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陆沉柯怀舟的一本已经完结的古代纯爱小说《囚帝》,作者账号名,该小说主要讲述了:陆沉柯觉得自己的生活实在是没有意思,直到一天他遇到了怀舟之后,他便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
《囚帝》精选:
我囚禁了天帝近百年。
没为什么,三界皆知,我邪魔陆沉柯喜怒无常,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啊。
疯子会爱么?会的,而且比常人爱得更疯更热烈。比方说我,我若不爱,何必掳了那人来,强行留他在身边呢。
今日我刚回殿,便见侍女坐在长廊边,一脸愁容,她手边的吃食还冒着热气。见到我,她脸色更难看了些,似乎已经大祸临头。
我挥手示意她退下,心中只觉好笑。我的确心性无常,但并非嗜血之徒,却不知他人为何这么怕我。况且,里头那位受了一天折磨,正在气头上,没胃口也是正常的。
但不吃东西是不行的,他一身灵脉皆断,与凡人无异,饿坏身体不好。
我端着食盘进了门,“听说你不肯吃东西。”没人应我,我便径自去掀了纱帐。
风光不错。帐内的美人闭着双眼,脸上是云霞般的红,衣衫也有些凌乱,底下一双腿修长紧绷,踝上金链时不时发出些细碎声响。那人当然知道我来,但他不肯看我,只咬着下唇,控制着不发出声音。真好看,被药物折磨一天的天帝,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看的么?
他皮肤白,金链衬他。也许,下次用用红绸也不错,我想。
“吃点东西。”我将他抱在怀里,尽量将语调放柔,“或者,带你去院中看看月?”至于到了院中,看月还是赏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向来注重品行,即便无人,也是决计不肯去那种场合与我欢爱的。只见他稍稍睁开些眼,哑着嗓子道:“现在吃不下。”
许是错觉,我竟觉得他眉目盈盈,从中能看到几分示弱。我眨眨眼:“可解药放粥里了。”
我吹了吹粥,将勺子送到他嘴边。他权衡利弊片刻,似乎很无奈,却还是乖顺喝了下去。
一碗粥很快见底,他摇摇头,不肯再喝。我知他已忍到极限,此刻只想待这药性过去。
可我偏不愿他好受。我含笑吻住他的唇,探手伸进他衣袍,自他尾椎划圈向下。
手中的身子微微发抖,温度是舒服的烫。他不笨,自然回味过来:“你,你骗——”
月色真好啊。
魔生性奸诈,十句话有九句假,这良好的品质在我身上得到完美体现。
月色温柔,倾泻下来,抚得他眉眼都要柔和些。我喜他这眼眸盈盈,里头似乎汪了湖泊,但我更喜欢他唇上鲜血,那红色的腥是我刻骨的执迷。
他性子倔,即便周围没人,即便被欺负得狠,也只肯小声含糊几句。我便起了坏心眼,换着法唤他。“陛下。”“明昭?”“天帝?”
我凑到他耳畔,对他耳朵眼吹气:“柔姬——”
他呼吸突然粗重起来。我看着沾污的五指,笑得有些感慨:“原来你喜欢这封号啊。”
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眼尾带了红,干脆别过脸去不看我。
风吹过来,树叶沙沙,金链碰撞的声音愈发大起来。
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是法力无上的神尊,小小一场恩爱也会使他疲累非常,只能如只小兽般躺我怀中休憩。
可惜就算如此,他仍旧不肯安心睡去,说要看今日朝堂。
我拨了拨他颤动的黑睫,挥手拂出一面法镜。
当日为免多生枝节,我囚了他后,凝了个分身放在天界。
说来也可笑,他在我身边已有百年,却从未有人前来营救。可见我放于凌霄的“分身”与他是多么神似,饶是仙界众人也窥不破。
能干如斯,他却从不领情,一直怀疑我会借机胡来,扰乱天庭。
法镜之中,天帝正襟危坐,听着众仙一一上奏,面上威严无双。“他”时而沉思,时而舒颜,一举一动无一不是那六界称赞的明昭帝。
“你做天帝时高高在上,气度无双,不过少了些情味儿。”我揽着他,一手捻着他耳垂把玩,评价道:“远不及柔姬风情万千。”
他听蓬莱的旱情听得专心,根本不理我这番污言秽语。
“你总冷着张脸,我怎么热情,你都爱搭不理。” 我叹了口气,捏捏他胸前茱萸,“不过还好,你对谁都无情,不单单我一人,谁也没比我得到的多。”
他被我抱得难受,挣了挣,我不甘心地将他抱得更紧。
“谁能想到呢,世人眼中的仙界至尊,却在我这颜面尽失,是个夜夜承欢的姬妾,平日里连条裤子都不被允许。”
我呵呵笑着,突然将他压下,顺着他腿根摸下去。
“你鄙我夷我,将我打落万重渊,到头来不也得躺我身下喘?”想到当年之事,我越发生气,干脆咬上他的唇,狠狠进去扫荡了一番。
他皱了皱眉,终于将视线移到我身上,问:“你不倦么?”
我关了法镜,认真道:“不倦。”不倦,无论他问的,是感情或是爱欲。
他垂下眼,叹了口气,继而抬头看我:“我去看过你的。”
他眸中一片澄澈,并无半分愧意,无情的是他,极情的是我,谁知倒衬得我似个蛮横之徒。
我讪讪道:“我知道的。”
万重渊不见天日,我曾在里头待过很长时间,却只见过一次光明。那时,他一袭白袍,从天边踏云而至,手提一柄龙吟剑,气势凌人宛如杀神现世,惊坏渊中无数小鬼。
“我那时脏污得狠,只敢躲在角落远远瞧。”我忍不住埋怨他,“你实在该庆幸有那一遭,否则我怎会留你性命。”我是爱他,但我也恨他,不过他那一遭,总归让爱大过了恨。
“你不愧是疯子。”他神色淡淡,窥不出情绪。
我不怒反笑,何用他说,我陆沉柯本就是个疯子。
“怀舟。”我轻轻唤。
他闻言一愣,我便凑到他颈间,将他皮上渗出的血舔干净了,“怀舟,世事一场空,仙魔皆难熬……但有你陪我,我便别无他求了。”
怀舟是他的名字。不过自他当了天帝,少有人唤,唯一知晓且能当他面唤出的,恐怕也只有我了。但这称呼我也十分少用,平日里为了磨他性子,我更喜欢叫他柔姬。
我紧了紧搭在他腰间的手臂,声音有些低:“其实,你来那次,我很高兴的。”
他不可置信看向我,我的影子映在他的眸里,总让人错以为他也是一般的情深。
“桂花开了,我们去看吧。”我眉眼弯弯。
不及他开口,我便抬手施了昏睡咒。
他的想法不重要,他是我的,我的想法便等同于他的想法。
什么天帝,什么朝堂,早成了笑话。如今的他,不过是我的身下奴,是这魔宫里不温柔不听话的柔姬罢了。
累了一夜的猫儿是被疼醒的。只因我得了新玩意,忍不住想看他戴上的样子。
其实我已十分小心,但他这许年被我调教得太敏感,银针甫穿过左胸,他便哼着醒过来,下意识伸出只手去摸。
银色的环带了几个水滴状的音石,在挨近心脏的地方,他一碰便响得清脆。
我不顾他难看至极的脸色,评价道:“如闻仙乐。”
环边有血珠沁出,见状,我细心替他擦了,随口说道:“你以前若忍忍,何苦要受这罪。”
这类玩意我不是第一次给,但他从来都是抗拒,哪怕受迫戴一时片刻,待我一走是定要扔了的。因此他每次戴,都要遭一次皮肉罪。
他不予回答,只攥着手指低头看银环,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我将另一只也拿给他看。剩下的一只略微不一样,只穿了一粒更大的音石,自然不会响。
他冷着脸不接。我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漠,只好笑笑,将那只戴上自己左耳。
环是成对的,人也是成对的,甚好。
“怀舟。”这名字尘置多年,我却突然想用了,“今日穿件朱的吧,你平时总爱穿白的,太素了。”
他在衣柜前站定,声音清冷:“我连穿什么衣服都不能做主么?”乌发自他脑后倾泻而下,墨泼一般。
“嗯。”我悠悠回答,看他生气实在太好玩了。
怀舟冷哼一声,着手穿衣,我在后方盯着,一丁点细节不肯放过,眼神活像恶狼。
其实,我陆沉柯乃天生天养的魔,好坏从心,但在他面前,我常对孕育我的苍天产生怀疑,是否好色是苍天本性,要不我怎么总像个欲魔呢?
“走吧。”待怀舟整理好,我将他拦腰抱起,大步向外走去。
……
地上房屋密密麻麻,灯火掩在其中,很是有人间烟火气。
不过,那并不是人间,哪有这般终日黑暗的人间。
怀舟缩在我怀里,向下瞥了一眼,似乎很是迷惑。我昨晚心血来潮要他陪我看桂花,而鬼市是没有桂花的。
“你安分点,莫叫他人看了去。”饶是出门,我也并未予怀舟方便,他一席朱袍神色艳丽,腿间却是光光,虽有我抱着,但动作稍大些,难免会有风灌进去撩他衣角。
怀舟仰头看我,脸色忿忿:“你莫要太过分。”
“小鬼喽啰又识不出你这位大神。”我干笑着放他下地,还是变了顶纱笠出来,以便挡住他容颜。
朱袍不够长,露出他底下一截小腿,而玉白的踝上,两只镂空的脚镯堪堪环过,那本是我困住他的一道枷锁,此行被我隐了中间长链,并不妨碍他的行进。
他试探着迈出一步,衣内的音石被摩擦带动,顿时叮叮当当响起来。只叹我过早给他带了纱笠,看不清他此时神色。
“放心,音石施了术法,旁人听不见。”我指指自己的耳坠,邀请似的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站着不动,我便强行抓过他的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触感微冷,像是生自雪山空谷,天生带了股干净气。我握住捂了一会,好歹让它暖了,这才亲亲手背,狠下心咬上去。
狼群会用气味标记领土,而我亦用这暧昧的咬痕标记了我的领土。
我们十指相扣,走进了鬼市的喧嚣。
鬼市鱼龙混杂。因为衣袍的缘故,他更得加倍小心,没办法迈太大步,我也极有耐心,特意放慢步伐配合他。
音石叮叮,扰乱人心。
尽管旁人听不见,但他还是尽力迈得平稳。而这行动间难免与肌肤摩擦,他本就敏感,但不知滋味如何。
我稳稳扣住他五指,忍不住遐想他衣下绮丽。
鬼界没有太多理法,民风甚是开放。他这打扮,眼睛不瞎的自然明白他是我的人。
我想着笑了笑,被众人承认关系的感觉向来很好。
不过他身姿挺拔,饶是被遮住脸,仍旧惹得周围投来目光。好在有我在旁,我面相天生不善,可以一一瞪回去,否则他定要被这些妖鬼活剥吃净。
我不想惹事,不代表别人会安生。
那玉佩恰好就掉在那年轻修士面前,不偏不倚。
修士眨眨眼,将他上下看了,遂远远将玉佩抛回来,神色尽是嫌弃,似乎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秽物。
呵,真是不长记性。
明明每次将他识破,我都会千百倍教训他,妄图能断他念想,谁知他还是没止过逃离之心。
也是,关在笼子的雄狮仍是雄狮,除非有人将它尖牙剔净,利爪磨平,才勉强成任人宰割的猛兽。
我真是惯的他。
揽金苑是一座拍卖楼,集天下之宝,揽八荒之金。老板将唯利是图的商人品质发挥到了极致,特意将楼设在鬼市,人鬼仙魔妖但凡有钱,皆可进去,与他人竞价买一两件宝贝。
巨大的圆形排楼,最中心空出一块圆地,各类宝物在此展示,定价,然后被买走。
此刻揽金苑热闹无比,拍卖台旁边密密麻麻挤了一堆人。但这些人多半是些小钱,买不了大的宝贝,来这多是存了长见识的念头。
正儿八经有钱的,多会被安排在木楼的雅间,有什么中意的宝贝,老板早打听好,在那件上去之前也会派小厮来报,待遇是一等一的。
底下在拍一株上品仙草,色泽不错,引得下面惊呼不断。
“挺热闹。”我感慨道。
一旁的床榻上,一人不着寸缕,双手被红绸反缚,如待宰羔羊。他间或弹几下,带得左胸音石作响。
一个时辰前,他被塞了串缅铃,缅铃受热振动,怕是正动得欢。而脚上金镯则迫他双腿大开,将私密露了个干净。
怀舟一向少话,此时却低吟连连,只因一根系带自他脑后绕过,前端的玄玉球压住了他的舌。
他初到魔宫时,我请了个老奴教他规矩,但由于我太疼他,最后也没教成什么。我还记得,那老奴教吟喘时,直接被他砸破头轰出了殿。
今时不同往日,若那老奴有幸听得他此时之声,怕是要欣慰至极。
我试着替他拭去额上汗珠,但很快放弃。他在颤,里外都出了层细汗,裹着热度将嫩皮染成薄红,一头乌发绽在身下,将他颜色衬得更艳。
那两点茱萸殷红可爱,尤其左侧,衬着靛蓝的音石,妙不可言。我坏心眼扯一,他呜呜啊啊叫得更急。
“这楼隔音,你可以喊大声点。”我不再拉扯,改用指捻了慢慢磨,勾得他胸膛起伏如潮。
我说的是真话,任他动静多大,旁人都听不见。但我毁了隔壁结界,隔壁的话,一字不落全传了过来,就是不知怀舟有没有心思听了。
“此次又可大捞一笔。上头拉帮结伙,克扣咱们,咱们阳奉阴违,人人皆有阳关道。”隔壁说道,听声音,正是那拾玉佩的修士。
“怅鬼果然收利快。哎,不过还是得谨慎,不宜多行,否则被发现了,指不定怎么严惩。”有声音附和。
“上头也是真本领,前些天巴结别人那模样你见了吗?”
“活像条癞皮狗——哈哈哈!”
……
他们笑着,却不知他们是五十步笑百步。
不过隔壁果真谨慎,知道有结界仍压低了声,虽然没什么大用,该听的还是听到了。
“柔姬,我真不知该夸你慧眼独具,还是夸你识人不清。”我的指尖甫划过他胸膛,温热的肌肤便不自觉靠了上来。
我安抚似的摸摸他额发。能坐稳天帝位置的人,从来不能小瞧。好比他身无灵力,却能于茫茫人海,认出那假扮修士的仙师,这份眼力见,真是好生了得。
可惜那低级仙师鼠目寸光,错失了他这尊大神,不然很可能借此腾达,哪还会被上头欺苛,去做那见不得人的怅鬼之事?
怅鬼一词,本指为虎作伥。在那年轻修士嘴中,却是另有所指。
鬼不过是死了的人,换句话说,鬼界即是另一态的人间,也有达官显贵,也有贫民百姓,该有的算计与剥削,只比人间更甚。
显贵需要奴才,但是鬼界多数有编制,不得随意造次。因此显贵们只能另想他法,贿赂几个鬼府的,好打通其他渠道。
这渠道也多,最常见的便是派恶鬼去索魂,再骗那初死者把契约一签,鬼差便没权利管了。
当然,这索魂也颇有讲究,十五六岁的少年是首选。小孩子不会做事,青年人阳气旺胆量足,中老年惯做亏心事,吓唬吓唬倒是也好带走,但那些老滑头常年在人情世故中打滚,偷奸耍滑是拿手本领,让他们办事简直难上加难。
唯有少年人,勇气不足世故不通,稍加利诱,再不济恐吓威胁,保证乖乖将契约签了。
怅鬼新死,签了契约,名字便从往生簿划去,入不得轮回,只好白白替人做一辈子鬼奴。倘使怅鬼有门道会来事,得了几个钱,他倒是也能把自己赎了,再到鬼差那打点一二,好买个名额重入轮回。
不过哪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雇主怎会有菩萨心肠。那明面上的宽厚,不过是鬼差业绩不足,雇主们想巴结他们而换了法子贿赂罢了。
怅鬼是明令禁止的。但这买卖牵扯多方,仙界得财,营造人间的风平浪静,地府获利,结交富人,权贵花钱,但得了当牛做马的奴隶,又结交两边当权者,可谓一举两得。
可再是获利,此事终归有违天道。怅鬼契约本就乱了轮回,再加上他们地位极低,雇主非打即骂,熬不住散了魂的多如牛毛,熬出头的也多半魄体受伤,转世也会病弱早夭。
上天有好生之德,怅鬼却世世苦难,实在可叹。
地藏王菩萨曾语: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我敬佩他的决心,又叹息他的执着。所谓地狱,从不是一处死生之地,它是万物之邪念,人心不善,地狱永存。
怀舟于我便是邪念。
倘他是无间地狱,我愿十恶不赦,负俗世骂名,自甘自堕;我愿刀山火海,拔舌油锅。只图与他长相伴,共缠绵,沉沦黑夜,至死方休。
……
洁白的纸上,美人在榻歇憩,虽画作未成,但神韵已有几分。
“我知你难耐,但你本就余热未消,此时作罢反而伤了元气。”我瞄他一眼,又添几笔,“且忍一忍,待我画完,便予你解脱。”
昨夜顾及他身子,并未太过分,所以他药性并未全解。否则单凭一串缅铃,他怎会如此模样。
“磨你一回,你也该长长记性,勿要次次惦着往外逃。来,头转过来。”
我捏着他下巴,将他脸扳过来,这才看清他此时神色。
他脸上散了一层绯,合着细密的汗珠变成欲,那双眸子如寒冰化春水,融了迷茫与痴意,仿佛要写尽世间柔情。
这人天生长了张我爱的脸。
我细细看了好一会,方小心落笔,以求真实描绘他容颜。
我来这揽金苑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昆仑墨。这墨用了昆仑之石、极境之雪,经由鬼界第一工匠加工而成,永不褪色。
此时画作已成,墨却还剩一些。
我拉了怀舟过来,细细吻过他脸颊,最后被那小巧的耳垂诱去,含着吮了好一会,直将那肉团吮得发烫。
“你曾经夸过我的字。”我含着笑去挠他鼻尖,“那我给你题个字好不好?”
他摇着头往后缩,被我扣着腰拽了回来,我佯怒道;“既然不乖,就题个‘奴’好了。”
我一手制住他,一手去拿毛笔。一笔一划,手下的胸膛剧烈起伏,我尽力让笔落得平稳。
其实我书法真的还行。
我满意地点点头,凝出一面镜子。镜中我一脸笑意,而他依偎在我怀中,心口的“陆”字十分显眼。
“你是我的人啦。”我戏谑着指指他胸口。
据我所知,没有术法能使昆仑墨消去。终其一生,他是要带着我陆沉柯而活了。
他看得发愣,我借机解了他禁制。他没反应
我喜欢这般窄小的空间,似乎彼此都成了对方的全部。这方天地给我假象,即便此刻天降劫难,我们也能相依相偎,痴缠至死。
怀舟像极剧毒的花朵,艳色勾人上瘾,体会之后才发现剧毒入心,情丝早已钻心蚀骨,难以自拔。
船体摇晃,他吟喘不断,腰肢的弧度看上去脆弱易折,我牢牢替他托着,方便他一身骨血更深地与我交融。
乌篷猛抖几下。半晌,我长出一口气。
他口中的玄玉球让我大饱耳福,但就是不方便吻他。
我替他除了玉球,不管不顾吻了上去。
身下的人整个都是烫的,嘴唇却是冰冰凉,不一会就被我亲得发懵,生了退缩之意,却没得逞,反被我用舌细细舔过口中角落,最后追着他的纠缠了一番。
我牢牢扣住他后脑勺,不让他逃离,同时又空出只手向他小腹探去,想让他与我共欢愉。
知他莫若我。他的脆弱所在,清清楚楚刻在我脑海里,刻在我身体上,而我该做的,是撞破他的坚强,撬开他的蚌壳,让他压抑的情绪自由释放。
他喘着气,眼神直直看着上方,我好奇心起,顺着他视线陪他看了一会,却并不觉得篷顶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才是最特别的。
我倾下身,从他脖颈吻到胸膛,打算再来一次。他屈起膝盖向后缩,斥道:“滚!”
我压着他肩膀不让他退,潜意识中察觉出了不对劲,便问他:“怎么了?”
“绑疼了?”我见他腕上红绸,连忙去替他解。
“陆沉柯。”他偏着头,我只看到他汗湿的半张脸:“你为何如此折辱我?”
折辱这词不大好听。
我抽身出来,拍拍手,只等他下文。
“你只顾自己意愿,囚我百年,夺我自由。今日又将我示于众目睽睽下,让我丢尽颜面。”
“他们并未看清你面容。”我出声打断他。我的确抱着他走出揽金苑,但给他裹了衣裳,也替他遮了面容,况且鬼市民风开放,没多少人留意我们。
“那这一百年囚禁生涯呢?”他愤声说道。
“是,我承认对你的独占欲,但我何曾辱你?”我坐起身来,一手扶住额头,“我虽强留你,却不曾将此事捅破,也未借机扰乱天庭秩序,外人眼中,你仍是那厚德贤明的明昭帝,与我这魔物扯不上半分关系,就连魔界,也不过知晓我有个爱姬,如此罢了。你的名誉不曾有损,如何谈得折辱?”
我说的句句实话,怀舟听了却冷哼一声,他冷眼看我,眸子是纯粹的黑,“你若不留我,我的名誉自然不会受损,何须你自以为是的维护。”
他一低头,看见自己心口的字,脸色变得更难看,继而自嘲般指了自己身上红痕:“我这全身上下,何处不是折辱?”
“难道你不曾欢愉?”我心中不悦放大,而不悦之中,又隐隐生出些怅然。
我这百年心思,他当真是觉得屈辱么?
“强加的欢愉?”他望着我,鬓发在他耳边垂落,衬得他线条柔和了些。可是,这么好看的人,接下来说出的话却那样叫我难过。“你这一厢情愿的情深,当真像个笑话!”
在他面前,我向来好脾气,哪怕热脸贴冷屁股,可那不代表我不会生气。他的字句无一不扎心,昭告我百年来的失败与错付,这样的情况下,谁也无法保持平静。
可盛怒之下,我又总觉得心口空落落的,无形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离我而去,我越想攥紧,反而越留不住,最后只会剩下心口那个洞,疼到令人发疯。
我控制不住自己,将他压在身下亲,可情况并没有缓解,唇下的肌肤还是温热,我心里却再没了满足。
亲吻太虚幻,只有噬咬才真实。我像发狂的野兽,兽性湮没了理智,眼中便只有原始的欲望。
怀舟一直在挣,妄图逃离,可我牢牢扣住他,不让他走。
其实我很害怕。
直到利齿咬破肌肤。红色令我安心,新鲜的腥味令我振奋。魔天生对鲜血敏感,我也不例外,舐着怀舟的血,我得了点安慰,同时又觉得不满。
我想要更多,更多,不止这鲜血,我想要他的心,想要他的唇,想将他整个人拆吃入腹,或许那样,才能解我心中之渴。
我什么也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小腹传来痛意,意识才渐渐回笼。身下人见我动作变缓,抬手补了我一巴掌,趁我发懵逃到了船头。
我看着他离开,见他草草披上外袍,遮住了一枚枚咬痕渗出的血。
口中血腥味不减,我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随即颓丧地用手掩住了面。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他发泄几句罢了,我跟他动什么真呢。
黑暗之中,我懊悔不已,又慢慢平静。懊悔没有用,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他哄回来。
温柔,温柔一点。我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刚要探头出去,下一刻便被眼前景象惊了魂。
人死成鬼,过奈何桥,喝孟婆汤,转世成人。但也有鬼怨念太深,黄泉地府也度他不得,最后只能化为厉鬼,徘徊冥河。
而此时怀舟身后,正有一只厉鬼虎视眈眈,张着血盆大口就要下手。我手下运力,却见怀舟回头,冲那厉鬼喝道:“滚!”
他身上有股天生的王者气质,瞠目一瞪,竟将那鬼逼得连连后退,遁入水中。
我暗自松了口气。
怀舟转头回来,远远看着我,一脸戒备。
“怀舟。”我向他伸出手,试探着往前迈去。
他皱眉盯着我看,一动不动。
我猜他也要让我滚了。
可他没有。
我刚想再进一步,下一刻却变故陡生。
那厉鬼原不是单独作战,水下另有同伴。怀舟那一瞪未能打消他们的念头,他们便趁怀舟转身,群起而上,迅速将他拖下了水。
我心都要停了,当即凝水成剑,刃向群鬼。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厉鬼见这阵势,纷纷四散逃窜。水剑去势汹汹,到了河面旋空一扫,炸起一片水花和残肢。
混乱中,我一眼找出那熟悉身影,牢牢接住了他。好在他没有大碍,只是呛了水,止不住地咳嗽。
我将他送进船舱,自己则拎了剑来到走到船头。
娘的,一群该死不死的杂碎,老子吵个架还要掺合,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就是怨念化形,那本座做回好事,度化度化亡魂,教教地府如何做事。
我本就一肚子火,他们又一瓢热油淋上来,简直是找死。
剑划破空气,发出嗡鸣。
冥河之中厉鬼凶恶,嗜血好杀,今日却被我斩落无数。这些杂碎茹毛饮血,自己却流不出一滴,被剑刃一碰,便成了些残碎魂片,漂在冥河上叫得凄厉,不日便将消散。
“闭嘴!”我喝道。
冥河霎时静下来了,只剩下了流水的哗哗声。
我重新进船时,怀舟正试图解开左胸银环,他捏着银环,眉头微皱,似乎没找到机窍。
我在他面前坐定,伸手抚向左耳。耳环解开的同时,那胸环“啪”一声出现了断口。
“过来。”我觉得我的语气够轻柔。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继而又将视线移到踝上金镯,最终选择听了我的话,虽然一脸不情愿。
其实大可不必,我既哄他,便是真知道错了。
他左胸已是红肿,我小心翼翼替他取下银环,又抓了他一只手,让他面朝下趴我腿上。
他腿间一片狼藉,我探了二指进去,慢慢往里伸,摸到一截线头,便勾了慢慢往外拽。
一声闷哼,握我的那只手加大了力道。“别怕,放松。”我安慰着他,手下动作轻了又轻。
那物事不过龙眼核大小,取出却也十分磨人,待全数拿出时,他小腹阵阵痉挛,我也累出满头汗。
缅铃托在手中有些粘腻,上头来自他的热度还未散去,我盯了一会,掌心燃起魔焰,将东西融为铜水,扬到船外。
铜汁落入冥河,一沉到底,没有回响。
他嘴角撇了撇,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没说出口。其实不说我也知道,大约就是一些嘲讽话,惺惺作态之类。
我也不解释。可见我们还是有几分默契,譬如现在的沉默。
“还有哪伤着吗?”我问。
他躺着摇摇头,一条腿架在我肩上,我则挑了一坨药膏,细细涂在他腿根伤口上。
那牙印清晰可见,此处肌肤又是娇嫩,看起来更是严重。然而不止这里,他身上其他地方,也不比此处伤得轻。
那些厉鬼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便被我杀了个片甲不留。而搞半天他那一身伤全是我的杰作,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那巴掌到底是太轻。要不是事发后我要给他净身上药,我都想当场让他把我抽死。
药是好药,涂上不一会就能生痂,但那不意味着疼痛没发生过。
有的事情干了就是干了,结局是对是错,是选择把钉子戳过的洞用点别的堵上,还是听之任之,那洞都是再不会好的了。
我这样想着,就更睡不着了。
鬼界不见天日,黑夜即是永恒。怀舟在我怀里,温暖的身躯一同以前,可有了先前的变故,我心中始终不安难消。
冥河被我闹了一通,现在倒是谁都不敢来捣乱。四下静极了,小船晃晃悠悠,怀舟呼吸悠长。
过分的静谧,像甜蜜的幻梦。
我替怀舟掖好被子,下巴甫抵上他额顶,便嗅到了熟悉的草木香。
“你还记得吗?”我问。
他在装睡,我本不想点破的,可我心中难受,兴许是这里太静,又兴许是鬼界黑夜太漫长,谁知道呢。
话一出口,我便觉得自己傻,别说今天我发狂伤了他,便是平时他也不太见得会同我说话。
可今天似乎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一反常态回答了我,他说:“记得。”
我没问他记得什么,他却完全懂我意思。黑暗中,清冷的声音继续说道,“我记得,当年你在这救了我一命。”
那是很久之前了,当时他还没当天帝,但由于能力超群,颇得前任天帝赏识,甚至成了继任天帝的人选之一。
而天帝看中的另一人,是仙君文苍。文苍掌仙籍,修仙者历劫飞升,上天头件事便是拜见文苍仙君,由他安排具体事务。文苍好交朋友,又性子和蔼,仙界没人不喜欢他。
而当年在冥河布下万煞阵,诱怀舟孤身前去的,也是文苍那个和蔼的仙。
万煞阵以群鬼为祭,每只鬼都须得十恶不赦,饮够九十九日鲜血。此阵阴毒至极,凡入此阵,九死一生。
而文苍布的阵,更是强了千百倍。且不说他寻的鬼皆是极恶之徒,单是那阵眼,便取了上古凶兽饕餮之心,历经七七四十九日炼化而成。
我赶去冥河时,阵中人已是强弩之末,撑着一柄龙吟剑摇摇欲坠,赤红的血流到河中,染红了一片。
我不管不顾闯进阵去。
鬼将我是不惧的,我本是天地至浊物所化,论阴论煞,他们绝不会强过我。难办的是饕餮心,饶是我全力以赴,最后也无法毁去,只勉强使阵失效一刻,这才能带着人逃出阵。
我差点废了只手,不过好歹带怀舟出来了。他吉人天相,命保住了,但伤得太重,须得好生休养。
但是,他于万煞阵先受鬼噬,又遭阵雷,修为丢了七八,灵脉受损严重,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再不能使仙术。
除非,我能寻来那个叫九幽草的意外。
九幽草凝天地精华,生在魔界禁地,而禁地钥匙由世代魔尊掌管。
我不能眼睁睁看他前途断于此,尽管他说这不影响,成帝更重要的不是仙力,而是权术。
他成不成帝,同我有什么干系。我只希望他有所倚仗,日后大业成功与否,都能有条命在,万煞阵那样的事,以后最好不要再有。
我本是个游手好闲的魔,最见不惯尔虞我诈,可我还是跑去参与魔族纷争,同他们争来斗去,一步步登上了曾经唾弃的高位。
魔尊并不好当,但九幽草的效用比想象的好。怀舟很快便能重拾修行,他天资聪颖,经此一劫有所感悟,境界更是上了好几层。
那段日子,我常悄悄去看他,替他护法陪他打坐,我们其乐融融,现在想来,那的确是我们之间少有的快乐。
“莫太嚣张。”怀舟那时便劝我。
我笑着摇摇头,树大招风,我崛起如此迅速,早已引起天庭忌惮。
我骑虎难下,魔界强者为尊,我若不以绝对实力凌驾其上,很快会有人取而代之。魔尊位置丢了没什么稀罕,可怀舟正当上位之际,马虎不得。
彼时文苍早已劣迹败露被贬凡间,天帝也已着手交接之事,魔界有我镇着,大局已定。但妖族猖獗,屡次为祸人间,似乎打定主意要造一场乱,给继任天帝一个下马威。
是以天帝要求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平定妖族之乱。
说来也简单。妖王早已传信于我,邀我一同推翻天庭,我只需假意结盟,使里应外合之计,联合怀舟将妖王杀了,再假意落败,目的自然达成,六界皆将臣服,奉新帝为传说。
“到时别打我脸啊,打脸也忒丢人。”我笑着同怀舟说。魔尊打不过被人追着灰溜溜跑,这就够丢人了,再打脸就过分了。
他没回答,反而问我:“你救我一命,需要我如何报答?”
“别打脸。”我本就没期望什么回报,自然没回答,隐了行迹往妖王那去了。
那次的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妖王死了,怀舟也听了我的话,没打我脸。
只是那龙吟剑刃利而锋冷,穿过我时连声响都没有,痛都是一瞬间。
我看看剑,又看看他。
大地之上血流成河。
有魔族在地上呼我名字,我揩了嘴角血迹,对他们发出最后的命令:“退!”到底是带了几年的,再不顺眼的也看顺眼了,哪能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我挥手一抚,凝出一道结界,替他们阻了百万天兵。
怀舟静静站在我对面,并不阻止我。
凡人盛传神仙无悲无喜,我曾引为笑谈,可看着对面人的双眸,我才知此言非虚。
“我劝过你。”他说。
我笑笑,“对,我没听。”
“陆沉柯,你——”他皱皱眉,脸上的冷漠有了消减。我竟然看到,他那双清亮眸子装满了我,仿佛,我是他的不可割舍。
仿佛。
“你到底是差了点。”他脸上哀痛转瞬即逝,很快又成了无心无情的仙。
我再支撑不住,自云端坠落,耳边呼呼风声,甚至大过了天兵天将的助威呐喊。
我向上一看,他立于云端之上,在血色残阳中加冕为王。
就像怀舟说的,我到底差了点,胸无大志却要做魔尊,痴情一片还敢爱神仙。
他也喜欢我,可与他的万古江山相比,我到底是差了点。
就这一点,我们间万壑难平,永生永世不会有好结局。
黑暗之中,我抚上怀舟后背。在他左肩胛偏里一点的地方,有一条三寸长的疤。
那疤乃是万煞阵阵雷所留,当年我寻遍六界名医,仍未使它消去。而这处也是怀舟弱点之一,后来我便是对准了这,一掌断他灵脉,让他成了我的床上人。
“你究竟有多恨我?”我问他。
他似乎很是疲惫,也没直接回答我问题,只说:“我这身修为,原就算是你给的,后来由你毁去,是因果循回。”
言下之意,是说他不恨我那一掌,除此外桩桩件件,他还是恨。
他说着,便折了手去摸后背疤痕,我想握一握那只手,刚碰到个指尖,他便又收了回去。
我笑了笑。
“怀舟啊,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你当初再狠一点,我们可能会有个更好的结局。”
我紧紧抱着人,听着他的呼吸声,害怕他一不小心就跑了。
他说我差了一点,他又何尝不是?他若再狠一点,出手再重点,让我在万重渊或者在那之前便丢了性命,哪还会有今天。
又或者他肯绝情到底,不要去万重渊看我,待我出渊,我亦能狠心同他拼个你死我活。
他于帝位前舍了我,成天帝太上忘情前又偏要看我一遭。当断不断,诸般恶果,终造此难,导致百年磋磨。
世人皆以为冥河源头乃人间,殊不知恰恰相反,沿着冥河一路往下,过鬼门关,方是人间。
或许生死亦是这样,旧者的消亡,也是新者的萌生。
眼下太阳已冒了头,天空被它染得淡红,而河水又将它们一同映了出来,波光闪闪的,很有番趣味。
我看着美景倍感唏嘘,面前的瓦罐正“啪嗒啪嗒”往外冒着白气。
昨天一直没睡着,于是我起了个大早,打算给怀舟做点鲜鱼羹。
烹调原不是我的兴趣,不过自怀舟来到魔宫后,我似乎从中感受到了点不一样的快乐。
每一道菜肴,每一味点心,看着它们从一堆原料,一步步成为色香味俱佳的成品,无一不需时间和精力,无一不充满成就感。
不过我更喜欢最后的环节。将瓷盘端到怀舟面前,看他吃下,看他吞咽,观察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再偷偷猜出他的喜爱程度。
其实他挺爱吃我做的东西,虽然他总摆臭脸。
就如此时,他明明心中喜欢得不得了,脸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
我问他:“是不是淡了点?”他闷闷“嗯”了一声,又喝了一口,才貌似很嫌弃一般说:“越来越不如了。”
我很想笑,却不能戳破他,只好垂眉叹息,把笑意遮掩过去,再配合他说:“你先凑合吃点,回去我再琢磨琢磨。”
河面起了风,不大,但是够凉。我便从储物戒里拿披风替他裹了,他却还不安生,坐船边用手抄水看。
水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着他,心有点痒,但一想到昨天的事,又觉得不能像以前那样胡来,起码得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于是我问:“抱你玩会?”
得,嘴巴大概可以不要了。
怀舟愣住了,转头盯着我看,我连忙将他拉过来,在他回神前把人搂紧了。
“水有什么好玩的,不如陪我坐会。”我说着,下意识拍了拍他屁股。
他立刻瞪我一眼,看起来很想打我。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不乱摸了。”我老老实实认错,又将他两只手抓过来替他捂着。
怀舟一脸凝重,将我上下打量了个遍,似乎怀疑我被夺了舍。
他看我我求之不得,我只管紧紧握住他的手。那手白皙修长,一只手背上还有结痂的牙印,由于方才碰过水,整个手掌都是冰凉。
“这百年光阴,你我互相折磨,但其实,我们也可以相处得很好。”我哈了口气,替他将手呵暖,“不是么?”
怀舟将手缩回去,似乎已见怪不怪:“明白了,你又来了。”
我们争吵过多次,我也哄过他很多回。他这么说,定是将此次当成了惯常的哄骗。
其实,这次不一样了,我是真心想和他好好的。不过这些话我也就在心里想想,很多时候,行动远远比口头承诺要有说服力。
小小的木船上,我拥着他,将他抱得暖暖的。而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看风拂水面,数岸边水草挑逗了几只灰虾。
不知行了多久,河岸的草木逐渐茂密起来。
“闻到了吧。”
我眺了眼前方,耐心同他介绍,“前头有片桂花林,我们就在那停。”
那片林子是我的,每棵都是我亲手栽下。
很多年前我便想要这样的树林,在魔界也试过很多地方,不过魔界水土不好,栽下去不是死了就是长不大,浪费我好多年时间,后来才在人间找了个地方。
可见坚持也不一定能成功,有些事情天生便行不通,任你劳心劳神感动自己,也不过是竹篮打水。
我说的是栽树。
不过这片林子是真不错。花开得盛,以至于林地上都铺了一层落花,光影从枝叶缝隙间洒下,仿佛落花中混了碎金。
怀舟赤足走在林间,我走在他后头给他提鞋,看着他那一头乌发垂到腰间际,心中止不住地想去拉他小手。
他是高兴的,虽然他没说。
我也高兴。
想来我第一次见桂花,也是在人间,也是与他一起,只是那时我们还很要好,能有说有笑一起赏月。
如今竟已过去多年。
好不容易令他高兴一次,我干脆放开不管,由着他四处闲逛,而我则早早张罗饭菜,不去碍他的眼。
他也真无情。除开我叉鱼时来看了一眼,在河边捡了几块小石头,然后就跑得没了影。
怀舟呵,要是他知道那小石头是我捡了故意放河边,他肯定不会要。
相处百年,我早把他吃得死死,连控制也可以不着痕迹。
只是,我仍没能教会他爱。他成帝前懂得爱,但他爱权位甚过我,而成帝后太上忘情,更是连爱都不会了。
他曾经怎么说来着,“你若恨我,便杀了我,你若不恨,便放我回去。”
我恨过他,可我更爱他,并且企图从他那获得一点爱。所以我不能放他走,如果没有爱,那么有一具温暖的躯体也可以。
“忘情而至公,以无情化大爱。可为何有情便无大爱?”这么多年,我还在是想不通这句话。
“情乃生死之根,唯有忘情,方能不被情蒙蔽双眼,给予天下大公。”怀舟如是解释。
我笑了,指指头顶。“我未忘情,六界之事不也做得很好?”
“怀舟,你莫拿大道理压我,甚么大公,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妥协和权衡。”
他那番话去哄哄小孩,哄哄初入人世的道者倒是可以,他们涉世未深,持有初心。我可是不小了,不会信这些道貌岸然的话了。
怀舟垂眼,他当然说服不了我,因为他自己也不信。“规矩在此,前人皆忘,我不能破例而为。”
他一向如此,清醒又通透。面上是高高在上的谪仙,其实比之我更懂世故。
我看他看得心喜,拉他过来对他那头乌发嗅了又嗅。
他身上总有股气味,带点草木的清新又带点冰雪的泠然,总之我也分不清。但他很是否认,被我一嗅就颇不自在,饶是我攥了他的手,仍是一个劲往后躲。
“你这骨子都透着香。”
黑暗中,我带着怀舟去到屋中一角,那块有面镜子,恰好能让我看到我们的缠绵。
他的后背被迫紧贴我的胸膛,因为一腿被我高高抬起,甚至有些站不住,即便我横腰稳住他,他依旧像叶风雨中的船,摇晃又无助。
闪电划过天际,突如其来的光亮将他的脸照得煞白。
“轰隆隆。”雷声紧接其后。
他猛抖一下,可他并不是怕雷。我知道,他是看见了镜中缠绵的身影,看到了他脸上的迷醉。
那是他本该消逝的沉溺。
我陆沉柯是个极没上进心的魔,不想称霸六界,也不想唯我独尊。
爬出万重渊后,我虽重做魔尊,但从未想过报仇雪恨,一来我厌倦打打杀杀,二来那天帝本是我的分身,不至于闲到给自己找麻烦。
但并不是所有魔都像我一样,譬如魔君迦南。迦南是个有野心的魔,若我不回魔界,他本可以登上至尊之位。可惜我回去了,他打不过我,只好屈尊做了二把手。
他不甘心,我知道。他总悄悄搞事情,今儿个同仙界打打小仗,明儿个又同妖界密谋点什么,总觉得有一天就能扳倒我。
就好比几日前我在冥河大闹一通,鬼界没说什么,他却在今日清早送来了传音鸟,絮絮叨叨一大堆,无非是说魔界安稳,再变着法问问那天之事。
“没什么,冥河的鬼太难看,我看不顺眼。”我听得厌烦,没等他念叨完便命传音鸟回去。
“这位魔君似乎管得太宽。”怀舟被吵醒,眼里都露着迷蒙。
我嘴角一勾:“他怎么管,我也是魔尊。不过你以后还需谨慎,提防着他些。”迦南武力不及我,但为人两面三刀,阴险至极,也不是好相与的。
怀舟闻言五指一紧,眼中精光闪过,问:“什么叫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