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納西索斯》,納西索斯是一本正火热连载的小说,由作者姜可是所著的小说围绕陈又升陈决两位主角开展故事:喜欢一个人可能只是自己的幻觉,因为对方完全不喜欢自己,也完全不在意自己。
热门评价:说的当然是你。
《納西索斯》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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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决九岁那年,我住进来。我大陈决一岁,会西班牙文。陈决问我哪里出生,我说记不清楚了,可能是阿根廷的乌斯怀亚,很冷。其实是瞎编的,但我真的怕热。夏天空调打低到二十度,第二天早上起来,陈决就感冒。他这年夏天就常常感冒发烧,老陈把他扔在社区诊所,然后返回去上班。
诊所的赤脚医生五十多岁,秃头,精瘦,给陈决检查身体,撩开他的校服衬衣,摸摸他的小腹,他的听筒像块温暖的石头,贴在陈决肚皮上,陈决盯着头顶呼呼吹的吊扇。温暖的石头贴到他的下腹部,医生的手也跟着下去,拉开了他的运动短裤。陈决还没发育,下体干干净净,有种温柔的粉红色。医生说,你不要动。他的手却在动。我问,你干嘛。赤脚医生抚到陈决身上,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紧紧抱住了他。我几乎是下意识扑到医生身上,咬住了他的肩膀,死死咬着不肯放,咬到他尖叫,咬到血从牙齿间混着口水被吞进胃里,很恶心,我就放开了,朝他吐了口口水,带着陈决回家。
陈决脸上刮出了一条小小的疤,在下颌骨附近,后来几年一直都在,淡淡的一条。有几次同学问他这条疤怎么来的,他就说记不清楚了。他不打架,成绩不错,老陈从小给他学钢琴,教诗词歌赋,妈妈买给他的衣服干净妥帖,他像用标准算法培养的小孩子,和人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谢谢你”和“不好意思”。明明讨厌楼底下那几个结成一团的小孩,还是要和他们玩在一起,把老陈买的玩具分享给他们,再拎一堆玩烂的回家。他没有玩具了,就加入不了任何游戏。
我放学回家,路过那伙人,陈决盯着他们看,我知道他想一起玩。我说,你想玩就过去啊。他转头想回家,我走过去,对着那个做老大的胖子踹了一脚。他一屁股跌在地上,回头推我,我用西班牙文骂人,他听不懂,用两只胖手掐我。我反手掐着他一直摁在地上,旁边的人都不敢动了,陈决也不动,我朝他笑笑,学陈决客客气气地说,不好意思,可以一起玩吗。
妈妈拎着我去道歉,胖子躲在客厅沙发上哭,眼泪豆大颗。我咧一咧嘴,也学他哇得一声哭出来,眼泪豆大颗。陈决说我演技真的很棒,不做演员可惜了。那之后,陈决只和我玩,他初三那年蹿个很快,唇边长出一点胡子,老陈教他刮胡子,他刮得笨拙,对着镜子,盯着自己瘦白的脸。陈决白得脸上有一层褐色的小雀斑,头发也是一样的褐色,他笑起来很安静,像“谢谢你”也像“不好意思”。陈决中考考进本市最好的一间高中,念实验班,报道第一天拎一套英式夏季校服回家。他脱光衣服,穿着短裤站在镜子前面换,校服是立领的衬衣加西装短裤,他穿着大了一点,领口露出一截,可以看到他挂着的玉佩,是麒麟兽,他有,我也有。他问我,好不好看,我不说话,盯着镜子里的陈决。
陈决有写日记的习惯,那天日记就端端正正写,今天去报道了,认识了几个同学,班主任是个男人,有点胖。这个班三十多个人都是精英,开始觉得有点害怕。我在后边用蓝色笔写一句:怕个鬼。陈决后来生气地说,陈又升,你好不好不要看我日记。我说好,然后照旧每天看,每天给他的日记写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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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决是那种人,就像老陈给他取得名字,要做事就会很坚决。他进到高中,学得像要入魔,有空是去书店买教材书,周末就是去补课。我和他到补课一条街,楼上是补课机构,底下是游戏机厅,旁边一些烧烤摊子,整条街都是游来荡去的学生仔,做什么的都有。陈决背着书包穿过挤挤挨挨的人群,上到一间三楼的补课机构,一个班五十多号人挤在一个狭小的屋子里,只有头顶两把吊扇呼哧呼哧响,空气里粘腻又潮闷的汗臭。
陈决有个习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做理综题思考的时候,就会摸下颌骨那条小疤,汗由头顶淌过脸颊,路过小疤,摔在试卷上。主讲老师看着名单叫一声,陈决,这题的解题思路。陈决愣一下,站起来很麻烦,位置靠太近了,他和两边的人说不好意思,然后慢吞吞站起来,茫然地盯着黑板,教室里很静,大家其实是昏昏欲睡。附近有人小声说,两个条件,带入进去。陈决还是愣着,愣到老师挥挥手说,坐下坐下。
那天下楼,有人在后面喊陈决的名字,他站定,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男孩,面生,不是同校的。男生说,其实两个条件带入进去,答案就出来了。陈决愣了半秒,说,哦,谢谢。男生神经质地继续往下说,也可以换一个思路,比方说。他自己顿了一下,眼神往旁边闪,又问陈决,你哪间学校的。我说,关你什么事。拉着陈决回家,路上陈决想喝椰子水,我买一个椰子给他,陪他坐在公园石凳上吸椰汁,看着远处的喷水池发呆。
老陈打电话给我们的时候,我们还在公园里数鸽子。陈决问我,大学要不要出国,回阿根廷啊,反正你会西班牙文。我说你呢。陈决说不知道,只是想考得好,根本没想过考得好要干嘛。陈决考得真的很好,第一个学期元旦前的会考是全校第八。跨年晚会上还要表演节目,钢琴独奏。
妈妈给他买一身白色西服三件套,我笑他,穿上就是白马王子。他觉得不好笑,坐在钢琴前面的时候,对着底下乌泱泱的人群发了半秒的呆。他是下意识弹琴的,练习曲,不带感情,老陈和妈妈也来看演出,坐在侧边的位置上。陈决的班主任,那个胖子,姓诸葛,陈决在日记本上写,诸葛很像一条没有毒的河豚。一曲完,掌声雷动,陈决起身鞠躬,朝底下笑笑。
晚会有实时滚屏,屏幕上刷满了陈决的名字,有人送花给他。他走到幕布后面,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是那个男生。我推了他一把。男生看着陈决,不好意思地说,我溜进来的,来看你表演。陈决说谢谢,把无聊的花塞进他怀里,顾自己走了。
老陈想请我们去吃新开的日料店,陈决不想去。他说,陈又升,我想去看电影。我们去最偏的那间旧影厅,因为爆米花最好吃。陈决很累,看到一半睡着了,萤幕光打到他脸上,像水族箱里的水波。那天晚上回家他没写日记,没洗澡,躺下就睡着了。第二天闹铃响也没起来。老陈上班前推开他的房门看了他几眼,转头出去了。陈决穿着睡衣,坐在床沿上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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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作业是我替陈决写的,我除了英文,其余功课稀烂。物理老师提着练习本摔在陈决课桌上,叫他站起来解释解释。他摊开本子,看到每道解答题上都画着一只不同品种的小狗,画功精炼传神,一只短腿博美,眼角点了颗痣,旁边备注:小狗陈决。陈决看了半分钟忍不住笑了,老师狐疑地盯着他。下午陈决逃课了,人生中第一次,翻墙翻得很不熟练,差点从操场边的矮墙上一头栽下去。
他那时穿冬季的厚校服外套,驼色牛角扣大衣,走起路慢吞吞,像一只秋天栗子林里逃出来的熊。小熊逃出森林之后也没有去什么不干不净的地方,转头又去了书店。我说陈决你有什么神经病。我带他去两条街开外的游戏厅,门口一排投篮机。我去柜台买游戏币,柜台边又是那个男生。他咧嘴朝陈决笑,说,那么巧,你今天不上课啊。我盯着他看,说,你怎么不去上课。
男生请陈决喝饮料,草莓奶昔,我们坐在娃娃机边上的卡座里。他说他叫肖城,艺术生,学音乐剧的,游戏厅他家开的。肖城说他高二打算转个专业去学越剧,到时候艺考竞争小点,文化课要求也不高。他掐两根手指,给陈决唱了两句四不像。陈决嘴里的草莓奶昔差点喷出来。,他仰着头咯咯笑,裹在厚校服外套里一张甜白的脸。
那天傍晚,肖城骑自行车载他去他的秘密基地,在城郊,一个烂尾楼,六楼那户装了窗框,有窗帘,地下铺一层软绒绒的地毯,深咖啡色,肖城在那里放两张懒人沙发,有台迷你的电冰箱,其余地方铺几台音乐效果器,地上扔满了乐谱。陈决脸吹得有点冻,缩在地毯边上看四周,像只短腿博美。肖城拿一听可乐贴了贴他的脸颊,陈决打了个寒颤,骂说,神经啊。肖城笑起来,他点点陈决眼角的痣,说,下次周末补习班,能不能坐我边上。他们不说话,互相望着对方。
那天晚上,陈决问我,陈又升,我能不能坐他边上。但周末,陈决进教室前,肖城已经坐在他原先位置右边,肖城不近视,戴副夸张的黑框眼镜做装饰,看到陈决夸张地摆手打招呼。陈决坐下来,肖城摆一块巧克力在他手边。补习班里很挤,冬天开暖气,气味混杂,肖城多半时间低头在桌肚子里看玄幻小说,椅子半翘半坐,看一半,玩陈决的衣角,他抬眼看陈决认真做题,眼帘垂下来,像蝴蝶半扇翅膀。陈决放笔,打他的手,肖城抓了抓他的手,又放开。教室里很热,陈决有点脸红。
放学后,老陈没来接我们。肖城骑一辆小电驴又载陈决去秘密基地。他给陈决清一块地方写作业用,自己盘腿对着效果器作业。房间里很近,暖气灯对着陈决,他脱了外套放在地毯上,咬着笔杆发呆,做得累了,转头看肖城,发现肖城也正好在看他。肖城凑过来问陈决,陈决,你脸上这颗是痣还是深一点的雀斑,他认真盯着陈决的脸。陈决没回答他,肖城拿手轻轻贴了贴他的痣,手慢慢捧住陈决的脸,在他嘴角亲了一下。他又叫了他一声,陈决,然后吻住了他的嘴唇。
肖城念艺术学院附中,常跑出来上专业课,有空就等在旧操场的矮墙那边,垫两块砖头,等陈决跑过来,他揉一把陈决的头,塞给他一堆零食,又跳上自行车走了。陈决拿一根草莓味棒棒糖,咬着回教室。他开始不回家,有空就待在肖城的秘密基地里,肖城常常不在,他自己仰面躺在毛绒绒地毯上,盯着头顶的吊灯发呆。
肖城说夏天他就会把地毯换成日式藤席,到时候放两个地垫,可以边吃西瓜边看电影。陈决开暖气灯,闭上眼睛,听到肖城推门进来,躺到他边上,肖城翻了半个身子,压到他身上,陈决睁开眼睛看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小时候诊所里那个赤脚医生。肖城刚理了头发,短短的,像小刺猬,陈决摸摸他的短发,肖城亲他的脸颊,耳垂,手摸进衬衫里,陈决轻轻哼了一声,他傻乎乎地说,我这次月测考了第三名。肖城顿了一下,头埋进陈决的脖颈里,笑出来,他抬头看着他说,那你好棒。
陈决开始在日记里写肖城,今天有肖城,明天也有肖城。他和肖城也说到我,家里那个大一岁的哥哥,脾气很坏,从小像拉美贫民窟里泡大的,混不吝,常常偷吃他的零食。肖城问他,陈又升在哪边念书。陈决说,他读书很差的,除了英文,陈又升写得英文字体是圆圆胖胖的花体,老师都会夸好看。肖城说,你写得也很好看。陈决笑起来,说,其实是陈又升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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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开春前,肖城送陈决一根手绳,绿色的,陈决戴在左手边,上课也常盯着发呆。他们原本说好三月肖城生日去远山里露营,但出发前一周吵了架。陈决从秘密基地摔门跑出去,跳上公车顾自己回家。他有几天没联系肖城,周末补习班肖城没来。陈决做完化学试卷塞到讲台上,拖着书包回家。陈决知道我偷了老陈半包烟藏在露台的花架下面,他拿一根,点起来,吸得相当熟练。他还没来得及换校服,春秋的棒球服短衫被风吹得有点鼓,陈决趴在露台上,看对面的公园。三天后的统测,他考砸了。
我还是带着陈决去了远山露营,报几个人的驴友团,出门前妈妈给带一大袋零食,拍拍我们的脸。旅游大巴进山后信号时有时无,陈决的脸贴在窗玻璃上,看外边满眼的绿色,他举起左手的绿色手绳,也是绿色。
那个晚上我们睡在帐篷里,外边有篝火会,帐篷壁上印出热闹的人影,陈决趴低看小说,看到一半睡过去。肖城发讯息过来的时候,是我看到的,他给陈决写了一首歌,叫《决明子》,我戴耳机,躺着偷偷听,歌的前奏里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是陈决的声音,不晓得肖城什么时候录的。陈决可能不知道,那伙人闹到很晚,有人喝醉在我们帐篷外边,真正的烂醉如春泥。我单曲了很多遍那首歌,把一句歌词写到陈决的日记本上,然后删掉了肖城的对话框。那天晚上肖城在我们家楼下,踩着自行车绕了一晚上的圈圈,冻得垂头丧气。陈决在暖融融的睡袋里睡得很静。
那周末的补习班,陈决看到肖城坐最后一排,半抱一个小巧的女孩,过去没见过的。陈决愣在门口看着他,肖城也抬头看他,眼神碰了一下,又低下去。陈决坐下来,拿物理试卷出来,低着头,但我知道他没在做。
那天补习班上到一半,我找借口跑出去,坐公车去近郊,上烂尾楼六楼,拿打火机把地毯点燃了,深咖啡色的地毯,再过几个月就要换成日式藤席了,可以提早退休。我站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转头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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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城是第二天来学校门口想找陈决,他挥拳要打陈决的脸,我撤了一步,先掐住了他的脖子,我说,你敢欺负陈决,我就敢弄死你。肖城有点喘不上气,支吾着说,你有病吧。我放开肖城,他撞在附近矮墙上,我说我是陈又升,你那些破烂东西是我烧的。肖城愣在矮墙边打量我,盯着我手上的绿色手绳发呆,终于说,靠,疯子啊。他转头逃过了巷口,朝人群跑去,跑得飞快,我说,陈决,你看看他那副狗样子。第二天,肖城报了警。
那个夏天,陈决再也不跟我谈天。他放了学,老陈就会来接他,去三站路开外的世贸大厦,二十八层是私人心理诊所,半个钟头三百四十块,陈决会看两个小时。他坐在女医生对面,和她说,我从小自闭,胆小,九岁的时候,被人摁在排水沟里欺负,然后陈又升就来了。
女医生问他,陈又升是谁。
陈决说,我哥哥,大我一岁,会西班牙文,他说他生在阿根廷的乌斯怀亚,一个贫民窟里,那里很乱很冷,他从小很会打架。小区里的孩子后来见到他都很害怕。只要我被欺负,陈又升就会替我欺负回来。他把那个孩子王扒光衣服,推到地下室放腊肉的地方,和一堆咸腥的腊肉关在一起。现在这个小孩一闻到腊肉就会吐。他偷妈妈的钱给我买我想看的书,那次我们买完书,坐在附近咖啡店里买一块蛋糕慢慢吃,我看书,他等着我。我觉得有陈又升真的很好。
女医生看着他,陈决看着桌子上一盆小小的仙人掌。他问女医生,你有兄弟姐妹吗。医生点头,陈决也点点头,继续盯着仙人掌发呆,盯了快半个钟头,终于抬起头,和医生说,但是我不想再当疯子了,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陈又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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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陈决升高三前的夏天,十一月的时候,陈决会满十八岁。九月开学他不再去上课,老陈给他请私人家教,他每天早上起床吃早餐,还是两片烤吐司一杯燕麦奶,然后吃一颗药,那颗药会让他犯困,思考力下降,像停掉了一半的大脑功能。他开始把日记本锁在书桌抽屉里。我很少再在陈决的房间中醒来,我贴在墙上的电影海报已经没有了,衣柜里的衣服也被收拾出去,这里开始变成陈决一个人的房间。我在他左手心写,我很想你。
陈决生日前一天下雨,地板泛潮,阴冷,妈妈出门订蛋糕回来滑倒,摔掉了两颗牙齿,晕倒在地上。那天晚上陈决睡在医院外边的走廊,仰头靠在墙边,护士台的仪器滴答作响,头顶的数字挂钟变成零时,我说生日快乐。外面还在下雨,医院的冷气冰凉,我不知道是我在哭还是陈决在哭,老陈走过来和他说,没关系,妈妈没关系的。
陈决周末去二十八层私人心理诊所,和医生说,医生,陈又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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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决是第二年的三月回校复课,他理短了头发,白得快要透明,快高考,没人舍得分半点关注给他。他照常上学放学,做周测月测,模拟考,最后高考结束,陈决填了一间离家很远的大学。那个暑假他碰见过肖城一次,肖城靠在汽车站牌前边看他走过去,他想到第一次见到肖城的时候,补习班的楼梯口很旧很窄,肖城背后贴满了补习广告,名师照片,他们穿精英式西服,告诉你保分包过,人生无忧。陈决以为确实可以那样。
他去北方上学,第一次坐飞机,吃速热的飞机餐,旁边坐一个胖胖的以色列人要了一路的橙汁。他后来看到飞机这个词就常常联想到橙汁。他和三个北方人坐室友,处得不错,进了几个社团,但从不参加活动。大二有人给他在表白墙告白,有人深夜给他送平安夜的苹果。他站在寝室楼下,拿着一颗苹果,北方的冬天很冷,大家说话哈出一口白气,他说谢谢你的时候,声音在抖。他大二选修一门拉美文学课,老师说到阿根廷,在地球的另一边,如果现在从我们脚下钻一个洞,穿过地心,再穿出来就可以到达阿根廷,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陈决坐在大阶梯教室的侧边,玩窗台上飘进来的树叶,幻灯片上放过乌斯怀亚的世界尽头灯塔。
陈决成绩还是很好,大三出国游学,去的加拿大蒙特利尔,他喜欢香港的译名,满地可。他在一间快餐店做兼职,魁北克算法语区,很多老年人只会法语,陈决端可乐薯条,用英文混着法语单词。蒙特利尔冬天下很大的雪,埋掉半条腿,他和同事铲雪,躲在后门口喝热咖啡。他很喜欢蒙特利尔,两年后申研,重新回来这边。陈决念两年制的研究生,选修法语课,结课前老师用法语问他,魁北克对你来说,开始有归属感了吗。陈决愣了片刻,说,je sais pas,不知道。结课后,他去学校的咖啡厅喝东西,和认识的朋友打招呼,他从落地窗看出去,蒙特利尔又开始下雪,他想回过头去告诉法语老师,其实没有,他只觉得蒙特利尔很冷很好,因为他很怕热。
那年答辩完陈决回国,老陈前一年买了新房,给陈决一个阁楼房间,很漂亮,陈决很少住,东西少,书都还在搬家纸箱里。他吃过晚饭蹲下来看自己的书,翻到几年前的日记本,一模一样的日记本他买过五六本,反反复复用同一种本子。他不知道那是哪一本,翻开来,看到黑色笔下边有深深浅浅的蓝色笔,有一行蓝色字,他从前没看到过,“冬天里有冰,穿着我的半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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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结束前,他收到肖城简讯。肖城家的游戏厅改成一间茶餐厅,金牌公司菠萝包加茶走特价三十八。陈决搅一搅茶走底部的炼乳,抬头看见肖城的眼睛,肖城变了很多,胖了一圈,没有去学越剧,改学了音乐教育。肖城说,你还是那个样子,慢吞吞懒洋洋的。陈决笑笑。他们吃完东西,站在路边吸烟等车,南方小城的夏天,到了傍晚还有闷闷的余温,陈决看到汽车站灯箱广告上印出自己的一个影子,二十来岁的影子,他手里的烟头抖了一
下,肖城在一边,仰头呼了口烟,低声说,对不起。路灯底下有蚊蝇,陈决朝灯箱里的自己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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