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劫烧》是作者雪泡梅子酒的作品,是一篇纯爱宫廷文,现已完结。天下平静,兵强马壮富庶安康,但有诸侯齐王欲举兵谋反。不学无术的齐二赵文度奔走时却执意带上小马奴傅思让。偷袭?刺杀?拘留?傅思让究竟是什么身份?天地大劫将尽则劫烧。
《劫烧》精选:
赵昌衡走到大门外,看见赵昌言一身细葛商人的打扮,长身玉立地站在一辆马车前,正与一位身高约七尺的男子说话,他的身后两边各站着一名小厮,左边那位怀里抱剑,右边那位手提包袱。
赵昌言刚一听见开门声,立刻止了说话,朝踏下台阶的赵昌衡走去。
衙门前挂着的灯笼直直地照在赵昌言的脸上,赵昌衡这才看清他的模样,只见他唇上戴着假胡子,脸上绘了几笔栩栩如生的刀疤,赵昌衡一惊,忙问道:“三哥,你这是何意?”
赵昌言闻声,摸了摸嘴角的胡子,不答反问道:“看起来挺威风罢?”他继而又笑道:“父皇以赠送齐王汉白玉雕之名,派遣使臣从长安至齐国,我打算与你乔装成商人,走水路先行入齐国,暗中刺探齐国军情。”
赵昌言侧身抬了抬手,朝身后一名手里提着包袱的小厮示意,小厮会意后躬身将包袱递到赵昌衡面前,又听赵昌言一本正经道:“七弟,这是我命人给你准备的衣服,里面还配有一把长剑,你就在这赶紧换了罢。另外为了安全起见,你还得像我一样易个容。”
赵昌衡瞥了眼包袱,似在犹疑,只听赵昌言又道:“这长安与齐国都城曲城相隔一千八百余里,骑马至少得走半个月,而漕运只需六日,若我们动作快,还赶得及与使臣一同回来。”
赵昌衡仍旧踌躇道:“夏日多暴雨,水路不安全,你我马术不差,虽未曾长途跋涉过,但我思忖着若快马加鞭,至少十日也能到曲城罢?”
赵昌言笑道:“七弟,且不说我俩马技与体力究竟能否顺利到达齐国,就说这一千多里的丛林小径,我们也根本不熟悉。使臣走官道,你我则只能扮作天涯浪客,陆路来往人多,这不是引人注目吗?”
赵昌衡默不作声,只迟疑地伸手拿过小厮的包袱,他一边打开,一边又问道:“你带向导了吗,总不至于就我们两人罢?”
赵昌言笑了声,看向身后方才与他说话的男子,讪笑道:“这人不仅对齐国熟悉,对齐王更是了解颇深。”
赵昌衡一愣,手不觉颤了下,他抬起头,望向赵昌言身后的男子,只见那名男子一身墨色锦衣,缓缓走到亮光处,对赵昌衡躬身作揖,朗然道:“臣傅思让见过汝南王。”
傅思让脸上画了几条皱纹,说话时牵扯着面部颤动,唇上沾着齐整的胡须,乍一看,倒像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客商,但若仔细打量,那双澄澈清冽的眼眸,分明是少年的模样。
赵昌衡登时不快,怏怏道:“你来做什么?”
傅思让迎上赵昌衡的眼睛,轻声道:“臣自幼身长于齐国,又做过十年齐王府马奴,臣想这长安城里应该无人比臣更适合当这个向导了,故而臣才向临江王毛遂自荐。”
傅思让今日下午在屋中听到赵昌衡与赵昌言的对话时,登时萌发了与二人一同前往齐国的想法。他们走出京都衙门时,傅思让当着四公子曹继筠的面,直截了当地向赵昌言表明了自己的意愿,赵昌言只冷冷拒绝道:“孤王早已安排了向导,就不劳傅大人费心了,傅大人还是好生在侯府修养,待病好以后,早日进宫侍奉陛下罢。”
傅思让听出赵昌言话中的讥讽之意,但他并不在意,只轻声道:“这长安城乃地上天宫,离家万里奔赴此地的人不计其数,商客、侠士、僧侣、文人,甚或逃荒的灾民,这其中必然有不少齐国人。臣自知年幼,在齐国不过十六年,比不得一些交游甚广之人长目飞耳,但至少有一点,臣自认为无人能及,即是臣对齐王府的熟稔程度。”
赵昌言止了脚下的步子,挑眉问道:“哦?”
傅思让又道:“臣来长安,至今还未曾向任何人坦露过,臣其实是从齐王府逃出来的。”傅思让见赵昌言起了兴致,又趁机道:“臣早在五岁那年就做了齐王府马奴,对齐王极为熟悉。齐国谁人不知齐王意欲造反,但因齐王总派人向民间散布朝廷暴政的消息,故而百姓不知当今圣上之贤明,反而极力拥戴齐王。齐王素来广开言路,礼贤下士,不惜豪掷千金,吸引天下豪杰侠士,为其出谋划策,故而齐王身边人才济济。”
傅思让说着,又躬身道:“臣不才不敏,幼时曾拜齐王府门客裴济裴公为师,知道齐王秣马厉兵之意,家师为阻止齐王谋反,而被齐王终生囚禁。去岁正好赶上齐王二公子触法,被皇上下令缉拿至长安审讯,家师便趁机让臣逃到京都,找机会向天子揭发齐王。齐王与廷尉都觉得臣不过一介童仆,未曾放在心上,再加上二公子需要有人照料,便准许臣同行长安。后来车队在路中遭遇突袭,全军覆没,臣因中箭昏迷,侥幸不死。”
“后来臣又投奔裴公同门师兄曹太尉,有幸受到汝南王赏识,才入禁宫当差。臣本想早日面呈天子检举齐王,但因朝中势力错综复杂,臣为自保,不得不谨言慎行。”
傅思让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后,竟将赵昌言与一旁的曹继筠惊得目瞪口呆,赵昌言不是未曾怀疑过眼前这个横空出世的少年,以前他见傅思让面容姣好,只觉得这或许是赵昌衡从外面找来的娈童,后来又见傅思让深受天子恩宠,更坚定了他对傅思让以色侍君的看法,但如今听他自白,虽不敢完全相信其中言辞,倒也能够解答他之前的疑虑了。
曹继筠则根本从未怀疑过傅思让,只因他这人涉世未深,太过单纯。
赵昌言半虚着眼,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浑不怕死的少年,冷冷道:“这话除非你亲口说出来,否则直到你死了,都绝无第二人知道。既然最初你没有袒露,那如今又为何要说?”他上前走了一步,睥睨着他,逼问道:“尤其你为何要把此事告与本王?”
傅思让没有迟疑,抬起眉眼,眼波流转之际自有一番凛然傲骨,他只淡淡道:“因为殿下可保臣一条命。”
傅思让见赵昌言蹙着眉头,又轻声道:“臣自幼无父无母,家师裴公便是臣在世的唯一亲人,既然殿下此去齐国,已做好与齐王这位叔父恩断义绝的准备,那被禁锢于牢狱之中的裴公恐怕凶多吉少,故而臣斗胆想与殿下做个交易,臣为殿下效犬马之劳,而殿下则替臣确保裴公与臣能够全身而退。”
赵昌言闻声,只冷冷地凝视着傅思让毫不畏惧的双眸,只觉那双眼睛根本不像一个地位卑贱的马奴,又或是依赖美色曲意奉承的相堂公子,反倒像一个浑身染着风雪的将门之子。
赵昌言顿了顿,忽地嘲弄道:“恐怕你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你是想帮赵昌衡?”
傅思让的睫毛不动声色地颤了颤,又陡然笑道:“汝南王于臣有知遇之恩,臣不忍看他只身涉险。”
赵昌言握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将脸凑到他面前,打趣道:“傅思让,你倒是重情重义了,可你知道他却把你视作仇敌吗?赵昌衡竟以为是你向我告的密。”
他移开身子,又冷冷道:“其实这话也不假,赵昌衡入狱的确拜你所赐,若非因你,我又如何能从几十条冤魂的口中,得知这场谋杀的真相呢?”
“不久前相堂的阿鹤曾我对我无意提起过,赵昌衡曾带你去过几次相堂,据阿鹤的意思,大致是说你在去岁十月初八那天晚上,于灞桥附近遇见了赵昌衡,他见你功夫不错,就把你带回了禁宫。事后我仔细一想,十月初八那日正好是赵文度出事前后,赵昌衡为何不偏不巧正好在那天夜里,出现在长安城近郊?”
“本来我对你不曾留心,只因你是此事的唯一线索,我才让人暗中调查你,竟发现你在十月初八那天先去了乐成侯府,在侯府一直待到十月二十三日,才因着赵昌衡,入了永寿宫三等侍卫的班。十月初八晚上你身负重伤,尤其离心脏半寸左右有一处极深的箭伤。我曾派人问过当夜为你诊治的太医,你的箭伤与赵昌衡的箭不差分毫。”
“傅思让,你来说说,此事怎会如此凑巧?”
傅思让只默不作声地看不着他,平日见临江王一副垂涎美色的模样,还以为他并不醉心于政治,如今看来,此人心思极为缜密,想是赵昌衡轻敌了。
傅思让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听赵昌言忽然正色道:“傅思让,我可以答应你,但你最好给我本分行事,倘若你敢背地耍花招,孤王有的是法子慢慢折磨你。”
之后赵昌言便让傅思让今夜亥时于京都衙门门前等候,方才他正在对傅思让详说计划,正好被赵昌衡撞见,赵昌衡见二人亲昵的模样,已确信傅思让向临江王倒戈,故而他陡然生起一股怒火,难以压抑。
赵昌衡阴沉着脸,讥讽道:“三哥,你挖我墙脚我没意见,毕竟人走高处,鸟攀高枝,如今是我势不如人,又奈何强留别人与我共患难?但好歹你看人不能只看脸,多少也得看看心罢?傅大人起先背弃齐王,如今又反水了我,你就不怕他日后见利忘义,再把你给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