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小说《恶性妄念》的主角是书洛齐彦柏,由作者杳杳倾心创作的一本已经完结的小说,恶性妄念小说主要讲述了:齐彦柏喜欢了那个男人七年,就算知道书洛的心中有其他喜欢的人,但是齐彦柏还是狠不下心来对书洛。
《恶性妄念》精选:
临近深冬,整个城市已经刮起了凛冽的冷风。
书洛两手空空下了火车,时隔三年,他再次回到了南城。一接触到阴冷的空气他便忍不住把脸往围巾里缩,瘦的尖尖的下巴藏在深灰色的毛线里,衬得他整个人愈发的苍白。
真的好冷,他走在熙攘的人群中想,和三年前的冬天一样冷。
花店的女孩看着眼前五官格外精致好看的男孩子有些脸红,柔着声音问他要什么花。
书洛微微抬起眼眸在众多花架上环视一圈,“就玫瑰吧,要白色的。”
“您想要多少枝?”
书洛想了想,“45枝。”
今年她45岁了。
拿到包好的花,书洛轻声道谢。他的眉眼像极了母亲,生得极为精致,微微一笑,更是不可方物。
“不客气。”女生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那样清清落落地站在一片花海里,让她想起自己十六七岁时读过的言情小说中不沾人间烟火的精灵,不应该走进室外的冷风里。
“这附近有药店吗?”书洛原本要走了,终究抵不过胃里磨人的闷痛,打算买一点药吃。
“前面路口左拐有一家。”
买了花和药,口袋里的钱已经没剩多少,书洛大致算了算银行卡里的钱,大概还能熬过这个冬天,至于来年春天,他笑了笑,想着自己应该等不到下一季的春暖花开了。
书洛在盘山公路的路边坐了许久,花放在脚边,手抵住闷痛不断的上腹部,闭着眼睛忍受着眩晕和疼痛,零下几度的天气里,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
等到缓过这一阵,书洛继续沿着路边慢慢,终于在暮色四合时到了公墓,按着记忆,他走到一块石碑前,看着石碑上的照片笑了,“妈妈,我回来了,这次不离开你了,不走了,我陪着你。”
照片已经有些旧了,但上面容柔貌婉的女人笑容依然温暖。书洛缓缓蹲下身来,将身体贴近墓碑,“人家都说落叶归根,所以我回来了。”
齐彦柏开车回到别墅,哼哼扑棱着小短腿扑过来,摇着尾巴求抱。齐彦柏低头看一眼它湿漉漉的眼睛,笑着弯腰将它抱起,“哼哼,你怎么又胖了?”边说边往里走。
叶如瑾正在厨房里按着食谱煲汤,听见声响走到客厅,清秀的眉眼在灯光下愈发显得温柔。
“彦柏,你回来啦?”
齐彦柏看着他,愣了两秒随即笑开来。他弯下腰放下哼哼,走上前去轻轻抱了抱他,“回来啦,你瘦了,哼哼倒是胖了许多。”说罢,理了理叶如瑾墨色的头发。
叶如瑾笑的乖巧。
如果是那个人,一定会嫌弃的躲开他的手和怀抱,皱着眉让他洗了手才可以接近自己。
“我煲了汤,你先洗澡,洗完再喝。”叶如瑾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今晚还有点事,可能会回来晚一些,你先睡就不要等我了。”齐彦柏揉揉他的头发。
叶如瑾的眼睛里闪过些许失望,“你不是才出差回来么?”
齐彦柏看一眼趴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哼哼,“去看一个故人,今天是她忌日。”
叶如瑾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
驱车在路上,齐彦柏默默抿紧了嘴唇。这是第三年,他很想知道,那个人再冷漠薄情,怎么就能连亲生母亲都不再念及,三年里连祭奠不曾回来过一次。等他到了墓园,空气静谧的有些可怕。
知道看到墓碑前的白玫瑰,齐彦柏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有人来过。
他迅速环顾四周,暮色四合中,哪里有人的影子。
“书姨,是他回来了吗?”齐彦柏的声音里带了点颤抖,“是书洛回来了吗?”
四野除了风声一片寂静。
书洛,书洛。
齐彦柏在心里反反复复念着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带着恨意与不甘,却也隐匿着连齐彦柏自己也不愿去承认的感情。
我曾多想永远护着你,他想。
书洛在老城区租下了一间房子,十分简陋。墙壁都有些掉了皮,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破旧的沙发,好在不大的空间里居然还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
总算是个安身之所,只是阴暗潮湿的房间里总有股霉味,书洛按了按胸口,有点想吐。他原本有些洁癖,虽然疲累至极,却仍然不能说服自己躺在没有洗过的被褥上睡一觉,强忍着不适洗干净,将被单晾起来,又细细打扫了房间,终于坐下来。胃里还是不舒服,头也眩晕的厉害,书洛倒了杯水抱在手里,盖着羽绒服缩在沙发上,一点温热在他冰凉的掌心里蔓延开来。
好在虽然寒冷,阳光却还不错,被单终于在太阳落下之前干了,书洛套好才蜷进被子里极为疲累的睡去。
半夜的时候他被冻醒了,感觉骨头缝里都是阴冷的痛,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似乎是在发烧,生理泪水慢慢溢满了他漂亮的眼睛。
齐彦柏惦记着那晚的事情,这些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夜里睡得也不十分踏实。又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他想下楼倒杯水喝,路过叶如瑾房间时,听见里面细碎的咳嗽。
“阿瑾?”他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却没有回应。
齐彦柏不太放心,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开了灯,叶如瑾缩在被褥里,呼吸灼热沉重,双颊通红发起了烧。
“阿瑾?是不是不舒服?”齐彦柏将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果然一片滚烫。
叶如瑾小声的闷哼,“嗓子痛,头痛……”
齐彦柏立即出去找了退烧药,倒了温水给他喂下。叶如瑾循着温度钻进他怀里,“彦柏,我冷,你抱抱我……”
齐彦柏犹豫几秒,慢慢收紧手臂,将人环在怀里。他们在一起一年,齐彦柏其实甚少与他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叶如瑾的身体温温热热,不似那人常年都是是四肢冰凉,抱在怀里像是抱了块玉石,要抱好久才会有些温暖。齐彦柏就这样抱着叶如瑾想了书洛半晚上,一直到天蒙蒙亮才睡去,梦里也是书洛极为凉薄的一张脸。
九点钟的时候齐彦柏起床,熬了粥陪着叶如瑾去医院。
医生细细检查之后,告知他们只是普通感冒,多休息注意清淡饮食就可以。
齐彦柏道了谢,带着叶如瑾走出办公室。
“等会带你去买些水果,这星期就别去学校了,好好在家休息。”
叶如瑾点点头,“彦柏,你对我真好。”
齐彦柏笑了笑,没说话。路过急救室门口时,有护士从里面走出来,一只手拿着什么东西,冲着外口座椅上的人喊“书洛的家属在哪里?!”并没有人站起来。
齐彦柏却定在原地再迈不出去半步,身后的护士又喊了一声,“刚刚送来的那个叫书洛的,你们有谁是家属?”
这时候终于有人出来说话了,“送他来的人早走了,据说是在路上遇见那个病人的,并不认识他,怕交医药费就走了!”
“彦柏?”叶如瑾走出去好远却发现齐彦柏并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齐彦柏皱着眉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他问,刚要回去拉他,齐彦柏忽然转过身,疾步走向护士。
“哪个书洛?”齐彦柏问。隔着老远,叶如瑾仍然能感觉到齐彦柏语气间的阴冷。
“喏,”护士举起手里的身份证,“在他身上发现的,就是这个人。你认识吗?”
齐彦柏一把将身份证夺过来,那样好看到极致的面容,除了他曾拿命守着爱着的那个人,谁还会有?
叶如瑾走过去,看齐彦柏站在那里,尽力平稳着呼吸,眼尾却已经发红。
“阿洛……该起床了……”
书洛睁开眼睛,恍恍惚惚中,看见眼前的大男生穿着白色棉T恤趴在床边,英气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自己,见他睁开眼睛立即就就笑开了,“早上想喝什么,牛奶,还是苹果汁?”
房间里是若有若无的淡淡的栀子花香,书洛却脑袋晕乎乎的,目光迷离的看着他,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不说话。
“那就苹果汁了。”大男生低头在他苍白的嘴角上亲了亲,这才抬起头来满足的笑,身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铺满地板和大床,耀眼又温暖。
“齐彦柏……”书洛从被子里伸出手,齐彦柏立即轻柔的将他温凉如玉的手包进自己干燥温暖的大手掌里。
“怎么了宝贝儿?”
“齐彦柏……”
齐彦柏无奈地亲了亲他的手心,“一大早就点好几次名啊,我又不跑,你赶我我都赖着不走的……”
书洛看着他星芒一般的眼睛,越发觉得阳光耀眼,只一会儿,他的眼前就是一片片光斑,再看不清任何东西。
“齐彦柏……”书洛小声地喊,觉得身边慢慢又开始变得寒冷。
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却是苍白的墙壁,空气里也弥漫着消毒水味。没有温暖耀眼的阳光,没有清新舒怡的栀子花香气,也没有那个视他如珍如宝的齐彦柏。之前的一切都是梦,又或者,是回忆里每一个早晨的缩影。
身上还是各种痛,酸疼的感觉像是钻进了骨头缝里。书洛试着坐起来,只一动便觉得地转天旋,靠着床头低低的喘息。
“你醒了?”进来换药的护士看见他已经坐了起来,赶紧叫医生。
“你身体很虚弱,医生建议你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不用了……谢谢。”书洛的脸色苍白的可怕,表情却十分安静。
他原本是想去买个热水袋取暖,但虚弱的身体却支持不住,晕倒在路边被人送进医院,书洛有些厌恶这样羸弱不堪自己,像是秋风瑟瑟里一片枯败的叶子。
穿好了衣服去交医药费时,收费处的人却告知他已经有人帮缴过,书洛微微皱起眉有些疑惑,大概是哪个好心人?问那人的样貌,收费处的人只说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书洛没有再问,他心中隐隐有所希冀,但又深知不可能,只是转身准备离开医院。
一出医院大厅,扑面而来的寒风就激的他一阵咳嗽,书洛有些受不住的捂住火辣辣的胸口,试图平复着呼吸,到最后完全蹲下来,他眼前模糊,却依稀看见面前出现一双价格不菲的手工皮鞋。抬头看去,待眼前迷雾散去,看清那人的脸,书洛刚刚平复下去的咳嗽有卷土重来,捂住嘴巴咳得喉咙里腥涩。
愣了片刻,书洛挣扎着站起身,狼狈的想逃离。
然而身后的人却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恶狠狠地将他扯回来。书洛只觉得头晕目眩,支持不住就要往下倒,齐彦柏见眼前的人摇摇晃晃要倒向自己怀里,一把将他推到一边,书洛慌乱中扶住一棵树,堪堪站稳了身体,还是忍不住咳嗽。
“怎么,你舍得回来了?”齐彦柏的声音阴沉,再没有了当年一点温柔讨好,“书洛,你怎么会这么狼狈?”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书洛,寒冷的天气里,书洛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外套,越发衬得他肤色苍白。
书洛并不说话,好看的眉眼隐在夜色里,咳嗽稍稍轻了一些。
“我还以为,你迫不及待拿着钱去送给别人,会过上多好的生活呢?病成这个样子,肖牧白没有好好照顾你,”齐彦柏满脸嘲讽,“还是他厌倦了你?或者,你又找好了下家,嗯?”
书洛的呼吸又有些急促,齐彦柏却走上前,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话:“我看那些照片,他似乎很喜欢你的身体,你不是也挺享受的么?”
书洛只觉得心里悲凉,连带着眼睛里都是绝望。齐彦柏似乎很不满他的沉默,几乎是一瞬间就怒不可遏,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书洛,你为什么那么贱!”他的眼睛里愤怒的像是要喷出火焰来。
“我不想和你吵。”沉默良久,书洛终于开了口,声音还和当年一样。凉凉的。
齐彦柏看着眼前的脸,曾经这张精致魅惑的脸让自己那样沉迷。
“过去怎么样,我都不愿意去提起了,”书洛垂下眸子,“我回来,只想陪着我妈妈。”
齐彦柏的胸膛还在剧烈的起伏,书洛轻轻拨开他禁锢着自己的手,转身要走。
齐彦柏看着他消瘦的背影竟然追不上去,直到书洛的身体晃了晃,无声无息地在夜色中倒下去,他才像疯了一样狂奔向前,慌乱地将书洛的身体抱进怀里。
太瘦了,怎么会瘦成这样。齐彦柏抱着书洛觉得心惊,书洛瘦,他是知道的,可如今抱在怀里居然像是报了个没长大的孩子。怀里的人脸色差到他害怕,齐彦柏抱着人就要往医院里冲,胸口的衣服却被人拽了拽,齐彦柏停下来低头看。
书洛轻轻扯着他的衣服,闭着眼睛睫毛轻颤,像是疲惫的黑蝴蝶。
他声音微弱,“齐彦柏……”
仿佛是多年前的每一天,他各种情绪地喊自己,齐彦柏看着他,眼角忽然就有些湿润,“我在。”
“我不去医院……求你……”
书洛昏昏沉沉地靠在齐彦柏的怀里,却还在勉强着模糊的意识尽力离这个怀抱远一些,尽管他曾如此贪恋这个怀抱的温暖,在无数个疼痛难眠的夜里咬着牙回忆。
齐彦柏用自己的大衣将他严严实实裹起来,快步走向自己的车。把人放进后座,暖风调到最大,齐彦柏才坐在他身边细细打量。还是那样精致的眉眼,睡觉的时候眉毛还是微微皱着,只是却不知比以前瘦了多少,连带着脸色都惨白黯淡。
书洛终于在温暖中微微放松了手脚,只是又开始慢慢咳嗽。齐彦柏看他细白的手又无意识的按向自己的上腹,皱了皱眉知道他大概又再难受,习惯性的就要把人圈进怀里替他按摩,却在伸出手的一瞬间又犹豫,书洛难耐地侧过脸去,露出曲线优美的脖颈,齐彦柏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再承认他的温润美好,他只要一想起曾经小心翼翼珍宝一样捧在手心的爱人是如何背弃自己,便觉得怒不可遏。
齐彦柏打开车门下车,车门被狠狠地摔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走到车前方,倚着前车门点燃一根烟。
除去自己单向的追逐付出,他不知道自己和书洛到底有没有过爱情。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年,似乎总是自己在仰望着他,跟随着他,事事迁就,生怕书洛好看的眉毛皱一下。
书洛从未说过一句爱他,齐彦柏却一直觉得,尽管书洛生性冷漠,但他是在意自己的,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觉得书洛是真真正正的爱着自己。直到三年前的桩桩件件,齐彦柏才不得不在现实面前,慢慢否定了自己的幻觉。书洛就是书洛,他从不为任何人而活,也不会为任何人停下来,他的心是冷的,大概自己花去一生的炽热也不会让他有一点温度,所以当自己在生死一线的抢救台上拼夺回一条命时,书洛才会带着钱毫不犹豫的离开。
燃尽了手中的烟,齐彦柏将烟蒂在脚底碾灭,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动车子载着书洛绝尘而去。
书洛恢复意识时,眼睛却睁不开,眩晕让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眼前恢复清明,身处的地方很熟悉,他曾在这里和齐彦柏度过了好几个春秋,每一个清晨,齐彦柏都注视着自己从梦里醒来,然后在自己的嘴角额头亲一亲说早安。只是现在,卧室里已经完全换了装修,暗沉的色调,不再是之前的柔和米色,看的书洛胸口发闷。
书洛下了床,走出卧室,并没有发现齐彦柏的身影。抓着扶手下了楼,书洛环视了一下四周,客厅里很整洁,墙壁上有几个小小的相框,他有些近视并不能看真切,大概是他的结婚照?书洛想,算起来,齐彦柏的孩子如今也应该会喊爸爸了,这样想着,他苍白的脸上居然浮起一个自嘲的笑容来。
大门忽然被推开,率先跑进来的是一个小白团,哼哼欢快的冲进客厅里来,却在发现书洛的第一瞬间停下来,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书洛,踌躇一阵忽然呜咽着冲向书洛,蹭着他的裤腿叫个不停。
书洛几乎掉下泪来,“哼哼……你是哼哼……”
哼哼汪汪的叫,企图站立起来用前爪扒着书洛的腿,书洛慌忙蹲下来,将它抱起来,薄薄的嘴唇都有些颤抖。哼哼扭动着胖乎乎的身体,试图去贴近昔日主人的脸。
只是来不及再抱抱它,和他说说话,齐彦柏已经从旁边的厨房里走了出来,抱着胳膊冷眼看着蹲在地上泪眼朦胧的书洛。
“哼哼,过来。”齐彦柏冷声打断哼哼委屈的呜咽,“快过来。”
哼哼还腻在书洛的怀里,忽然听见齐彦柏的声音,转过小脑袋看着齐彦柏。
“我叫你过来,哼哼乖。”
书洛眼前此时已经有些模糊,晨起的低血糖又准时发作,只能放下哼哼,一手撑在地上闭起眼睛。
哼哼还不肯离开,齐彦柏却有些生气了,“他早就不要你了,你还粘着他干什么?不是我把你抱回来,你早就饿死了!过来!”
书洛耳边恍惚,却依稀听见齐彦柏的冷言冷语,觉得连带着心脏也微微抽搐。
正在僵持,又有另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来。
“彦柏,怎么了?”叶如瑾单肩背着书包,干净清爽地站在门口的阳光里。
“彦柏,怎么了?”叶如瑾还在院子里就听见齐彦柏有些激动的声音,与往日的沉稳十分不像。
他走进门,看见的就是齐彦柏死死盯着对面蹲在地上的人,哼哼还在他们中间,委委屈屈地低声呜咽,像是被吓坏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办,看见叶如瑾的时候终于小声地叫了一声。
直到蹲在地上的人缓缓抬起了头,叶如瑾一时愣住。他一直知道自己好看,齐彦柏为此才把自己留在身边,却在看见书洛面容的一瞬间被惊讶到,那样的眉眼,这世上大概也挑不出几个。
“回来了?”齐彦柏平静下来,对叶如瑾展开一个笑容,“熬了五谷粥,你去洗手准备吃早饭。”说罢接过书包,揉了揉叶如瑾的头发。
“彦柏,他是?”叶如瑾却站在原地,看着书洛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就是昨天那个书洛,是从前的一个朋友。我看他病的可怜,带他回来借住一晚。”齐彦柏好脾气地解释。昨天一确认急救室里的人是书洛,齐彦柏便打发了叶如瑾回家,自己留了下来,叶如瑾干脆回了趟学校打算把期末考试要复习的书带回来,恰巧遇见同学生日,便宿在学校没有回来,于是并不知道书洛出现在这里的前因后果。
“哦,你好。”叶如瑾乖顺的笑了笑,向着书洛打招呼。
书洛只是淡淡的点了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这是阿瑾,”齐彦柏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揽住叶如瑾的肩膀,戏谑的看向书洛,“我的爱人。”
叶如瑾不可思议的看向齐彦柏冷峻的脸,这是第一次齐彦柏用爱人的身份介绍自己,“彦柏……”他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觉得不太真实。
齐彦柏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书洛的反应,后者在听见“爱人”两个字时,幽深的眸子忽然动了动,“你没有结婚?”他问,声音沙哑。
齐彦柏觉得可笑,“结婚?剖出真心都换不来的爱情,一纸婚书就能拥有?”
书洛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迷雾重重,齐彦柏越看越觉得心慌,干脆揽着叶如瑾往餐桌旁走。
书洛面上平静,他心里却觉得隐隐不对,三年前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只是他觉得头脑昏沉,被齐彦柏的几句话牵扯着心脏都隐隐作痛。鼻腔里忽然一阵温热,书洛用手指一摸,毫不意外,苍白的指尖沾满了红色的血。
鼻腔里的血越涌越多,书洛徒劳的用手捂住,血却从指缝里溢出来,滴滴答答落了一地板。
齐彦柏格外体贴的帮叶如瑾盛好了粥,转头一看书洛,却发现那人还站在原地背对着自己,刚刚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讶异齐彦柏不是没有看见,齐彦柏是有一阵报复快意的。只是书洛现在却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反应,齐彦柏又觉得烦躁。
倒是哼哼凑到书洛身边,尖着嗓子叫了几声又跑到齐彦柏脚边,用尽力气叫,一副急坏了的样子。
齐彦柏充耳不闻的坐下来。
叶如瑾倒有些尴尬,“彦柏,书洛哥也没吃早饭吧,叫他一起吃吧。”
齐彦柏对他笑了笑,“不用理他,”他看了一眼眉目乖顺的叶如瑾,“叫什么哥,他比你还小三个月呢。”
叶如瑾睁大眼睛,“真的?”
书洛极为聪明,因为一些状况他上学晚些,但跳了几级,16岁时便读了大一,当时20岁读大二的齐彦柏只见他一眼便惊为天人,从此在追逐的路上一发不可收拾。一直到现在遍体鳞伤。
叶如瑾又转头看书洛,觉得那人清瘦的背影很是可怜,握着勺子的手忽然一颤,“彦柏,血!”
齐彦柏顺着叶如瑾的目光看过去,书洛脚下居然是一小滩血迹,在米色的地板上格外刺眼。
几乎是一瞬间,齐彦柏就冲到书洛面前,眼前的人似乎有些意识不清,闭着眼睛僵硬的站在原地,脸色惨白,还有血从他捂着鼻子的手指缝间流下来。
“书洛!”齐彦柏伸手握住他消瘦的胳膊。
书洛有些不分明的意识被齐彦柏的声音唤回来,勉强睁开眼睛。
叶如瑾已经递过来了纸巾,齐彦柏一把扯过来就帮书洛擦,洁白的纸巾立刻氤氲了斑斑血迹。
叶如瑾看着明显慌乱的齐彦柏,一瞬间有了什么猜测。
书洛此时缓过来,浓重的血腥气和对面比肩而站的两个人让他觉得难堪,他接过齐彦柏手中的纸巾,“对不起,弄脏了你的地板,我会打扫干净的。”
齐彦柏原本一颗心悬着,哪想到书洛一缓过来就躲过自己,立刻又有了火气,“你打扫?不用了,我嫌脏。”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语气很重。
我嫌脏。
齐彦柏根本不记得这个人是怎样走出房门的,他站在原地一直为自己一时的口不择言而懊悔,等他反应过来时,房门被轻轻关上,书洛消瘦的背影被掩于门后。
算了,齐彦柏想,他确实就是很脏啊。可他微微回过头,看着地板上还鲜红的血,就一阵阵心悸。
哼哼却已经不愿意了,不停地叫着,用爪子挠门企图追出去,无果,又跑回来咬扯着齐彦柏的裤脚希望他去追上几年未见的主人,喉咙里都是悲哀的呜咽。
叶如瑾低着头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平静满足的生活大概是要扬起波澜了。
书洛勉强走出那片别墅区,再也支持不住伸手撑在墙壁上低低的咳嗽,胸口闷痛,满手的血迹也没有擦干净,他抬起另一只手细细地看,阳光下苍白的掌心里散发着甜腻的血腥气,果然是脏。
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他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太冷了,冷得胸口都绞痛。不知是睡还是昏迷,书洛又开始做梦,梦见那一天,和肖牧白的纠缠,沉重的意识支持不住他瘫软的身体,只能任由肖牧白为所欲为,那时候他有多痛多绝望多耻辱,目光迷蒙的盯着天花板,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喊齐彦柏的名字。
没有用,那个承诺会永远陪着他护着他的人没有出现,放任自己被践踏凌辱,而在梦的最后,齐彦柏居然冷着脸说:书洛你真脏,你真脏。胃腹里一凉,他低头看去,齐彦柏骨节分明手握着一把匕首,就那样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疼吗?”齐彦柏笑着问他,书洛这才觉得痛。
书洛满头冷汗的醒过来,这才觉得腹腔里的痛已经超过了他所能忍受的范围,眼前阵阵发黑,他翻出枕头下的药胡乱倒了几粒就塞进嘴中嚼着咽下去,太疼了,他忍不住痛哼出声,眼睛里都积满了细碎的眼泪,他不怕死,却还是怕疼。
这世上已没有什么再需要他去牵挂,一觉睡去再不醒来似乎是很好的选择,然而疼痛却会不断消磨他的意识,不断提醒他,他有多可悲。
过了一会儿,止痛药终于发挥了效力,书洛满身虚汗俯在床上虚弱的喘息,像极了脱水的鱼,白皙的脖颈上已经有了淡淡的小血斑。还有几天,他混沌的头脑慢慢的思考,还要痛多少次。
手机不依不饶的振动,书洛看了一眼来电提示,来自于S市的号码。他没有接,过了一会儿积攒了一些力气给那个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这条命就留给我自己吧。
叶如瑾站在书房门口,抬起手又放下不知道该不该进去。齐彦柏自从早上进去便再也没有出来,午饭热了几次也没有吃。
哼哼窝在自己的小窝里,头搭在自己的两只小爪子上,无精打采的样子。
“哼哼,你几岁了?”叶如瑾在它面前蹲下来,把刚煮好的排骨往它面前推了推,哼哼小声地汪了几下,埋头吃起来。
“我喂了你这么久,你喜欢我吗?”叶如瑾摸摸它的头,“你要听话。”他的眼睛有些失焦,目光虚虚的落在空气里的某一处。
不要再遇见那个书洛了,他想,不要再让齐彦柏遇见他了。
可是他猜不透齐彦柏的心思。
尽管他已经猜了这么久。
书洛遇见齐彦柏时,只有17岁,个头只到齐彦柏的胸口,精致的眉眼还带着一点孩子气,尚未完全长开。每天结束了课程,都要匆匆赶回家照顾妈妈。
书妈妈因为一些变故精神出现一些问题,有时她状态好一点,坐在门口的摇椅里逗着刚刚满月的哼哼玩,看见书洛的时候会温柔的笑,这时书洛悬着的心会微微放下一点,向来清冷的脸上才有委屈又幸福的笑容,伏在妈妈的膝上闭起眼睛来。有时她发病,满屋子的东西都被摔得七零八碎,按着书洛拳打脚踢,满眼都是血丝。书洛不去抵抗,缩起身体任由疼痛放肆,“妈妈……”有时他小声地喊她,却倔强的不肯流一滴眼泪。发过病之后,妈妈会流很多眼泪,抱着他哭,说对不起,对不起小洛,妈妈爱你……
什么是爱。爱居然这么痛。书洛想。
如果齐彦柏没有出现过,他大概会一直这样以为。
某一个夏天的傍晚,书洛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早已经下课,身边的人也早就走尽。他在课上胃痛的厉害,冷汗一层又一层往外冒,实在支持不住,按着腹部俯在桌子上神志都不太清晰。现在醒过来,胃里的痛仍旧没有消退,周身也很冷,大概是发烧了。书洛连动一下都困难。
齐彦柏拎着书包在教学楼前等了半个小时,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也不见书洛出来,到后来实在等不了了,干脆进去挨间教室找他。终于在二楼的阶梯教室看见书洛的身影,齐彦柏几步跑上前。
“书洛?”齐彦柏以为他睡了,轻声喊他。
书洛却抬起头,满脸都是汗水,头发都汗湿。目光迷离的看着齐彦柏,苍白的嘴唇有些发抖。
齐彦柏吓了一跳,慌忙将人扶住,“你怎么了?不舒服?”
书洛说不出话来,忍不住靠着齐彦柏就要往下滑,齐彦柏也不再啰嗦,将自己的书包挂在胸前,背起书洛顺便抓起书洛的书包就往医务室跑。
书洛伏在他的背上,眼睛睁不太开,只能感觉到温柔的夕照洒在他的周围,背着他的齐彦柏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让他的心都微微颤抖,好像很温暖。
再后来书洛默许了齐彦柏死乞白赖的陪伴,每次身边站着这个笑容温暖的人,书洛都觉得心里很踏实。
齐彦柏知道书母的病时半天没说话,他自己坐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一想起那样苍白瘦弱的小少年曾经在自己看不到保护不到的地方不知忍受了多少苦痛,他就觉得心痛难忍。一定要好好对他,好好保护他,不能再让人伤害他,齐彦柏暗暗发誓。
齐彦柏确实做得很好,每天都要催着人吃三餐,时不时从包里掏出牛奶水果給书洛,书洛有时不吃,撇撇嘴当做没看见,齐彦柏就当着一教室一百多号人“书书书书”死皮赖脸地喊,书洛无奈,只能默默接过。
他不大擅长于讲话,大多时候都是齐彦柏巴拉巴拉说个没完,有时候觉得没有回应,委屈了扯扯书洛,书洛才嗯一声,“我在听。”齐彦柏又会话唠一样继续。
因为从小没有被好好照顾过,他身体也不太好,经常发烧胃痛又从来不肯主动讲,齐彦柏发现了皱着眉头递水送药,大眼瞪小眼逼着人吃药。
日子一天又一天,齐彦柏终于攒够了贼胆,在书洛趴在桌子上睡得迷迷糊糊时慌乱地亲了一下他的唇,凉凉的,软软的,像果冻。
齐彦柏笑的一副痴汉脸,书洛揉揉眼睛摇摇晃晃坐起来盯着他,齐彦柏紧张的直咽口水,“你醒了,饿吗?今天想吃什么……”
“齐彦柏。”
“哎!”齐彦柏赶紧停住啰嗦。
“你刚才亲我了。”书洛桃花眼清冷,话语都带着一股寒气,美人一怒,仿佛周身都是冰雪。
齐彦柏方寸大乱,“我……我……对不……”
“下次把嘴巴擦干净。”书洛一句话说的轻飘飘,蛊惑人心的眼睛不见一丝波澜。
下次把嘴巴擦干净。
意思是下次,还可以再亲。
齐彦柏脑子里叭的一声,断线了。
“书洛?”齐彦柏愣了一会儿才开口,高高大大的男生居然有些委屈地看着书洛,“你接受我啦?”他小心翼翼的问。
书洛仍旧面色清冷的收拾着课本,抬眸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你不愿意?”
齐彦柏心脏一热,忽然不由分说的将人按进了怀里。书洛有些错愕的抬头看他,齐彦柏也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书洛,”齐彦柏开口,眼神既温柔又霸道,声音忽然低沉下去,“我现在又要亲你了。”
说罢,抬起左手利落的抹了一下嘴巴,右手扣紧书洛白皙的后颈,低下头吻住了书洛微凉的嘴唇。
从最开始的温柔缱绻慢慢变成霸道的轻轻撕咬,齐彦柏像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权一般不容拒绝。直到怀里的人因为缺氧开始慢慢咳嗽,齐彦柏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太甜了,这味道。
齐彦柏双眼发红的看着面前的人,看见书洛苍白的脸上都起了潮红,桃花眼里氤氲着雾气轻轻喘息。
平复了呼吸,书洛抬手拍了齐彦柏的大头,有些羞恼地推开他,一直欠缺表情的脸上居然都是鲜有的微怒之色。
齐彦柏看得痴迷。
“齐彦柏!”
“哎!”齐彦柏前一秒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幸福感里无法自拔,下一秒就被书洛带着怒气的声音扯回了心神,急忙诚惶诚恐的应声。
“你……”书洛血色贫瘠的嘴唇都被吻成了湿润的淡粉色。
“我擦嘴了……”齐彦柏打断他,小声辩解,“你还凶我……”他看着书洛,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
书洛一愣,耳朵都红了,再说不出什么话。
痴汉齐彦柏终于在书洛18岁生日之前把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宝贝拐到了手。
书洛生日之前的一个星期,齐彦柏的亲姐亲姐齐娴终于从留学五年的美国回来了,一下飞机就三令五申地逼着齐彦柏回家接驾,齐彦柏不情不愿地吻了吻身边正经看书的书洛。
不顾美人的白眼,齐彦柏告诉他自己要回家几天,嘱咐他要好好照顾自己。书洛点点头,没有说话,低头继续看书。
“宝贝儿,”齐彦柏放低了身子蹭蹭书洛的胳膊,看着他精致无暇的侧脸,“你都没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书洛转过头来看他,秀气的眉毛微微一蹙,像是在思考,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摇了摇头,薄薄的嘴唇里说了几个轻飘飘的字,“路上小心。”
“还有呢?”
书洛想了想,别开齐彦柏的目光,“没有了。”
原本期望满满的齐彦柏被他这三个字堵得差点咳出声音来,愣了一两秒,齐彦柏慢慢坐直了身子,“知道了,”他揉揉书洛柔软的头发,“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他的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书洛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微微出神,他是生气了吧?他想。细长的手指慢慢收紧又再次松开。他并不是真的没有话想对齐彦柏说,只是他从小就极少与别人讲话,也不擅长言语表达,即使是与相依为命的妈妈在一起,两人大多数时间也是沉默的,他也想对齐彦柏说我会想你,早点回来,只是齐彦柏这样日日陪着他,难得回家一次,书洛犹豫了好久终究开不了口,只能说出“路上小心”这样的废话。
齐彦柏心塞的往外走,心想书洛说几句贴心的话怎么就这么难呢。但是一回家见到齐娴,齐彦柏再也顾不上郁闷了,打起精神来和他姐斗智斗勇。
到了晚上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手机还是没收到一条书洛发来的信息,更别说打进来的电话了,齐彦柏长叹一声,索性也不给书洛打电话,关了手机埋头大睡。
接下来的几天齐彦柏都是唉声叹气脾气暴躁的,齐娴杏眼微挑,用高跟鞋踢踢齐彦柏的小腿,“齐彦柏,你来大姨妈了?”
“姐!”齐彦柏皱着眉烦透的样子。
“或者有什么情感困惑了?我给你指导一下呀。”
齐彦柏双眼一闭,生无可恋的躺在沙发上装死,面前这个女人她真的是自己的亲姐吗?
书洛生日当天,齐彦柏再也忍不了了。自家宝贝儿本来就是冷冷清清不食人间烟火的嘛,干嘛和他赌气啊,齐彦柏拍着自己的脑袋,摆脱了齐娴的魔爪,取了车就迫不及待的往学校赶。
书洛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通状态,齐彦柏心里一紧,给他同班的同学打了电话却被告知书洛已经两天没有去过学校。
他怎么了?是生病了还是出什么意外了?齐彦柏已经后悔透了和他赌气,怎么就能几天都不理他呢?好在知道书洛家的住址,齐彦柏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脚下给足了油门绝尘而去。
齐彦柏风尘仆仆赶到书洛家,房门却紧闭着,他不死心地拍着门喊书洛的名字,破旧的门都往下零落着灰尘。
到底怎么了,齐彦柏急得脸色都发白。这时隔壁的阿姨闻声走了过来,看见焦急失措的大男孩还在喊。
“他们不在家,”阿姨好心地拍拍齐彦柏的肩膀,“小伙子你别喊了。”
“阿姨,你知道他们去哪了?”齐彦柏皱着眉问,“我联系不上他们……”
“唉,书洛妈妈前几天发病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头,现在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呢,”阿姨叹了口气,“听说情况不大好,就是可怜了书洛那个孩子,前天回来拿东西的时候我看他脸白的跟张纸似的,走路都不稳……”
“您知道是哪家医院吗?!”
问到了医院的地址,齐彦柏又一刻不停地往医院赶,一想到书洛可能又不舒服,齐彦柏就想抽自己。
齐彦柏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及时找到书洛,那个人还能不能撑下去。等他看到心心念念的人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快步向他走过去,只是一看清书洛的脸色,心又悬了起来。
书洛面色惨白的坐在观察室外的排椅上,微微低着头。齐彦柏从走廊的另一头小跑过来,看见书洛孤孤单单坐在一片苍白的空间里心忽然一痛,“书洛!”
书洛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见齐彦柏已经走向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拉进了怀里。
“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赌气……”齐彦柏双手捧住他的脸,这才发现书洛居然在阴冷的空调风里满脸都是汗,薄薄的嘴唇早就褪尽了血色,靠在自己怀里身体一直都在发抖。
“哪里不舒服?胃痛?”齐彦柏心急如焚地检查,发现书洛双手都死死抵在胃上,“阿洛……”
“齐彦柏……”书洛忽然喊他,声音微微颤抖。
“我在!我在呢!”齐彦柏慌忙答应。
“我妈妈,她可能醒不过来了……”书洛一向清冷的眼睛里慢慢涌出恐惧,“我……”我很怕。
齐彦柏看着他孩子一样无助的眼睛,心都痛的要被撕扯出来,赶忙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安抚着他的后背,“别怕,书洛别怕……”
怀里的人却不再说话,齐彦柏觉得不对劲,放开他才发现书洛脸色青白,嘴唇都泛起了灰白色,支持不住的往地上滑,显然是已经痛到了极点,却咬紧了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书洛这一年的生日礼物就是变成植物人的妈妈,虽然她不会再偶尔温柔的看着自己了,但是她也不会再打自己了。
齐彦柏把不停做噩梦的书洛带回了学校附近的复式小别墅里,每天晚上抱着他睡觉,在他又开始呜咽的时候认真的亲吻他的额头,温柔地喊着他的名字,直到他能安心的睡去。
齐彦柏觉得自己一辈子的温柔都给了书洛,也只能给书洛。
他像一个医生,拼尽力气想让书洛痊愈。每天的早安晚安,新鲜的蔬菜水果,无赖的拥抱和索吻,还有书洛睡去时把他抱在怀里取暖,齐彦柏都觉得幸福满足。
终于书洛开始真正的接纳齐彦柏,心情好时也会面无表情和他拌几句嘴,把冰凉的手塞进齐彦柏肚子里取暖,清晨醒来迷迷糊糊时会对他眯起眼睛笑笑,美好的样子看的齐彦柏心都柔软。
想给他最好的一切,想把世界都给他。
都给我的书洛。
那时阳光很明媚,风雪都很温柔。
年少时爱一个人,是眼里心里都只有他,爱惜他的笑,心疼他的眼泪,祈求把全世界都双手捧到他面前,又担心这世上的风雪不够温柔伤到他。
可那个人,像是清晨林间的薄雾,永远留不住。
齐彦柏坐在书房里,面前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从书洛当年离开到现在三年,齐彦柏再没打开过一次,却会时时放在眼前端详,仿佛透过密不透风的盒壁就能看见里面的一切。
那里装的有他们在一起时留下的几本相册,一对曾经戴在他和书洛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许多他厚着脸皮写给书洛的情话,还有一张自己当年抢救时的病历本。
不重的盒子,装起了他热血痴情的年少岁月。
他恨过,恨这个人为什么就能这样薄情狠心。当年他和书洛因为肖牧白的介入而大吵一架,其实也只能算齐彦柏自己歇斯底里,口不择言说要分手,半个月不曾找过书洛一次,而书洛居然也从未试过挽回,齐彦柏想书洛大概是真的不爱自己,才能如此不动声色。
可是成为执念的爱怎么能轻易放下,齐彦柏想卑微地挽回这段感情时,却被他的父亲齐远峰软禁在家,他不吃不喝整整两天,齐娴不忍,偷偷放他走,他却在高速上出了车祸,鲜血淋漓里,差点救不回来。
半个月后他从病床上一醒过来,虚弱的身体还不足以坐起来,齐远峰甩就给自己的那一叠张片,每一张都是书洛和肖牧白,他捧在手心里宠了那么多年的宝贝,在别人的身边。
“别再犯傻,你说你们相爱,我不阻拦,但事实好像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好,”齐远峰精明的眼睛声色不动,“你所谓的爱人,在你车祸送进医院时,就带着我给他的钱走人了。”然后他的脸上凝聚出一个嘲讽而又得意的笑容来,“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书洛的老朋友了。”
后来齐彦柏不死心的拨打书洛的手机,一次一次无人接通,直到最后那个号码成了空号,齐彦柏也没有再能听见过书洛的声音。他甚至以为,他和书洛,大概是再也不会再见了。书洛不愿意再见自己,齐远峰的势力控制也不会再允许自己和他有纠缠,齐彦柏那个时候忽然觉得,自己毕生的爱,都潦草混乱的结束了。
再后来齐远峰中风瘫痪,他接手公司,回学校演讲时遇见了看着他目光柔软的叶如瑾。这个少年很乖,不像书洛那样冷冷的把心掏给他都不会暖。他温顺的眉眼看着齐彦柏,微微一笑竟然有几分像书洛,尽管书洛很少笑。
他自小失去了父母,日子过得也很艰辛。
齐彦柏把叶如瑾带在了自己身边。
而现在,他爱了这么多年恨了这么多年的那个人,回来了。
夕照透过窗户洒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齐彦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修长的手指屈伸几下摸起手边的电话。
“给我调查一个人。”
齐彦柏想,既然回来了,就别想逃了。
天黑的时候,电话打了进来,齐彦柏按了接听。
“齐总,书洛这三年都是在S市,辅助肖牧白一手创立予白集团,最近他不知什么原因从予白净身出户,已经来了海城。目前能查到的只有这些,接下来我会细细追查。”
予白,好一个予白。
书洛有才华,他一直是知道的,在当年齐远峰因为他与书洛的关系冻结了他所有的银行账户时,书洛静静地看着他,颠倒众生的双眸如同星辰。
“阿洛,宝贝儿,我们以后就是穷人了,”那个时候齐彦柏笑着抱过书洛,“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书洛一张不沾人间烟火的脸还是冷冷清清,好一会儿,轻启薄唇,“你后悔吗?和我在一起?”
齐彦柏坚定的摇摇头,“不后悔。”然后笑的露出洁白的牙齿。
腰身忽然被人轻轻环住,这大概是书洛第一次主动抱他,“那我养你。”他的声音总是这般平和清冷,情话都像是背公式。
但齐彦柏心都是暖的,反手把人拥进怀里,轻轻吻吻他微凉的额头,“胡说什么呢,当然是我养宝贝了。你就只负责貌美如花。”
可书洛还是背着他悄悄帮人写了许多程序,只是他体虚又劳心,很快便因为急转而下的健康状况被齐彦柏发现。齐彦柏那时把人抱在怀里小心地喂药按摩,心疼的眼眶发热,那段时间虽然艰难,却真真正正让齐彦柏觉得书洛是爱着自己的,他们仿佛是在为了他们的未来,并肩作战一般。
而现在,书洛呕心沥血帮肖牧白创立了公司。
齐彦柏冷笑,书洛,你果真是好样的。
而他看不见的地方,心心念念的人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虚弱的不堪一击。
暮色四合,冬天的夜又黑又漫长,真是难熬。
第二天虽然冷冽,但阳光却还算温暖。书洛醒来洗漱一下,咳嗽着穿了大衣准备去药店再买些止痛药。不远的一段路,他却走了许久,胸口的闷痛久久不去,书洛心烦地用手按了按,却又瞥见手腕上露出来的青紫,真是厌恶透了这幅残破的身体。
等他回家时,破旧的房门开着,门锁有被撬过的痕迹。简陋的房里子被翻得一片混乱,书洛有些头疼的站在房子中间,发现枕头下仅有的2000块钱被小偷翻走了。银行卡里还有几百块,接下来怎么办。
他吃的不多,用的也不需要再买,只是药却用的频繁,花费不小。眼下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躺在这个阴冷的地方等死吧,书洛想,临死之前,他还想把齐彦柏替自己交的医药费还掉。
还要再赚一些钱。不能去做自己擅长的编程类工作,他担心肖牧白会循着这条线索找来,面试别的工作层层下来大概要不少时间,他看了一眼柜子上所剩无几的药,暗暗思索。
最终在一家超市帮忙装货,虽然累,但却每天搬运的货物支付薪水。
书洛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之前齐彦柏把他养护的有多小心,他软白的手心里连一个薄薄的茧都没有,而现在居然要靠自己如此孱弱的体力赚钱。
第一天的时候书洛拿到了三百块钱,握在磨损到出血的手心里,身体都在发抖,太累了,他觉得只要自己躺下闭上眼睛,大概就不会醒过来了。可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他还是醒来了,身体各处的疼痛都在提醒他,他还活着。
三天的时间,药吃的比饭还要多。书洛有时胃都痛到微微痉挛,缩着身体小心翼翼的呼吸。没有体力,逼着自己喝下一点白粥,转瞬又扑到洗手间吐出来,三番五次,吐到胃液里都掺杂了细细的血丝。
这一天天空灰蒙蒙的,书洛觉得全身的关节都痛的厉害,搬完一个箱子的时候,脱力地蹲下来喘息,缓解着眩晕。胃里翻腾得越发厉害,他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咬紧了牙关将自己环抱的更紧一点。
“怎么,你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头顶上忽然有熟悉的声音传来,书洛耳边轰鸣,听得并不真切。
齐彦柏站在他面前嘲讽的俯视着他,“我养着你的时候,没吃过这种苦吧。”他话说的无情,心却是颤抖的。
一知道书洛在这里打工,他几乎是立刻就从公司赶了来,隔着老远看见那人体力不支的蹲下去,蜷缩着纤瘦的身体良久都不动一下,齐彦柏就觉得心里酸疼。可真正不安的走到他面前,齐彦柏却又不能温声说话了。
书洛还是埋着头没有一点反应。齐彦柏皱着眉用膝盖碰了碰他,原本没有一点动静的人忽然踉跄着站起身想要转身离开,齐彦柏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他。
齐彦柏并没有用多少力,只是书洛实在虚弱的厉害,被带地一阵晕眩,再忍不住胃里的翻腾俯身吐了出来,白花花的粥居然一点都没有消化,溅在齐彦柏价格不菲的裤脚上。
吐了几口,书洛有些缓过来,只是一抬头看清齐彦柏愠怒的脸色,他觉得身体更难受了。
“对不起……”书洛的声音很低,苍白的脸上有些无措,“我会赔给你……还有上次你帮我交的医药费,我都会还给你的。”
齐彦柏要听的哪里是这些,他愣愣的看着地面上的白色米粒,很想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生病了,吃下去的食物怎么会一点都没有消化,可是书洛却在急着和自己算清这些身外之物。
“好啊,”齐彦柏强忍着怒气,“那你还吧,我爸给你的钱我不要了,那钱毕竟不是我的。只不过,当初我们在一起四年,你吃我的用我的,一顿补品也够寻常人半个月薪水,你好好算算,用你那精明的头脑算清楚,你应该还我多少钱。”齐彦柏冷冷看着他。
书洛微微抿紧了失血的嘴唇,眼神微暗。这样算来,他怕是还不完,就已经走完了剩下的路,欠他的,难道就真的还不清了吗?
齐彦柏却忽然低下头来,嘴角含笑,“不如这样吧,我缺一个钟点工,你来给我打工,也就当还债了。”
书洛往后退了几步,下意识的抗拒。
“你不愿意?”齐彦柏笑的书洛心寒,“书姨长眠的墓地风水不错,你想她睡的安稳吧?”
胃里猛地一痛,书洛忍不住的俯下身去,苍白的嘴唇都咬出了血痕。
“你答不答应。”齐彦柏收敛了笑,面无表情的再次问他。
“齐彦柏,”书洛抬起头,细密的汗水布满了额头,“我没有选择。”然后嘴角一弯忽然笑了,齐彦柏看着这个倾动人心的笑,却觉得有什么说不清的情绪让他窒息。
不能心软。
我一定要抓住你,把你攥在手心里。
没有选择。似乎从来都由不得他选择。
书洛看着齐彦柏气势凌人的找到主管给自己辞职时,那个一向趾高气扬的主管点头哈腰一脸赔笑,甚至还和站在齐彦柏身后的自己微微弯腰点了点头。这世界永远都是这样。
“走吧。”书洛还在出神,齐彦柏已经走了回来。
“我什么时候开始上班。”书洛每走一步都觉得眼前昏暗,仿佛一步踩空就会摔下万丈深渊。
齐彦柏理了理自己白色衬衣的袖口,话说的漫不经心,“现在。”
书洛抬头看他,眼前的人五官硬朗,眼神冷漠,早已不再是当年阳光随和的模样,大概过去的就永远不能追回来。
“我要回家一趟,”瞥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青紫,“我要带点东西。”书洛轻声说,精致的眉眼悲喜难辨。他得回家带着他的药,不然他大概不用多久,就会直接死在齐彦柏面前,他已经够狼狈,却还想为自己留最后一点尊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结束自己短暂又格外漫长难熬的一生。
齐彦柏思考了一会儿,“我和你一起,拿完了直接跟我走。”
书洛没再说话,独自走出了仓库。
齐彦柏不紧不慢的跟上。
开车时齐彦柏悄悄地看了一眼副驾上的人,微微低着头,略长的头发有些覆盖住眉眼,却还看得见纤长的睫毛,侧脸雪白,唇色惨淡。
一路上除了书洛说了自己租来的房子的地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车子慢慢七拐八拐道路越来越偏僻,齐彦柏的眉头也越皱越紧,这样的地方大概是被这个光速发展的繁华都市所遗忘的一角。阴寒潮湿,道路崎岖,随处可见污水垃圾,还有站在路旁大声叫骂的中年女人。环境糟糕透了。
齐彦柏不可置信的再次转过脸去看一路无话的书洛,却看见他不知何时一手已经掩住了口鼻,似乎极力忍受着不适,脸色也越发难看,连身体都微微瑟缩在一起。
“停……停车……”书洛的声音发闷,右手抓住车门就要开。齐彦柏赶紧停稳了车,书洛就忽视在一瞬间就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在离车不远的地方蹲下来呕吐。
齐彦柏急忙下车跟过去,看他一手撑着地,一手陷在胃腹里吐得辛苦,除却一些胃液,却又吐不出什么,干呕到呛咳。
齐彦柏握紧了拳头极力忍住不要去扶他,却在他忽然向后仰时身体先于意识的一把将人接住,“你还好吧?”
书洛漂亮的眼睛里因为剧烈的呕吐都氤氲起了朦胧的雾气,不断喘息良久才缓过来,挣扎着从齐彦柏怀里站起来,脸白的像一张纸,“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我立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