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祸》by如何如何,原创小说朱门祸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朱易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朱易从来都不愿意相信别人,而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他自己恶毒所以他自己也知道。
《朱门祸》精选:
李桓是个斯文人。
他的手在朱易腰上慢慢收拢,朱易头晕眼花,眼前似无数星云乱坠,抿住失去血色的唇,半睁的眼眸对眼下发生的一切困惑不安。
混乱不堪的回忆中似乎也有那么一晚。
有人掖了掖他的被角,有人撩解他的衣带。
和现在的是同一个人吗?
那是谁?
他想睁大眼睛看清楚,却被一团团迷雾覆盖,汗津津靠着朱红墙壁,五指攥紧纱,腰肢晃荡着,裂帛声响起,昏暗的灯火映着绯红面容,沸腾的欲色从四肢百脉烧起来。
他来时着一身墨绿长袍,如今发冠斜了,发丝散了,乌云似地覆住肩,挣扎着想从榻上爬起来,却被扯住脚踝向后拉,耳畔有人嗤笑,那声音好似天外来,朱易腿软的发抖,蜷缩着身体踢蹬,却还是没有阻止分开他双腿的膝盖,也没有阻止不断舔吻耳垂的舌尖。
像通身被纠缠了一条热烫的蛇,蛇的信子填满口腔,与他唾液纠缠,深入咽喉,他开始作呕,开始推拒,却被缠覆住腰身无处借力。
李桓用针尖似的目光看他很久。
被禁锢在身下衣衫不整的朱易洁白面容映着光,唇瓣被撕咬的溃烂,猩红的血气像女人的处子香,他合该被钉在墙壁上,不断流着痛苦的血。
“好好睡罢,夜还长着呢。”
李桓笑了一声。
他看着朱易的眼神空空荡荡,居高临下,氤氲的欲气缓慢殆尽。
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站起来,吩咐金镯进来,背过身子不去看,也便不会有燥热的动心。
广陵王眼高于顶,人们本以为,这世上无人能拉明珠下凡尘。
朱易浑然不觉。
他在后半夜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许多年前的往事,朱明还在的时候。
他那冤种一样的弟弟。
朱明失踪的时候八岁,尚未取字,头顶梳一撮碎发,红飘带垂在两侧,澄圆的猫眼睛,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白皙秀美,软嫩可亲,成日哥哥挂在嘴上,好似嘴巴抹了蜜。
朱易不喜朱明。
嫡母并不苛待,也未善待,朱万贾偏宠幼子,朱家上下围着黄毛小儿转。
这是嫡庶泾渭分明的年代,嫡子是家族的顶梁柱,庶子与贵仆无异,朱明真正惹恼朱易,是在朱明与当地官老爷的嫡子徐树文搅和一起之后。
徐树文是个溜猫逗狗,混迹勾栏的无赖,这无赖在花灯节与朱易偶遇,自此盯上朱易,他对一心戒备的朱易无从下手,便找到朱明的学舍挑拨离间,声称朱明在朱家被庶兄压迫一头,如今朱易连他这嫡子的话都不听。
年幼的朱明无从辩驳,徐树文趁机道,“倘若你能证明朱易听你的话,朱家就还是你做主人,你兄长躲着不见我,我想请他出来看戏。”
朱明当年刚满七岁,全不知世事险恶,用嫡子的身份命令朱易随他前往,朱易怕朱明向父亲告状,不得不向朱明低头,本以为朱明小孩心性掀不起风浪,却没想到背后竟有徐树文操控。
无定河两岸皆是江宁富人的销金窝。
朱易一到便被徐树文率众围殴,毫无还手之力,气息奄奄被用粗绳绑缚按住四肢,朱明在一旁边哭边道,“你说好只是请哥哥来看戏!”
徐树文大笑拍了拍朱明稚嫩小脸,“我请你哥哥来唱戏。”
朱易被一众顽劣少年扒下衣裳,细条条的腿在冷风中发抖,一套戏服兜头下来,朱易被罩在其中喘不过气,富贵衣上缀满颜色不一的绸缎,不知被哪位旦角穿旧了。
徐树文龇牙咧嘴地笑了声,“婊子养的玩意,也学着你娘给众人唱个戏!爷多番青睐于你,你却正眼都不看,非要来硬的,才能跪下来?”
一众少年起哄,“听说你娘当年在无定河唱过什么梅花三弄,迷得江宁达官贵人个个睡不着觉,今儿你若也能唱个曲,大家开心了,你也便能回家了。”
无定河上的游舫仿佛从二十年前中来,舫上有妙龄女子弹指拨弦,悠悠荡荡地唱,“青鸟啼魂,不见烟霞残渡,如花梦境,原是断云薄雾。”
那少女的影子与二十年前的名妓霜娴重叠一起,怎堪身为众享,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妓女是最低贱的职业。
末了能嫁商人妾,已经是从良之后的好下场。更多的年轻女人却是死在达官贵人的榻上。
朱易双目血红,恶狠狠地瞪着徐树文与徐树文身后哭断气的朱明。
迎面便被扇一巴掌。
朱易一口牙被扇碎,他张嘴几乎咬下扇他巴掌的徐树文半根手指。
徐树文捧着血淋淋的手哀嚎出声,蜷缩岸边一身富贵衣的朱易被一众少年拳打脚踢,朱明过来想推开众人,却被不小心跟着踹一脚。
朱易身着伶人的富贵衣,眼前一片血红的雾。
他娘不是婊子。
他不是婊子的儿子。
朱易全身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肉,在一众少年的欺凌下垂死挣扎,直到有顽劣少年想要分开那富贵罩袍下纤细的腿,他掏出腰间的短刀,恶狠狠刺进徐树文的腰窝。
好似只要手中用力,便能扯出来五脏六腑,血水满地,和着妓子凄惨的歌声,众少年扶着徐树文作鸟兽俱散,走之前尚不干不净地叫嚣。
从血泊中披头散发站起来的朱易似赤红眼珠的恶鬼,哪里来半分浓艳之姿。
朱易扔下手中尖刀,踢了朱明一脚,朱明小心翼翼跟在朱易身后,因做错事不敢说话。
朱易在朱家门口倒下。
他已是强弩之末,朱明抱着他满身泪痕地哭,泪与血化在一起,满月正挂在天上。
朱家那时远没有现在的家业,庶子捅了人,当地的官老爷不依不饶,徐树文倒是命大没死,这一口气撒在朱家身上,朱万贾得罪不起官家,命朱易上门赔礼,朱易在徐家门口不吃不喝跪足四天,由着徐树文打骂才算了结。
此事起因在徐树文,徐家人只以为徐树文顽劣,却不知他对男人动了心思,朱易以此为挟,才能活着从徐家出来。
受害的人是朱易,出来道歉的还是他。
朱易生死关头一遭回来,正看到朱家人围绕朱明关心备至。朱万贾甚至没有多看朱易一眼,“朱明因为这两天的事受了惊吓,你最近别出现在他面前,免得吓着他。”
朱易心凉如水。
他回到母亲的院子,他的母亲深更夜半涂脂抹粉,轻描淡写说了句,“要是朱明消失,这一切都是你的。”
就像往他心里种了一枚罪恶的种子。
罢了,生来便是一个人,母不似母,父不似父,这个时候又能指望什么人来关切?朱易一辈子的偏执,便皆由此而来。
后来徐父升迁,听说做了津州巡抚,徐家人离开江宁,又来新的官老爷称王称霸。新的官老爷与朱家关系尚好,朱家一门也便跟着作威作福,更上层楼,有了今日家业。
朱易记仇,那时他无法报复徐程,但他能报复朱明。
时隔一年,朱明被他扔到荒郊野外,怀里还抱着他塞过去的炒糖人神情懵懂。
他兄弟二人各自骗对方一回,也便算扯平。
朱易总是在梦中梦到朱明哭喊,后来梦中醒来,却发现还在做梦。
这梦没有结束的一天。
朱易从昏睡中醒来,一时不知今夕何夕,红帐低垂,珠帘晃动,浓墨似的香气从屏风后传来,屏上草木枯零,腊梅盛开,正是前朝大师所作之《山居图》,听说真迹被广陵王万金买下。
广陵是距离京城最近的一块封地,于是广陵王府也便建在了京中。
朱易心中有底,披衣下榻,绕过画屏,轩窗透进风,也透进晨光。
光洒落在翻开书卷的人影上。
有过一面之缘的广陵王长发披散,面似白玉,唇似削薄,细花锦袍一丝不苟地从脖颈束起来,覆至脚踝,也盖住踩着木屐的脚,他在浓墨香气中抬起头,含笑问道,“可有头疼?”
朱易仔细回忆,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来到王府。
“你可以问你的同僚,我顺路捎你一程,你却醉的狠,也不好送过去礼乐司,传出去说我王府不能容人。”
朱易信了他的话。
他入京不久,正是需要投奔权贵,为自己寻找依靠的时候,广陵王和颜悦色,兴许做了王府的门客,往后有皇亲国戚的提携,他也算是抱住高枝,什么周茂生,什么陆家,对着姓李的都需怯上三分。更何况昨日众目睽睽他上了广陵王府的马车,只怕今日风言风语不断。但这于他而言显然是好事。
“谢过小郡王招待,往后若有差遣,朱易虽位置菲薄,但必将全力以赴。”
朱易小心翼翼试探,李桓合住书页,定定瞧着他,“做我广陵王府的门生,当尽心尽力,不参党争,不涉外务,若不能做到,也便不必开口了。”
朱易心中想的却是,他如今根基未稳,先踏住广陵王府的台阶更上一层,之后若再遇到什么贵人,这王府缩头乌龟一般的规则哪里还有必要遵守。
他心中这般作想,面上不露分毫,几缕垂落的漆发覆盖住眼中的算计,伪作似乎受到莫大恩宠般跪下,“谢广陵王恩德!”
李桓扶他起来,手指停在朱易微凉的腕子上微微一顿,没有说话,朱易毫无所觉,他心情极佳,刚入仕途,虽说不是顺风顺水,到底柳暗花明,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眉梢眼尾牵出令人如沐春风的笑纹。
“今晨还要点卯,下官便先告辞。”
李桓摆手,眼见朱易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间,手心还残留方才触碰的时候薄热温度,他似想到了什么,摇头笑了声,便又回到案前,翻开将合上的书页。金镯进来替他研墨,“您为何不告诉他小心虞状元?”
李桓扶袖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坠在书页间,浸透黑白的文字。
“撞的头破血流的鸟才会回头。”
朱易回到礼乐司,人人以为他搭上广陵王府的船,虽对他有所疑虑,但碍于广陵王的人品,也不好想到龌龊的地方去,又兼朱易是第一个发到礼乐司的探花郎,众人心知他必定得罪了人,却也不知他得罪的人是否比广陵王还有来头,是以并不热络,也不冷待,反而给了朱易喘息之机。
礼乐司之外,广陵王收一门生之传闻沸沸扬扬,周茂生不以为然,看来广陵王并未发现他在朱易身上的手段,又或者,广陵王发现了,却并没有告诉朱易。
朱易待他一如往常。
越来越有趣了。
周茂生弯了弯眼,也不知朱易身后,还能牵扯出来什么样的人物。
他虽是病秧子,却喜欢看戏,也喜欢唱戏。
最喜做角儿。
还须得恶毒的角儿。
朱易在礼乐司郁郁不得志,幕后的大人物始终未曾显山露水,兴许向考试院打招呼的两位贵人事忙,已经忘记自己的存在,又或者两位地位不如广陵王,听到他投奔王府的消息销声匿迹。朱易对发生的一切怀抱乐观的猜想,待到圣人生诞,清闲的礼乐司繁忙起来,便将诸事抛之脑后。
圣人庶出九女,嫡出三子。
年四十余才与先后生下嫡长子李祯,先后难产而亡复又续娶,续后生下一对双胎,为嫡次子李禄,嫡三子李祤,听说太子之位将在这次寿诞中定夺。
大皇子有圣人的宠爱,二皇子与三皇子有手握重兵的外戚。如今的局面双方各自持平,不知圣人最后会做出何等选择。
风起云涌的皇家事距离朱易遥远如空中楼阁一般,见到李祯的那一日,他还只是局外人,远远观望一片朱紫明黄,身着墨绿官袍,在一众鱼虾中混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