,决绝如斯。十九岁的少年终究心高气傲,不曾受过风催霜折。这一番话,将少年凌云之志击落在地,碾得七零八碎。
风寄雪伸手去抓,却抓不到他一片衣角。
“霍行……”风寄雪错愕地瘫在原地,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多可笑。
“——霍行!”霍行决然远去的背影很快就消息在视线里,风寄雪心急如焚,大喊道,“师父错了,你回来!!!”
又走了,
又走了。
“阿行——”风寄雪崩溃嚎啕,拄着杖歪歪扭扭站起来,用尽了全部力气往屋外冲,终于在光阵之下,看见了远处已经不甚分明的徒弟的身影。
风寄雪懊悔得浑身颤抖,发疯般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他为什么全无半点灵根修为,自己不是应该比谁都清楚吗?
为了给仙门百家一个交代,七指封他灵脉,一剑断他根骨,屠尽魔界,打得他神魂俱灭,身堕刹什罗罪海受尽酷刑的人,不就是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