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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细作》精选:
金光寺宝塔塌了。
就在一刻钟前还巍峨矗立在京郊的金光寺宝塔如今悉数化作滚滚烟尘中的残砖败瓦,她错愕地望着,与在场所有人一样,对这座皇室倾尽财力修筑的佛寺骤然的坍塌难以置信。
城防营的人已经赶到了,但人手实在不够,只能从禁军与北大营的神机军调派些精壮的兵士过来清理,砖瓦堆积如山不说,还有许多当时正在修筑宝塔的工匠征夫来不及逃脱,都被塌天下来的木石瓦砾压在下面生死未卜。
她和围观的百姓一齐被驱赶远离,慌乱之中,周若水在的官兵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裴越。
此时他的绯袍也不穿了,换了一身粗缯麻布的衣裳,恨不得扯破了喉咙,狼狈不堪地高声指挥着在场的城防局官兵。
后来又有一声高喝:“神机王到了!”
裴越立即从瓦堆上跳下来,一边将几个阻拦不住百姓的官兵骂得狗血淋头,一边飞奔感情险些跪在及时雨神机王脚下喊爹。
周启钧似乎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好在他多年征战,手下兵士亦训练有素,分工后便立即与城防局的官兵一齐清理瓦砾救人。
终于,几个官兵合力,才在一块四十斤的木椽下拉出来个人,这人还是监修的督工之人,因为塔坍塌时眼疾脚快,才只被埋了半截。
但那半截身子早就被砸烂了,血肉模糊一片,根本看不出什么形状。
人一拖出来,浓重的血腥气立即弥漫开,灌进了在场围观的人的口鼻。
裴越掏出帕子捂着鼻子,扒拉了两下那督工的脸,人疼昏过去了,叫是叫不醒了,这两条腿也废了,截了之后应该还有命活,也是半死不活了。
周若水比常人更容易闻到血腥味,那血腥味直冲灵窍,恶心呕吐的感觉立即涌上肺腑和喉咙。
这种感觉,哪怕是过了很多年,也依旧会勾起那些不堪的回忆。
漆黑的毡帐里,她被无数条铁链死死地缠缚住,丝毫动弹不得,口中绑着一块软木,以防她咬舌自尽。
很快,骨头里生出一种密密麻麻的奇痒,仿佛成百上千只虫子在爬,成百上千的刀片在剐蹭,她甚至可以听见骨髓流出的声音……
“这是血蛊,又叫敲髓蛊,是个老萨满拿自己的血肉养出来东西,发作的时候就像细钉钉进骨头里,无数的刀一下一下刮蹭你身上每一根骨头一样……”
“是不是很疼……来,看一看这碗羊血,闻一闻,多新鲜啊,想不想喝?是不是很想?只要你喝下去,就不会疼了……只要你告诉我们,斡邻部要从哪里发兵,告诉我们,这碗血就是你的了,喝下去就不疼了……”
她还是没答应,骨头里的痒已经化作了痛,似乎骨髓都让人抽干净了。
“贱人——嘴硬。”
簇亮的蜡烛在肩头比划了两下,滚烫的蜡油顺着裸露的肩,一直滴到手臂,鞭子应声抽打在蜡痕上,蜡被剥落,露出早已烫得红肿的手臂。红与白的对比刺目,细嫩白皙的肌肤上仿佛绽开了朵朵红梅。
血和汗交融在一起,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血的腥甜已经成了一剂抚慰疼痛的良方,她眼睁睁看着那盆羊血被泼到地上,腥气冲上她的灵窍,污赤的颜色仿佛在向她招手。
说出来,只要说出来,就不会这么疼了。
血……给我喝一口……我……我……
“雁雁,我能信的也只有你了,行军路线,也只敢告诉你。”
公主……琉哈……快来救我……我要受不住了……
“不说是吧,不说就一口别喝,把她吊起来,我看她能硬到什么时候!”
“你们几个,等她这波瘾过去了要是还不说,就把她手给我废了!”
痛……太痛了,身上每一处都在痛,皮肉滚烫,骨头里仿佛有刀片在刮……我受不了了,救我,谁来救救我……
血……血……我想喝,给我喝……
“若水?”
周启钧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脸色还那么苍白。倒是裴越一见了她,就想起那张通篇不是人话的羊皮纸,又想起靖安司那一烂摊子的事情,又看了看眼前的一片荒唐,不由得感慨自己命苦,流眼泪汪汪地叫了一声:“郡主啊……”
周若水抬起头,眼中极度的恐慌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略有不安却又十分温和的笑容。
“殿下,裴指挥使。”
周启钧道:“怎么过来了?这里乱得很,快躲远一些。”
周若水目光躲了躲:“我……吃太撑了,路过……就看看。”
“这可不兴看啊。”裴越抹了把脸,“光那百十来斤的木头橼子都有他娘的几十根,那瓦片子都是琉璃的,一块得值多少钱,全砸了不说,塌的时候都在做工,谁也没跑了,在场二三百个拉木头的拉石料瓦料的,监工督工的,一下就给压底下了,还真是众生平等一个不落。”说话间又扯出来一个,但这个连人形都没了,天灵盖塌了半边,脑袋边花花绿绿一片,整个成了一滩烂肉。
裴越捏着鼻子,招手让那几个官兵把人抬远。
“也不知道造的什么孽,好好的塔还塌了,眼下禁中约莫也知道了,还不知是怎么个雷霆震怒。”
“查清楚宝塔坍塌的缘故了吗?”她问。
裴越摇了摇头:“工部的人还没过来呢,怎么也得等这边人都整出来再说,还不知道能不能有活的……眼瞅着要竣工了来这么一出,造孽,真是造孽。”
他感慨了两句,又蹦起来去骂那些官兵:“轻点!底下埋着的是人!是他娘的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家茅坑里的石头!万一人没压死让你们踩死了!晚上别他娘的想睡好觉!都他娘的给老子等着勾魂索命吧!”
“还有你!谁他娘的教你拿袍子给人抹脸的!”
周启钧将她从这一片兵荒马乱中领远了些,瞧她脸色还是不好,便问道:“你是怕血吗?”
周若水摇了摇头:“味儿冲了些。”
她每一次回答他的问话时,目光都会刻意地与他错开些,就是不想让他直视她的眼睛。
周启钧在战场上看过太多双眼睛,恐惧的,不甘的,杀红了眼的,吓破了胆的……从眼底深处一点点渗出来的情绪,如同无数游丝,将人死死地束缚着。
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一双那样乌黑、水光轻晃的眼睛,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无波无澜的澄澈清湖。
周若水笑了笑:“殿下,我脸上有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