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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门评价:胡族血统小美人*唐军军官
《轮台夜吼》精选:
仙奴藏在墙角后头,留意着街对面那幢宅子。
那是家富户,如今已是人去屋空。此时那宽敞的宅门前守着一个挎着刀的军士,正在给他同伴放风,他同伴这会儿就在那宅院里风流快活。
仙奴先前见过这两人,俱是腰挎长刀,领着几个饥瘦的农夫沿街搜寻尸体。找到了,便聚作一起,堆成个小小的尸山,添柴浇油点火焚了,以防瘟疫。
留在城里的青壮劳力可以去给守军们干活,能换些吃的,清理尸体应是其中顶清闲的,仙奴却宁愿去窑里烧砖,尽管窑里又累又热。
他在墙角后等了许久,终于看见先前进到院里的那个军士出来了,一脸餍足。他与帮忙放风的同伴说了什么,对方脸上显出下流笑意,眼馋地朝大门里望了一眼,终究还是不敢,又忌惮地四下张望一圈,催着同伴匆匆地离去了。
那两人很快便走远了,仙奴仍等在原处。不多时,又一年轻女子从那门里出来,一手抿着不断从髻上往下掉的碎发,另一只则手护在胸前,明显是藏了什么。
仙奴从墙后面出来,跟了上去。
女子几乎是小跑着,不时张望左右,仙奴未掩藏行迹,很快便被她发现,更快地跑起来。仙奴亦加快脚步,绕至其身前挡住了去路。
“我不抢你的,”他对女子说道,“只想问一句,他们给了你什么?”
女子当然不信,尤其见他长了双碧眼,已把他当成溜进城里的叛贼胡兵,一边往后退,边用双手死死护住胸口,也不知是在护东西,还是护衣服。
仙奴心知一两句说不清楚,便直接去抢,从女子手中抢过一只布包,打开一看,除了有半张囊,竟还有一块肉干。
他已好几个月没吃过肉了,一看见这肉干便不住地分泌津液,更多则是惊喜,没想到那些军士竟能这般大方,仅是为了干那事。
他强咽下口水,将这两样吃食重新包好,递还给女子。可那女子竟不敢接了,躲得远远的,又舍不得真弃了东西离去,站在原地踯躅难决。
仙奴于是弯腰将东西放到地上,自己则后退出十余步。女子神情紧张地盯了他片刻,忽飞奔过来,捡起东西飞快地跑走了。
南城的守军最少,因而最不太平。女子还未跑出多远,便又有一男子从街角扑出来,也要抢她。
这人虽饿得干瘦孱弱,可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很快便得了手,当着女子的面就饿犬似的往那肉干上咬了一大口。
仙奴从后面赶了过来,朝这男子亮出匕首,恶声威胁道:“把东西放下!”
他虽年少,个子却不低,此前亦未一直挨饿,身体仍强健,加之他手里有武器,又作出狠厉模样,令男子生出忌惮,不甘地将东西扔到地上,又恨恨看他俩一眼,转身跑了。
女子忙把东西都捡起来,心疼地看眼肉干上被咬的那一口,又踌躇地看向仙奴,低声道了声谢。
仙奴并未多言,仍将匕首握在手里,与她隔着几步,说:“你走前面,咱俩顺路。”
女子十分意外,因此前并未见过他,正要问,就见仙奴抬了下下巴,催道:“这附近没有守军巡街。”
于是女子不再多言,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仙奴则不远不近跟在她后面。
仙奴一直将人送至家门口,临进门前,又提醒她:“我有时听见你家小儿哭啼,要告诉他,不能乱哭,别被人听见。”
女子仍当他是溜进城叛贼逃兵,以为他不知道,解释说:“无碍,先前开城撵人的时候,只说不留老弱,是为了省这城里的粮食,未说小孩子也不能留。这样小的娃,吃不了多少——”
“我不是说这个……”仙奴打断她,却又有些犹豫地抿了抿嘴,才继续说道:“我也只是听说过一些……说是,人饿急了,什么都吃。”
那女子起初仍不明白,不解地想了一会儿,脸上陡然变了色,顿时白纸一般,嘴唇都颤抖起来。
仙奴忙宽慰说:“莫怕,如今城里还有存粮,且听说睢阳是重地要镇,朝廷不会坐视不管,应该很快就能来援兵了,不会乱成那样。”
女子白着脸胡乱点点头,却已有些腿软,扶着门框才靠住了,看起来单薄孤苦。
仙奴不由心生怜悯,想来这女子亦在战乱中失了家人,才落得个独身抚养幼子的境地,不觉更放轻了语调,问她:“不知你家可有活血生肌的草药?我可以拿吃的来换,我现今在守军那里做帮工,能领到米和馕。”
女子这才知道原来他不是偷跑的贼兵,看向他的眼神不免也带上同情,遗憾地摇了摇头,问道:“你家里有病人?”
仙奴未置可否,只又问:“你可知哪里还能买到药材?”
女子再次摇头,“城里几家药铺早就关门去乡下避难去了,兴许还有一两个走方医,可也一直没见过,若有留下来的,想来也已去了军营里了,毕竟那里安稳。”
仙奴对这回答已有几分预料,倒也没有太过失望,转而问起另一件事:“今日那军爷……他何时还来见你?到时你可带我一起?”
女子立刻警惕起来,问道:“你欲如何?”但她随即看见仙奴的神情,又想起他刚刚问过草药,心里似明白了几分,不由在他脸上打量起来。
仙奴如今十八有余,自然不似幼时那般男女难辨,又经了一年多的颠沛流离,两腮早已脱去青雉,显出少年骨相,因此即便修晳秀美,但一看便可知是男子,而非女子假扮。
不过这女子亦曾听说,有些好色之徒是男女不忌的。她如今对仙奴已无惧意,不由看得仔细,见仙奴貌好不说,碧眼红痣更是罕见,且本是矫健敏捷之人,身形亦挺拔若竹,却不知为何暗藏了几分落花之意,如此气韵,在那别有用心者看来,不知该是怎样光景。
女子在心中幽幽一叹,带着几分不忍,亦有几分同病相怜,轻声说道:“他们……明日还去。”
与女子分别后,仙奴朝窄巷的另一头走去。与那女子家隔了几户的、外墙最高的那家,就是现今他与阿娘暂住的地方。
当初他与阿娘进得这睢阳城里,找到这处空屋,仙奴看重它外墙高,门也坚固,里面虽已被搬得狼藉,但所幸床榻还在,便收拾干净住了进去。后来他又在这城里搜出些被褥衣裳等物,如今也算与阿娘住得舒坦。
此时天已近黑,他走到自家院外,确定四下里没人,便从怀中取出根绳索,检查过绳头的索套,往墙里抛去。
那院里有他打的一个地桩,桩上有杈,套住后一拽便勾牢了,套马索一般,其后人便能攀着这绳子翻墙进去。尽管仙奴已熟知那桩的位置,却也要试过多次才成功,如此才安全。
仙奴进得院里,见黑黢黢的屋里没有一丝动静,便猜出阿娘又睡了。
他之前问那活血生肌的药,便是为阿娘问的。先前他们离开坝上不久,就遭遇了流兵。阿娘背上受了刀伤,起初还不很严重,可这一路逃来太过辛苦,又提心吊胆,那伤一日重过一日,最后竟成了疮。
俗话说,脓已成,九死一生。阿娘的身体一日坏过一日,如今不但下不来床,连清醒的时间都是越来越短。
仙奴进到屋里,阿娘立刻便惊醒了,隔着黑警惕地问了声:“二郎?”
仙奴忙应下,就着窗缝漏进的晖光奔至阿娘床边,在阿娘床头看了看,见早上留的米粥还有剩,水则都喝干了,便说:“我先给阿娘倒杯水。”
阿娘忙叫住他:“不忙,二郎先歇歇,累不累?”
仙奴正要咧嘴笑说“不累”,忽意识到屋里这样黑,且阿娘已近乎全盲了,已翘高的嘴角便落了回去,蹲下来轻声回道:“阿娘,我不累。我这几日见这睢阳的守军果然与其他地方不同,军纪极严,士兵们从不随意打骂人。我还听说,那张将军极爱护百姓,若有欺辱百姓者,必以军法处置,如今看来竟像是真的。”
阿娘闻言却仍不放心,嘱咐说:“还是要当心。”
仙奴明白阿娘的意思,回道:“阿娘放心,我省得的。”如今世道,兵悍如匪,民则比草芥都不如,
阿娘摸索着抬起手来,在他脸颊抚摸了半晌,似想说什么,却终是一言未发,连叹息都咽回肚里。
晚上,仙奴伺候阿娘吃了些新熬的米粥,还有今日刚从砖窑领来的馕。守军那里的面粉似是去年才下来的,又是当天新鲜出炉,金黄喷香,他闻着都馋,阿娘却只能吃进两口,还要泡进茶水里,否则连嚼的力气都没有。
吃完这点饭,阿娘便已累坏了。趁阿娘歇息的功夫,仙奴又赶紧去院里浇菜劈柴,等阿娘缓过来些后,便要做这一日里最难做的活——为阿娘清除背疮上的烂肉。
阿娘趴在床上,嘴里咬住巾子,仙奴将匕首在烛火上烧热了,小心地将那疮上新生的脓肉一点一点剜出来。等做完这些,他已出了一身汗,阿娘更是浑身湿透,人也昏了过去。
他已有经验,并不慌乱,只是帮阿娘擦净身上,换上干爽衣服。阿娘气息还算平稳,仙奴放了心,收上阿娘刚换下的脏衣去了院里。
他将自己在砖窑里弄脏的衣服也脱下来,就着月色,直接用早上打来的井水洗了洗身上。这会儿刚入春,夜里尤其冷,井水亦是冰凉,激得他浑身哆嗦,幸好身体底子好,穿上干衣再卖力洗一会儿衣裳,不多时便能暖和起来。
他其实早已饥肠辘辘,却只敢往肚里灌水,等把活都做完了才敢去吃阿娘剩的那半碗米粥,那多半块馕则舍不得吃了,像先前一样囤放起来。
之后他一刻不敢耽误地上了床,得趁肚里有食儿时赶紧睡着,同时在心里盼着明天。明天,去砖窑做上半天工,便能好好吃顿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