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为苏郁慕椿的小说《春水煎茶》是作者月照华堂已完结的一本纯爱小说,春水煎茶的主要内容是:慕椿和苏郁不一样,她知道苏郁能过上肆意的生活原因,所以她很努力成为那样的人,即使她是恶人。
最新评论:成为一个恶人也没关系。
《春水煎茶》精选:
慕椿半个身子没于暗处:“爱恨嗔痴,哪一个不是罪孽呢?”
苏郁一时无言,处于这个故事之外的人,无法体会到个中的滋味,比如,她看不见戴泽曾经流下的眼泪,不知那滚烫的温度早已逾过情场轻浮的狎弄,也无从体会戴泽在那之后饱尝的痛苦与悲辛。
她看见了眼前的戴泽,偏执,阴鸷,狠毒,嗜杀成性,而她无法在戴泽受屈时帮助他,却要在戴泽也拿起那把刀时,用所谓的道义王法来处置他。
“你会怕吗?”苏郁问。
慕椿似笑非笑:“公主指的是什么?”
“戴泽的事情,其中也有你的手笔,除了戴泽,那七年,还有多少人……”
“我记不清了。”慕椿说,“其实,我起初也劝过他,可他不愿。我的命都是他救的,没有他……我就不可能活下来。”
苏郁无奈地想,是啊,怎么偏偏,就是差了一点呢。
她叹息道:“罢了,将来……若你真有那一日,只要你乖顺,我自然会护你周全。”
慕椿笑了笑:“我以为公主会比旁人更严厉些。”她缓缓坐下,抬起茶盏,缓缓啜了一口,“不过,我还是承公主的厚爱。”
苏郁道:“如今,你知道戴泽的事情,可又该如何拿到证据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慕椿道,“得看公主舍不舍得用人了。”
苏郁眉头微蹙:“什么人?”
“紫苒姑娘。”
“你不是……在公报私仇吧?”苏郁道。
慕椿叹了口气,委屈道:“怎么会……只是我记得紫苒姑娘,和戴泽的爱妾,眉眼处有那么几分相似罢了。公主若舍不得,那只能……”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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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红楼中,鸨母已叫龟奴将那群与赵翠翠关押在一处的女孩子们严刑拷打了一遍,但没有人能说出那救出赵翠翠,杀害了那娼女与龟奴的究竟是何人。
鸨母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只又将那群女孩子狠狠鞭笞了一顿了事。
数日后,在苏郁巡视赈灾粥棚的当日,乔装为讨生乞丐的紫苒已用二两银子将自己卖入了醉红楼。她衣衫褴褛,跟着一行被买来的女孩子们瑟缩在一处,炎天溽暑,气味难闻得厉害。正当她想抬手按按鼻尖时,紧锁的柴房大门却被打开,一名打扮艳俗,衣衫单薄,眉骨上一颗榆钱痣的中年妇人格外引人注目。只见她一个个挑过女孩子的脸庞,目光凝在紫苒面容上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欣喜。
鸨母狠狠摸了两把紫苒的脸颊,尤其在她眉眼的轮廓上徘徊游离,如同挑选货物挑到了心爱之物的商贩一般,露出了贪婪而诡异的笑容。
紫苒被带去清洗干净,熏香更衣,梳头上妆,菱花镜里,是一张与她素日打扮全然不同,却又让人久久难忘的容颜。
“像……”鸨母说,“太久没遇到这般相似的了。”她又忍不住捏了捏紫苒的脸颊,紫苒心中暗暗唾骂,面上却又只得隐忍不发。
她需要接近戴泽,找到他残杀那些女孩子的证据。
但鸨母并未立即将她送到戴泽身边,据说戴泽人在润州,似乎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紫苒被软禁在房中,饮食优渥。
与此同时,凌霜又从京中送来一份情报,在扬州的一处街巷,有一座废弃多年的荒宅,但那宅子名为荒宅,实则却是戴泽名下的私宅。苏郁派遣暗卫到那宅子中打探,果然那宅子内部留有长久有人居住的印迹,而非所谓的荒宅。
她将那情报拿给慕椿看时,后者正在画一幅女子丹青。
苏郁并不知她擅长丹青,忍不住问:“你究竟会多少东西?”
慕椿正在工笔勾勒那女子的眉眼:“我不比公主,自然什么都要学一些,才能让自己显得有用点。”
没有用的人,根本无法活下去。
“我也跟着翰林院学过画,只不过……”苏郁笑了笑,“你也知道,工于此道是画师该做的事情,皇族规矩,要我们这些人只博不通,以免有失身份。是以……我也只是描摹过几幅古画罢了,工笔上没什么功力。”
慕椿没再说什么,只依照着记忆里那一点浅淡的模样,慢慢将这个婉娈美好的女子描绘出来。
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她了。
那是在江南阴雨潮湿的季节。
那时她还没有慕椿这个名字。
她实在厌恶这样的天气,朦胧的水雾遮掩着周遭的风景,也遮蔽了她的路。
她一生流浪的时候那么多,找不到路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会死。
连绵的阴雨渐渐喧嚣起来,似乎要将她扼杀在这水天之间,雾霭还未散去,暴雨便瓢泼地落下来,桥下的流水被砸得乱跳,河中的游鱼不安地拍打着鳞尾。
雨落在身上,倒清爽了一些,她抬手抹了抹额上的雨珠,将手背贴在额头上,她走不动了,一如那年在大雪中般绝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见到了这个婉娈美好的娼女,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她的名字也如同这古老的诗歌一般柔软美好。
那个人的身上流淌着幽云般的清香,却不冷冽,被那香气笼罩之时,慕椿又想起了那个怀抱,那个在风雪中,喂给她一点豆腐的怀抱。她的一生都那么艰辛,举目见日,却见不到前路。
女子的肌肤如同绸缎一样光滑细腻,眉眼宛如画中的仕女,贞静温柔。拍在她身上的手那样轻柔,在这场濛濛细雨里,抚慰着她年幼孤苦的生命。
也许就是这场烟雨,让她的情感变得扭曲,但她并不觉得那是一种罪过,她只知道,只有被爱着,被需要着,她才活着。
她被那女子救了,才得知,那女子是这扬州的一名歌女,名唤柳依依。
柳依依救下了因为饥饿而昏死的她,将她留在闺阁当中,那时的柳依依便是江南秦楼楚馆的行首,一掷千金只为风流,无数的男子与她山盟海誓,一曲红绡,春风闲度。
柳依依的生命如同那贴在两颊的花钿般,熠熠生辉,那是慕椿第一次知道,原来,生命有时竟是这样的光艳。
她淡淡地羡慕着,也感伤着,年幼的她已经能够看清人心,明白那些达官贵人,文人墨客,不过将柳依依视作一朵开在江南的名花,所谓的爱而不得搔首踟蹰,不过是为了有花堪折直须折,用她寻一个消遣罢了。
柳依依自然也知道,是以当她听到慕椿这般言辞时,忍不住点了点慕椿的鼻尖,笑道:“小狐狸似的脑瓜,怎么这么灵光。”
那时的慕椿已见有出人之姿,于秦楼楚馆当中,便形如一朵为人耽念的蓓蕾,但因有柳依依庇护,那一切都没有沾染到她分毫。这个温柔风流的女子,成了她年少孤苦中,对于感情的唯一渴望。
她望着柳依依的模样,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罪孽,却又无法消解。
而这一切,都终止在那个姓戴的男子身上。
那时她并不知道他就是戴泽,柳依依说,他姓戴,自随晏,是一位闲散文官,人品很是贵重,而且,他给她写了一首诗。
袅袅古堤边,青青一树烟。
若为丝不断,留取系郎船。
柳依依说,他看她的目光没有一丝轻佻与狎弄,她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他了。什么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她都忘记了,她只知道她沉醉于与他的相处,为他寤寐思服,为他辗转反侧。
慕椿的心在那时陷入了长久的绝望。
但她知道,自己的感情是扭曲的,所以绝望也无从诉说。她只能看着柳依依的离去,因为柳依依是完整而光洁的,不该沾染她的污秽。
青楼的老鸨自然不肯放过柳依依这样一朵名动江南的春花,是以柳依依将半生所有的积蓄悉数交付,换来了与那男子的双宿双飞。
慕椿是在她临行前一日离开的。
她告诉柳依依,自己要去找一位恩人,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那位恩人就在长安。
柳依依说,我也要和他去长安了,那等到了长安,你再来找我。
慕椿没有答应,她总是这样的心怀芥蒂,是以她最终也没有再见到柳依依。
到了长安后更是万般艰辛。
三年,她花了三年,将自己浮萍一般的生命扎根在了苏渭身旁,成为了他的倚仗,而她接手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柳依依的性命。
戴泽将柳依依带回长安后,因柳依依身在倡籍,戴氏并不肯接纳她,戴泽遂与柳依依二人居住在一私宅当中,好不快活。
但这样的快活,很快就被打破。
平王入京后,被皇帝用来制衡太后母族而重用,戴泽试图拉拢,便将其请入家中做客。
就在这席间,姣美如春花的柳依依便被平王看重,平王只作她是戴泽的婢妾,欲花重金要从戴泽这里讨娶。戴泽不愿,平王便多加威逼,戴泽先失家族扶持,又受平王打压,很快危如累卵,柳依依不愿戴泽受辱,自请入了平王府。
戴泽以为她心变情移,愤然写下那一首诗。
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他于长安城中,绝胜烟柳满皇都的好时节,与柳依依长诀此生。
不堪受辱的柳依依遂自尽平王府中,举身投入平王家宅的清池。而慕椿直到将戴泽陷害入狱后方才得知,她为苏渭一只犀角杯而枉顾的人命,竟是她此生最是难以忘怀之人。她再也没有见过柳依依,余生有关她的所有记忆,都只剩下她憧憬着与戴泽恩爱和鸣的余生时,眼角那一抹艳如春晓的笑容。
长安也下起了雨,她再一次迷路,跌跌撞撞,茫然地在这世间游走。朦胧的水雾里,一切悲伤和罪孽都被冲淡,平王府内,为戴泽下狱而庆贺的歌舞,如同一个讽刺至极的嘲弄。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慕椿在雨中擦干了眼泪,她知道自己终于残废了,她与这人间所有的感情悉数断裂,一切都以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