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您推荐优质好看的小说《喜上》,由作者典飞鱼倾情打造的小说正推荐中,围绕主角宋昭罗喜讲述故事的喜上小说主要内容是:本以为自己能随时离开,只是后来才发现,似乎并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经上新了。
《喜上》精选:
罗喜遇到宋昭是在三年前。
当时他师父还没死,他每天跟着师父屁股后面拾掇家伙什,顺带照顾老头的生活起居。
那年冬天,他跟着师父去客户家里修暖气片。
客户春天的时候忘了放水,冬天暖气管上冻,里面的水冻成冰把管子撑破了,一烧炉子,冰化成水流了满屋。
师父拿着扳手,罗喜带着毛线手套,把那生锈的暖气管往下卸。
那个客户是宋昭他爹。
罗喜把卸下来的暖气管子交到宋昭他爹手里,宋昭他爹就拿着冻裂的铁暖气管子抡宋昭。
起因是宋昭撕了块鸡肉皮喂邻居家的狗。
结果被他爹当场抡进雪地里不动弹了。
罗喜跟着师父修完暖气片,宋昭还像条死狗一样摊在雪地里。
宋昭家里住的是平房,平房阳台下就是院子,院子和外面大马路之间挡着个栅栏门。
宋昭他爹把他们送出门,嘭地就关了栅栏门,任由宋昭瘫在栅栏门外。
顺口骂道:“兔崽子装死呢,别管他!”
罗喜走到宋昭身边,拍了拍他脑袋瓜,被师父警告道:“少管人家家里的事!”
罗喜只好拿着两节多余的暖气管跟上师父,缩着脖子边走边回头看。
他回到师父家还想着这事,吃完晚饭实在坐不住,大老远又打着手电跑回宋昭家门口。
一看,果不其然,人还瘫在雪地里,身体都快僵了。
宋昭爹不知道干嘛去了,栅栏门上了锁,屋里黑黢黢一片。
罗喜把人拽起来,用手试着鼻子下面还有点热气,赶紧把衣服给他披上,背着人往诊所走。
那时候宋昭个头还不到他肩膀,瘦的像只猴子,背起来毫不费力。
罗喜把人背到诊所。诊所的大夫从雪地里拎了桶雪,他们两人把宋昭全身囫囵搓了一遍,又给他挂上葡萄糖。
诊所不是24小时营业,大夫也得睡觉。
挂完葡萄糖大夫又给开了几包退烧药,打发罗喜把人弄走。
弄哪儿?
罗喜不敢带人回师傅那里,又怕把人送回家他爹骂他狗拿耗子。
思来想去用兜里的几十块钱找了家旅店,开最便宜的单人间,又跟师父编瞎话告了个假。
他把宋昭安排在旅店的床上,俩人凑合着挤了挤。
宋昭缩在被子里就醒了,睁眼看到陌生的环境倒也没什么大反应,就是一个劲闹冷。
他身体从内到外都冻透了,被子再厚都不管用。
罗喜只好一并钻进去,抱着他,像抱了个冰碴子。
宋昭像个八爪鱼一样赖在他身上,两个人贴合的严严实实。
但饶是这么抱着,宋昭也一个劲打哆嗦。
罗喜从小抗冻,倒是不冷,就是宋昭圈的太紧,勒得他肋骨疼——这小孩身上应该没什么虱子跳蚤吧……
罗喜迷迷糊糊地想着,睡着了。
后半夜宋昭发烧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烫的像个火罐子。
罗喜爬起来给他灌退烧药,灌下去之后人不知道是烧晕了还是怎么的,反正不动弹了。
罗喜强撑着眼皮守了好一会儿,摸到他身上不那么烫了才又睡下。
他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看见被窝里的人早钻出去了。
小孩儿穿着那身沾了雪又湿又潮的破棉袄,蹲坐在墙根直勾勾看着他。
罗喜:“看什么?我救了你。”
罗喜:“回去叫你爹把医药费还我。”
宋昭瞪大眼睛愣了几秒,刷地站起身,拉开门就跑了。
“哎!小白眼狼!”罗喜爬起来穿衣服鞋袜,等他把衣服穿好了,宋昭早跑远了没影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那时候罗喜不知道宋昭叫宋昭,宋昭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罗喜还因为忽然告假,回去了被师父臭骂了一顿。
老头子发牢骚,抱怨他偷懒,在外面让小妖精勾住了不务正业。
罗喜百口莫辩。
他抱了只白眼狼,哪有小妖精?
罗喜想过去找宋昭他爹要钱,但一到宋昭家门口,他就不敢进了。
宋昭他爹肯定有病,什么狂躁症之类的精神病。
到时候可能钱要不回来,还会被臭骂一顿多管闲事,搞不好那老无赖还会反咬一口,闹到师父那里去。
想了想,罗喜决定不去了。
反正拢共没几个钱。
荣城不大,横着叫得上名的街道也就三条,出门碰熟人不是什么稀罕事。
罗喜第二次见宋昭是在大街上。
宋昭跟几个头发弄得五颜六色的混混在台球厅门口站着,看上去是那几个混混的便宜小跟班。
台球厅的台阶很高,宋昭虽然又矮又瘦,但气势很足,脸上表情和那几个混混一样不可一世。
他盯着罗喜,从兜里摸出来个打火机,像模像样的点着烟,嘬了一口——“咳咳”被呛得一阵猛咳,烟从鼻孔嘴巴里一块喷出来。
罗喜没忍住,噗嗤一声。
旁边染黄毛的小子恶狠狠骂道:“笑你妈笑!”
那群混混都像见了狮子的鬣狗,气势汹汹盯着罗喜。
宋昭把烟捏在手里,用袖子擦擦呛出来的眼泪。咬着下唇看了罗喜几秒,然后扭头往台球厅里面走了。
一个留着厚刘海的男生用食指指罗喜,沉声威胁:“再笑老子把你嘴撕了。”
几个人嘎嘣嘎嘣摁手指关节,眼瞅着就要下台阶揪人领子了。
忽然台球厅里面不知道谁喊了句什么,几人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身掀开帘子钻进去了。
白眼狼。
罗喜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抬脚就走。
那是开春的时候。
荣城的春天并不暖和,河面一直到四五月才能解冻。
每年掉进荣城河里的人很多,河边都有专门的打捞船,有时候捞人,晚点就是捞尸。
罗喜师父就是那年掉进河里淹死的。
师父姓白,人们都叫他“白师傅”,但他并不是白头发白胡子老头,死的时候才五十六。
他喝多了酒在河面上踩,河面有的地方开冻了,根本撑不住人。
白师傅一脚踩进河里,再没爬上来。尸体被打捞船运回来,他表弟从南边回来给他办了葬礼。
荣城还需要电器修理师傅,罗喜就顺其自然接下了师父的摊子。
只是师父的房子让他表弟收走了,罗喜不得不从那个院子里搬出来。
在师父家里住着的时候他不用交房租,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但租房子每个月都得交租,交不上随时被赶出门去。
罗喜当学徒一个月只有五百块的工资,手里没什么钱。
师父存着养老用的几万块钱都被他表弟一并拿走了——罗喜顺便问人结清了半年工资,3000块。
他拿那3000租了个破阁楼,就住下了。
罗喜第三次见到宋昭就是在自己租的单元门口。
宋昭外套上全是泥,腿也一瘸一拐的,脸上挂着伤。
罗喜没搭理他,抬脚就往家走,他走宋昭也跟着他走。
破小区物业倒闭了,门口就俩看门的老头老太太,单元门被人卸了都没人管。
罗喜堵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看着宋昭:“找我?”
宋昭也不说话,板着脸回视他。
罗喜上楼,宋昭跟着,一直上了六楼。
“干嘛,私闯民宅啊?”罗喜恼了,站在楼梯口,宋昭比他矮了几阶,仰着头,眼眶里有泪,但表情还是一副英武不屈的倔强。
“滚。”罗喜说。
他转身开门,一边拧钥匙一边伸出条胳膊挡住门缝,提防宋昭趁他不注意窜进去。
但这其实是多此一举,宋昭没打算进去。
罗喜进了门,宋昭还站在楼梯那里眼巴巴看他。
罗喜“嘭”地把门关上了。
前些日子他忙着给师傅出殡下葬,又找了房子搬了家,在以前的院门上贴了这边的地址,这几天就陆续有客人找来了。
有人送来了个手表,他手头还有一个师傅没修完的暖风机,以及一些其他小物件。
这几单他都得打起12分精神对待,不能自砸招牌,不然以后就没人愿意找他做修理生意了。
罗喜在工作室忙到九点多,准备洗漱睡下的时候忽然想起傍晚跟他一起回来的那个白眼狼来。
他从猫眼里往外看了看,楼道早没人了。
但正当他松口气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自家门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
罗喜去工作室拎了根铁管,犹豫着打开门——只见白眼狼在自家门前的地垫上缩成一个团,像条被弃养的狗。
听到开门声,宋昭一个轱辘爬起身。
他警惕地看着罗喜,又看看他手里拎的那根铁管,本来就板着的脸色更差了,两步窜到五六层楼梯的中央平台上,一脸凶巴巴的戒备模样。
罗喜头疼地嘶了一声,把铁管扔到一边。
“你在我这赖着干嘛?我这里是流浪儿童收容所啊?”
宋昭还是不说话,要不是那天晚上他听到宋昭被冻傻了闹冷,他几乎以为这就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了。
他说:“你不是有家吗?你在我这里算怎么回事儿?一会儿你爹报警找你,连带我也成人贩子了。”
“他不找。”宋昭终于说了一句话。
罗喜没和人犟,嘭地关上门,回屋就去洗漱了。
等他洗完澡,开门,看到宋昭把他家和对面邻居家门口的地垫都挪到了楼梯的中间平台上,在那里缩成一个团。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好好的家不回在这里待着?”
罗喜关上门换了身衣服,拽着宋昭就往楼下走:“你实在没地方去就去派出所,让他们给你安排地方。”
“我不去,不去!”
猴崽子别看又瘦又矮,身上还有点力气,胳膊使劲挣扎着往后撞,撞到罗喜的手臂,疼得他几乎怀疑手臂骨头被这崽子撞劈了。
他捂着胳膊倒吸一口冷气:“好,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别在我这里待着!”
说完甩手就上楼。
宋昭说:“楼道也是你家啊?”
罗喜回头:“你用的我家的地垫!”
宋昭弯腰拿起地垫就蹭蹭往上跑,吓得罗喜赶紧跑上去。
但宋昭只是把地垫狠狠摔在他家门口,又把对门的地垫扔下,恶狠狠看着他。
眼神凶得简直能刀人,但眼眶里眼泪却直打转。
罗喜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白眼狼瞪完了人,转身就蹭蹭往楼下跑。
罗喜在门口等了半天,人没上来。
应该……不是去找什么狐朋狗友来寻仇吧?
罗喜想的并不夸张,荣城这地方的人看似生活淳朴,安居乐业,但因为地界特殊,在治安上,就连当官的都默认这地方属于“三不管”。
小城市的关系网错综复杂,死个人随便往河里一扔,溅起的水花还不够人们茶余饭后的一顿闲谈。
他回屋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人找来,只好睡下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出门,他注意到一楼楼梯下面本来堆放着破木头板子的旮旯里多了一团黑黢黢的玩意儿。
“……”
罗喜把那几个木头板子挪开,从那堆黑黢黢的玩意儿里扒拉出人脸。
白眼狼脸红的像猴屁股,摸着都烫手。
罗喜心里一万个草泥马,但他都手贱把人从木头板子里挖出来了,总不能再埋回去。
派出所距离这里好几里地,权衡之下,罗喜把人背上了楼。
他翻翻杂物箱,里面还有上次诊所大夫给开的退烧药,药装在一个小塑料袋里,塑料袋外面全是机油,黑不黑黄不黄的像放了多少年一样。
宋昭半睡半醒,闭着嘴死活不吃,哆哆嗦嗦要往床下爬,讨饶道:“我在一楼睡得,又没惹你!”
“这是退烧药,你上次吃剩下的!”罗喜哭笑不得。
他把塑料袋解开,里面的几包药都是干净的。
这也就半年,过不了期。
宋昭半信半疑把药吃了,没一会儿就喊困,穿着衣服就躺在床上了。
罗喜把他外套和鞋脱了,盖了层被子。
他要出门工作,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发青了,不出所料的,宋昭人又没了。
但床铺被子却叠得整整齐齐。
“白眼狼。”罗喜说。
白眼狼又消失了一个月,再遇到的时候已经是夏天。
荣城的夏天也不热,用不着穿短袖。
最热的时候中午穿一件长T,晚上还要在外面加件外套。
罗喜上门给客人修洗衣机,回来的时候发现白眼狼在他家门口站着。他第一反应就是这狼崽子又惹了什么麻烦来这里避难了?
他看到宋昭一只手在身后背着,戒备地和人拉开距离:“来干嘛?手里拿的什么?”
宋昭手从背后抽出来,罗喜警惕地往后撤了一小步。
他手里倒不是刀棍,是个黄黄的小东西。
罗喜仔细一看,是枚芒果。
“我朋友从南方带来的。”宋昭眉眼间染上几分洋洋自得,“给你了。”
他把芒果塞罗喜手里,头也不回就下楼,边走边叮嘱:“那个要剥皮吃。”
“哎你……”
罗喜拿着芒果愣在原地。
芒果……
在荣城这小地方倒成了多珍贵的稀罕东西了。
南方街边的随便一家超市就有卖的,遇到滞销打折的时候甚至没人买。
不但有芒果,还有火龙果、猕猴桃……
夏天的时候想吃就吃,直接吃、榨汁喝、泡酸奶都行。
但自从他来了荣城,确实有几年都没吃过了。
罗喜不太好意思要小孩的东西,他把芒果放茶几上,出门带在包里,准备等什么时候还给宋昭。
但一直到芒果屁股后面有小块发黑了,他也没能遇见宋昭。
再剥开发现里面已经软了。
小芒果本来就没几口果肉,去掉坏的地方,就剩一口了。
一口也挺甜。
后面罗喜再遇到宋昭的时候,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真不应该吃那口芒果。
好像给了个芒果就相当于买了张门票一样,宋昭真把他这地方当收容所了。
没过多久宋昭就鼻青脸肿出现在他家门口。
罗喜有点素质,知道吃人嘴短,也不好意思把宋昭轰出去,只好去药店买了碘伏和一些消肿的药,把人请进家门。
宋昭表情还很意外。
他看着罗喜手里那袋子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站着干嘛?坐。先用碘伏消毒,再涂红药水。”罗喜啪地把药往茶几上一扔,指了指沙发。
宋昭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土,坐在沙发上,拆开袋子里那几瓶药水,觑着眼看说明书。
他左眼上面的眼皮被打肿了,睫毛整个吞进去。右眼是好的,双眼皮很清晰,眼部轮廓流畅漂亮,睫毛上翘着,扑簌扑簌的。
罗喜叮嘱道:“那药水别往脸上抹,就涂在身上破了的地方,脸一会儿我给你拿毛巾敷一下,破了的地方一定要先消毒。”
他这里没招待过客人,就去厨房给人烧了壶白开水,顺便把屋子收拾了收拾。
主要是工作用的零件工具摆放的杂乱,他把东西都收进工作室,擦桌子扫地拖地开窗通风一气呵成,弄完了水也烧开了。
然后转回来倒水,发现宋昭还在那里和一根棉签面面相觑。
宋昭牛仔裤擦破了,膝盖上有一大片擦伤,红糊糊一片,这会儿还没结痂呢。
而他手里那根细棉签上的药水就沾了一个尖,一点点从膝盖蹭破皮的地方往里小心翼翼地擦,二十分钟都没推进一厘米。
罗喜坐到他身边,也拿了根棉签,沾药:“你这么擦得擦到猴年马月?”
他刚想拽宋昭的腿,宋昭却像个兔子一样蹭的窜出去,龇牙咧嘴的放下裤腿,警惕地回视他。
“好好,你自己弄。”罗喜以为他怕疼,解释道,“这药不疼,放心涂就行,涂上结痂结的快。”
他示意宋昭坐回来,但宋昭却没动,眼睛死死盯着他。
他只能站起身,跟人保持安全距离地退到一边。
客厅太小,能坐的只有一个连排沙发,罗喜就去卧室搬了把椅子出来,看着宋昭涂药。
这次倒是弄得利索了,但还是像舍不得用药一样,只用棉签涂了薄薄一层。
“可以多涂一点。”罗喜说。
宋昭把瓶子歪着往伤口上一倒,然后用棉签把药水涂平了。
罗喜:“晾一会儿,晾干了就行了。”
“哦。”
“小姑娘弄的?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罗喜注意到宋昭肩膀上还有道被挠的痕迹,抓痕从锁骨向下,几乎都扣下来一小块肉。
指甲抓伤倒也不一定是女生,他说这话单纯是想逗逗这小孩。
不过宋昭没接话茬。
罗喜绕到沙发后面,扒开他的衣领,刚想看看伤口多深。
然而他刚一碰肩膀,宋昭就猛地往旁边一躲,一只手抓着裤腿,一只手拽衣领。
罗喜有一瞬间几乎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了,宋昭那表情,活像个进了土匪窝子要死守贞洁的良家妇女!
“不是,我一个男的,你提防我干什么?你有的我没有?”罗喜声音提高了八度,宋昭却凶巴巴地瞪着他,偏头,张嘴。
罗喜急忙抽回手,手背蹭到宋昭的门牙,被压了一小道口水印:“你属狗的啊逮住就咬?狼心狗肺!”
罗喜恼了,他把手上的口水印抹了,又觉得憋屈,干脆伸手蹭到宋昭的衣服上。
宋昭又是一躲,罗喜愤愤道:“谁稀罕碰你?”
他说完就不搭理宋昭了,进工作室去摆弄那堆零件。
等他焊好一个线路板,气早就消了。
他想着得给小白眼狼做点好吃的,总不能白吃人家的芒果。
推门出去,客厅茶几上的药瓶拧好了,摆的整整齐齐,可沙发上的人早没影了。
人什么时候跑的他都不知道。
罗喜咬了咬牙,差点气冒烟。
不管了。
再来也不管了,再管就是狗!
他这么想着,把自己关进工作室又待了一个小时,终于组装完一个底座,然后准备下楼随便对付点吃的。
他换衣服,推开门——楼道里又有个摊着的人影。
罗喜猛地被吓了一哆嗦。
定睛一看,小白眼狼放着好好的沙发不坐,居然又跑到楼道地垫上打地铺了!
罗喜愣了一会儿,一脸面对神经病的表情:“你在这儿坐着干嘛?”
宋昭在楼道坐着都快睡着了,看见罗喜开门,还睡意朦胧地揉了揉眼睛。
然后伸手摸了摸,从身侧拎了一小盒黄杏。
他边打哈欠边站起身,把黄杏塞到罗喜手里:“给你的。”
宋昭也不看罗喜的表情,打着哈欠就往屋里走,大摇大摆地像回自己家一样。
宋昭也不看罗喜的表情,打着哈欠就往屋里走,大摇大摆地像回自己家一样。
——如果不是他刚刚在门外守了一个多小时的话。
“你买杏干嘛?”罗喜把门关上,追上人问,“我在家,你就不会敲敲门?”
“忘了。”宋昭又拍身上的土,从头到脚都拍了一遍。其实也没多少土,而且罗喜家里也不是多么一尘不染。
他拍完土坐到沙发上,头往旁边一歪又要睡过去。
罗喜脸色一抽,看着他脖子上被挠的那一条还没涂药,心里蓦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感觉。
小崽子心理还挺敏感,吵了两句连药都不涂了。
“大白天睡什么睡?下去吃饭去。”他拽上宋昭,二话不说往楼下走。
罗喜本来想下楼随便找家面馆对付两口,但看着宋昭那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又改变了主意。
他交了年付的房租,现在并不用担心租金问题,这些天做修理生意除去日常花销,还剩下点。
所以他带着宋昭进了街头的一家大排档。
说实话罗喜自打来了荣城,也没什么下馆子的机会,唯一一次去饭馆吃炒菜还是跟着师傅去蹭人家的席面,他自己懒地做饭的时候顶多找家便宜小摊对付一口。
罗喜把菜单推到宋昭面前:“喜欢吃什么自己选。”
宋昭看看桌凳,看看服务员的围裙,又往后厨那边张望,看到罗喜推过来的菜单则是一脸茫然。
……算了。
宋昭这样子,别说大排档,估计连麻辣烫都没吃过。
罗喜随便点了一些,又拆了瓶果粒橙。
他放下菜单,宋昭就在座位上拿着那副薄膜包装的餐具仔细描摹。
“直接拆开用就行。”罗喜把自己的餐具拆了,摆在宋昭面前,又把他手里的餐具接过来。
这家大排档的生意很好,人来人往吆喝的热火朝天。罗喜和宋昭这个角落却相对无言,像在喧嚣里被按了静音键的一隅。
罗喜坐在座位上看自己的手机,他没指望自己能和这小孩聊什么人生,甚至懒地跟宋昭吹吹牛。
他带小孩过来纯粹是想还个人情,但一枚芒果再怎么珍贵也不会卖到和一顿烧烤餐一样的价钱。
他放下手机,看着宋昭脖子上那道抓痕,沉默地点了根烟。
宋昭被打火机的声音牵引回神,伸手摸罗喜的烟盒,也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又要摸罗喜的打火机。
罗喜眼疾手快敲了一下他的手背,就势把他嘴里的烟夺回来,塞回烟盒:“小孩不能学抽烟。”
“谁是小孩?”
“你。”
罗喜笑了,看着小狼崽子瞬间换上了一脸凶巴巴的表情,觉得有意思,给他倒了杯果粒橙推过去:“你叫什么?”
“宋昭。”宋昭板着脸问,“你叫什么?”
“罗喜。”罗喜说。
服务员过来上菜了,托盘里的串烤得滋滋冒油,撒上孜然辣椒面,喷香扑鼻。
宋昭没见过世面地咕咚吞了口口水,但他没动手,警惕地看着宋昭:“你为什么带我吃这个?”
“不想吃啊?”罗喜捏起一串肉塞嘴里,“不吃别吃。”
这次宋昭走不动了,坐在位置上盯着那盘烤串看了一会儿,终于捏起来。
他这一吃就没停下,半大小子看着跟个猴儿一样,肚子却像无底洞,吃到最后罗喜又忍痛加点了两次。
好在宋昭肚子不是真的无底洞,在他手头的钱马上就要不够的时候停了嘴。
宋昭靠在椅背上揉着肚子打嗝,罗喜问服务员要了个打包袋,把剩下的几串肉打包回去,让宋昭抱着那半瓶果粒橙。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往回走的路上,宋昭揣测道,“我和台球厅的那些人认识,但说不上什么话,你要是想找他们我能帮你说说,不过帮不帮就是他们的事了。”
一顿饭他脑子里不知道在叽里咕噜转什么,出门就和罗喜掰扯。
罗喜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什么意思,敢情这小兔崽子以为自己有求于他。
也不知道宋昭的脑回路怎么长的,一个有手有脚思维成熟的成年人有求于几个精神小伙?
他想笑。
但想到自己刚刚花出去的饭钱又笑不出来,他忍住心痛问宋昭:“你多大了?”
宋昭狐疑地看着他,答道:“17。”
罗喜上下打量了一下宋昭,心道他要是17就见鬼了,17岁长这个子,是发育不良吗?
罗喜说:“我看你像11。”
宋昭又皱起眉头:“你才11!”
“我24,比你大13岁。”罗喜说。
“我不是11!就大9岁!”宋昭怒道。
“哦,9岁。”罗喜把人炸出来,笑了,“你15啊?”
他再一次打量起宋昭,15岁的男生都开始蹿个子了,但宋昭的个头看起来都没有160。
想到宋昭他爹也不高,矮墩墩的,还是个秃头,罗喜觉得宋昭能长成这样他家祖坟都算冒青烟了。
宋昭百分百随妈,罗喜根本无法想象他妈的基因有多强大,能把人生成这个模样。除了看着有些营养不良,眉眼都清秀俊朗,皮肤白皙光滑,脸上连个痘印都没有。
不会是抱错了吧?
罗喜脑子叽里咕噜地想着,看宋昭还在看他,说:“你见哪个大人要找小屁孩帮忙?我就单纯叫你吃顿饭,没别的事。”
宋昭满脸狐疑,半天才说:“……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你可别叫我还饭钱啊。”
……
罗喜张了张嘴,虽然他本来就没指望宋昭回馈他什么,但这小白眼狼像分楚河汉界一样画的明明朗朗,让他又生出一种肉包子打狗的茫然。
他哑口无言道:“我问你要钱你就有吗?”
“没有。”宋昭回答的干脆利落,“你打死我我也没有。”
许是宋昭这话说得太顺口,罗喜又愣了一瞬,他问:“你这身伤到底怎么回事?你爹总不会挠你吧?是不是和同学打架了?”
宋昭眉头一皱:“和你没关系。”
“校园霸凌很严重的,你被欺负了得去找大人帮忙。”
想到宋昭他爹那个德行,罗喜又往南边指了指:“实在不行就去派出所,警察管这个。”
“没用,你别管就行了。”宋昭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罗喜想了想,只好闭嘴不再提。
两人回了罗喜家,宋昭坐了一会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罗喜家里就两间屋子,一间卧室,另一间被用来做工作室,里面都是些零部件,连床都没摆。
罗喜觉得留宋昭在这里住一晚上倒也没问题。
这狼崽子看起来好养活的很,什么都不挑,给个地垫就能睡,没有地垫找几个破木板子也能凑合。
不过虽然是这么回事儿,罗喜还是在分给宋昭半张床和让他睡沙发之间犹豫了一下。
然后他把自己的卧室拾掇了一下,把床铺铺好。
都弄好了去客厅一看,宋昭早倒头在沙发上睡着了,两条腿还耷拉在地,头歪着倒在一侧的沙发扶手上。
“醒醒。”罗喜推了推他,“你这么睡明天绝对落枕,洗脸刷牙去屋里睡。”
“唔。”宋昭像个大虫子一样往下挪了挪,脑袋挤在靠背和扶手中间的那条缝里,似乎这样能更舒服点。
“你不回家你爹不会找你吧?”罗喜怼了怼他胳膊。
说完又觉得自己多余问,宋昭他爹能找他才有鬼了,宋昭在外面死几天估计都不闻不问。
宋昭又困死昏睡过去了。
罗喜拽了两下,拽不动,干脆坐到宋昭脚边的沙发上。
他看着宋昭,又看看茶几上摆着的黄杏,点了根烟。
宋昭狗鼻子,嗅到烟味立竿见影地咳了两声,罗喜只好去卧室打开窗户,把烟吸完。
再回到客厅宋昭已经缩起小腿蜷缩在沙发上睡熟了。
沙发不大,不足让宋昭完全容纳平躺进去,只能这么缩起腿,看起来又挤又憋屈。
罗喜又看了一会儿,没再叫他,帮他关了客厅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