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火热连载的小说《无名诔》的作者是吕不伪,该书主要人物是崔灵仪癸,无名诔小说讲述了:崔灵仪不是心愿未了,只要在喜欢的人身边,她认为做什么都可以,而她也会癸一起看到了人生百态。
《无名诔》精选:
“芳娘,还请现真身。”癸娘说道。
崔灵仪望向那女子,却只见她扯了扯嘴角。“你是何人?如何能请得我出来?”那女子问着,却神情扭曲。
癸娘微笑着,捧着龟甲,又向前行了两步。“我叫癸娘,因我生于癸年癸月癸日,故名为癸,”癸娘说着,微微低下头去,满是谦卑驯从之态,“芳娘,此女阳寿未尽,附在她身上,不妥。一来,你无法控制她的躯体,要凭空消耗许多灵力;二来,附身也会亏虚她的身体,折损她的阳寿。”
那女子听了,却并不上前,只依旧在墙根下站着。“你……为何来此?”她问。
只见癸娘又颔首道:“打扰芳娘,实非有意。只是我这位朋友不慎冲撞了你,得了祟病,我在此代她赔个不是。还望你宽宏大量,莫要同她计较,收了法术。”她说着,又抬了下眼,漆黑的眸子似乎在小心打量面前的女子:“只是,不知芳娘为何不愿离去,若还有心愿未了,我愿意为你效劳。”
癸娘说着,又行一礼。虽说崔灵仪从小到大看见的怪事都未必有今日一日来的多,可看着癸娘这古怪的举动,她竟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只是拄着剑立在一边,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心愿未了。”那女子听了,念了一句,似乎是在苦笑,可如今她的每一个表情都是诡异的,连笑都是麻木而阴森。“我怎知你不是有意诱我出来,要将我打个魂飞魄散,”她的声音陡然带了许多怒意,“你教我如何信你?”
癸娘听了,却张开了手臂。“我不会伤你,”她十分坦诚,“你若不信,可以一试。”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冷风吹起。崔灵仪只看见那女子在骤然间浑身僵住,而那冷风则直冲癸娘而去。“小心!”崔灵仪本能地想拔剑去挡,可刚强撑着举起剑来,还未拔出,便听癸娘对她道:“不必!”
可癸娘的话太迟,崔灵仪的动作也太迟。一眨眼的工夫,癸娘身边的落叶便被风卷起,将她牢牢围困在中心。癸娘依旧一动不动,毫无惧色。这边崔灵仪已拔出剑来,寒光一闪,却已无用武之地。
“如今,可以信我了吗?”癸娘微笑着问道。
冷风退回,秋叶落地,白衣女子浑身一颤,又以那奇怪而扭曲的神情开了口。“你的确没有恶意,”可她说着,却僵硬地抬起手来,指着崔灵仪说道,“可她手中的剑,绝非善类。”她说着,瞥了崔灵仪一眼,满眼的防备。
崔灵仪闻言,看向了自己好容易才拔出来的剑。“于她而言,那把剑与凡剑无异,她并不知其中奥秘,又如何会有心伤你,”癸娘微笑说道,“她拔剑,只是为了自卫。若她当真有别的心思,芳娘,我如今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你。”
她不卑不亢,从容的很。女子听了,微微蹙眉,却终究没再反驳。“也罢,”她说,“信你一次。”
“那,这位姑娘身上的祟病……”癸娘又开了口。
“我会解了这祟病,但是,”女子开了口,打断了癸娘的话,“我也的确有心愿未了。若你能了了我的心愿,我便帮她。”
“我会尽力帮你。”癸娘说。
女子听了,幽幽地叹了口气。可许是她还控制不好躯体的缘故,那叹息都带着沙哑的低吟,正和着院里的冷风。“其实,算来,也只有一件事了,”女子说着,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我放不下她。”
“她是?”
“我家小姐,韦云兰。”
崔灵仪听见,不由得又看向那女子。今夜已见了她两次,这却是她第一次敢细细地去瞧她面容。许是被鬼附身了的缘故,她面色煞白,毫无血色,但即使气色已苍白到毫无生气,她那精致的眉眼依旧足以让旁人惊叹一句:美人。
可崔灵仪看着看着,却忽然觉得不对。这女子……
“还没看够吗!”那女子猛然扭头看向崔灵仪,怒目厉声问着,打断了崔灵仪所有的思路。癸娘不解,也用那漆黑的眸看向了崔灵仪……虽然崔灵仪并不知道癸娘能看到什么。
崔灵仪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她看了癸娘一眼,若有所悟,便对着那女子行了一礼。“无意打扰,冒犯了,还请莫怪。”她颔首说着,收了目光,却看向了癸娘。
“你家小姐,她怎么了?”癸娘问。
女子将怀里的铜镜抱得更紧了些:“她疯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她。”她说着,又向着癸娘的方向走了两步:“你能请出我,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不知你可会治这疯病吗?我知道天道有常,鬼魂也有应去之地,我强留在这里,只是害人害己。可只有她好了,我才可以放心离开。”
“好,”癸娘接下了这艰巨的任务,“但心病还需心药医。芳娘,还请你告诉我,你家小姐的心病从何而起,我才好为她医治。”
“说来话长。”女子幽幽叹了口气,缓缓地在阶前坐了下来,她怀里依旧紧紧抱着铜镜:“一切,都要从四年前说起。四年前,我们举家入蜀,却在路上,遇到了山匪……”
“芳娘,别怕,”马车里,她被自家小姐紧紧抱住了胳膊,明明小姐也怕得要死,嘴里却还轻声说着这些安慰她的话,“别怕,一定没事的。”
可话音刚落,芳娘便听车外一声惨叫,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条血线溅在了车窗上,残星血点落进车里,脏了小姐的绣花鞋。芳娘吓得差点惊呼出声,所幸被小姐一把捂住了嘴。
“芳娘,”她看见小姐用口型对她说着,“不要出声。”
芳娘知道小姐的用意,若是让山匪知道了这车里还有两个妙龄女子,那她二人怕就不只是性命难保了。她连忙点了点头,又眨了眨眼。小姐见了,便松开了手,却又只望着她的眼睛,看着看着,她眼里似乎含了泪,又忽然无声地笑了。这一笑,小姐眼中的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掉在了裙子上。
芳娘想问小姐为何发笑,却也知道此刻实在不是问这些事的时候,只得忙拿出了帕子去给小姐拭泪。她也觉得自己可笑,生死关头,竟还顾得上这些。可若是真要和小姐死在一处了,她也不愿小姐带着泪死去。
她胡思乱想着,又收了帕子,车外的打斗声却忽然大了起来。她刚要掀开车帘一角向外窥探,却又被自家小姐一把抱住。只是这一次,她不是抱着她的手臂,而是紧紧拥住了她。
“芳娘,”她听见小姐在她耳边小声说着,“若我们不幸流落到山匪手中,你一定要,先杀了我。”
她的语气是那样坚定决绝,芳娘一愣,可刚说了一个“我”字,便听见车外忽然安静了下来。一股莫大的恐惧感在霎时间笼罩了这个小小的车厢,两人俱是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出,只屏气凝神,听着外边的动静。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两人听了这话,对视一眼,忽然反应过来。“父亲!”小姐忙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她叫了一声,声音在刹那间染了哭腔,又提着裙子奔下了车。芳娘也只得赶紧跟了下去,只见自家小姐哭着奔到了老爷跟前。父女俩劫后余生,不禁抱头痛哭。
芳娘看见这父女二人一样的安然无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这遍地的尸首和那些身负重伤的家丁,又是如此骇人,让她心头一紧,双腿一软,只扶着车轼,连步子都迈不得了。
“咳咳。”男子清了清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芳娘这才看向这个突然出现在此地的陌生人,他身后也有个车队,看起来像是经商的。车队里的人都是手持刀棍的壮汉,凶神恶煞的,唯有这男子还算清俊。
“对了,兰儿,快来拜谢恩公,就是这位恩公带人赶走了山匪。”老爷如大梦初醒一般,忙将女儿向前一推,又对那男人介绍道:“恩公,这是小女。”
韦云兰擦了擦眼泪,走上前去,颔首行了一礼:“多谢恩公搭救。”
韦云兰背对着芳娘,芳娘瞧不见她的神情,但她却清楚地看见了那男子的眼神。看着那男子,芳娘终于知道,“两眼都直了”这一说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但这男子的反应也在她意料之中,自家小姐容貌清丽,又出身书香世家,相貌、气质都是万里挑一的。她平日里为小姐梳妆打扮时,都时常暗自惊叹小姐的气质容貌,又何况这男子呢?或许,她也曾不自觉地流露出这男子如今的神情?可这些,她便不得而知了。
“还不知恩公尊姓大名?”老爷又问。
那男子回了神,依依不舍地收回了黏在韦云兰身上的目光。“晚辈姓叶,单名一个骏字,字叔远。益州人,经商为生。如今二十有五,还未成……咳,”明明只是问个姓名,叶骏却一股脑地说了这许多,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却还强作镇定,终于彻底收了目光,对韦老爷说着,“如今山匪横行,此间又道路崎岖。我看老爷身边的人不多,不如我们同行,一道入蜀,也好有个照应。老爷以为如何?”
这话对刚刚经历了山匪的韦家而言,简直就是及时雨。芳娘听了,也安心了许多。常年走南闯北的经商之人见识多,若真遇到事了,只怕还是这些人更能应付得来。况且,这叶骏身边还有许多会武的人,就算再遇到山匪,也不怕了。
韦老爷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一口应下,又同叶骏客套了几句话,连休整也顾不上,便命随从去检查行李,接着赶路。车边的尸首也未及掩埋,随从匆忙地将尸首拖到路边,刚要铲土,就被韦老爷催促着走了。
芳娘见了,又悲又惧,不禁摇头叹息,却无可奈何。世道如此,每日都要多许多孤魂野鬼,谁又能顾得了谁呢?她如今唯一能顾着的,唯有面前的小姐。
“还好有人路过,出手相救,又要同行,”马车上,芳娘帮韦云兰整理着头发,方才一场大乱,小姐的头发也乱了,“不然,这一路还不知要怎样呢。”
“是啊,好险。”韦云兰垂眼说着,若有所思。半晌,她才又忽然冒出来一句:“我们差点就要死在一处了。”
芳娘帮她梳头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可很快她便继续着自己的动作,强作笑颜:“小姐别再说这不吉利的话了,多亏了叶公子,我们如今都还活着……小姐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韦云兰微微抿唇一笑,却又转过了头来,不依不饶地问着芳娘:“方才下马车前,你好像有话要对我说,是什么?”她满眼期盼地望着她。
芳娘却愣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小姐,我忘了。”
“忘了?”韦云兰眉头一皱,似有不悦,“生死关头,你要对我说的话,就忘了?”
芳娘见状,忙又用出了老招数,对着小姐撒着娇:“小姐,可是,奴婢真的记不得了。小姐,你就别为难奴婢了。”
韦云兰无奈一笑,伸手轻轻敲了一下芳娘的额头:“臭丫头,这会子又来卖乖。”她说着,又向芳娘伸出手去:“镜子。”
芳娘听了,忙从车上摸出一面铜镜来。这面铜镜不算大,但花纹繁复精致,镜面也打磨得光滑清晰,一看就是上等工匠用心打制出来。这是夫人的嫁妆,也是夫人所剩不多的遗物中的一件。连年战乱,曾经的大户人家也四处奔逃,不知丢了多少东西。夫人剩下的,也就只是这些不占地方的小物件儿了。也因此,韦云兰于财物上并不计较许多,只十分爱惜这些仅存的遗物。
芳娘将镜子捧在了韦云兰面前,韦云兰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刚整理好的头发,又忽然叹息了一声。芳娘只当她是刚遇见山匪,这才心中郁闷,正在寻思该如何安抚她时,却不想韦云兰忽然吐出了一句话来。
“芳娘,”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道,“我讨厌那样的眼神。”
彼时的芳娘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盯着小姐看,这话像极了说给自己听的。于是,她愣了一下,又忙收了目光,低下头去,再也不敢抬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