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作者高台树色倾心创作的一本纯爱小说《姑妄听之》,主人公是相南王,姑妄听之小说主要讲述了:众人都不知道其实皇帝有个乳名叫做相南,但是天下却没有几个人知道,只有相南王会在他身边亲抚他的头发。
《姑妄听之》精选:
成焕七年,相南王起兵造反,称当今的小皇帝荒淫无度,南方水患不赈灾反下禁令,白白送了千万人的性命,实不配为君。军南起,后北上,各方响应,势如破竹。
十月二十,攻破皇城。宫门大开之时,竟起了风,扬了土。风烟散尽,宫内不见半个人影。
大将军勒马,拧着眉四处张望,马蹄哒哒地在原地踏步。
“这是什么?”大将军嗤笑一声,望向坐在马背上发呆的相南王,“莫不是知道自己是瓮中之鳖,自己先死了吧?”
这话惹来士兵们的一阵大笑,不少人呼喝着,举起了手中的刀枪,喊着要杀进去。
相南王却一直盯着一个方向,不知到底在看着什么。还是大将军晃着他的肩膀,叫了三次,他才回了神。
相南王率先振了下臂,缰绳轻打,那匹跟了他很久的战马喘出粗气,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往日威严满堂,百官朝拜的大殿就被一群呈戒备之态的士兵们挤满,他们挥着刀查了帘幕柱后,一无所获。没有大臣,没有太监宫女,也没有那个荒淫无度的小皇帝。
大将军看了看相南王,朝着殿内殿外各喊了一声:“给我搜!”
说罢,一生赤胆的大将军似是不甘心,又加了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他早被碎尸万段了,也给我把那些臭了的尸体块弄过来!”
大将军的一家均死于南方水患,众人皆知,大将军将这个皇帝恨到了骨子里。
相南王这时才将目光从那龙椅上移下来,瞥了大将军一眼。
“大哥!”
还没等人们动,高扬的这一声,就直接改变了大殿内的气氛。齐刷刷的,一片片寒光直指那个晃悠到了门口的人。
可不就是那个大将军恨不得碎尸万段的小皇帝。
不同于大将军一瞬间涨到脸上的愤然,小皇帝笑吟吟的,依然穿着那身尊贵的衣服,只是将那顶冕冠拎在了手里。
一群人靠近了他,刀尖似已经要触到了那明黄色。大将军暴怒地刚要开口,相南王冷冷一扫,大将军便不自觉地,又噤了声。
小皇帝似未察觉,依然注视着相南王,慢慢朝前走着。若是熟悉小皇帝的人便该知道,小皇平日便是这样走路,没一点皇帝的样子。
到了跟前,他又唤了一声。
“大哥。”
这次声音小了一些,尾音却添了旖旎。
“嗯。”
一片寂静中,相南王突然应了声:“怎么了?”
小皇帝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举起手中的冕冠。他这一个动作,带得几十把刀锋都随着动。不知是哪个人的刀反着光,直接晃到了他的眼睛上,他被那束光亮刺得睁不开眼,向后靠了靠脑袋:“我不会,戴不上。”
听着这小孩子一样撒娇的语气,殿里一众人立时觉得,这小皇帝莫不是疯掉了,竟然对着当初被他罚到边境寸草不生之地、如今又起兵造反要杀他的相南王说这样的话。
一个跟个纸片人一样的小皇帝。
他们等着看笑话,却未成想,这位相南王接过了那顶冕冠,捋了捋小皇帝的头发,小心地给他往脑袋上戴。
“疼么?”
小皇帝晃晃脑袋,流苏撞得乱响:“不疼。”
大将军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相南王这是演的哪一出。
戴完了冕冠,小皇帝又看着相南王,不说话了。
“你们都去殿外。”
“你在做什么?”大将军沉着脸,憋着气问。
相南王看着他握在刀柄上青筋暴起的手,再一次命令:“先出去,将门带上。”
殿门重新关上,殿里只剩了两个人。小皇帝抬起手,越过相南王,一根食指指了指后面的龙椅:“你扶我过去。”
相南王点点头,将小臂横在空中。
小皇帝却不动,有点委屈地瞪着相南王。
相南王便垂下手,牵起了小皇帝的手。
小皇帝稳稳地坐在了皇位上,也不好生坐着,就懒洋洋地靠着一侧,另一只手搭在另一侧的扶手上。他扫了一眼手臂,仰着脸说:“袖子翻起来了。”
相南王低头,牵着他的手抬起他的胳膊,又轻轻整理好袖子,放下。
小皇帝又朝下看了一眼,踢踢脚:“鞋脏了。”
相南王一言不发,蹲下身,扯着衣服下摆最软的一块布料,给小皇帝蹭鞋面。
其实也擦不下去什么,但是相南王依然擦得细致。金丝绣,帝王纹。和当初没什么两样。
擦完鞋,相南王静静地立在小皇帝身前,面上带着并不易察觉的笑。
小皇帝晃着脑袋说:“好沉啊,又不想戴了。“
相南王闻言,便又仔细地帮他取下来,一点脾气都没有。
小皇帝把冕冠端端正正地摆在了一旁。相南王看着他重新站起来,笑笑说:“又长个了。”
“你才走的那几年长了一些,再往后就没长了。”
小皇帝忽然牵住相南王的手臂,将他推到皇位上。他自己则蹲在相南王脚边,仰着脑袋笑问他:“舒服吗?这个垫子,我让人每天都换,你一定猜不着里面是什么珍稀东西。”
相南王明显不关心那些珍稀东西,笑着摸了摸小皇帝的脸蛋:“你坐过的,当然舒服。”
由着小皇帝看了自己一会儿,相南王问他:“还有什么吩咐吗?”
小皇帝扁扁嘴,说:“你抱我。”
相南王便去拉他的手,起身时,小皇帝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继而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相南王凝了神色,皱着眉将他拉到自己的腿上抱着,一只手覆在他的肚子上问:“怎么了?”
“肚子疼。”
小皇帝侧头,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相南王的肩膀上。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白。
相南王的手顿了顿,低头,用鼻子蹭了蹭小皇帝的侧脸,在他耳边问:“喝了什么?”
“毒药,”小皇帝轻声说,说罢,又歪头看着他的眼睛,有点委屈,“没解药的毒药,我怕我看见你后悔,舍不得死。不过放心,张公公说,喝了以后还要好一会儿才死。”
相南王没说话,死死的盯着他。
“疼,”小皇帝嘟囔,“你勒疼我了。”
相南王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臂早已将怀里的人箍得不能再紧。
“水患的事,我不是有意。”小皇帝窝在相南王的怀里,手指一下下抠着他的铠甲说,“那天我喝多了,也不知为何,醉得格外厉害。我不记得我说过‘不许管他们’,但是他们都说我说了。死了那么多人……”
小皇帝哭了,相南王低头,吻他流出的泪。
“你该知道的,我没法活着了,也不敢活。我只想做个荒淫的昏君,不敢做残害百姓的昏君。”
他当然知道,从他得知南方水患,得知那道皇帝的荒唐禁令开始,他就知道他不会再让自己活着了。
所以一路领兵而来,他想见他,又怕见他。
见相南王不说话,小皇帝有些急,揪着他的衣领追说:“你要信我。这些年,我虽没做什么好事,但也没害过百姓臣民,至多不讲理地罢几个官、盖许多房,那个冯什么,那样气我,我都没砍他的头。”
“嗯,”相南王替他揉着肚子,安慰着,“我知道,我信的。”
儿时连只快死的小鸟都要揣到怀里的人,哪会要别人的命。
相南王想了想,轻笑了一声:“还收了许多女子?”
小皇帝本来越来越白的脸竟泛出些红,他哼了两声,不说话。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看着相南王:“你亲我一口,我再同你说。“
相南王不动。小皇帝又开始急,拉了拉他。相南王于是将他稍稍抱高了一些,低下头去亲他。
“我和她们……就是聊聊天。外面传的那些,都是我故意让他们去说的。”
“嗯,我知道。”
相南王的回答不愠不火,却惹来小皇帝的一肚子抱怨。他重新往他怀里一靠:“你什么都知道。”
相南王抚着他的脸,没说话。
小皇帝出神,过了一会儿,忽然抬手去解自己的衣服。皇服繁琐,他更不曾自己宽衣解带过,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要从哪里下手。小皇帝立马扯了扯相南王:“你来。”
相南王制住他的动作:“不要闹,你还疼着。”
“不疼了就晚了,”小皇帝不依不饶,竟然要从相南王的腿上下去,想着站起来脱怎么也好摆弄一些。相南王连连劝着,小皇帝就是不听,最后小皇帝一双泪眼望着他,“我等你这么多年,喝这么疼的药,就是为了多的这一会儿。”
相南王没法子,只得顺着他。最后小皇帝还是下去了,因为他要给相南王脱裤子。相南王要把上面的铠甲也脱了,小皇帝又死活不让。
“我要你穿着,”小皇帝赤裸着身体,肩上披着龙袍,“你们进宫来的时候,我就躲在那里望着,宫门打开,第一眼就看到了你。所以你要穿着,我要你这个样子。”
“铠甲很硬,会硌疼你。”
“不怕。”小皇帝摇头。
一场云雨,小皇帝的声音就没断过。说着不怕,却是一会儿呻吟,一会儿喊疼。有时喊肚子疼,有时喊被铠甲划得疼,胸口都破了,有时又喊后面疼。相南王实在心疼,还是拿衣服把他的上身裹了个紧,就露出一截脖子,被他缓慢地亲着。
结束之后,小皇帝彻底失了力气,顶着满头的汗,摊在相南王的怀里。相南王整理着那堆衣服,怕怀里的人过阵子冷,给他包得哪都不露。
小皇帝的脸慢慢又转了白,看着相南王笑。
“我终于,把荒淫二字,坐实了。”
相南王亲亲他的唇。
小皇帝该是疼得实在厉害,再怎么控制,都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相南王看着他越来越痛苦的样子,红着眼眶抱紧了他。
“傻不傻。”
“傻得厉害。”小皇帝说。
“见到你之前,我就想着,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冲你发狠。可是见着你了,我又舍不得,你说傻不傻。”
“傻,你该先打我一顿。”
小皇帝摇了摇头,又往他怀里蹭,怎么都蹭不够似的。
“我真不明白,那帮老东西,那时候为什么一定要你死。”
小皇帝的父皇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邪,到了四十岁的时候,都未得半个子嗣,宫里宫外的,传得不知有多难听。相南王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接进宫的,说白了,是老皇帝给自己谋的一条后路,就算不是亲的,从小养在身边,也比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强。可未曾想,相南王进宫第四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妃子便怀上了金贵到不能再金贵的小皇帝。
小皇帝出生的时候,相南王还不是相南王,他趴在榻前,再小心不过地握着那只软和的小手晃了一下,小皇帝突然就开始笑,笑得相南王心软成了滩水,想把什么好的都给他。
相南王,是小皇帝封的。
老皇帝死后,一群人狼子野心,没几天,就迫不及待地朝两位皇子伸了手。
小皇帝,好办,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孩,怎么还不能拿捏?
至于那个大的,也好办,反正又不是亲的,心怀不轨,欲挟持新皇,谋权篡位,罪无可恕。
小皇帝签那道封王的圣旨时,哭得手都在抖。可相南王还在大狱里,他得写完这道旨才行。
“那,你有没有想我?”
“想,每天都想。”
“活该,”小皇帝说,“你留我一个人在这皇宫里,以后……以后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你以后,不能娶妃子,一个都不行,就是你没这念头,她们也会有。那个程妃……就总想爬我的床。”小皇帝歪着脑袋,用额头去碰相南王,“记住了吗?”
“记住了。”相南王轻轻拍拍他的后背。
“我都……我都给你了,你不能再惦记别人。”
“嗯,”相南王又去轻轻地亲他,“只要你。”
“嗯,”小皇帝点头,“要一直记着我。”
“好。”
“你该是不会忘,方才……我喝药的时候就想,死在你面前,这样你做梦都会想我。”
“嗯,一定会的。”
“我很怕……我怕遇到那些死掉的人,他们要我赔他们的命。”
“让他们来找我。”相南王说。
小皇帝笑:“昏君。”
“做皇帝太苦了,下一世,绝不再做皇帝了。”
“那做什么?”
小皇帝这回很认真地想了半天,说:“做你夫人,明媒正娶。”
相南王便去亲他的嘴唇,缠绵了很久。
小皇帝已经越来越没精神,出口的话慢慢变得断续,不知他到底想说什么,但他却一直坚持在说,说不许相南王拆他的床,说不许他趣学士府,要陪他放风筝,说要他每天都抱抱他……
“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小皇帝看着他,眼睛又红了,“我不能在了……你才来。”
一句话,活活在相南王心上开出了一道口子。
“对不起。”他低头,与他额头相抵。
明明知道他在等着他,一直在等,他还是没能早一点谋权篡位。
听到这三个字,小皇帝的眼神忽变得空茫。他茫然地转开了脑袋,愣愣地看着什么都没有的空中。
忽然,小皇帝摇了摇头,有些慌地说:“不对。”
身体里实在太疼,以至于在他说出“不对”以后,很久没能再开口。他的眼睛已经半眯着,眼睫颤个不停。
相南王亲了亲他的眼睛:“什么不对?”
“你可还记得,那个总瞧不起我的傅先生,临死时说……说让我一定提防你……还说……还说……”
“还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就算他平日再怎么对小皇帝教训得不客气,也是为了他好。
小皇帝又摇头。
“不对。”
“是……将死之言,姑妄听之。我……也是将死之言了,胡说的……你别……你不必记着。”
一个月后,相南王不再是相南王了。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年号就定了相南。
而让人更没想到的是,第一天,他就将一把剑,直直地插进了大将军的胸膛里。
百官苍白着脸被他赶出去,大将军一个人躺在地上,血流了满地。
“相南说,那天不知为何,醉得格外厉害。他只大醉过一次,是在我十八生辰。我实在想不出,那天有何事,值得他大醉。”相南帝用剑锋划着大将军的脸,“用你一家人的命,换我同意反,很舍得啊。”
剑锋太凉了,大将军已经惊惧非常,怕死,也怕面前这个相南帝。
可不知怎的,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幅画面。那是老皇帝还在世的时候,小皇帝笑意盈盈地跑到他面前,仰着小脸问他,能不能将树上的风筝摘给他。没等他动作,已经有一个少年先一步摘下了那只风筝,见小皇帝还扯着别人的衣角,少年便执着风筝走过来,一把将小皇帝抱了起来。
那时,这个相南帝温声对小皇帝说了什么?
大将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在阖眼时想了起来。好像是说……
“相南,不闹了。我不去就是了。”
小皇帝姓甚名谁,虽谁也不敢提,但这天下都知道。只是没几个人知道,小皇帝有个乳名,唤作相南。
相南王反的,也从来不是相南。
后记
小皇帝登基的前一天,紧张得一夜没睡,他偷偷跑到相南王的床上,抱着他说害怕。相南王摸摸他的头,说:“不怕,他们不会对你怎样。”
天快亮时,小皇帝回了自己的屋子穿衣服,穿完衣服戴冕冠的时候,也不知那个宫女是不是太紧张,竟拽疼了他的头发,他一时眼眶都酸,立马要宫女太监全都出去。
他对着镜子自己戴冕冠,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
相南王终于来了,小皇帝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一手提着冕冠说:“我不会,戴不上。”
一如往日千百次的耐心,相南王一点都没弄痛他。
“你待会能扶我过去么?”
相南王摇摇头。
“但是我想要你扶。”
相南王还是摇了摇头。
“可是我害怕,没有你陪,我害怕。”
那天,还是相南王扶着小皇帝穿过了大殿。只是后来小皇帝才明白,若不是那日他一定要相南王扶,后来的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可是他想要的,他一定都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