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怀沙所著的小说《心上小乖》正倾情推荐中,小说心上小乖绕主人公虞川洲杨小聪开展故事,内容是:杨小聪虽然不怎么听话,可他的身边总是有愿意爱他的人,也总是有愿意和他在一起的人。
《心上小乖》精选:
虞筱回到家的时候,两个孩子还没回来。隔壁家大婶送了半个西瓜,她把西瓜切好成三角形小块,站在楼下喊了两声,“吃西瓜咯。”
没有人回答她。
她爬上阁楼,见到门边散落了一颗红色象棋,弯腰捡起来放回棋盒里。
重新下楼,却看见虞川洲站在卧室的衣柜前翻翻找找,赤裸着上身,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骨肉匀称,眼神冷淡得像是寒冰。
唇色艳红,眉梢带着一丝诡异的桃红,慵懒傲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刚从情事里脱身。
他下意识遮了一下脸,随后朝他妈点了下头。
虞筱没能联想到这个以乖顺出名的儿子刚刚才爬完了别人家的床,只敏锐地察觉到他脸上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心疼地迎上去,哎呦呦地叫着,“这是怎么了?谁打你啊?”
虞川洲跟他妈无话不说,厌厌地掀起眼皮子,倒也没遮遮掩掩,扯着一个笑,“谈恋爱了,被他甩了一耳光。”
“你谈恋爱了?!”虞筱惊讶不已,在她心里,儿子才三岁,还应该上幼儿园,怎么就开始谈恋爱了?
“我都快二十岁了。”虞川洲刚刚强行压了杨小聪,杨小聪有点应激反应,给了他一巴掌。好在总体来说挺配合的,只不过最后晕过去了。
他朝虞筱扬扬下巴,“搁你们那个年代,孩子都该走路了。”
“二十岁了……”虞筱眼神突然黯淡了许多,“时间太快了……”
她很少感叹时光。
时间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她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妈,我换衣服,你别围着我了。”虞川洲不仅是要换衣服,他还要给杨小聪找一套衣服。杨小聪的衣服也全部放在他们家,毕竟平时都住这儿。
虞筱上上下下打量他,开始嫌弃,“跟个排骨似的,谁稀罕看你。”
虞川洲没吭声,眼眸黑沉沉的。他不说话时很能唬住人,清贵英挺,冷淡似月光。
“你跟谁谈恋爱啊?我们村的?”虞筱也很八卦,典型的小女生性格,抓着她儿子的手臂问个不停,“你做了什么把人家小姑娘惹急了?我把你生得这么帅,按理说没人舍得打你脸啊……”
她嘀嘀咕咕的,“我还以为你不会谈恋爱呢,一天到晚拽得亲妈都不认……”
“还能怎么回事?我非礼他挨了一巴掌。”虞川洲倒是古井无波,顶着一张清纯的脸说着惊世骇俗的话。
“你,非礼,她?”虞筱感觉自己需要一个呼吸机。
她的乖乖儿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从今天开始我们断绝母子关系!”虞筱气炸了,漂亮的眉梢都快竖起来了,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我给你看了那么多童话故事书,里面的王子追求公主是靠非礼吗?”
“他们靠的是财力和地位。”虞川洲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没多解释,“我没钱没地位,只能靠不要脸。”
虞筱愣了半天,又要哭了,扯着气儿说,“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还那么小,你怎么……你……你要是被警察抓走了,我是不会去局子里面捞你的。”
她爱哭,遇到事情就哭,她最大的武器就是眼泪。
虞川洲也不好直说自己跟杨小聪搞在一起,在他妈眼里,他们两个都是她儿子。他要先给他妈一点心理建设,以后再把杨小聪领回家。
“别担心。”虞川洲说,“等他愿意跟我回来了,我就带他来见你。”
“人家姑娘根本就瞧不上你?”虞筱更伤心了,捂着脸呜呜咽咽,“妈妈跟你说了那么多次,做人不要那么嘴欠!给了你那么好看的脸和那么高的智商,还被人家小姑娘嫌弃!”
虞川洲无奈,手里拿着一件衣服,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你又在担心什么?他只是脸皮薄,这才在一起没多久,哪能这么快见你啊?”
“可你还非礼人家……”虞筱就差咬着小手帕了。
“妈,你要是再拖着我,人家就真的把我甩了。”虞川洲推搡她两把,“快出去,我换衣服。”
他语气戏谑,虞筱当他是在开玩笑,不情不愿地哦了声。
好不容易送走了虞筱,虞川洲简单地洗了个猫澡,带着睡衣去了隔壁房子。
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一看,杨小聪正蜷缩在床上,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睛紧紧闭着,像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孩。
他把杨小聪抱在怀里,大手扶住对方的腰,轻轻揉着腰心。杨小聪身板不大,抱起来小小的一只,好在该有肉的地方有肉,比例尚佳,手感堪绝。
给杨小聪洗了澡,换上睡衣,虞川洲抱着他一起躺在柔软的床铺里,脸埋在对方的颈窝处深深地吸了一口。他有贪念,所以会丢掉理智和伪善,把不堪的原始冲动暴露在杨小聪面前。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趁虚而入,见缝插针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半梦半醒间,杨小聪在他怀里动了动,嘴唇蠕动着,似乎似是在说话。
虞川洲没听清,凑近了听。
“哥……”
他双目紧闭,陷入了梦魇当中,嘴唇在颤抖,“不要走……”
他总是把虞川洲叫做哥哥,所以虞川洲理所当然地觉得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握着他的手,低声细语地安慰他,“我在呢。”
“跑……快跑!”杨小聪猛地睁开眼,大汗淋漓,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见到是虞川洲,又迅速放松下来,寻求保护般靠进他的怀里。
他的一连串动作都匪夷所思,虞川洲没吭声,静静地抱着他。
杨小聪只是短暂地清醒了一下,不一会儿又睡着了。他被困在二十八岁里面,陷在一个叫做迦南的地方无法逃脱。
漫无边际的黑暗,永无休止的犯罪。
第二天杨小聪醒过来的时候脑子昏昏沉沉的,他爬起来一看,才发现自己一整晚都枕在虞川洲怀里。
虞川洲已经醒了很久了,怕吵醒他,所以一直没动,“做噩梦了?”
其实虞川州不阴阳怪气的时候还是挺帅的。杨小聪人是傻了点,眼睛还没瞎,昨晚上那些事让他对虞川洲又多了一层恋爱滤镜,只觉得这个人眼是眼,鼻是鼻,好看得不行。
面对美颜暴击,他呆呆傻傻地看着虞川洲,冒出来一句话,“你真好看。”
“心动了?”虞川洲好整以暇,伸手揉他的脸,笑意温沉。
其实杨小聪喜欢看他笑。不是那个恶作剧的笑,是这样无意间泄露出来的笑意,总能柔和他本身的冷淡,把他变成一个下凡的小天神。
杨小聪恐惧他的上辈子,他记得是这个人在他死后,来到迦南,寻他尸骨。
“心动。”杨小聪无比诚恳,或许他该承认,在虞川洲出现在迦南的那一刻,他就该心动了。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暴雨倾盆,偏偏有这么一个遗世独立的男人站在黑伞下,翩然沉静。他比周围人高出一截,气质也截然不同,立在光影交界处,隽冷秀俊。
可他愿意为了杨小聪落泪,为杨小聪低头。
世人皆知往事如烟,可杨小聪觉得这些事情历历在目。他闭上眼睛就能看到。
“你是好人。”杨小聪又说,“你对我特别特别好。这世界上你对我最好了。”
虞川洲也没明白自己哪里对他好了,“我……”
想了想,又觉得羞愧。
人家杨小聪一点都不计较他之前嘴欠还爱欺负人,愿意接纳他,他以后还不得把杨小聪当祖宗供起来?
虞川洲想,他应该矜持一点,因为帅哥都应该矜持,不然也太掉价了。
心里又有一个小人在问他,你不想立刻亲亲他吗?不想跟他谈恋爱吗?
虞川洲暗暗回答,他想。
他抱了抱杨小聪,无比庆幸自己的决策。就应该霸王硬上弓,早日拿下。如果不是杨小聪那句想你刺激了他的多巴胺,他也不至于像是喷发的火山口哗啦啦地告白了。
杨小聪还在夸他,“你是天下第一好。”
是的是的,我是最好的。虞川洲还没脸皮厚到开口承认,只沾沾自喜地听起他的夸赞。
杨小聪又说:“你这么好,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了,我不会缠着你的。”他声音平稳,一点不舍也没有。
杨小聪想,虞川洲怎么会喜欢他呢?
不就是因为虞川洲身边的人都在谈恋爱,他也想找个对象秀一秀吗?
他又丑又笨,虞川洲怎么会喜欢他?
虞川洲生气了,刚刚还在喷发的小火山一瞬间就凝固了,问他:“我怎么就喜欢别人了?我都说了我只喜欢你,说了那么多遍了,你要我怎么样证明你才信啊?”
末了,气哄哄地补了一句,“你小子欺人太甚!”
杨小聪也答不上来。
他只是觉得虞川洲这样好看又聪慧的人不该喜欢他。
虞川洲捧着他的脸,左边吧唧一口,右边吧唧一口,有点凶地说:“只喜欢你,别胡思乱想了。你不是说你很乖吗?那你就不能乖乖地喜欢我吗?”
“我不乖。”杨小聪谨慎得像只兔子,“一点都不乖。”
“那就给我乖。”
八月底,风吹动了村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叶,五毛钱的老汽水滋啦一声就送走了夏天。村头趴着几只老狗,有气无力地摇动着尾巴。
虞川洲带着杨小聪去了京城,走的那天虞筱哭得稀里哗啦,总担心他们俩受欺负。
到了京城,虞川洲在校外酒店里开了个房,标准间,一晚上一百二。
杨小聪看着昂贵的物价瞠目结舌,他开始后悔跟着来了。只不过是虞川洲的甜言蜜语,跟个妖妃一样跟他吹了半个月的枕边风,他就鬼迷心窍跟着来了。
要他说,虞川洲就是没体验过柴米油盐的苦。
他气得要回家,虞川洲拉着他的手哄他,“你不是一直想学厨艺吗?我在这边跟你沟通好了,我有个朋友家里开餐饮的,最近在招人,离我们家很近,你想不想去试试?”
杨小聪闷闷不乐,“我在老家也能学啊,偏偏要来大城市,这里的生活成本那么贵,多我一个,开销要多好多。”
“的确你在哪都能学,”自从跟他确认了关系,虞川洲就不藏着掖着了,恨不得每天都跟他告一次白,“我有私心,想见你,想要你陪着我,所以才把你带来京城。”
“再者,大地方的发展更好,见识更多,对你也有利。”
虞川洲眉目天生有些冷感,却不讥诮,温声细语说话,倒也显得真诚,“不过最本质的目的,就是因为我想见你。”
杨小聪只是担心钱,他穷怕了,想方设法地省钱。
他抿着唇默不作声,用沉默来表示抗议。
“别气了乖乖。”虞川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叫他乖乖,唇角带着青涩的笑,跟撒娇一样,“就当来陪我,我没你不行。”
乖乖长,乖乖短,油腔滑调,也不知跟着谁学的。
来都来了,杨小聪也不可能真的打道回府,心里愤愤不平,总觉得被虞川洲骗了,稀里糊涂地就跟着来了京城。
到了半夜,杨小聪依旧在为贵到离谱的房价和物价焦虑,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们两个习惯了同床共枕,从小就一起玩,白天互相打架拌嘴,闹得不可开交,但到了晚上还是乖乖地一起缩在床上睡觉。
窗户纸捅破了,再躺在一起睡就有了别的含义。
虞川洲搂着他的腰,从后面贴上来,胸膛死死贴着他的后背,“怎么不睡?”
“……”
杨小聪没跟他讲心里话,虞川洲活得顺风顺水,不会懂没钱的窘迫。杨小聪名义上是虞川洲的弟弟,但他的名字可没有出现在虞家的户口本上,说白了,他始终是一个外人。
来了这座城市,大手大脚地花着虞家的钱,他总觉得不安心。
他上辈子也是十八岁独身去深圳闯荡,奈何见识太浅,混得很差,也没学到个一技之长。
这辈子……能有什么改变?
杨小聪又觉得自己太过胆小了,还没开始尝试就打了退堂鼓。
虞川洲不安分地捏他的腰,本来就是气血方刚的少年,偷尝禁果以后就上了瘾,如同伊甸园里蛇的诱惑,“今天做吗?”
“不要。”杨小聪没心思跟他做那档子事,翻过身,“我很累。”
“我出力,你躺着就行了。”一双手已经往人家睡衣里面摸了。
“……”
杨小聪性子软,经不住别人请求。被摸了几下就认怂了,干巴巴地提要求,“这样……也要给钱的。”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想了想,又加了四根,五根手指头张开,很认真,“五千!”
虞川洲一听就来气,“又要钱!牵手要钱,抱抱要钱,亲亲要钱,睡觉也要钱!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就只是爱我的钱!”
杨小聪也委屈。
他本来就不喜欢虞川洲啊,两个人一起长大,他很清楚这个混蛋的劣性,根本没有外表那么清丽隽秀。
他都知道这是个披着王子皮的大坏蛋了,他怎么会喜欢啊?
虞川洲推开他,十九岁的少年还没办法很好地处理自己的情绪,跟小时候一样随意撒气,“你凭什么不爱我,该做的都做了,你怎么还不喜欢我?”
黑暗里,他借着冰凉的月光打量杨小聪的脸,在对方脸上只看到了茫然,心里的气又跟被扎破的气球一样呼呼飞走了,“算了。”
他拍着杨小聪的后背,吐出一口气,语调一转,“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收钱的话,你是在犯法。我们的关系就不正当了。”
杨小聪一愣,“为什么啊?”
虞川洲挑眉看他,“你想想,那些收了钱就可以发生关系的,都是什么人?”
“站街女。”杨小聪不假思索,随后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捶了虞川洲一下,“你就是想赖账!”
黑夜静寂浓稠,窗外还有细微的虫鸣。
虞川洲闷闷地笑起来,没有再强迫他,五官艳丽得像是盛夏的月,群星都黯然失色,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也有着光,“我就是想要个正当关系,很过分?”
他握着杨小聪的手,语气难得虔诚起来,“试着喜欢我,试试嘛。”
杨小聪耳根子软,“我……”
“你以后都要跟我在一起的,只要你学会了喜欢我,你就会觉得每一天都是夏天。”
“夏天热死了。”杨小聪说,“我不喜欢夏天。”
他死在一个下着大暴雨的夏天,离开家乡的时候也是夏天,被骗去迦南时还是夏天。
所以夏天是坏运气的代表词。
虞川洲坚持不懈,亲亲他的脸颊,“我们都来开房了,酒店一晚上好贵的,物尽其用,才能回本。”
想起那一百二的费用,杨小聪沉默了。
“就一次,一次。”虞川洲用一根手指晃来晃去,笑意狡黠,捏了捏对方肚子上的软肉,指尖滑过的地方酥麻,“不会很累的。”
……
天亮没多久,杨小聪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工作了。
他工作的地方离京城大学不是很远,是虞川洲学校的一个学长家里开的。
京大是国内最顶尖的大学,汇聚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状元。虞川洲在他们学校算得上半个神话,出名的原因就是因为他那张脸。
虞川洲领着杨小聪去了那家饭店,正巧碰上那位学长坐在大厅里面玩电脑。这年头电脑还是个稀奇物,在杨小聪老家那边根本看不到。
学长坐在柜台处,似乎是在和人组队下副本,脑袋上还挂着个耳机,见到虞川洲进来了,他取下耳机,半趴在柜台上,“你说的就是他啊?”
杨小聪很拘谨,像个小孩一样躲在虞川洲身后,脑袋埋得低低的。
看他那胆小样,学长都给逗笑了,眉目舒展开,五官俊朗,“你弟弟胆子有点小。”
虞川洲搂着杨小聪肩膀,把他搂到自己跟前,然后按住他,不让他躲,嗓音平静:“他性子内向,但是干活很卖力,而且很听话。”
学长叫霍衡,今年大三,他们一家都是从南方迁过来的,父母文化水平不高,但凭借着物美价廉,他们开的饭店很受年轻人欢迎。
顾客多,活就多,要的人手也多。
他们家正好在招人,虞川洲跟这位学长是同一个社团的,两个人有些交集,他就想起了杨小聪。
杨小聪没什么优点,但是很喜欢做饭。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做菜,别人做菜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无师自通。
如果能经历过系统的培训,不说成为一个顶级大厨,起码不至于在小地方哀哀怨怨一辈子,能有个一技之长傍身。
他本来是想送杨小聪进职业学校的,但是进技校要花很多钱,以杨小聪的性格肯定不会答应。
思来想去,只有去餐馆里面当学徒,这样花钱少,而且两个人离得也近,还是熟人,有个照应。
霍衡轻轻地笑了一声,“那行,我去叫我妈出来。”
待他离开,杨小聪才惶恐不安地拽着虞川洲的衣角,嗫嚅道:“我……我行吗?”
他看着餐馆的装修,简约大气,主色调是淡雅的绿,中间甚至放了一个假山,清水围绕,游鱼细石。
光线明亮柔和,放着舒缓的音乐。
虞川洲的眉眼被淡色的光衬得清亮,抿着唇淡淡一笑,“只是学个做菜而已,对你来说很简单的。”
杨小聪只是单纯不喜欢读书,他一看那些枯燥的课本就犯困,但他脑子并不笨,学东西很快。
不一会儿,一个女人就走出来,笑吟吟的,“你们谁要来当学徒呀?”
虞川洲把杨小聪往前面一推,“阿姨,是他。”
“哦哦,”老板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虞川洲,笑着夸赞,“小伙子长得真俊啊。”
看向杨小聪时,却只是尬笑两声,“你今年多大了?”
杨小聪下意识想跑,奈何虞川洲在背后堵着他,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十八岁了。”
“当学徒可没工资的啊,”老板娘跟他交流,“别的地方都是你要交钱去学,我们这里倒不用你交钱,就是工作量大,有点苦。”
“我不怕吃苦。”杨小聪一听不交钱,顿时双眼发光,什么羞涩腼腆一股脑全抛光了,“我什么都能做。”
虞川洲不笑的时候会显得疏远冷淡,他立在杨小聪身后,就跟个黑面神一样,好像在说你们谁欺负他我就跟谁急。
老板娘又问了一些信息,然后才说:“除了法定节假日,我们平时不放假哈。周末也要上班的。但是我们包吃住,你要是没地方住,可以去来我们这。”
还包吃住?
杨小聪更激动了,双眼亮晶晶的,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不放假没关系的,我,我不用放假的。”
没多久,老板娘就欣欣然地留下了杨小聪,让他去收拾东西,搬到员工宿舍里面去。
解决了住宿问题,杨小聪兴致明显高涨了许多,走路也轻快起来。
两个人回了酒店,虞川洲搂着他的腰,在他耳侧亲吻了两下,闷笑两声,胸口有轻微的起伏,“我就说你没有问题,别那么自卑,你很好,你也可以变得更好。”
杨小聪面红耳赤,赶紧推开他,“尽说些没用的,别老是对我动手动脚。”
杨小聪搬东西去了员工宿舍,带他去的人是个长的很高,沉默寡言的男生,看起来也才十八九岁的样子。
这男生剃了个寸头,剑眉星目,不说话时显得有点凶。
他一直不说话,杨小聪心思敏感,以为是他讨厌自己,跟在他身后格外紧张。而且虞川洲没有来送他,虞川洲去学校了。
上楼梯时,男生突然朝他伸出手,杨小聪下意识就往后面躲。他在迦南经常被打,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男生冷冰冰地说:“行李箱,给我。”
杨小聪提了一个行李箱,背着一个黑色背包,手上还抱着一个蛇皮口袋,小小的身板都快被压垮了。
“不用了不用了……”杨小聪本能地想拒绝,他不喜欢麻烦别人。他总能把“别人”和“自己”分得清楚。
男生清瘦挺拔,暴露在阳光下的手指骨修长,他很白,白到近乎透明,青筋浮起,是一只很具美感的手。
“给我。”男孩子清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
接过行李箱,男生的声音又传过来,很生硬的客套,“我叫李凌云。”
“杨小聪。”
“嗯。”
搬着一大堆东西上了楼,男生停在一间小房间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门,“这里是你的房间。”
这个房间不到十平方米,只能放下一张床。
“楼下有厕所。”李凌云说话没有起伏,他脸上没有十八九岁少年该有的朝气,他跟虞川洲一样,清俊帅气,却完全没有虞川洲身上灵活又张扬的少年意气。死气沉沉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戾气。
杨小聪拿不准他对自己是个什么看法,小心谨慎地道谢,随后就自己进了房间,开始倒腾东西。
李凌云去而复返,“早饭午饭晚饭都在餐馆里面吃,早上八点钟要到餐馆。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前记得过来吃饭。”
“哦,谢谢。”杨聪赶紧直起身子道谢。
李凌云面部肌肉抽动着,好像是想再说点什么,看得颇有些狰狞。杨小聪抬着眼打量着他,心里直打鼓,他觉得这个人不好相处,很可怕。
“嗯。”李凌云又没说什么,扭头走了。
中午十二点正是客人多的时候,杨小聪一去餐馆就被使唤着干活。他初来乍到,很多事不懂,老板娘让他在后厨帮忙打杂。
厨师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很胖,穿着白花花的厨师服,炒菜炒得火热,力道十足,听见自己多了个帮手,也只是含糊哦哦两声,“你帮我把萝卜切成丝吧。”
他说完,又扭过头来问,“刀工怎么样?会不会切?”
“我试试。”杨小聪刀工其实很好,但他没跟别人比过,他不敢说大话。
把萝卜洗干净削皮,杨小聪很快就把萝卜切成了丝。
见他干活挺利索的,厨师长又开始发号施令了,“把蒜和葱也处理好,蒜剁成泥。”
杨小聪没别的优点,就是听话老实,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飞快地把活干完了。稀里糊涂地忙到下午两点钟,客人们走得差不多了,他们这群员工才有空吃饭。
忙到一半时,杨小聪身体有点不舒服。因为昨晚上做得太狠了,他后头涨得难受,随着他的动作而加剧。
他撑着干完了活,一行人围着吃饭的时候,他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这家店很大,加上老板和老板娘,拢共有十个人。三个厨师,七个帮手。
老板也是厨师,他看到了杨小聪的表现,这小孩年纪不大,却一点也不偷懒耍滑,做事情踏实,手脚也利索。他很满意,至少目前挑不出毛病。
老板娘给他介绍了一下其他的员工,他看见了李凌云,端坐在桌子边,安静地吃着饭。一张很漂亮清俊的脸,吃饭时腮帮子鼓鼓的,显得有点乖。
他旁边坐着个圆脸女生,年纪也小,脸上有着小雀斑,眼睛很大很圆,笑起来时有两个酒窝。她是帮忙端菜扫地洗碗的,干活干累了,一直低着脑袋大口大口地吃饭。
不知道怎么的,那女孩突然呛到了一下,李凌云见了,伸手给她拍着后背,同时把水杯给她推过去,语气依旧是冷淡的,“喝水。”
女孩慌乱地接过水,猛灌了一口。
老板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又朝杨小聪说,“他们俩是一对。”
那个女孩看起来很乖巧开朗,跟李凌云完全不一样。她的名字叫印欢欢。
杨小聪呆滞地“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吃饭。
吃完饭,下午两三点就清闲了。杨小聪坐在前台处看霍衡打游戏。霍衡玩的是一款很火的多人在线竞技网游,名字叫《刀剑之争》,主要玩法就是组队下副本刷怪练级。
杨小聪没打过游戏,但对热血竞技的向往是刻在每个青春期男孩子的骨髓里的,他看不懂,却看得津津有味。
少年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着,时快时慢,“哒哒”的键盘声络绎不绝。好一会儿,他才取下耳机,朝杨小聪笑,“你也玩这个?”
夏末的阳光落到少年恣意的眉目上,细碎的短发也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俊朗的脸一笑起来就让人移不开眼光。
杨小聪想,这个人真好看。
他们京大专门产帅哥吗?
“打吗?”霍衡又问了一遍。
“不打。”
“你不打游戏啊?那真可惜。”霍衡操纵的角色是一个黑衣剑客,身形孤寂地站在一片荒原之中,搭配落日余晖,显得格外苍凉。
“我家里没有电脑。”杨小聪说的是实话,他们老家那边根本就没有电脑,最多就是个方方正正的小电视,还是黑白的那种。他去过一趟镇上,镇上有家网吧,里面有十多台电脑,一个小时就要五块钱,贵得离谱。
电脑大概还要十年才能普及呢。
这时候李凌云也过来了,霍衡顿时双眼一亮,甚至是有些狗腿地让开了位置,“李哥,来来来,快替我把这个副本打通关!”
李凌云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又是“嗯”一声,坐到电脑前,“幽冥森林啊……”
霍衡问:“我这个装备能过去吗?”
“能。”李凌云没再多说,操纵着角色,很快就进入了幽冥森林。这个游戏的画风很漂亮,不是死板统一的网游风,而是一种精致的中国风。
侠客就像侠客,意气风发,持剑纵横,身影穿梭在幽暗阴僻的森林中,剑光一闪,便斩敌军首级。
不到五分钟,这个困扰了霍衡许久的副本就通关了。他难掩兴奋地搂着李凌云的脖子,嗷嗷大叫,“李哥,你真是我亲哥!”
李凌云不为所动,又指着他的技能点说,“剑客的闪避很重要的,别总是升级突进。”
他们两个说的话杨小聪听不懂,忽然之间,有一抹阴影逆着光而来,覆盖住了他。
仰起头一看,虞川洲不知何时来到了柜台处,深眉朗目,一只手支着脑袋,高而挺拔,精瘦修长,“洋葱头,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起劲儿?”
他天生长得傲,眉骨高,眼窝深,又爱装逼,和他不熟的人都会觉得他这个人很难接近,浑身散发着生人熟人都别近身的气场,极具冷漠的侵略性。
一见他,杨小聪就止不住地雀跃,他欢天喜地地跑到他跟前,叽里呱啦地说着今天发生的事。他很喜欢这里,环境好,员工们都很友善,大家年龄也差不多,没有嫌弃他。
“虞川州,”霍衡叫他,“大老远跑过来干嘛?担心我把你弟弟吃了啊?”
京大离这里不算太远,但走路的话要半小时。虞川洲平时花钱很节省,从来不会乱花钱。而且京城的打车费一直被诟病,贵到不合理。
虞川洲说:“我怕他闯祸,过来看看。”
霍衡说:“他很厉害啊,我妈说他都不用从最基本的做起,明天就可以开始学做菜了。”
“是吗。”虞川洲扭头看杨小聪,眼底晃动着不清晰的笑意,像是揉碎的月光,“那就好。”
那就好。
只要杨小聪在变得更好,他就放心了。
杨小聪拉着他的衣袖,跟小时候一样,又怕他,又依赖他,“他们,在玩游戏。”他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想玩,只拐着弯说,“他们玩得很厉害。”
“什么游戏?”虞川洲心眼小,一听他夸别人,就醋坛子打翻了,凑过去一看,“刀剑之争啊?”
他不怎么打游戏,家里条件不允许。但是在京城待久了,多多少少还是对这个火遍大街小巷的游戏有些了解。
“你又不玩。”霍衡说,“每次叫你一起玩你都不来。”
他们两个都在篮球社团,经常一起打球。打完球就该出去玩,霍衡喜欢泡在网吧里面打游戏,虞川洲则是给杨小聪打电话,各种骚扰。
杨小聪没有手机,他都是先给他妈打电话,然后各种死缠烂打,逼着杨小聪接电话。杨小聪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躲着不接。
虞川洲就求虞筱,“妈你叫他接电话,我有事情问他。”
虞筱问:“什么事儿?我帮你转达。”
他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最后恼羞成怒,“我们男孩子的秘密,怎么可以告诉你?妈,你就叫他接电话吧,他最听你的话了,求你了啊……”他的嗓音是干净清润的少年嗓音,隔着电话,有点酥麻。
虞筱经不住他的哀求,就会让杨小聪来接电话。
于是每次杨小聪都很生气地问他,“你又找我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纯骚扰,嘲讽几句,就被挂断了电话。
李凌云忽然抬起脑袋,眼神茫然:“谁是洋葱头?”
霍衡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是不是打游戏打傻了?肯定是指他啊!”说着,搂过杨小聪的肩膀,挤眉弄眼的,“这名字取得好,忘不掉。”
“别他妈动手动脚的,”虞川洲急了,赶紧推开他,“我弟弟金贵得很,别给我捏坏了。”
玩熟了的人都知道,虞川洲经不得刺激,一激他就怒,随时随地都能爆炸。他脾气不好,好在他这人底线很低,想惹怒他也挺难的。
霍衡修眉俊目,嘴角上翘,偏要跟他作对,“我就要捏,我看他顺眼,捏他两下我才舒服。”说着,还伸手去捏杨小聪的脸。
杨小聪浑浑噩噩的,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要是违背了老板儿子的命令,会挨揍吗?
事实证明,他不会。因为虞川洲挡在他前面,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捏我吧,帅哥的脸给你捏。”
“噗……哈哈哈!虞川洲你也有今天!”霍衡可算是逮到他的小尾巴了,这小子一天到晚拽得七荤八素,仗着自己那张脸为非作歹,原来也有害怕的啊。
虞川洲眉睫乌黑,不耐烦地扬扬下巴,“别欺负他啊,不然我肯定跟你急。”
“急一个给哥看看。”霍衡也不怕,玩熟了就懂,虞川洲大多数时候都是色厉内荏,嘴上说着生气了,实际上根本没放在心上。
“赶紧滚。”虞川洲弯下腰,半个身子几乎都搭在杨小聪身上了,很强势地把人圈在自己怀里,仿佛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哥哥,“不服就出去干架。”
“你小学生吧?打哭了我是不是还要买糖哄你啊?”
李凌云看似话少,也加入了这场斗争,“不服上号单挑。”
“操,老子又不会!”虞川洲更急了。
霍衡也笑,“谁跟你打单挑啊?有种现实碰一碰?啊,别躲啊?”
这三个男孩都是一顶一的好看,阳光落在他们的眉梢眼尾,笑意蔓延,洋溢着张扬恣意的气息。夏末的阳光又一次偏偏斜斜地倚过来,亮堂而温暖。
杨小聪误入了这场浩大的青春盛宴里,他呆呆地看着虞川洲漂亮冷峻的侧脸,又一次生出了一种不太好的情绪。
他想,虞川洲身边的男孩子都那么好看,怎么就瞧上他这样一个丑丑的笨蛋呢?
肯定是恶作剧吧。
一群人插科打诨,虞川洲被他们吵得烦躁,挥挥手,“走了,你们话真多,就该拿针缝上。”
霍衡一听就乐了,“谁的话有你多?打个球都能问候人家祖宗三代的虞大师?先把你自己嘴缝上吧!”
这句话杨小聪很认同。
虞川洲那张嘴真的欠。
上辈子他但凡少骂几句,杨小聪都不会跑得那么早。
对对对,你们赶紧替我骂他几句。杨小聪可不敢骂,毕竟虞川洲是未来的金主,在拿到钱之前,他都不敢惹事的。
“闭嘴吧你!”虞川洲一把搂过杨小聪的肩膀,扬起眉,嘴角懒散地翘着,嚣张又清贵,“人我带走了,五点钟还回来。”
“五点?操,我们四点半就要开始干活了!你他妈把苦力绑走了我怎么办?!你要累死我啊?”霍衡气急败坏地伸着脖子,“四点半给我回来!听见没有!喂!”
杨小聪被他带走,走在整洁的小街上,路过了不少商铺。他逐渐被五颜六色的商铺迷了眼,在他老家,他见不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上辈子被关在迦南五年,都快忘了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虞川洲慢悠悠地在他面前晃,语气轻松,“这工作你先干几天,受不了了就不干了。咱家养得起你。”
杨小聪摸摸鼻子,腼腆地笑,“我喜欢这份工作。”
“嗯,到了。”虞川洲停下脚步,“走,带你打游戏去。”
杨小聪抬头一看,偌大的招牌,写着“电竞世界”四个大字。是个网吧。
他有些诧异,“干嘛呢?”
虞川洲说:“打游戏啊。”
“我不玩。”杨小聪惦记着要花钱,“我不喜欢。”
“少来这套,不玩的话,今天晚上我就换一种方法玩你。”四周无人,虞川洲说话也大胆起来,拉着他纤细的手腕往里拽,“他们都在玩,你不玩,难道就看着人家玩啊?我平时又不在,你一个人孤零零的,郁闷死了怎么办?”
杨小聪被他的浑话给刺激到了,红着眼睛说,“你昨晚上太过分了,今天我都疼死了!虞川洲,你怎么那么混蛋?”
“哦?疼?”虞川洲停下来,有点歉意,但是不多,依旧很恶劣,“那我下次轻点哦。”
“……”
难怪他人嫌狗厌,这个性子谁受得住?
“行了,别磨蹭,不然你连账号都没注册好就得回去了。”虞川洲推着他进了网吧,网吧老板让他给身份证,他没带,出示了学生证,也蒙混过关了。
杨小聪倒是带了身份证,老板没查,直接让他们两个进去了。
虞川洲只开了一台机子,还不停地哄他,周围有人,他嗓子压得低,落到耳朵里很沙哑冷冽,“我就开了一台,不浪费钱!你别瞪我了!”
他半个身子支撑在杨小聪身侧,牢牢地把人包围在自己怀里,居高临下地盯着杨小聪玩游戏 ,“职业选个奶妈吧,他们说奶妈好混,随便找个团都有人要的。”
杨小聪默默地选择了一个清俊的术师。
虞川洲想说点什么,还是没干预他,“ID取什么?”
“就取蠢猪虞川洲。”杨小聪说。
“诶……”
结果输入以后,显示名字违规。杨小聪不死心,重新输入了几个,什么蠢蛋虞川洲,王八蛋虞川洲,智商250虞川洲,全部都违规了。
虞川洲幽幽地说:“有侮辱性的词汇是过不了的。”
“……”
“别骂我了,老实点吧。”虞川洲眼神黑沉沉的,像是在苦笑,又敲敲杨小聪的脑袋,认命般缴械投降,“如果你现在不是我对象,我高低把你抽一顿。”
“怎么抽?”
“不是,你还得寸进尺了?”
“哦,”杨小聪点点脑袋 ,“他们说的没错,你就只是单纯嘴贱,实际上很怂的。”
“啧。”虞川洲又笑了,“骗不了你。”
打到四点半,杨小聪挂念着工作,赶紧跑了。他认识路,就自己一个人先回去,让虞川洲帮他练级,说忙完了就过来。
等他忙完了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他才想起来虞川洲还在网吧里没走,紧赶慢赶地跑到网吧一看,虞川洲半个脑袋耷拉着,一直没动。
他走过去,原来虞川洲已经睡着了,电脑屏幕里面的角色正在自动练级,这是在钓鱼,不仅可以获得经验,还有几率得到宝箱。就是速度很慢,十分钟收一次竿。
忽明忽暗的光落在虞川洲脸上,照亮他俊美非凡,眼睫毛浓密卷翘,鼻梁高挺,眉骨挺拔。
他再一看人物名字,被虞川洲篡改了。从“打倒资本小鱼”变成了“小鱼偷葱”。
他很快就联想到了这个名字的深意的 ,瞳孔闪动,看着电脑界面的角色还没有收竿,刚动了下鼠标,虞川洲就睁开眼睛,猛地看向屏幕。
见到人物正在把鱼钓起来,金光一闪,居然还得到了一个宝箱!
等了许久才钓上来一个宝箱,虞川洲忽的一笑,“洋葱头,手气可以啊。”
杨小聪不太好意思,“你怎么还不回去?”
“你不是说你要来吗?我在等你。”虞川洲其实也困了,他不太喜欢这类游戏,对他来说有些枯燥。但是杨小聪喜欢,他会为了杨小聪去学。
“叫你等你就等,这么晚了,你现在回学校来得及吗?”杨小聪没读过大学,但他知道大学也有规矩,回去晚了就进不去了。
虞川洲无所谓地说:“回不去就回不去,我睡大街去。”
杨小聪说:“你要干嘛。”
“带上我,去你那睡觉。”虞川洲死皮赖脸,“我问过了,你是一个人住一间。”
杨小聪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屁股,“不行!你别想!”
“行啊,那我睡大街。”虞川洲的五官端正精致,在黑夜的笼罩下无端端地生出一抹阴鸷冷厉,“半夜来个什么亡命之徒给我一刀子,我就饮恨西去,死给你看。”
杨小聪说:“你现在就拿你的命来威胁我了?”
“对,我幼稚。”虞川洲挑眉说,“杨小聪,做人要有良心,不能找了工作就抛弃糟糠之妻。”
杨小聪问:“糟糠是谁?我为什么要他的老婆?”
“我有句话送给你。”
“什么?”
“没文化,真可怕。”
“……”
不管如何,两个人还是去了杨小聪的小房间。杨小聪忙活了一天,累得不行,去楼下洗了个澡就准备睡觉。
他很瘦,干巴巴的像根豆芽,身量也不高,丢进人群里面就找不到了。他穿的睡衣都是虞川洲挑的,按着虞川洲的喜好买的,上面印着红色的小樱桃和绿色的枝叶。
虞川洲也去洗了个澡,他发现杨小聪用的沐浴露居然婴儿沐浴露,奶香奶香的,闻起来有股清甜。
他没带衣服,赤着上身就回来了。火急火燎地往被窝里一扑,精瘦结实的身躯扑倒了杨小聪。他没有刻意锻炼过,身上的肌肉不算很夸张,却很流畅清晰,肩宽腰细,很讨人喜欢。
杨小聪伸手摸着他的眉眼,感受到对方的眼睫毛在自己掌心里颤动着,笑出声来,“我记得你不爱吃葱。”
虞川洲有点挑,太辣了不吃,太咸了不吃,太腥了不吃,内脏不吃,长得丑的不吃,太清水了不吃,香料加多了也不吃。
他很难伺候,但只要是杨小聪做的菜,不管是什么,他都吃。
“以前不爱吃葱……”虞川洲想了想,再斩钉截铁地说,“现在可以吃了。”
杨小聪又突然叫起来,“虞川洲,我们忘记开宝箱了!”
好不容易钓上来一个,居然忘记开了!
虞川洲不以为然,“明天再开,明天我还来找你。”
但刀剑之争有个变态的地方,这种随机获得的宝箱,如果没有立刻开启,就会默认被抛弃,也就是会留在钓鱼的地方,其他路过的人可以捡。
杨小聪给他解释了游戏规则,两人大眼瞪大眼,都无语了。
“这个破游戏,真他妈……”虞川洲用了个文雅的词,“个性。”
杨小聪哭笑不得,看着自己的手说:“耗了阳寿才得到的宝箱打水漂了。”
“那下次耗我的阳寿。”
“为什么?”
“想跟你死一块儿。”
本来只是玩笑话,杨小聪却当真了,赶紧摇头,诚惶诚恐,“不行,我死的很早的,你不会跟我死在一块的。”
他跟虞川洲水火不容,但他不喜欢虞川洲死的早。虞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儿子身上,他很喜欢虞筱,这个漂亮的女人总是能给予他温暖。
“不能跟我死在一块,”杨小聪跟他说,“你有家庭,有妈妈,有很好很光明的未来你不能为我死掉。不能。”
杨小聪什么也没有。
他死了就死了,没人伤心。
可是虞川洲不同,他有一个天真烂漫的妈妈,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和好容貌,喜欢他的女孩排着队摇号,他会越来越好。
虞川洲眼眸阴沉,冷恻恻地不说话。他脸上那点轻佻的笑意瞬间褪去,本就冷感的五官此刻更显阴冷。
他静静地凝视着杨小聪,看不出来情绪,最后拧过头,往床边一翻,竟然主动远离了。
杨小聪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可他也不是会哄人的性格,拧巴得要命。他局促地看着少年冷漠的背影,又看着窗外又大又圆的月亮。莫名其妙好委屈。
你理理我啊。
怎么了嘛。
怎么就不能死在一块了?
虞川洲气了一晚上,气得一整晚没睡着。天快亮了,他又自己开导自己,杨小聪开窍慢,反应比正常人慢半拍,他不能操之过急。
他这个人就这样,前一天还一副绝交的姿态,第二天又能没皮没脸地凑上来一起玩。
马上就要离开,他抱着杨小聪亲了几口,高挺的鼻尖抵在对方的后颈,嘴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他后颈那块娇嫩肌肤,闷闷不乐地跟他说,“可我就是想跟你死在一块啊,有个说法是生同衾,死同穴。青冢巢鸳鸯,飞鸣自成匹,谓予不信如皦日。”
杨小聪半梦半醒的,又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算了。”虞川洲今天有课,他沮丧地起了床,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总会成功的。”
杨小聪也醒了,抿着唇沉默地看着他。
杨小聪的眼眸很黑,他脸上平时总是那种小心翼翼的,带着讨好意味的笑,会让人觉得他很好欺负,像只可以随意揉捏的小白兔。可当他沉下脸,又意外的冷峻。
“你要走了吗?”
虞川洲眼神很丧,黑沉沉的,像是黑云压城一般扫过来,没吭声。
他从背后抱住了虞川洲,声音低落,“别吵架,别生气,别闹别扭,我不知道怎么哄你。”
六点多的光是清冷的,白茫茫一片,照在眼皮上只觉得刺眼。
他把脑袋搁在少年宽阔的后背,很温顺,“如果有一天,你跟我吵架了,我会默认那是你要跟我分手的讯息。虞川洲,有事情你要跟我说,不要用冷暴力,我会难过。”
如果杨小聪十八岁,他会同样负气的选择冷战。
可他已经二十八岁了,经历了社会的毒打,没了傲气,像是平淡的水,缓缓流淌过去,几乎没有声响。
“如果哪一天……你真的觉得我很烦了,这段感情你厌倦了,你只需要发一次火我就明白了。”
杨小聪像是苦中作乐,居然还能笑出来,“只要钱到位,我会离开的。”
他已经没办法体会这种来自青春期少年的爱意,他只能选择成年人,最冷静,也最无情的方式去处理。
虞川洲低着头没说话,手臂上青筋暴起,克制又隐忍。他又很快转过身,狠狠地抱住杨小聪,“不会吵架的,你放心,我们不会分手的。”
他的臂弯有力,死死勒着腰身,勒得有些生疼。杨小聪安顺地待在他怀里,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颈,弄得痒痒。
虞川洲第一次有了要控制好自己脾气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性子不太好,但也不算讨人嫌。但现在他得改,因为他不想跟杨小聪分手。
理由就这个。
“我改还不行吗?”他嘟哝起来,“坏脾气都改掉,你就没理由跑了吧?”
然后杨小聪又严肃起来,“虞川洲,我们两个好肉麻,恶心。”
虞川洲难得和他达成共识,痛苦地点头,按着他的肩膀,“以后别这么煽情了,太可怕了。”
日子过得很快,杨小聪在餐馆里学着做菜,他勤劳好学,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地站在一侧观摩,遇到和他预料的不一样的,他才开口询问。平时也帮着别人洗碗扫地择菜,在店里很讨人欢喜。
通过一个月的观察,他算是摸清了这家店里的人际关系。
李凌云今年十九岁,家境不详,只知道是逃学,天生不爱笑不爱说话,其实脾气很好还帅得一塌糊涂。他这种颜值,要是搁在高中,高低被某些颜狗暗恋三年。
他女朋友叫印欢欢,今年也是十九岁。她有点与众不同,因为她脑子似乎有点毛病。她会控制不住地傻笑,重复地说一些话,而且语速极快,快到人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有一次杨小聪和她一起洗碗,她一个人自顾自地说了很多:“秋天到了我很迷茫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但秋天就是丰收的季节农民都很高兴话说橘子应该不是秋天的吧我很喜欢橘子那就等冬天吧……”她说话还没有停顿,都不能用连珠炮来形容,简直就是开了八倍速的激情演讲,杨小聪听都听不明白,又不好扫兴,只能配合地笑。
他之前就发现了印欢欢说话很奇怪,有时候还会手舞足蹈的,他只当是这个女孩比较外向,眼下越发觉得怪异,不安感涌上心头。
人在面对未知的事物时,总是会感到害怕。
突然印欢欢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尖叫,像是猿啼,然后又继续说:“凌云打的游戏好像很火他喜欢玩剑客我看不懂但是我支持他……哦,小聪你也应该和他一起玩……”
杨小聪一愣,他不明白印欢欢为什么会发出那种叫声。
“欢欢。”李凌云走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眉目阴郁冷淡,“吃药了吗?”
印欢欢一看他就笑,眼里闪着光,“吃啦吃啦凌云你今天下午也要去打游戏吗你有空吗我们出去逛街吧……”
李凌云长久地沉默着,杨小聪本以为他会拒绝,因为他那个表情太冷了,结果他点了头,“好。”
晚些时候李凌云和印欢欢出门了,杨小聪待在柜台处看霍衡打游戏。半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和这群人混熟了。
店里只有他们四个年轻小孩,其他的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没有共同话题。
霍衡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从抽屉里又拿出来一根,递给杨小聪,“给,来一根。”他这个语气,像是在赏烟一样。
杨小聪接过来,是草莓味的,对他来说太甜了。
“那个,你还不知道,欢欢有多动症。”霍衡语气淡淡的,“她控制不了自己,但是不会伤人,没有危险性的。”
那天下午的阳光微醺,霍衡很严肃很认真地告诉他,“欢欢是个好女孩,她只是话多了一点,你不要害怕。”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杨小聪的抗拒。
杨小聪是从小地方来的,他们把这些胡言乱语的人都会当做“羊癫疯”,极具贬义色彩。在他们的世界里,根本就不会了解多动症。
霍衡又重复了一遍,“不要害怕。把她当成一只小麻雀就好了,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他眉目舒展,两只手比划着小鸟扑翅的动作,修眉朗目,唇角懒洋洋地上扬,“懂吧,小鸟。”
杨小聪瞬间放下了戒备,他的确没见过多动症,他也不理解这种病的坏处,只是见霍衡把印欢欢比做成了小鸟,还是忍不住笑,“明白的,小麻雀也招人喜欢。”
“是的。”霍衡笑起来极好看,眉梢高挑,唇线保持着一个愉悦的弧度,“老李跟她是娃娃亲,两个人同一个地方来的。具体哪里人我也不清楚,反正两个人感情好,拆散不了的好。”
“我跟虞川洲也是一个地方来的。”杨小聪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霍衡打量他,乐呵了,“你是他弟弟,你们不是一个地方来的还能怎么样?跟我闹呢?”
可我跟他也是谈恋爱啊。杨小聪傻傻地笑了笑,把这句话压下去了。
他没那么笨,不会公开承认的。
“来,哥教你打游戏。”霍衡很闲,他有一辆公路车,很酷那种,每天往返学校很快。他下课了就回来打游戏,帮家里干点活。
杨小聪看着这台电脑,比网吧里面的配置要高很多。他不懂,只是根据运行速度和画质,他觉得这台电脑很厉害。
“这台电脑,多少钱啊?”杨小聪没有碰过这电脑,他很拘谨,害怕自己搞坏了。
“一万二。”霍衡弯着眼笑,“我爸给我的成年礼物。”
原来成年了是有礼物的。
“哦……”
杨小聪忽然想起来高中时,他做过的数学题,一道很简单的数列组合题,算小明从家走到少年宫有多少种走法。
可他却在想,什么是少年宫?
小明花十分钟就走到的少年宫,他活了二十八年也没见过。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就厌烦了读书。他讨厌漫无目的的算法题,厌倦莫名其妙的语文阅读题,也反感什么狗屁原子之间的吸引力。
他连自己为什么活着都不清楚,却要去搞明白宇宙的复杂。
于是他跟虞川洲说,他不读了。
虞川洲那天把他揍了一顿。真的揍,一点情面都不留那种。
他读书的钱也是虞家出的。那时候他才刚刚升入高二,眉目青涩而稚嫩,却带着一点少年人特有的不服气。两个拧巴的少年扭打在一起,最后以杨小聪惨败做为结尾。
打完了,虞川洲坐在高中校园那堵快要坍塌的矮墙上,身后是一棵枝叶繁茂的树,满头翠绿晃动,他就在树下,眼神冷也明亮,“不读了就不读了,你只要往前走就行了。”
杨小聪嘴角被他打破了血,生着闷气,在一旁还未坍塌的矮墙边靠着,垂着脑袋,不答话。
“路很多,你也很聪明,读书是一条适合你的路。”虞川洲停顿了一下,阴郁无神地望过来,“但只要你肯往前走,什么路都可以。”
后面杨小聪想了很久都没明白,那句往前走是什么意思。
杨小聪语文从来没有及格过,阅读理解总是拿着最低分,作文从来没写到过八百字。他的语文烂得可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时至今日他也没懂。
他不懂,他莽撞地闯入了大城市。最终就像是尘埃,无声无息地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