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小说《上岸》作者:洛阳钼,林消吴念是小说上岸中的主人公,小说的主要内容:林消还是很想要和吴念在一起,虽然他们错过了很多年,但他们之间依旧是相爱的关系才对。
《上岸》精选:
这架航班要飞十二个小时,先南上再北下沿着北极走出一个在地图上的弧线,因为逆流,比来的时候要多出一个多小时。飞机在两个云层之间平稳的飞行,上层的云稀薄,像筛子一样泄出粗细不一的阳光。下层的云像厚厚的积雪,时间久了会让人忘了这是三千米的高空,行驶到雷雨区附近,运气好的话可以看到穿过两层云的彩虹。头等舱里的乘客都带着一样的气质,斯文,安静。
郑钦礼从前排走到后排的卫生间。他带着金属边的眼睛,皮肤是常年在室内捂出的白,跟你在医院看到的大部分中年男医生一样,瘦削平和,比其他职业的同龄人显的年轻健康,手指干净修长,说话慢条斯理,目不斜视,客观权威。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发现镜子下的凹槽里有擦手的纸。他在抽还是不抽之间犹豫了两秒,又甩了两下走出去。
他总是能发现身上还保留着原生家庭的粗俗,学不会体面人的精致。出差的地方靠近拉丁美洲,他登机时买了佩德罗巴拉莫的英文版,用刚过去的六个小时把这本十几万字的书看了两遍。
他难得的在专业以外久久的思考,迟来的重逢和占有是否还有意义。他对墨西哥农民生存状况不关心,全世界的农民都贫苦。如果说有什么绝对真理,那一定是农民是社会的底层,如果有人反驳,他一定会摘掉眼睛,一字一句的问你,“你是农民吗?你有全部经历过吗?”
他有。
他的父母就是靠薄薄的几亩农田把他养大,他现在时常关注农业频道,那些先进的播种机,频繁更新换代的收割机,现代化的农田管理系统,在他父母的那个年代都用一头牛和弯了的脊背代替。他的脊背是挺直的,因为不用下地,全部的时间都要用来学习。
后来他们那个快要灭绝的村子建了工厂,事情就从那时开始有了转机。父母告别了土地和黄牛,双手在车间里能创造出更多的价值,村子人口越来越多,越来越繁荣,有了医院,有了学校,有了小卖部,甚至有了文化广场,周末还有班车拉着未婚的男工去市里的纺织厂联谊。
他十几岁才第一次真正看电影,放了一半他才到,他爸爸干瘦的手打开纸包,“嗑瓜子儿,站板凳上看!”
那天放的什么呢?他忘了!也没有全忘,有一年工厂请了个戏班子,晚上唱昆曲,他已经上了高中了,自以为懂得那些戏词,攒着劲儿要在一起看戏的女孩面前卖弄,年轻的时候总是随时随地要展示自己的羽毛。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很多年以后他再回忆那天,原来冥冥中早有预兆,断井颓垣在时代的更迭和城市的更新中是常态,如果不牵涉人的命运。
“你听,这句可经典了,红楼梦里边儿就写这句了,表达女主人公的哀愁的……”
“愁什么?”女孩拿着汽水儿,手指握紧粉色的塑料袋,挤着汽水往嘴里送。雾蒙蒙的大眼睛好像刚摘的葡萄,不知道承载了多少深情。
“哀愁春天来了,自己年纪到了,但没有对象吧!”他尽量表现的像她那些朋友一样俗气。
“切~”女孩嫌弃,又忍不住问:“后来呢,找到对象了吗?”
“找到了,不过书生进京赶考了,女主人公得相思病死了!”
“没劲!我去县里玩了!你去吗?”
“我明天还要去学校……”
“知道啦!你也要进京赶考,走啦!下周见!”
他也想跟去,想跟她继续讲书生中了状元回来把复活的女主从坟里挖出来,两人最后在一起了!但是快要瞎掉的母亲和沉默消瘦的父亲让他退缩了脚步,考上大学是他唯一能拿的出手的筹码,筹码变现还要经过长长的十年。
十年后女孩已经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他一腔的深情抵不过一晚上包场。
他愤怒!好像有什么用一样!,母亲急火攻心瞎了的眼睛最后也没闭上,大概是还没看到他毕业。父亲死在写有他名字的病床上,浑身溃烂,一句话也没留,他最大的本事都用来跟黄土地交流了,连一句关心的话都不会跟孩子说。
血液病是他的研究领域,他的成绩得到了学界的认可,病人信任他,认为他的治疗方案。但有时候他想违背医德,告诉那些为了多活三个月而痛苦化疗半年的,骨髓移植后没熬过排异反应的,别折腾了,生死有命!多三个月就能让你的生命更完整吗?
“是的,多三个月不会更完整,但是我不甘心,为什么是我?不是说苦尽甘来吗?为什么都是苦?甘呢?剩下的六个月会来吗?”
这是个有知识有教养的女孩,平静的不甘,愤怒的克制,他看着女孩的身份证,“苦太多了,挡住了甘的路,我们抗争不过命运的!”
“我要是非抗争呢?”
“那就试试吧!”
飞机落地的时候是清晨,机场高速上车辆匆匆,从这里到他家还要半个小时。
“主任,你出去的时候警察打了好多电话找你,还亲自跑来了一趟!”这个实习生虎头虎脑的,他一时想不起来名字。
“什么事儿知道吗?”
“不知道,说是问一个患者的病情!”
“送我回家,去跟院办说我回来了,明天就可以协助调查。”实习生被主任派来的任务砸晕了,自己可以帮郑主任做事,那是不是意味着能留在郑主任科室的机会比较大?愈发卖力的贴心:“明天周一,您坐诊,病号提前两个月都约满啦!”
“那就下班后。”
那要等很晚了!实习生想。
预约是提前定好时间段的,时间到了就得走,因为下一个病患时间也宝贵,那些咨询问题多的都等下班了再回到他那,每次都要到九点多才能下班,幸好每周只有两天,父母走了以后他就挨不得饿了。
吴念看着眼前精心打理过的带有游泳池的别墅目瞪口呆。
“我爸辛苦了一辈子,身体都搭进去了,所有积蓄就买了这么一栋别墅,怎么样?”林消痛心疾首。
“叔叔……很会享受生活。”
林兆祥坐在轮椅上,声音洪亮,气势十足,声音处处透着自信,“吴律师快坐!”
“您叫我小吴就好!”他递上礼物,“祝您生日快乐!”
礼物是林消在路上给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见家长”这种事他是第一次干,他自己从小没有爸爸,也不知道怎么跟长辈相处。好在林家父子配合默契,林兆祥是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活跃气氛这种事虽然很多年都不做了,但今天拾起来还是得心应手。餐桌上气氛融洽,当父亲的讲儿子小时候的糗事,当儿子的妙语横飞揶揄父亲。
林兆祥跟他讲林消小学时有集奖状的癖好,哪次不得奖状都要发好大的脾气。吴念笑了笑,“那跟我妈一样,哪次我不考第一就…焦虑。有一次我没得五好学生,她拉着我找到校长家说理,校长没办法,买了个变形金刚补偿我。”
“那林消跟你妈妈肯定有很多共同语言。”林昭祥面色红润,对着林消说,“这是你不对,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去看望过吴念的妈妈。”
“是是是,我不对,这两天就去,您放心!”
林兆祥眉头一皱,喝道:“什么这两天?我就这么教你的?敢唬弄老子,下午就去!”
林消已经分不出他爸是真同意了这门亲事还是戏感太好了,“不是唬弄,我晚上还得去杭市,案子的事儿,真的!”
也许是气氛太好,也许是那杯红酒度数太高,饭后在院子里聊天时吴念放下紧绷的神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风徐徐的吹,额前的碎发细微微的动。
父子两人放轻声音,用口型和手势交流。
“爸,你今天太棒了!”林消竖起大拇指。
“坑爹货!”翻白眼。
“我看上的人,眼光好吧?”得意。
“…正经人!”
看着儿子放光的眼神,跟饿狼有什么分别!
人是正经人,他的眼睛就是尺子,这是个品行端正心思单纯的孩子,配他的傻儿子绰绰有余了。唯一让他不安的是这是姜世勇的学生,林消虽然不是小孩子了,但是年轻,是隔着时代的人,不知道那个年代的人有多疯狂。
林兆祥把担忧咽下去,看着陷入爱情里的挂着亢奋笑容的快三十岁儿子哭笑不得,这个孩子的青春期来的是不是太晚了!他掀开搭在腿上的丝巾,站起来抖了抖腿,装了一个中午的残疾人,腿都麻了!从佣人手里接过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我还有事儿,你们自便吧!”
林消跟着他爸起身,“那个……爸……今天谢谢您!”
“真有诚意就早点儿把工作辞了!”
林消骂自己没事儿煽什么情呢!
吴念又梦到了林消,穿着蓝白条的校服,站在窗外靠着走廊的栏杆偷窥他。他在心里狂叫自己,赶紧醒醒,这里有个偷窥狂!
又急又怕的醒来,吴念对上一双和梦里一样偷窥的眼睛,“你干嘛?”
“呃……你脸上刚才有个小虫子!”
吴念狐疑的往脸上抹。
“已经飞了…飞了!我爸有事出去了,这是让我转交给你的见面礼!”
吴念拒绝,林消只好自己收起来,盘算着想个什么办法把东西送出去。两人从林家的别墅里出来,从热闹放松中抽离出来,林消一句“今天谢谢你,我爸特别高兴,也很喜欢你!”
车里尴尬指数直线上升,吴念抿了抿嘴唇,试图转移话题“你去杭市是见郑钦礼吗?”
“对,他昨天回到杭市,要看跟当地协调的情况!”涉及到办案流程林消没说太多。
吴念灵机一动,问道,“我能一起去吗?”孙悦悦是不是自杀,郑钦礼医生这里能提供更权威和直接的证据。律所想要了解情况,就没有林消他们这么理直气壮,跟着一起去不仅能近距离的观察郑钦礼,还能趁机问一些对辩护来说至关重要的问题。
林消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可以,线索本来就是你们提供的!现在愿意再协助当然可以!”
听起来倒是合理,吴念点点头,两人约好了晚上九点在三院门口见。
半个小时前为了多看一会儿吴念睡觉的林消已经错过了高铁,送完人毫无心理负担的给小孙发消息,“别改签了,票直接退了,我坐飞机去,你留家里!”
高铁站拿着行李手足无措的小孙看着手机咋了咂嘴,总觉得队长这两天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