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小说《落水沉沙》作者:榉木无青,余沙关澜是小说落水沉沙中的主人公,小说的主要内容:没有什么远大理想,他们从一开始就只是普通的人而已,只是生活中偶尔有危险。
《落水沉沙关澜》精选:
项飞白得了余望陵的令,马不停蹄地又跑去安排,打点好各处后,往凭春坊放了人排查,又是闹了一整日,还耽搁了不少店家营业,不消说了。
等到天色暗下来,凭春坊的客栈内,余沙醒了。
然后就觉得热,特别的热。
他睁开眼,屋外油灯早就烧完了,一片漆黑,院子里倒是有些月光洒落进来,不算是完全的睁眼瞎。
他眼睛还没适应这黑暗,睡他旁边的那个人也醒了。
准确来说不是睡在旁边,关澜几乎半个身子都压了过来,长手长脚更是挂在余沙身上。
他一动,余沙只觉得全身被碾过一样。压了一晚上,全都压麻了。
关澜眨眨眼睛,余沙的脸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正因为内心的悲愤和身体上的痛苦显出一个并不十分好看的表情。
关澜觉得自己读懂了,开口问:“你不舒服?还没睡好?”
余沙:“……”
余沙:“你先起来。”
关澜不明所以,但是醒了确实就该起床,于是从善如流地爬起来。
他离开以后,余沙真的是感觉到被压了一晚上的四肢躯干开始像是有无数的蚂蚁爬过,痛麻难当,简直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关澜看他的反应,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有些嫌弃地开口:“…你这么弱,睡觉还抢地盘?”
他以前在关家,睡大通铺,师兄弟们睡相谁都不好,每天晚上睡觉都跟比武似的,你压过去我打过来。大家都皮糙肉厚,甭管战况如何,第二天起来该干嘛干嘛。
之前他睡着呢,就感觉到有人手脚张开要挤他下去,他就下意识还了手,反压回去,那人马上就老实了,一日酣眠。
谁曾想这人的老实是被迫的,完全是个弱鸡,被压制了一天,全身麻得起都起不来。
余沙真的是要被关澜气吐血了,恶人先告状也没有这样的!昨天睡前他还在想千万别不规矩惹到人,好嘛,他顶多是不规矩,关澜那简直是要命。
他缓了好些时候才勉强爬起来,全身还在疼。反观关澜,明明一身的伤,看起来倒是比他好过不少。
余沙心里有点不平衡。
不过这么一点的不平衡他并没有掀到脸皮上,两个人换好了衣服去院里洗漱,旬二不在后院,前面大厅里倒是亮着灯。厨房里也有些动静。大概是旬二在忙活。
早先坑了关澜一笔钱,没理由黑心到底不给人吃的。余沙便招呼他一起去厅里吃饭。
二人在厅里等了片刻,旬二就出来了,见到两个人便笑:“起了呀,还说去叫你们呢。”
说着拿着个托盘,端着三碗面走了过来。
面是自己用白面揉的,面上还放着肉糜和青菜,这就是老百姓家难见的荤腥了。
三个人落座,一人一碗面,一道坐在大厅里吃饭。
饭桌上安静的很,昨天晚上的事,以及今天早上的事,三人都心有灵犀的不提。旬二原先还记挂着关澜在,要拿着些淑女的态度。可是也是多日没见荤腥了,这面的汤底是她找了人屠夫摊上杀猪剩下的一些骨头熬的,花了好多时辰才熬出白色的汤底,虽不见肉,但是喝一口满嘴都是肉的鲜香味。她矜持了两口就再也装不下去,吃的呼呼的。
余沙吃了两口解了馋瘾,看她吃的这么没吃相,倒是觉得亲切,说:“别急,如今有些钱了,想吃再做些就是。”
旬二嘴里还含着面条,勉强咽下,开口:“那也得俭省啊。”
这顿饭的金主,关澜,在一边也不说话,就是吃的速度很快。其他两人还没吃完,他一碗就见底了。
旬二因为他大闹金盏阁的事对他很有好感,见他吃完了,主动问:“小关哥哥吃好了?要不要再添些。”
关澜自觉这顿饭没付钱,是蹭的人家的。有些不好意思,倒是也没客气,开口:“那就有劳了。”
旬二便又去给他煮面,这人看着身量不大,倒是能吃。三碗下去才勉强饱了。
饭毕,余沙给旬二使了个眼色,旬二心领神会,借口洗碗,端着三个人的碗去了厨房。
余沙见这姑娘不回后院倒是去了厨房,就知道她想听个壁脚。想到倒是没什么可瞒着她的,就随她去了。
他就这烛火看关澜,关澜见到这阵仗也知道是有事要说。也端正了姿态,等余沙说话。
余沙想了片刻,考虑到关澜这性格也不想再和他打马虎眼了,单刀直入:“客官此次来漓江,只是给余阁主奔丧,并没有其他事?”
关澜:“……?”
余沙看关澜一脸我还能有什么事的表情,有些无语,但还是接着把话问了下去:“就比如……坊间传闻,漓江这边,曾有人往北境关家送过几封密函。”
关澜眨了眨眼,如梦初醒,脸上迷茫了一阵,连余沙都要以为他真的只是单纯来漓江奔个丧的时候,这人脸上却突然显出一种恍然大悟后的懊恼来。
“原来是,我给忘了。”
关澜说。
余沙的表情差点没绷住,嘴角抽得仿佛中风。旬二也在厨房摔了碗,碎瓷的声音响了满屋。
这是余沙的诸多设想和推演中都没想到的情况。
他没猜错,是这人给忘了。
余沙瞬间觉得有点心绞痛,还有种那些不忍心疼都错付了的悲愤。
“这也能忘?”他简直觉得搞笑,“你……你们关家现在连个正经的探子都没有了?!”
关澜也知道这事说出来不太靠谱,但是却理直气壮地和余沙辩解:“……虽是正事,但突闻他过世的噩耗,什么事比这个要紧?”
余沙简直要被这人气疯了,说到:“他死就死了!死人的事有什么要紧的!”
他这话关澜明显不爱听,皱着眉反驳:“什么事要紧也是因人而异,我觉得此事重要,那就重要。”
余沙被他一激,越发口不择言:“那又如何?人死了,功夫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你放着正经事不做,为了他一个死人大闹金盏阁,难道还指望他醒过来谢你吗?!”
“他没死。”关澜听到余沙如此说,语气都冷下来:“就算他死了,我也要为他讨个公道。”
余沙被他如此斩钉截铁的态度整懵了,开口:“………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死?”
“他不是寻常家的人,人走了,为什么漓江如此夜夜笙歌,连个放路祭的都没有?金盏阁甚至都不把他尸身当一回事。”关澜冷言:“要么就是他没死,要么就是他死的委屈。”
死的委屈。
余沙被这句话噎了个痛快,瞪着眼看关澜,嘴抿得发白。
关澜直视着余沙的眼睛,认认真真地,继续把话说完:“不论如何,这地方待他不好,就算是尸骨,我也得带他走。”
余沙看着关澜,听着他有理有据地感情用事,既觉得酸楚,又觉得好笑。
满漓江的人,就算为余少淼唏嘘,也不过一杯薄酒。连金盏阁里的那些血脉亲人,同门旧友,也大多不是很在意余少淼究竟是死是活,又有没有冤屈。倒是关澜一个从没见过的外人,心里眼里,全是他。
余沙都听得都好奇起来。关澜到底是什么人,余少淼到底于他有什么恩情。才值得此人如此不管不顾,又道心坚定,仿佛为余少淼讨个公道才是天下最大的事。
沉默良久,余沙开口,声音有些沙:“………我虽不知客官究竟与那余少淼有什么交集。之前也是因密函一事才多方照应。说白了,你我萍水相逢,误会一场,既然客官如今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小店也容不下贵客。客官还是收拾行囊,另寻他处吧。”
他看向关澜,他这话说的决绝,其实留有余地。关澜已然知晓自己和金盏阁关系匪浅,他就算真的一门心思只想着余少淼,此时漓江毫无根基,无从入手,只会是一团乱麻,必然还要求助自己,那既然各有目的,还有的拉扯。
他这厢等着关澜低头,谁知这人真真是一头犟牛,话到此处依然不肯松口。只是沉默地站起来,眼神凉薄如水:“既如此,便告辞了。剑抵给你换这顿饭和今天白日的房费,我日后来赎。”
余沙看着他就这么站起来要走,人都傻了,不敢相信此人如此油盐不进。
他还没反应,关澜却已经动了,侧身从余沙身边走过,眼看着是要从门口离开。
余沙内心大恫,再也顾不得别的,一把抓住关澜,开口:“你就这么走了?!你想怎么带走余少淼?再闯一次金盏阁吗?”
关澜冷冷看着他,说:“那也都与你无关吧。”
余沙心口一停,怎么听不出来这人的意思,那就是准备再闯一次!
真真是又被这个人的顽固磕了下牙,简直被磕懵了。他只是想谈判,结果这人马上摆出和他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来。翻脸干脆利落地让人咋舌。
他一身的伤,身无分文,此时要走,又能去哪里?
旬二的壁脚也听不下去了,推开厨房间的门冲出来,帮着余沙说话:“小关哥哥你也别急啊!他就是嘴贱,就是迁怒,他就是看你那么在乎,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好意思!你别管他!”
余沙心里本来就五味杂陈理不顺章程,此时被旬二这一番抢白给呛着了。换作平时,四两拨千斤的带过去,假装什么都没听懂就行,可是当着关澜的面,不知为何就只想发火。于是冲着旬二吼回去。
“我迁怒?!”他气得直发抖,“他今天早上的样子你没见着?!一身的血!这次是活下来了,下次呢?!”
旬二被他骂了,嘴一瘪,倒不是要哭,只是在想怎么骂回去。
关澜却赶在她前面说了话,他看着余沙,道:“你救我出来,我感激你。”
这人突然说了句软话,余沙一下子满腔的火都卡了壳,可谁知关澜下面的话更加气人。
关澜平静无波地说:“只是我们萍水相逢,合该清算清楚后,各奔东西。”
余沙听了,当即就想拿起桌上的烛台砸过去。
可是他手指刚一动,整个人就撞进了关澜的眼神里。
那仿若一潭深池,砸了他一身的不知好歹,不自量力。
关澜其实没有说错什么。甚至萍水相逢这四个字都是他余沙先开的口。
可是他为人劳累这么久,不管是不是误会,难道就是为了一句“合该清算清楚,各奔东西”吗?
他不如一开始就不让关澜进这客栈,随他被这吃人的凭春坊连骨带皮一起吞了!
关澜自觉自己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伸手拨下余沙抓着他的手,出了门。
旬二看人真的走了,气得伸手去捏余沙的胳膊。
余沙本来就已经十分难受,还要被她拧,更是不好受,张口便骂:“你喜欢他你自己追过去,烦我做什么?!”
说罢,也不再管,转身就回了二楼自己房间。
旬二着急地直跳脚,看着余沙的背影,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真是要死了!巴巴救回来的人!自己气走了还朝别人撒火,你最好是真的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