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家的小皇帝》的主角是展羽霁谢琛,是作者满目山河依旧的一本已经完结的小说,该小说主要讲述了:展羽霁穿越到了一本小说里面,他成了一个炮灰,而他的男宠就是他想象不到的大佬。
《大佬家的小皇帝》精选:
17、
我浑身冰冷回到谢府,府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我也不负众望地得了感冒,一病不起。
宫中的年节盛宴,我都没机会去,晕乎乎躺在床上。
宣平之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急得唇角都起了水泡,连他那些护肤品都没兴趣研究了。
这天是除夕,已至深夜,还在响的鞭炮声炸得我本就昏沉的脑袋发疼。
我躺在床上,隐约听到房门被吱呀推开。
随之而来,是空气里淡淡的硝烟味儿。
和清雪的冷意。
“晚上不用再看着了,我没事的。”我闷声说道。
想来是外头炮响,Tony老师没听到我说话,在炉火前站了片刻,才用烘暖了的手给我敷了条湿毛巾在额头。
我扯住来人的手,无奈地道:“快去睡吧,都半夜三更了,岁早就守完了……平之,你喝酒了?”
淡淡的酒香透过他的袖口传来。
我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没反应过来,就在炮竹声的间隙里,听到一字“嗯”。
我愁了。
喝醉酒的人不太好讲理。
否则宣平之怎么不听我话大晚上还跑来呢——更别提他还怕黑。
我见他还杵在床边未走,干脆在半梦半醒间同他叨叨起来,反正外头声大,我的话也模模糊糊的。
我先是挖心掏肺:“哎平之啊,都让你们走了,一个个还扒拉在侯府干啥呢,面首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身份,让你离开是为你们好啊……”
之后说到难受的地方,想到了自己:“我当初怎么那么脑抽呢……”
……我为什么要写这种苦痛加身的过往呢?
床榻旁的人没挣脱被我紧握的手,只是在我愈发激烈的情绪里,有点不解和迟疑,缓缓开口:“……展世子?”
我自顾自地开口:“我现在只想他高坐庙堂,一世无忧,他这辈子太苦了,太苦了啊……”
“要是能回到一切都没开始就好了,谢家还在,他也能当个贵家公子,一辈子的富贵闲人,无忧无虑无病无灾……那该多好……所有人都觉得他算无遗策,合该坐这皇位,谁又能看他风雪霜摧呢……”
我陷入自责中,没有注意到爆竹声渐熄,也没有注意到被我扯住的手,微微一颤。
事实证明,病鬼比酒鬼更没精力。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
但我知道我睡着时,身边的人没走。
他俯下身来,替我掖了掖被子,在我耳边轻轻一叹。
犹如松间雪落。
18、
第二天醒来,和煦的朝阳隔着窗纸洒进房间。
感冒的症状缓和不少,下地走了走,觉得神清气爽,就打算去找三个男宠。
昨天年夜饭我缺席了,今儿怎么也得一起吃顿饭。
可我没找到所有人,只在书房里找到执笔的秦臻远。
他以巾束发,神色淡漠地正在写着些什么,见了我后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我说明来意,秦臻远有些惊讶地抬眸,道:“他二人昨日傍晚就出府去了。”
言下之意,是他们仨昨晚也没有一起聚聚。
“嗯?”我问他:“他俩去哪了?何时回来的?”
秦臻远又低下头继续写字,半晌才道:“应当还未回来。”
我:“???”
我道:“一整晚都没回府吗?”
“这就不知了。”秦臻远说道,“世子还是问话下人比较清楚。”
不是Tony老师的话——
那,昨晚,在我房间,的,是,谁?!
我心觉不妙,带着随后一丝希望问秦臻远道:“那昨日府上还有谁来过吗?”
秦臻远无情打碎了我的希望:“陛下来了一趟。”
他见我露出“完蛋”的神情,顿了顿,还是解释道:“陛下说除夕夜想来缅忆一番,很快就走,不用通传,所以没有禀报世子。”
我:“……”
我开始回忆,我昨晚说了哪些胡话。
然后绝望地发现……好像都是胡话。
特别是那句痛心疾首的:“儿子啊,爸爸对不起你……”
19、
我吐魂般飘出了书房。
想有什么补救措施没有。
这时,有宫女急急忙忙奔来禀告我:“世子爷,不好了!娄公子一身伤得回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我不得不暂时压住焦虑,快步来到堂前,就见娄月浑身是血。
宣平之在一旁哀哀戚戚,我脑壳疼,喝道:“先别哭,怎么了?”
宣平之一抽一搭地叙述了事情经过。
我仔细听着。
原来,上次茶楼里讲评书的一个小姑娘,被相府的二公子瞧上,是娄月给拦了下来,一人单挑相府好几个家丁,还占了上风。
据说,那位二公子气势汹汹地指着娄月鼻子骂道:“下次再见你,定要你好看。”
……然后灰溜溜地遁了。
这次,娄月带着宣平之又去茶楼闲逛,碰巧又遇到这位纨绔子弟。
相府二公子和他的随从打不过娄月,与娄月狭路相逢却硬是视而不见都有三四回了,本该还是假装着没见到娄月的。
但这次,这二公子身边还有个与他自幼相识的定国侯。
这侯爷本就是行伍出身,被朔北的风沙磨出凌厉狠辣劲,一长鞭过去,就把娄月皮肉给涮掉一层。
宣平之一边说,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我。
那边娄月“啧”了声:“这厮又是靠手边人多,耍了个兵阵控制我,若是单打独斗,我肯定先取他人头。”
就接过下人送来的药和绷带,面不改色地包扎伤口。
我静默了半晌,看他二人:“相府二公子我不了解,但定国侯不是不讲理的人,也不会惯着不成器的同侪,其中是有什么误会么?”
宣平之委屈地睁大眼:“世子爷,您这是胳膊肘往外拐!你又没见过定国侯,怎么知道他是哪种人?”
我:“……”
废话。
……每个重要配角一万字人物小传,你当我白写的?
20、
很显然,宣平之那小脑袋瓜是永远不会同我产生共鸣的。
我只好转头问娄月:“那你们昨晚哪去了?怎未曾回府?”
“被京兆尹关进衙门了。”娄月放开为了方便包扎腰上伤口,咬着的衣角,“今早才放出来。”
今早……
我深吸了口气,对娄月说道:“娄月,好心没错,但小心好心办坏事。这次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顶着——下不为例。”
说着,我就要走出前堂,宣平之见我脸色不对,嗫嚅问道:“……世子爷是打算做什么呀?”
我:“收,拾,烂,摊,子。”
被我一瞪,宣平之不敢再说话了。
我回到房间准备换身衣服,沉下脸来。
要说这件事背后没鬼,我不信。
因为丞相和定国侯的身份都十分微妙——
那是我设定的……谢琛的左膀右臂。
一文官,一武将,对谢琛忠心耿耿,品性也极佳,忧国忧民。
这两人我投注不少心血刻画,别的不说,定国侯松篱清,攻下城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准惊吓百姓,还曾将自己的份额补贴给孤儿寡母,军纪严明到谢琛都曾感叹:“论行兵治军,吾不如篱清远矣。”
所以我说,松篱清绝对不会做这种荒唐事。
必定有鬼。
这是其一。
其二,定国侯送去的犯人,京兆尹也不敢只关了一天就放人。
只有可能是比定国侯还位高权重的人,插手管了。
……谢琛。
我太阳穴突突地跳。
绝不能为了这事,让松篱清同谢琛心生嫌隙。
这位爷手上还有四十万大军,我赌不起。
21、
定国侯府偏僻,在西郊。
我自掏腰包备了一大笔贺礼,正随大众一起交拜帖。
定国侯松篱清现在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大年初一来这荒郊野岭的官员数不胜数。
只为了巴结他。
但他来者皆拒。
定国侯府的侍卫都是见过血的,板起脸来拒绝人,吓得那些官员只敢唯唯诺诺地离开。
旁边还有个小丫鬟在唱红脸,笑容可掬:“不好意思啦各位大人,我家主子说了,受之有愧,还请大人们早些离开吧,新年吉祥,恭喜发财!”
我本来以为我也会吃个闭门羹,将拜帖一塞就准备离开,没想到那小丫鬟见到我的名字,挑了挑眉:“……长平侯世子,还是得让主子见一见的,您这边请。”
我:“……”
这感觉不太妙。
22、
何止不太妙。
被松篱清那看珍稀动物般的视线一扫,我坐立难安。
我假笑:“那个,我是来替娄月致歉的,在下管教不严,才让他们太过放肆。侯爷大人有大量,还望海涵。昨日娄月未伤到侯爷吧?”
松篱清大马金刀地靠在太师椅上,答非所问:“原来你长这样啊。”
我:“?”
他打量我,继续道:“也不怎么样嘛,比你那男宠都差很多,敏之什么眼光?”
我:“……”
你……什么眼光?
搁现代,单凭脸,展羽霁也比娄月那种硬汉型更吸引小姑娘。
这就是行伍之人的审美吗?
打扰了。
……不对。
松篱清这话啥意思?
什么叫谢琛什么眼光???
松篱清对我颇感兴趣,大有查户口问完祖宗十八代的架势。
我来不及细想,被他带跑思路,就在我苦恼找什么借口逃走时,方才那小姑娘笑吟吟地进来通报:“侯爷,陛下请来了。”
远远地就听见谢琛不徐不缓的嗓音:“定国侯今儿怎么突然舍得你那坛寒潭香了?”
我:“……”
不,他诓你的,他个嗜酒如命的人,舍不得。
【注】6.中有提到过,“敏之”是谢琛的字。
23、
谢琛见到我,明显愣了下。
然后才笑道:“展世子也在这,好巧。”
松篱清的视线,在我和谢琛之间逡巡,饶有趣味般答了谢琛方才的问:“当兄弟的可怜你在宫里孤零零的,还要通宵批阅奏折,就当回冤大头呗。小金,上好酒,去酒窖开门小心着点,别让夫人抓到了。”
“陛下在这,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那个丫鬟小金捂着嘴笑道,“奴婢告退。”
我想:没想到松篱清这吝啬鬼真的舍得拔毛。
看来兄弟情谊还是在的。
但很快,我打脸了。
……这厮就是自己嘴馋了,被媳妇管着不敢喝,请来谢琛这座大佛坐镇。
三坛子酒,两坛半进了松篱清自己肚子里。
妈的。
24、
我也想喝一口,被谢琛端过酒杯,他摇头道:“这酒太烈了,你没喝过,一杯就会倒,还是添点茶吧。”
我听话地点点头,被微醺的松篱清一把揽过肩膀,他哈哈大笑:“虽然你长得是不怎么样,但的确人还不错,合哥哥口味,以后常来坐。”
……常来看着你喝酒吗?
谢琛捏住松篱清的手腕,把他爪子拿开,皱眉道:“你别吓着他。”
松篱清挑眉:“你也别太惯着他。”
说着,就抄起一杯酒,给我灌了下去。
我被呛了个半死。
这是谢琛的杯子——你别乱动啊喂!!!
“篱清!”谢琛轻喝了声,帝王威压渐起,旁边侍候的小金都紧张地咬了咬唇。
松篱清却不怕,起身拍了拍谢琛的肩,说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话还是你当初劝我的,怎么到了自己头上,就不懂了呢?”
这时候我已经有醉意上头了。
朦朦胧胧间听到松篱清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哎这小世子好像醉晕了,你送他回去吧。敏之啊……圣人君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你把持着点儿。”
我被人轻轻抱起。
松篱清这个大嘴瓢显然还想说什么,我就听到一声娇喝:“姓松的,你又喝酒!”
“……”松篱清噎住,把对谢琛的进一步揶揄咽进肚子里,“他娘的不就调侃你一两句吗???用得着把我媳妇搬过来???要是晚上我跪搓衣板我和你没完啊谢琛!”
谢琛语气带笑,从我上方传来:“篱清兄,祝好。”
我真的非常喜欢谢琛的声音,温温润润,不带什么火气,却总是能捏人三寸。
不怪以前超级喜欢他的女读者,把他拟成动物画图的时候,总是画一只笑面狐狸。
至此,我的记忆完全断片。
只记得最后出了定国侯府的时候,北风依旧凌冽,抱着我的人,把披风给我裹紧了些。
25、
《大齐风华》这文第一次出圈,是完结后不久的一次微博热搜。
热搜话题是“最令你意难平的美强惨”。
有个粉丝量不少的画手,恰好在看我的文。
于是她画了张同人图,发博:
#最令你意难平的美强惨
#人间白月光谢敏之
难道没人提齐高祖谢琛吗?那我来安利一波我家陛下吧~最美的容貌,最强的计谋,最惨的身世。汤山一战四千迎敌一万二且占了上风了解一下,望都第一公(mei)子(ren)了解一下,年少家族被满门抄斩了解……这个就不需要了解了qwq嗷呜,反正这种神仙我能舔他一辈子!!!
配图是很长的卷轴。
画上有数十个不同时期的谢琛,从年少的满身污血,到之后斯文副官,再到军中磨砺,和最后的手握玉玺、俯瞰天下。
那条微博上了热搜的热门。
吸引了一大波读者。
而谢琛的同人图数量也暴涨。
各种风格的他都有。
但说实话,画中人不及他真人风姿万一。
睡梦里,我想到了我最喜欢的那张图。
是个背影,坐姿笔挺,在太极殿里通宿批阅奏折,灯影摇曳。
内侍和护卫都在守在殿外,唯有他一人,单影作伴。
文案配的是:无上权柄,无边孤独——2020正月初二日贺陛下生辰。
我从梦里醒来,就看见一个背影,离我不远,端坐案前,手执朱笔,曈曈烛火里,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刚好碰到我垂到床边的指尖。
我一时有些怔愣,分不清是梦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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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谢琛个人的故事,也就是那本传说中的《大齐风华》,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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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直到谢琛听到响动,回过头来,我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问道:“陛下,这是太极殿?”
“嗯。”谢琛倒是面色如常,温和地道,“若是头疼,喝点醒酒汤吧。寒潭香是北方军旅中御寒用的刀子酒,寻常人喝了容易难受。”
我想:“你也喝了半坛,仍旧没事一样。是酒量练上去了吗?”
当初我写到谢琛去军中磨砺,只提到了一句他受不得酒味,却为了同士兵们打成一片,强硬着灌自己酒。
等人走后扭头就吐。
后来文里的重点就是打怪升级刷经验,对于这些细节,我再没提过了。
我没去问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喝了手边还温热的醒酒汤,问了另一件事:“您怎把我带这来了?”
谢琛放下笔,似在思忖:“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谢琛转身,看着我认真地道:“我不想你回去。”
我僵住,干笑道:“陛下您真会……”
说笑二字还未说出口,谢琛似是见我脸色不对,解释道:“谢宅如今不安全,世子还是呆在宫里好。”
我松了口气。
心却依旧提着。
谢琛话术很高,好处是他能妥帖留情面,不让别人尴尬,但坏处是……
我无法辨别他真实意图。
我努力忽视违和感,追问道:“陛下何意?是谢宅外面有人盯着,还是……里面不安全?”
“里面。”谢琛估计是忙了很久,有些疲乏,难得背靠在桌案上,用一个有些慵懒的坐姿和我说话,“你家这三位公子,有点儿意思。”
27、
这三个男宠有猫腻。
我能猜到。
但我不确定是哪一个……
因为谁都不是什么清白的背景家世。
娄月就不多说了,虽然他杀的是个真狗官,但背负的也是真人命。
秦臻远家里说得好听是家道中落,说得不好听是贪污构陷,被满门抄斩——和谢琛家倒有点像,只不过没有之前谢相半朝座师来得风光。
宣平之呢,花街柳巷里头长大,接触的都是三教九流。
三选一,我想象力匮乏,选不出。
我问谢琛:“陛下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吗?”
谢琛笑了声:“知道的话,早就捉人了。早在两年前,就有一支密信渠道,从江城流入,再转手送往燕王府上。手底下人没能查到谁在做这个通风报信的内探,本想算了,毕竟燕王已除,他的眼线也翻不起波浪。但是……”
他顿了顿:“我在长平侯府,发现了一只信鸽。腿上系了信筒,正准备放飞。”
长平侯府养了鸽子我是知道的。
不仅有鸽子,还有鸡、鸭、鹅——
……侯府里那忧患意识忒重的嬷嬷们,养着吃的储备粮。
28、
将一只信鸽混进去,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是燕王已除,他的暗线却仍旧不断传出情报,这种事情必有猫腻。
谢琛素来谨慎,再加上京中还有诸多事宜等他定夺,由不得他慢慢查清。
他只好借着“长平侯世子荒诞不尊”的理由,将长平侯府所有人都下了狱。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这才是“屠了满门”的真正原因。
我却沉默了。
半晌才放下早已喝完的醒酒汤,问他:“可是陛下,臣不也可能是那通风报信之人吗?”
谢琛眼里带笑,赞同般点点头:“嗯是有这个可能。”
我:“……”
我跟你港我很严肃的。
不过我转而失笑。
谢琛是什么人?
敢带我来皇宫,不放侍卫在身边,就说明已经是信得过我了。
或许我来望都的那一刻,他就没有放松对我的监视。
……那我费劲巴拉地帮他铲除异己,估计也是被他看在眼皮子底下。
我想捂脸。
我和他道行差太多,可想而知,我那些手段,在他看来肯定稚嫩到堪称可爱。
我问:“……陛下现在知晓是谁了么?”
“快了。”殿外的寒风呜咽,给谢琛的语气染上肃杀,“鱼已经上钩了……在此之前,世子还是留在宫里吧。”
他看向我,征求我的意见:“可好?”
29、
远处钟鼓楼悠然厚重,绵延至太极殿的边角。
我本想说,宫闱重地,我一个外臣久居,不合适。
但十一声后,最后一落钟响。
我才想起,亥时过了,已到初二。
正月初二,是谢琛生辰。
他已经十年没好好过生辰了。
鬼使神差的,我点头道:“好。”
然后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住哪???
宫里除了谢琛就是被魏公公塞进来的美人,唯二的雄性生物,还是那只大白耗子——
与谢琛有过命交情,替他试过牢房里饭菜是否下了毒。
30、
谢琛直接安排我住在了太极殿的偏殿。
这就没事了。
宫妃们住的地方和太极殿中间,隔着一堵称之为“前朝后宫”的墙,根本不用担心会不慎冲撞到她们。
偏殿炉火熨暖,我却有些睡不着。
送走替我安置妥当的魏公公后,我在愁着要送什么给谢琛。
事实上,送什么都会显得刻意。
雕个玉饰给他吧,没材料也没时间。
下顿厨吧……
我的厨艺能勉强达到好吃的地步,甚至能用面团捏几只兔子哄他,但,总觉得怪异难安。
我实在焦躁,披上裘氅,开门时席卷的冷风让我瞬间冷静下来。
在漫天鹅毛大雪里,我发现正殿的烛火,还未熄灭。
已是子时末。
他还未睡。
31、
谢琛有偏头疼的毛病,很难入睡。
捏设定的时候,我想的简单,无非是古代帝王将相,都有那么一两个怪疾,发作起来性格不定。
刚好衬托一下谢琛的忍耐和城府——头疼时仍旧神情如常、面不改色,还能和前来挑衅的反派谈笑风生。
风雪如同灌入我四肢百骸。
好疼。
我想给当时冷漠搞人设的我一巴掌。
门口守着的侍卫以为我想见谢琛,正要通传,我制止道:“不用。”
我踩着壁角和房檐,攀上覆了琉璃瓦的宫殿顶,随手扫开积雪,坐了下来,拿起腰间配饰用的长笛,凑到嘴边。
试了几个音,发现能用,就先吹了一首曲子。
我写文认真,资料也会查得详细,谢琛要去塞漠军旅磨砺,我就真的会搜集塞漠生活的图文。
还有那里的民谣,我会放来听听。
印象里有一首哄孩子入睡的童谣,我随手写进了文里,那些浑身戴银饰的北漠女子们,最喜欢哼唱。
而我的谢琛也听过。
32、
曲调轻快安详。
殿前的灯影摇曳了几番,似是有人起了身。
然后,灯火灭了。
我便又换了首曲调,随意吹着。
曲子里有当年的荒漠,有曾经的少年,有一同走过的你和我。
即使我在书外,你在书里。
生辰快乐,谢琛。
赠君几曲扬州调,愿君好梦得安眠。
33、2020.8.25特供[正文无关]
——彩蛋之现代七夕——
谢琛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上发来的链接,点进去:“……这是什么?”
展羽霁叼了根冰棍,含糊不清地道:“你看就知道了。”
“七夕情侣必做十件事,第一件,穿情侣装。”谢琛读道,“咦,后面的怎么看不到?”
展羽霁从谢琛身后伸出手来,戳着屏幕道:“要点对勾,表示这件事已经做了,才能显示下一件事。来玩吗?”
这是他刷朋友圈看到的,以为只是挺简单的一些日常项目,就发给了谢琛。
谢琛笑了声,走到衣橱前问:“穿哪件?”
“米老鼠那套吧?这种事件单必有游乐场,正好去玩一趟。”展羽霁说道。
谢琛:“好。”
第二件事:一起压马路。
这个简单。
两人换好衣服,就出了门。
下午街上到处都是并肩的男男女女,乍一看,他俩就像相互安慰的单身狗。
都是颀长的个子,五官又出众,吸引了不少小姑娘的目光。
谢琛继续看出现的下一个项目:“……嗯?”
展羽霁问:“是什么?”
谢琛给他看,写的是:十指相扣逛街。
展羽霁:“。”
不好,有点猛。
谢琛却抄起他的手,缓慢而坚定地握住,面不改色地接受周围人视线的洗礼:“走吧。”
展羽霁:“……”
好在第四个项目比较平和:互赠礼物。
于是他俩在商店里互相挑了个礼物,盲选后发现,两人都挑了同款男表,只是颜色不大一样。
第五件依旧正常:共进晚餐。
地点选在四百多米高空的旋转餐厅,能俯瞰江景。
第六件终于到了游乐园:游乐场进行时。
展羽霁来了劲,道:“走走走,去迪士尼,我早就订好了票。”
谢琛的眉眼在烛光下显得温柔,他点了点头,然后勾完这个任务,读下一个:“开胃小菜:鬼屋、水上飞车、过山车。”
项目是适合情侣的。
鬼屋,多适合搂搂抱抱啊;水上飞车,湿身黏在一起啊;过山车,刺激的吊桥效应带来荷尔蒙啊。
不过鬼屋的工作人员们,表示没吓到人并且吃了一嘴狗粮——毕竟为首的那位,面对Top级的断头女鬼,也能一脸温和地直视,并且礼貌说道:“借过。”
然后捂着另一位的眼,引着他走过去。
但好在,其余两个项目都取得了圆满的效果。
至少两人身上被水冲湿了个透。
谢琛接着发布下一个任务:“前往摩天轮……”
“这个还好。”展羽霁松了口气。
“并在最高点接吻。”谢琛接上没说完的话。
展羽霁:“……”
行吧。
摩天轮一圈大概十分钟。
还没到最高点,就听到谢琛说道:“阿展,闭眼。”
一个浅浅的吻落在了展羽霁的眼皮上。
然后绵延向下,唇齿交缠,不断深入。
不知过了多久,谢琛嗓音有些沙哑地说道:“睁眼。”
展羽霁睁开眼,发现摩天轮刚过最高点,而不远处炸开了绚烂的烟花。
灿若烟霞。
“第九件:一起看烟花。”谢琛紧紧环住展羽霁,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同他一道望向那些绽放于空的火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亲爱的,永远爱你。”
展羽霁能从玻璃倒影上,见到谢琛带笑的眸,不由得也笑起来:“I love you forever,birth after birth。”
生生世世。
更多一点。
摩天轮很快转了一圈,展羽霁跳了下来,轻松地问道:“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
谢琛勾完“摩天轮顶点之吻”的选项,屏幕上,缓缓浮现暧昧的粉红,以及最后一个任务。
展羽霁见谢琛面色有些古怪,不由得探头,问道:“到底是什么啊?”
他僵住:“情|趣|套|房一晚……”
后面话他读不出来了,要脸。
后面是:道具使用×10。
妈蛋。
就说中间的怎么难度忒低。
感情在这里等着放大招呢。
展羽霁干笑:“……那啥,阿琛啊,要不咱们回家吧?”
谢琛却扬了扬眉:“下面就有订房链接。原来这个项目是个软广性质的。”
然后一脸无辜地将手机递给展羽霁看:“我已经订了。五千多呢,不能退款的。”
展羽霁:“……………………”
何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是。
当晚,凌晨一点,展羽霁已经累得熟睡,谢琛半靠在床头,轻轻吻了吻他垂落眉间的碎发。
然后准备伸手关灯。
谢琛突然想起什么,捞起一旁的手机。
打开那个“七夕情侣必做十件事”的任务页面,在最后一项上,点上一个勾。
七夕情侣必做十件事,圆满完成。√
34、
翌日,晴光映雪 ,初阳高照。
谢琛清晨来找我吃了碗饺子,临走说道:“世子的调子吹得不错,我一夜无梦。”
这是对他来说,最好的评价了。
政事积压严重,前朝的末帝昏聩,信任外戚,封了舅舅为燕王,把朝堂搅得乌烟瘴气的。
谢琛还要收拾他们留下的烂摊子,匆匆放下筷子,就又接见大臣去了。
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个松篱清。
松篱清见到我,笑出八颗大牙,挤眉弄眼地道:“宫里头住得还舒服不小世子?”
我:“……”
哦凑,这货好像是我稀里糊涂在宫里住下来的,直接原因。
松篱清这个人吧,是谢琛在南阳识习时认识的,当初俩人一见面,还干了一架,不打不相识。
和谢琛那种先礼让三分的性格,也能争执起来,可见松篱清当年为人猖狂。
也是最近几年才沉稳内敛几分。
所以见虎惯了的松篱清,对我态度堪称和颜悦色,我有些不习惯。
无他,松篱清这眼神暧昧,总让我有种是被谢琛迎娶进宫的感觉。
我说道:“……还行,至少比在谢宅稳当安全。”
松篱清听到这句话,惊异地压低声,但我还是听到了,他是对谢琛说的:“你都和他说了?还没到摊牌的时候吧?小心打草惊蛇。”
谢琛斜斜扫了他一眼,松篱清立刻闭嘴,然后冲我无辜地眨了眨眼,就走进了御书房。
隐约的,还有松篱清贼兮兮的笑:“我知道了,你想留他在宫里是吧?没找到其余合适的理由……娘老子的,我当年追小花的时候,怎么没你这手腕呢……”
35、
我呆愣片刻,揣着熏球惊疑不定。
一时半会没琢磨出,是我耳朵出了问题,还是松篱清这厮脑袋进了水。
我终于正视某个可能的事实。
谢琛……喜欢我?
嗯????
我心里兵荒马乱,站在雪地里来回踱步,等松篱清同谢琛商议完,抛着虎符优哉游哉地走到我面前,我都没注意到。
“想啥呢?神游天外。”松篱清拿虎符砸我,在快打到我头的时候又握住。
我吓了一跳,眯着眼看他把玩的虎符。
心里更乱了。
下意识望了眼御书房。
松篱清适时地道:“诶,你家那位被几个阁老给缠住了,还得周旋会儿。我就懒得陪他听老学究们念叨了,先出来。”
我:“……”
我冷漠脸:“哦。”
其实我刚刚想的真不是谢琛,而是谢琛手里拿的东西,以及,为什么松篱清又拿了虎符。
这时候,松篱清已经是半退休的养老状态,放了一半虎符在谢琛手上,以示臣服和皇权。
另一半在自己手里。
两块一起,能调动所有军队。
非紧急情况不可能。
这是……要打仗?
开什么玩笑?
36、
松篱清是一把国之利剑,小说的文末,他已与林征神医的关门弟子花未眠成婚。
这把利剑也该收拢归鞘,没有再现锋芒的道理。
我隐隐约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恐怕小说的尾线,已经因为我的到来,而发生偏移了。
我也从上帝视角,啪嚓一下掉到局中。
“大将军拿着虎符作甚?”我眯眼一看,的确是左半边,本该收在谢琛那里的。
松篱清的嘴牢得像上了锁,就是不说真话:“这不是我家小丫头快出生了嘛,准备着给她抓周用的,添个彩头。”
我一怔,心说,你怎知花未眠怀的是女孩。
但我很快反应过来,他又在信口胡说。
手里就有右半块伏虎,还不够抓周的么?
不怪以前读者们总是rap:
“松大帅的嘴,骗人的鬼。”
“……”我见实在套不出话来,只得表示惹不起躲得起,“那就提前恭贺将军喜得麟儿了,大将军好福气。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陪着妻儿吧。”
松篱清一抛一接着虎符离去,走的时候笑得意味深长:“那是,绝对是世子没有的福气。”
我:“……”
我:“???”
37、
虽然我不知道小说人物也有后援会和粉丝是怎个操作,但谢琛的确是有大批女粉。
当初我还查了一下午资料,了解妈妈粉和女友粉到底是什么意思。
否则对评论区那堆留言实在是懵逼:
“呜呜呜微博摸过来的,妈妈粉在这,儿子实在是太惨了,心疼,让妈妈抱抱身上伤不痛啊……”
“卧槽敏之小哥哥真的是人间理想型啊,有车有房父母双亡(bushi),性格温润长得帅,又对人心把握准确到毫厘,谈恋爱肯定身(?)(不我不是在ghs)心体验一流好吗?!好想要陛下这种对象啊,嘤.jpg”
这些评论都会被“+1”“+2”“+10086”“+身份证号”给盖成高楼,然后成天飘在我眼前。
印象太深,乃至于我能准确复述。
网上的言论多数夸张,但我不得不承认,论把握人心,的确无人及谢琛。
更何况他这么一副样貌,就算什么都不做,单单站着,就足够吸引目光了。
38、
我不愿深想谢琛对我什么想法,也不敢细究我对他到底有哪些感情。
心如乱麻。
等到元宵佳节,我还没理清思绪。
那厢松篱清就带着媳妇入宫嘚瑟了。
花未眠未施粉黛,也美艳动人,她替师父照顾过谢琛病情,所以扶着大肚子,见到谢琛的第一句话是:“上次在家忙着收拾某个偷酒贼了,忘了问,陛下的旧伤可有复发?”
谢琛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似是朝花未眠使了个眼色:“未曾。”
花未眠这才注意到我,立刻转移话题:“那想必是没什么问题了,不问了不问了。这位就是小世子吧?上次也是忙忘了,来,姐姐送你个见面礼。”
她向我抛了块东西,我接在手上,才发现是昆仑山的暖玉。
我道:“多谢。”
等这夫妻俩走后,我捏着暖玉问谢琛:“需要回个礼吗?”
“等她孩子出世,随份子就可了。”
于是我将暖玉掖进怀中收好,问谢琛:“晚上元宵灯会,陛下一同出去逛逛么?”
谢琛似是有些犹豫,但见我期待,还是点头道:“好。”
39、
上元佳节,夜市等如昼。
摊贩叫嚷,人潮拥挤,行到护城河边时,才稀疏几分,便听到有小贩喊道:“卖花灯啦,放花灯啦,祈福保平安,功名姻缘,求什么都灵验,快来一盏哎诶——”
我买了盏,寻小贩要了个纸条,写上两字放入莲花盏里头,顺水漂走。
谢琛只是看,我知道他对这些不感兴趣,纯粹是陪我,他随口问道:“写什么了?”
又怕我为难:“要是不便罢了,毕竟祈福,道破不灵。”
我回他:“人名,祈个平安。”
谢琛“嗯”了声,便也学我弄个花盏,放入水中。
远处的灯影和近处的波光,衬得他侧脸如玉。
我更是听到有小姑娘商量着,要不要偷偷勾过谢琛的花灯,借机讨个认识。
谢琛觉得有趣,低笑了声,拾起两块石子砸开水面,波纹将我俩的花灯都往河里推,用竹竿也勾不到了。
一路走走停停到月上柳梢头,也该回宫了。
这时,突然传出金属摩擦,有什么射入地底的声音。
“有刺客——护驾——”守在不远处的暗卫挑落一枚利箭,就喊道。
我吃了一惊。
顺着箭来的方向看,就窥到屋顶上拉弓成满的娄月。
来不及思考,我顺着身体本能,拦在谢琛面前。
他绝对不能再出事——他身上伤够多了,就连寒毒,也是前年才彻底解除的。
这群暗卫倒不是吃干饭的,娄月见一击不成,立刻后撤,眨眼就在夜色里不见踪影。
我松了口气,心中却狐疑:“……娄月来凑什么热闹,就我所猜,那个有鬼的,不是他啊?”
我还没想明白,就感受一阵猛力击在我后腰,我踉跄了下。
紧接着剧痛传来,有淅淅沥沥的血珠洒落。
一枚本该插入谢琛身上的匕首,钉在了我身上。
40、
那花灯放得还行。
至少谢琛他人没事……
可我听到他呼吸倏忽顿住,半跪下来搂住我,声音竟然有些发颤:“去将军府找花未眠——速去!还有……”
他喘了口气:“带朕令牌,去请林征。”
其实我觉得我伤情不会太重,花未眠送的那块暖玉,让我捡回一条命。
碧玉粉碎,减缓了稍许冲击,让那匕首不至于刺得太深而致命。
就是古代医术不太行,容易发炎。
还容易昏迷。
我这几天迷迷糊糊睡着,也听到花未眠匆匆赶来,为我处理伤口。
难为她一个孕妇来回波折,谢琛过意不去。
花未眠却也只说道:“不必客气,应当的。等我师父来,让他接着照顾就行了,陛下,别太担心,比不上您当初的伤——当时师父他老人家不也给治好了么?”
谢琛沉默半晌,才道:“麻烦了。”
松篱清也跟着自家儿媳妇来了,低声道:“狗急跳墙了?那看来,北边的线也快要出问题了,我现在就调军去蹲着,他们一露头就打?”
“不,我改注意了。”谢琛似是笑了声,“只把人打怕打服还不够。我要他们,有来无回。”
“可……”松篱清惊诧道,“你……”
“你这几日还是陪未眠吧。”谢琛坐在床榻边,握住我的手,缓慢而不容置疑地道,“不想见你孩子第一面么?”
“……是,陛下。”松篱清想了会,就轻松起来,点了灯看挂着的地形图,“那要怎么打?快一年没怎么动刀枪,是有点无趣了。”
谢琛抬手虚盖在我眼上,替我遮住火光,轻声道:“请君入瓮。”
41、
作为一个无病无灾的现代人,我高估了古代医术。
伤口疼得厉害。
直到林征到来,我的伤情才有了明显的好转。
林征是在正月十八那日匆匆赶到的,他一袭黑衣,目覆白绫,是个瞎子。
花未眠在一旁说着伤口穴位,好引着林征替我缝针。
等伤口重新上药缝合后,花未眠便问道:“师父,您在京城未曾购置房产,要不,住在弟子家里吧?”
“不了。”林征淡淡拒绝,“阿凤在望都,我去找他。”
林凤是林征的兄长,《大齐风华》开篇,谢琛在药店遇到林凤的时候,这兄弟俩关系还势若水火。
我没费太多笔墨写林凤,他的作用,到让谢琛去桃花谷找林征治病为止。
看来现在关系缓和了。
我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林征冷不防地道:“你是左撇子,为什么现在惯用右手?还是少随意改动得好,否则肌理拉伤,得不偿失。”
我冷汗直冒,但他似乎只是问问,又扭头叮嘱花未眠:“三天换次药即可。”
便飘然离去了。
或许是卧病在床,这段时间,我想得格外的多。
其中有一点就是:既然林征这个双眼一抹黑的瞎子,都能靠替我把脉,摸出我换了惯用手,那谢琛这个也通晓些医术的,会不会看出我不是原装货?
42、
无论看没看出,这段时日,谢琛态度都强硬了很多。
具体表现在对我的伤情把控上。
我抗议说道:“你以前不也伤过腰腹吗,躺三天就下床走路了……我这都快半个月了!”
“那能一样吗?”谢琛眼皮一掀,淡淡地道,“好好休息。”
我秒怂:“……好的。”
花未眠毕竟是个快要临盆的孕妇,跟着她师父林征出宫后,就也回了将军府待产。
换药这事,本该落到太医院头上。
但谢琛亲自来给我换药。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谢琛换药笨手笨脚,比花未眠换得手重多了,每次总是疼得我直抽气,泪花都要出来。
有次,我咬着牙,眼角没忍住泛出几点生理性泪水。
也不知道谢琛见没见到,反正他手一顿,沉着声道:“现在知道痛了?”
废话。
痛死了。
他继续问:“那下次还莽不莽?”
我支吾道:“不敢了……”
谢琛叹了口气,重新给我涂起药来。
这次,手巧得惊人,沾了药的绸布羽毛般吹过,我半点疼痛也感受不到。
我:“……”
妈的他之前绝对是故意戳我伤口的!
换完药,宫人收拾完东西,谢琛坐在床榻旁没走,垂首注视着我。
我被他那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咽了口唾沫,问道:“陛下还有何事?”
猝不及防地,我听到谢琛唤了我声:“羽霁。”
43、
我头皮一麻。
我的真名,就是“羽霁”,虽然我姓氏不是展,而是詹。
当初小说后期我实在写得有点烦,几次撂笔不想写了,有个晋江写耽美的女写手告诉我:“啊?那你虐一下你人物呗,虐完下线。虐虐就想写了,包灵!我经常化身邪恶反派来着[转圈圈.jpg]”
于是我听她的话,就直接捏了展羽霁这么个坏胚。
名字的确是取自我本身的名字。
否则也不至于老侯爷叫了声“羽霁”,我就立刻知道这个NPC十八线小人物,出自我的哪本书。
所以,当谢琛不再叫我“世子”,而直接唤我名字的时候,我心跳漏了一拍。
直觉有些不妙。
谢琛的唇色很淡,今日他又是穿着绣金龙玄袍,整个人恍若水墨画里徐徐走出的,只有黑白二色。
本该极素雅,极仙渺,就如他平日里一样。
但今天,这副水墨画,却仿佛是深山里的精怪随意泼就的,画中人难免沾染上几分说不上来的邪气。
我移开视线,就听到谢琛说道:“当年在南阳拜师时,我给自己算过一卦。卦象说我,紫微星照,官印太胜,所以刑妻克子,危父累母,亲友尽丧,病楚加身。知此之后,情愫之事,我能避则避,本想着十丈软红,心如止水,当个过路人就可……”
这段剧情我记得。
说白了,谢琛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除了松篱清这种杀星转世的人尚能相处一二,其余的,碰到他就要倒霉。
因此,谢琛尘世摸爬滚打十余年,都疏离克制,很少和他人深交。
“……但你是个意外。”谢琛淡淡地说道,像是在说与他无关的事,“思来想去,我的一时私心,留你在身边,是我不对。”
他十分克制地俯下身,捏住我的下颚,迫使我看他。
谢琛眼眸色泽极深,我一贯是不敢多看,更何况这般近距离对视。
仿若寒潭,面上永远是温煦暖融,但底下却冰封万里。
他缓缓吻住了我。
近乎有些肆无忌惮的。
唇齿冰凉的,有种弥漫不散的草药清苦味。
许久之后,等我两人都呼吸紊乱,等他冰冷的唇也染了凡人的温度时,他才放开我,眼神透着压抑,说道:“娄池影及他师门,暂在牢狱,宣平之叛逃至北疆,不日也能捉捕。此事很快就能全盘结束。羽霁,我再做最后一回正人君子——”
谢琛像是以前每一次的孤注一掷一样,克制却疯狂:“是去是留,随你意愿。去,你回江城,你的事我绝不再越俎代庖,留……我可就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44、
谢琛让我取舍。
虽然我觉得这事没什么好取舍的。
在这个世界,他整个人的分量,比其他所有人分量加起来都重。
谢琛之后又恢复了和我的某种距离,温和妥帖,给我留足喘息的余地。
二月中旬,花未眠生了个大胖小子。
据说松篱清一看是个带把的,当场就丧了脸,说道:“……咋不是闺女啊!我还想以后揍敢追她的小子呢。”
三月中旬,松篱清摆了儿子的满月酒。
这小肉团子抓周时,什么都不要,唯独拿着佛珠就往嘴里啃。
松篱清更丧了:“娘的这小子以后不会要出家吧……”
我在一旁偷着乐,把随的礼送给了花未眠,就是一串菩提珠。
松篱清:“……”
花未眠倒是笑眯眯收下,心大地道:“这个送的好,说不定以后真能用。”
忙完满月酒,松篱清就要披挂上阵了。
因为漠北的大军,快要打到望都了。
45、
这两个月,北方塞漠的异族,卯了劲攻打,他们似乎有着地形图和防御图,屡战屡胜,有名大将甚至都被俘虏。
一时间,朝堂哗乱,塞漠的蛮人也嘲笑说,这个新皇帝还没以前的老头子敢打。
谢琛置若罔闻,只命着早点疏散百姓,实在打不过就弃城。
蛮人打得上了头,又听说因为大齐开始大意,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松篱清手上的四十万军队,还散落在全国各地,未得以召齐。
于是,这群蛮子长驱直入,打了鸡血似的捅向望都,想要来个南北一统。
谢琛一直等到蛮人驻扎在望都两百里不到的荣华城,才对松篱清下了令:“打吧。不用留手。”
整整两个月的接连败绩,在一晚得以扭转。
松篱清直接来了个断尾环围。
因为蛮人一根筋得往里打,呈直线型,他们的粮草供应道路很少,被松篱清这么一截,粮草很快就会消耗殆尽。
更何况,松篱清本来打仗就猛,别说四十万人都在他手上,随时等他调配了。
就算他只有一万人,也能打出不要命的气势。
我本以为以松篱清的本事,最迟半个月,也能搞定。没想到,都快一个月了,他还在打。
谢琛听了我的疑惑,淡淡地道:“他憋闷太久,撒会欢也好。”
我:“……”
明白了。松大帅一年多没打仗,再加上妻子怀孕,心里憋闷得慌,急需发泄。
终于,仲夏之时,这场战役结束。
大齐大获全胜。
而蛮族的大王子,也被捉到庭前,与他一同被抓到谢琛面前的,还有宣平之。
46、
我也在场,静默地看着宣平之。
Tony老师憔悴了不少,都没心思敷粉打扮了,白净的一张脸,灰败瘦削,被铁链锁着,瘫在庭前。
“当年燕王说我谢家与漠北勾结,图谋不轨。”谢琛居高临下地俯视宣平之,半晌,竟是觉得有趣般,缓缓笑了,“如今,他儿子倒是真的替漠北蛮夷通风报信,朕是不是该说,轮回终有报呢?”
宣平之没看谢琛,只是哀戚地看我,说道:“世子爷……平之从未对不起您啊!”
是想我救他。
平心而论,宣平之的确对我还不错。
就算去年那几天我发烧的时候,他因为谢琛的态度和漠北催的紧的情报,急得嘴角都气泡了,还是好生照顾了我几日。
但是……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可你这是……在卖国啊。”
宣平之是青楼女子所生,隔了很久,他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个流落民间的贵族血脉——他的父亲是当时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燕王。
他想回府认亲,但燕王让他证明自己的价值。
于是宣平之就设法来到长平侯府,成了个替燕王通风报信的内应。
等燕王死了,宣平之仍旧和燕王的一些残余部下有所来往,在谢琛登基之后,也是如此,暗中筹谋,希望有朝一日东山再起。
但谢琛传召我进京,他就慌了。
不知是何意图。
瞧着谢琛一个个将那些残余部下剿灭,宣平之干脆一咬牙,从京中搞来各城池的防御图,寄送到千里之外的漠北——这些人,曾经和燕王也有往来。
否则怎么能轻易就给谢家泼脏水呢?
当真是天道好轮回。
我看着宣平之被拖走的身影,回头对谢琛道:“娄月……不,娄池影在哪?我去见见他。”
“天牢。”谢琛说道,“想放他走也随你,他师门风气不错,素来有好评。这次只是被人利用,罪不至死。”
47、
和娄池影一道关着的,还有个女侠客。
据说是善用飞刺。
反正我去天牢时,她正在吃饭,我走到她面前,打了个招呼,她就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将筷子甩向我。
要不是一旁娄池影反应快,我得被捅穿。
我:“……你是娄月师妹吧?听他说过几次。”
小师妹后怕得拍拍胸:“是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是……?”
“在下展羽霁,来带你们出天牢。”
“展羽霁……?”小师妹瞪大了眼,“你家不是被满门抄斩了吗???”
我:“……”
这个世界怕不是被人穿成了筛子。
很显然,这位小师妹也不是什么原装货色,至少她知道原本的世界线和剧情。
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机,我只能同她说:“这个容后再谈,先出来吧。”
小师妹笑嘻嘻的,一摸娄池影脑袋:“走吧,傻白甜大师兄~就说会没事的啦!谢琛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
我:“……”
还挺了解的。
娄池影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望着小师妹,然后才对我抱了抱拳:“给世子带来麻烦了。”
我也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觉得这“傻白甜”三个字,真特么的精准。
因为宣平之几句话就以为我是被掳进宫的,恐怕只有这位了。
48、
我同小师妹私下又聊了一顿饭的时间。
异国他乡,同是穿书者,她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惊喜地一撩衣服:“!心机大大!我是您的铁粉啊啊啊啊!求个亲签!来,签我背上就行!不对每笔,您等下,我这就去给您找个笔!”
我:“……你先把衣服穿上。”
于是,老乡聚餐变成粉丝见面会,这顿饭从中午吃到晚上,小师妹意犹未尽,我赶紧打住:“今儿不早了,早点收拾,带娄池影离开吧。”
“嘿嘿好的,那大大再见!”小师妹心满意足地带着我的To签走了。
我见天色也不早了,便没打算再回宫打扰,去敲了秦臻远的门。
春闱高中后,秦臻远就搬出了谢宅,他见到我时倒不意外,只说:“没想到世子爷会来。”
“碰巧路过。”
秦臻远如今是九品知事郎,也十分忙碌,我见过就走,不耽误他做正事。
没想到,临走前,秦臻远道:“世子,您性情大变,但也是好事。多谢您这一年多的照顾了。”
却没提这一年多以前。
我背过身离开,摆了摆手:“以你才学,自会有所成就的,谢我作甚。”
秦臻远接着犹豫道:“陛下瞧着是可托付的人,您不用担心的。”
我差点没一个趔趄摔了。
然后摸摸鼻子心想:“估摸着秦同学,觉得我这冒牌货性格大变,是和谢琛有关。然后才这么提了一嘴。”
离开秦府,我就去驿站睡了晚,给长平侯府去了书信,让老侯爷给我拟聘礼——
气势上绝不能输。
之前被谢琛撩得那么惨……那个小师妹说我得反击得撩回去。
我觉得她说的没错。
49、
翌日,寄完信,我才慢吞吞回了宫。
夏日炎炎,可树枝繁茂,特别是望都一带,景色曼妙。
刚走进偏殿,我就发现殿里立了个人。
是刚下早朝的谢琛,冠冕未取,一袭龙袍,衬得身姿如玉。
他背对着我坐在太师椅上,像是在出神。
我有些疑惑他这个点在这干什么,便走上前去问道:“陛下?您怎么在这?”
他像是没想到我会回来般,愣了一下,才失笑道:“嗯。听宫人说你一宿未回,还以为你准备离去了。”
“我是那种不告而别的人吗?”我走到他身边,微微前倾,按着太师椅,圈他在我手臂之间,“更何况,我还要向陛下讨个说法。”
谢琛一挑眉:“什么?”
我:“娄池影同师妹出京,秦臻远入仕,宣平之问斩,陛下让我院子里一下少了三个人啊。”
谢琛似是觉得有趣,十分配合我,凑到我耳边低声道:“那朕……把自己赔给你?”
他体温仍比我低些,这么要贴不贴地虚靠着我,像是块清凉的玉,祛除我从外带进来的燥热。
“臣却之不恭。”撩人不成,反把自己搞的有些口干舌燥的,我只好板着脸,懒得和这种狐狸过招了,正准备直起腰,却被谢琛拉住了手。
他使了个巧劲,就把我拉到他怀里,不知从哪变出一支月桂来,说道:“昨夜行经踏月阁,见花开正好,就折了一支,敢问月宫里的神仙下凡,可愿与琛缔结良缘?”
我:“……”
这臭小子到底哪里学来的这些花言巧语!
50、
长平侯老侯爷有腿疾,实在不能跑一趟望都,但他十分急切地备好聘礼——
估计是以为胡作非为的儿子终于开窍了,要娶妻了。
我对着这十几箱聘礼,后知后觉泛起愁来。
娶寻常人家姑娘吧,绰绰有余。
娶个皇帝吧,好像……完全不够看。
我不好一直住在皇宫里,把话和谢琛说开后没几天,就出了宫,还是住在谢宅上。
松篱清有次抱着儿子来找我,见一堆聘礼,大惊着问怎么回事,我不想同他这个大嘴巴说,但禁不住他刨根问底,还是含糊不清地解释了一下。
然后这厮就捧腹大笑,说道:“哈哈哈哈哈哈!你这点东西做聘礼自然不够看的,但做嫁妆就没事了啊!”
我:“……”
我默默地拿起扫帚,在想,要不要考虑把这位大将军,赶出门去。
51、
松篱清果然是个大嘴巴,几乎是立刻就告诉了谢琛。
第二天,魏公公送来了一大串钥匙。
我疑惑:“公公,这是什么……?”
魏公公朝我挤眉弄眼:“哎哟,这是宫里宫库的钥匙啦,陛下让咱家给您,您什么时候得空,就进去挑一下,赶紧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陛下说他等着呢。”
我:“……………………”
52、
说娶皇帝,就是一时脑热逞个强。
我可不敢让这种事坏了谢琛名声。
我进了宫归还钥匙,等在御书房,谢琛在商议朝事不在,我就欲哭无泪地对着那位吃了仙丹的耗子兄吐槽:“你说我该咋办?”
白毛耗子兄撅了噘嘴,奔到地形图上。
它小爪子底下是南疆。
好像松篱清要去那里巡察几日。
我就想:“咦?还不错,跟着松篱清出京几天,把这边尴尬缓一下。”
53、
我想谢琛自然是随我的,甚至那次带有压迫性的抉择,他都没逼过我,给我留足了退路。
于是,我就隔空给他打了声招呼——留了封信——然后就跟着松篱清出京了。
可没想到,松篱清这个命里带杀伐的将军,一到边境,就刚好捉了三四个南疆来的细作。
不问不要紧,一问就出了问题,他带兵直接南下,足足杀了一百公里,取了个南疆王爷的首级。
这战乱里,我也不好要求一个人先回去,就帮松篱清一道处理下事务,等他一块儿回望都。
这一等,就等到又一年的寒冬。
54、
回京那日,谢琛打着犒劳将士,迎军凯旋的旗号,足足铺了十里红毯。
百官皆来,端的是浩浩荡荡。
松篱清遥遥看见前面的明黄身影,就摸着下巴调侃:“要不是敏之从来就不穿红衣,我估摸着今儿他还真会着个红。”
我心头一动,在这庄重而缠绵的十里红妆前,失了神。
直到松篱清下马跪拜:“幸不辱使!”
我才跟着在他后面,偷偷抬了眼去瞧谢琛。
不告而走快半年,就算中途也有书信往来,但书信里,看不出对方人的情绪,何况谢琛从来都不情绪外露。
谢琛照例安抚士兵,读了告词,目光才最终落在我身上,然后微微一笑。
如晴光映雪,柳荡春风。
55、
我觉得,我不该被谢琛那温和无害的笑,给弄得晕头转向的。
至少,不应该脑袋一热,就答应那晚留在宫里。
当晚,我实在受不住,抓着他手臂道:“阿琛,不要了……”
他托着我的腰,语气温和:“乖。”
然后继续。
到最后,我简直是哭着求他:“真的不行了……”
“嗯?不告而走六个月,一百八十余天。”谢琛俯首,咬住我耳垂道,“你自个儿算算,你欠了多少?”
北风微摇,烛芯炸响。
冬日的夜,的确很长。
56、
很快,又是一年元宵节。
我照例来放花灯,却惊愕地发现,护城河边上空荡荡的,没有卖花灯的小贩。
我纳闷道:“……怎么人都没了?”
谢琛神色微异,咳嗽了声道:“没了就算了,咱们回去放天灯也是一样,也可在上写愿的。”
我有些失望,却突然想到什么,在长袖袍的遮掩下,用小指勾了勾谢琛的小指,笑道:“你去年花灯上写的是什么?”
“你的名字。”谢琛倒也没有不好意思,直接说道。
我道:“那阿琛,你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吗?”
谢琛像有几分期待,问我道:“什么?”
我握住他的手:“齐敏。”
谢琛素来波涛不起的眼中,流露出几分讶然,但很快恢复平静。
那花灯纸条上,写的不是谢琛。
而是齐敏。
当年谢琛家族被灭,孤身一人前去南阳,用的化名。
松篱清还疑惑过为何用这个名字,谢琛当初淡淡地回他:“顺手取的。”
其实是因为,他过于奢望那个“齐”字,一生再无法得到。
这个名字,他只用过不到半年的时间,之后未再用过。
但却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化名,甚至之后直接用了“齐”作为国号。
所以,阿琛,你看啊,我知晓你所有的过往和曾经,我窥见过你的阴暗铁血,也目睹过你的光明磊落,我心疼过你的无错彷徨,也见证过你的无双风华。
我爱你的全部。
谢琛就像猜到我知晓了全部一般,执起我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说道:“现在知道了。”
上元佳节日,灯火如白昼。
远处烟花全都升起。
我想,我们还会再有下个元宵节,下下个元宵节……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