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您推荐优质好看的小说《八声甘州》,由作者扇葵倾情打造的小说正推荐中,围绕主角万俟琤初岫讲述故事的八声甘州小说主要内容是:万俟琤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他觉得和初岫在一起时幸福的。
《八声甘州扇葵》精选:
初岫睁开眼睛,迷茫了一瞬,问万俟琤:“怎么刚睡了一会儿,天就黑了?”
万俟琤忍下心中的酸涩,温声道:“不是天黑了,是阴天了。”
轩窗外夏雷轰隆隆的闷响,一阵凉风吹进来,驱散了燥热。
初岫撑着床坐起来,想越过万俟琤下床。
外边的雨已经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最开始几滴稀稀疏疏,接着紧锣密鼓地落了下来,黄昏时分,天阴的像是已经入了夜。
万俟琤坐起来,问正在穿鞋的初岫:“下雨呢,出去做什么?”
初岫道:“去找羊。”
万俟琤将他拉了回来,道:“羊被丫鬟领进圈里了,不会淋雨。”
初岫放下了心,遍懒得动了。
“饿”,初岫说:“想吃烤兔子。”
“好。”
“想喝酒,烈酒。”
“你今日吃最后一副药,不能喝,明日再说。”
初岫躺回了床上,又说:“我想跑马,最快的。”
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马。
他为初岫养的那只小马驹,如今长得正好。
万俟琤温声说:“好,我带你去跑马。”
下人送上了饭菜,初岫边吃边翻着话本。
万俟琤喂他糕点,他嫌弃地躲开,不理他。
午时他那失了魂的模样仿佛没发生过,初岫依然是心情好了理他,心情不好就把他当做不存在。
他问过大夫,初岫这种情形继续下去会变成什么样,那些大夫讨论了半晌,没能得出一个结果。
但是他真的怕,那时的初岫眼睛里空荡荡的,没有对他的爱,也没有对他的恨,那双曾包容了盛大山海与人间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
初岫日里睡多了,夜里睡不着,又在自己与自己对弈。
万俟琤将他抱回床上,从他的手里把那对黑白子抠了出来。
初岫气冲冲的踢他,万俟琤笑着说:“睡觉,明日带你去吃好吃的。”
初岫挣不开,喘息着瞪他:“不吃。”
万俟琤:“是从大汉皇宫来的厨子,会做许多的中原菜。”
初岫眼睛亮了亮,问:“可会烧红烧狮子头?”
“会”,万俟琤撑着手臂看他:“初岫想吃什么,就叫他做什么。”
不会做就杀了,再去寻厨子。
初岫心情好了,在大床上来回滚了两圈,趴在枕上,道:“还想吃东坡肉。”
万俟琤将账外的灯吹灭,道:“再叫他做一道西湖醋鱼,你爱吃。”
“我不记得了”,初岫说:“那些菜,都是话本子里看来的。”
万俟琤给初岫打着扇子,问:“初岫,你想回中原看看吗?”
初岫又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哈欠,说:“想。”
初岫:“如果有一天能回中原就好了,我就再也不会来格勒善,再也不用见你了,我真的烦透了你。”
万俟琤挑起唇角,道:“那你怕是要失望了,你走到哪儿我都会跟着的。”
来自中原那个胖厨子,不愧是给大汉的皇帝做过席面的,初岫认识的菜他会做,不认识的他也会。
万俟琤包了整个酒楼,熟练的给初岫点了一大桌子的菜。
初岫都爱吃。
他享用着美食,悄悄的去看万俟琤,随后嘴里被他喂了一只虾仁,他吃了下去,想着万俟琤或许比自己都了解自己的喜好。
格勒善身为乌赫草原最大的城池,民风淳朴,百姓安居,商贸通达,是十分繁华富饶的景象。
他不知道故土中原的民生,只从书本上得知是个盛世,与格勒善隔着两座很高的山和一条很长的河。
他吃的肚皮溜圆,还是觉着嘴馋,恋恋不舍的瞧着那胖厨子,想将人家拐带到将军府。
万俟琤知道他的心思,吩咐了声,领着他出了酒楼。
一出酒楼,热气就裹了人一头一脸,瞬时一身的汗。
初岫本想去骑马,现在也歇了心思。
回府的路上,初岫趴在马车的小窗上,眯着眼睛瞧外头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你只道我对你有恩,却不知是什么恩?”
世人皆知少年将军十七便名扬天下,这名是他骁勇善战的美名,也是他屠尽一城换来的凶狠残暴的恶名。
他们只看到了将军的功绩,却鲜有人知,那场屠城战本不是他本意,过程也并非世人想的那样热血。
四年前,他兵临荻族大门苏延城,格勒善被屠部落子民们的头颅就挂在苏延城城门上。
荻族的子民都是战士,无论老幼妇孺,每个都经历过非常严苛的军事化训练,他们出生时,会有长老检查他们的体质是否健康,若是达不到他们认为是战士的标准,婴孩就会被抛弃。
荻族本身就是一个大军营,只有长老、皇室可读书习文,寻常子民只能经受军营里的残酷磨炼,民风不开化,不会辩驳是非,不懂什么是恐惧,子民只会服从。
他们坚韧、勇猛、凶顽,战争时只会前进,从小经受的教育告诉他们,后退即耻辱,力量至上,强者至上。
万俟琤在城墙下看着格勒善的儿郎们头颅高悬,被食腐的秃鹫啄食,看着妇孺幼童的躯体被钉在木头柱子上,被利器刺的血肉模糊,初秋烈日炎炎下,逝者的灵魂仿佛在扭曲着,愤恨的呐喊。
一阵蓬勃的怒意上涌,万俟琤对沉默的将士们说:“报仇,带他们回家。”
城门破开,他们面对的不只是荻族的士兵,还有这苏延城里的妇女与幼童。
他们手上拿着务农的工具,毫无惧色的看着闯入者,眼睛里全是凶狠与嗜血,没有一丝惧怕。
拿起武器时,他们都是战士,都是可以杀人饮血的恶狼。
屠城的命令,万俟琤没后悔过。
他们杀了一城的荻族子民,荻族的人,也几乎将他们覆灭。
他受了严重的伤,最后战场归于平静,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血水淌进了苏延城的护城河,翻滚的河水染了血色,久久未褪色。
他纵马奔袭,追击苏延城的城主,那个个子矮小,却心思狡诈的城主,是荻族老皇帝最小的一个儿子,是他主动挑起边陲纷争,下的屠杀格勒善子民的命令,他野心勃勃,想用攻打格勒善的军功为自己换取夺位的筹码。
他追着他一路到了荻族与大汉的边界蜀山。
在蜀山,他拖着受伤严重的躯体,与之殊死搏战,长刀穿透那人心脏的时候,他也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大雨中。
黑白在他身上交替了几回,他都感知模糊,只知道他现在身处大汉境内,格勒善的人找不到他。
这里人迹罕至,他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就这样,到了一个晴夜。
他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在悠悠闲闲的哼着歌,脚步声渐近。
他一开始以为那是即将死去出现的幻觉,可那歌声突然一停。
一阵风吹过山林,林叶沙沙作响,他听到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了,接着,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讶异道:“这里怎么会有人?是蛮人?”
那人大概是在他身边蹲下了,他强烈的求生本能让他挣扎出最后一丝力气,他动了动手指,倏地握住了他唯一能碰到的地方——他握住了少年的脚腕,用尽最后的力气道:“你缺奴隶吗?救我。”
他说前边那句话,是心知肚明汉人对蛮人的敌意,怕他不管,先说明自己的价值,他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因为怕自己死得更快。
可是他小人之心了,再醒的时候,他已经被少年带回了家,妥善的安置在了一个小院落。
小院里晒满了草药,还养了五只羽毛光亮的大肥鹅,那将他带回来的少年端着药进来,道:“这都三日了,料想你也该醒了,等你好些我宰只呆头鹅给你补身体。”
话音未落,那大鹅伸展翅膀,从鹅圈里飞了出来,从窗户往外看,那大鹅昂着脖子,骄矜的在院子里踱步,仿佛是在巡视自己领土的皇帝。
他动了动唇,想开口说话,发出的声响却嘶哑难听,只好作罢。
少年也没在意,他拿着汤匙喂他药,刚喂了两勺,外边传来一位老人的怒吼:“初岫,你家鹅又要造反了!”
少年连忙将碗放下,跑了出去。
不多时,外边一阵鸡飞狗跳,大鹅愤怒的叫声后,少年又回来了,他用蓝色麻布吊起的发有些凌乱,上边还插了一片雪白的鹅毛。
少年拿起药碗,喘匀了气,继续喂他,看着心情十分的好,他说:“我叫初岫,以后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奴隶。”
他问:“你叫什么?”
发出的声音虚弱无力,嘶哑难听,他语气平淡,道:“王琤。”
初岫在唇间小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清亮好听的声音唤他:“阿琤。”
这是个小山村,民风淳朴,自给自足,风景殊异,是个自成格局的桃花源。
初岫的邻居有个十七八的少年,叫二牛,见了初岫捡了个病秧子回来,十分的不赞同,一直劝他将人扔了。
他不知道万俟琤是蛮人,相貌上来说,中原人和蛮人区分并不大,初岫当初知道他是蛮人也是因为他的衣着,二牛不喜欢他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初岫想把他家的大花要来杀了给万俟琤补身体。
大花是头黑底白花的猪,初岫给他家买来的新嫂子治脸上的疤时,要的报酬就是大花,不过当初大花是个小猪羔,只会哼哼唧唧地拱土,体格又不是它那一窝兄弟姊妹里最膘膀的,于是二牛就答应了,可长到现在,它已然成了里边最肥的,看起来肉最香的。
万俟琤已经可以下床了,慢慢的可以在院里走上几步。
夜里,初岫说去隔壁要猪,让他自己吃饭。
他在院中支起的小桌旁喝粥,靠着篱笆垒起的鹅圈里,一只大白鹅在月下亭亭玉立,它昂着脖子,倨傲的看了眼这陌生的闯入者,用噱梳理自己矜贵的羽毛。
一只蛤蟆走错了路,不小心蹦进了它的领地,它立刻炸起了毛,曲项凶巴巴的追了上去,顺便把另几只呆头鹅叫醒,一时间鹅叫齐鸣,本来寂静的夜刹时喧闹了起来。
初岫推开栅栏门进院,掐着腰拿竹竿打鹅,一时间更闹了。
那时的初岫对他来说全然陌生,他心里尚存戒备,且身出高门望族的将军十分不喜他们之间的名分,尽管“奴隶”这个称呼是他给自己冠的。
他并未理会回来的初岫,垂眸静静的吃粥。
初岫却根本不管他的冷淡,对他十分热切,看着他的目光满是欢喜,像是得了一个十分新奇的玩意儿似的,总是想发掘些有趣的东西。
初岫撑着腮瞧他,顺手给他夹了菜,道:“明日把大花宰了,给你炖猪肉,你能吃些荤腥了。”
万俟琤微不可见的点头,算是应答。
初岫不管他的冷漠,自顾自道:“大牛年前买的那个胡人媳妇,也是个奴隶。”
万俟琤对这两个字有些介意,稍稍停了吃饭的动作,听他说话。
初岫挠了挠腮帮子,道:“听说十分能干。”
万俟琤默了默,应道:“嗯。”
初岫:“听说白日里能劈柴挑水喂鸡喂猪。”
“……”
“二牛说他那嫂子,白日里能干,夜里能叫,十分的风骚。”
“……”
万俟琤莫名不太想听下去了,果然,就听初岫继续道:“我也不知奴隶都能给我干什么,可料想二牛说那奴隶叫得好,应该是好的,你还伤着,我不让你干重活,可你夜里也应该能叫两声给我听听。”
“……”
万俟琤慢慢的理顺了一下自己的脾气,让自己不至于跟一个不开窍的小孩儿生气,冷冷道:“我不会叫。”
秋露浓重,山上百草树木润的湿淋淋,密林里偶尔传出未知名的鸟鸣,秋蝉鸣叫清越悠长,如今的万俟琤,依然能记得秋季的蜀地之静美,那个小院里的每一处细节。
初岫离家是因为要给万俟琤找药,他试了许多的药,依然对他的内伤治标不治本。
他将屋门锁好,揣上自己积攒着银钱的小匣子,院里晒草药的簸箕都好好地收了起来,只剩下圈里的五只大白鹅。
他将圈门打开,对着那打头的精神大鹅道:“卖了你三回,回回都能自己跑回来,是个有本事的,我如今离家,你看好门,家里若是遭了贼,我回来就炖了你。”
大鹅挺胸抬头,扇了扇翅膀,叫唤了声。
万俟琤看着少年将栅栏门掩上,看他最后看了一眼从小到大待得地方,然后推了推自己,说:“走吧。”
他薅了个草叶儿叼在嘴里,潇潇洒洒的声音洒在山路上,他道:“走吧,悬壶济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