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小可怜换婚了》,小可怜换婚了是一本正火热连载的小说,由作者中单法王所著的小说围绕沈常念封霆两位主角开展故事:沈常念意外嫁给封霆,他胆颤心惊,谁知道封霆对他很好。
《小可怜换婚了》精选:
北境,清平卫所。
屋外寒风略微刺骨,屋内一灯如豆,光线昏暗,一家大人却聚了个全。
老沈家今日有要事相商。
沈老头夫妇坐炕上,大房三人搬着凳子坐一排,回娘家猫冬的沈三娘则是靠在母亲身边,借着光搓麻绳,偶尔说笑两声。
唯独二房站着。
且只有沈常念一人。
“该说的都说了,你去封家是最好的安排,常念啊你今晚便收拾收拾,明日我便让你大伯送你去封家,这事拖不得。”
沈老头左手微微握拳,饶是脸皮不薄,也在说完这句话后感到了些许不适。
沈老头一生共有二子一女,老大沈木十分会说体贴话,老二沈林心大,十八九岁便挣了个小旗的名头,一点薪资给家里添了几个屋,加上俏皮长相不俗的闺女,沈老头的日子也算太平温馨。
只天有不测风云,老二沈林执行公务的时候给上司挡刀,烧了几日便一命呜呼,儿媳妇一心是只有她那个相公,水米不进,不日也追随着去了,二房便只剩下个沈常念。
上司肖总旗感念救命之恩,便许诺家中儿女亲事,只待沈常念年满十六便和他幺女成婚,时常也送些补给,小旗位置也给了沈木作为对沈家帮扶。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常念满十六,按正常发展,沈常念该是迎娶总旗之女,如今却被沈家商议成了:沈老大的女儿入肖家做媳,沈常念一介男儿却要嫁入封家。
国有法,男子二十五未婚,女子二十不嫁,都将被当地官府强制分配,否则将充作苦力干最下等的活,后衍生出男子结契搭伙过日子避开苦役,反正没立法说不许结契。
卫所男多女少,男子结契也并不罕见,但一般是身无二两银也没家人操持的,才会选择和男子搭伙过日子。
封家大儿封霆拖到了二十四,几经周折托人说了已经十八的沈春儿,虽给不出银钱,平日总送野味药草来,也不知怎么的,沈家忽然做了决定,给两人换婚。
“你可还有什么说头?”看到瘦弱的孙子形单影只的样,沈老头终是不忍,多问了一句。
意思是,有没有什么需求,可以说。
比如带点什么走。
只要不过分,沈老头大概是会应的。
沈三娘眼珠一转,忙不迭插话:“念念向来懂事,哪会有什么要求啊,家里的条件也不是很好,要是带走了您老日子可不就紧巴了么,再说了,总旗是大户,我们是高攀,春儿才是需要添补的…”
沈常念抬眼看了沈三娘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瞳,盯得沈三娘心里发虚才开口。“爷已经决定了?总旗那边也答应?还有封家呢?他们都乐意?”
沈老头脸色不自在。
他是说了那话才让总旗改主意的,还答应了封家一些条件……
没办法,这都是为了沈家。
“是,他们都没意见,常念啊,反正你和肖家女本也没多少情分,想来也没甚舍不得的,日后去了封家要是遇到欺负了,尽管回来——”
“回来再被欺一次?”沈常念忽的蹦出几个字,差点把沈老头噎死。
别说沈老头了,屋里其他人也诧异的看他。
往常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乖顺少年,今日怎么就说话这般难听?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一点不懂事,爹,爹,您顺顺气。”沈木上前安抚:“这孩子从小性子独,您别和他一般见识,唉,要是二弟和弟媳妇知道了他这么忤逆,不知道对爹多愧疚。”
沈春儿眼波流转,也劝了一句让他懂事点,别气坏了爷爷。“其实封家也不错,人丁兴旺,长辈多。”
可不是长辈多么,上面三重婆婆要伺候。
“既然不错,你怎得又攀附其他男子?”
沈常念说得春儿脸色煞白,才问沈老头:“既然爷爷问了我要啥,那我说,若我娶肖家女,爹娘留下的聘金该成我给她的彩礼,我若是嫁封家,则为嫁妆,我只要这个。”
沈木不敢置信,从凳子上一跃而起,眼睛都要凸出来:“你从小吃家里住家里用家里的,那不是钱啊,还想要聘金?你那爹娘能给你留下多少聘金?封家给的,那,那是给春儿的,心甘情愿给的,又不是给你,你凭什么要?”
他激动得想上前给这个侄子一巴掌。
“那我还是上门去肖家娶亲吧。”沈常念转身欲走。
“等等!”沈老头按住大儿子,一双浑浊的眼看着沈常念:“常念,说话别那么难听,你也是沈家里养大的,别总觉得家里贪墨了你的,
你爹娘是留了东西,可他们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没能侍奉我们到老,这样吧,封家的东西,我们也不学别人家全要,猪崽留一只家里,当孝敬我和你奶,
布料已经给春儿做嫁衣了,你也穿不上,便给你买身成衣穿走,你屋子里的东西你也可尽数带走,都算你的嫁妆。”
“爹!你怎么给那么多出去!”沈三娘不满意,被亲娘拉了拉,别过身去,还瞪了沈常念两眼。
沈常念看了一眼屋里人:“爷是觉得这叫公平。”
沈常念问他:“家中房屋大半是我爹挣,牺牲后卫所补贴一十七两,我母亲是随家流放的小姐,几样小首饰少说换得十两银,
就说大伯体弱扛不得枪,又骑不了马,塞外蛮人隔着数百米他都能吓到晕厥,却因我父得了小旗之位,这个位置少说二三十两才能换得,
加上这些年总旗补贴的,林林总总合在一起百两都打不住,爷,我父亲没做小旗之前,你一个月二百文,大伯一个月三百文顶天,这一百两你们要挣几辈子?算下来我可曾用到长辈们一文钱?说养我,实在太过,
爷,诸位长辈,你们说这叫养我,叫我要孝敬?敢问我还需拿什么来孝敬?”
这话实在句句诛心,沈老头猛地站了起来,身体都被这几句话刺得摇晃。“沈常念!你反了你!”
这会倒是没了先前苦口婆心的架势。
沈常念被一屋子人憎恨目光看着,单薄的身子显得更加摇摇欲坠。
“既然是迫害,先前何必做那些做派,只叹我无爹娘护持,人人可欺负罢了。”
沈老头只觉得胸臆卡着一口老血,呼之欲出。
身旁的沈木还打算说什么,沈常念忽然改了口:“嫁,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既然诸位长辈执意换婚,又不归还属于我的东西,今日我也舍去下半辈子,就当还了你沈家骨血,
从今日起,我沈常念的沈,和你们再无干系,我不图你们庇佑,我只求,你们别再吸了我父的血再来抽我的筋,可行?”
“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吸了父亲的血又吸了孩子的筋。
他们是那样人?
说出去多难听!
“你们考虑吧,明日我不去封家,沈春儿也别想好嫁吧,她本来就因骂过定亲的人是猪猡样貌,被人传过一阵丑话,这次嫁不出去,恐怕是要做苦役去了。”沈常念也忍到极点,丢下这句话扶着墙走了回去。
从小到大他吃的东西就不多,因为吃不到。
长身体的时候亏损,体质可想而知,又站又被群起攻之,他身心俱疲。
寄人篱下无人帮扶的日子,只有经历过的日子才懂,他们想拾掇人,法子多如牛毛,罄竹难书。
回屋一摸到床,沈常念便昏昏沉沉睡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外头的天还是深蓝,天将明未明的颜色。
他起身,环顾了一下房间,被褥折了捆起,两件换洗衣物放在自己做的藤箱内,呆呆看了一会地,他去看了看沈春儿的嫁妆,东西太多,就堆放在空屋。
“你在这儿干嘛!”身后传来呵斥,带着浓浓的戒备和怀疑。
沈常念两手空空转身,见到大伯娘沈武氏皱眉看着他。“快走开,别惦记我儿的东西,眼皮子浅的东西,平日里看着是个乖顺的,背地里原来是个忤逆的东西,你——。”
沈常念充耳不闻入了灶间生火,如平日般做了饭。
他平日做饭就比沈家其他人强,今日怕吃的是最后一顿好饭,舍得放料,就更好吃了,沈家人头也不抬,生怕比沈常念少吃。
吃了早饭,沈老头叹了一口气,说既然沈常念记恨家里,那就满足他的要求,以后两家,当分家了。
沈常念摇摇头,一字一句提醒:“不是分家,是断亲。”
“沈常念!”沈老头连连拍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不孝子孙伤到了,还咳嗽了几声。
分家尚且还能来往,还要对老人尽义务,若是断亲,可就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了,传出去还不知道别人怎么说嘴!
面对沈老头摆出来的谱,他无动于衷。
见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沈老头一时间也没了法子,以前,他只要一皱眉,沈常念恨不得跪着爬过来求他莫气的。
“断就断!谁稀罕你个破落东西。”沈木见他油盐不进,有心给沈常念一个教训,替爹答应了下来。“只是你要是断了,之前说的成衣和猪崽,可就不属于你了,还有,不许在外面胡说八道!”
沈老头嘴巴张张合合,到底是没说出反对的话。
“嗯,你们不亏心,那就这么着吧,对了,记得写孝敬钱已经抵了,手印摁一下。”在沈常念的要求下,沈家两个当家男人都摁下手印,沈常念收起来,回了房间。
一扭脸,差点惊叫出声。
大伯娘那方形脸几乎贴着他。
她的眼神在屋子里扫了一遍又一遍。“既然你是外人了,可不兴拿走我们沈家的东西。”
沈常念拎起藤箱,直接去了主屋摊开:“用不着派大伯母过去检查,你们想看就好好看,我到底有没有夹带你们沈家的东西。”
坑坑洞洞的箱子里,就两身换洗衣服,两双拼色补丁袜,两个牌位。
牌位黑漆漆,被擦得亮亮的。
几人移开视线,不去看那牌位:“你马上是封家人,带这东西也不怕人家嫌你晦气!行了,既然收拾好就快走吧。”
沈常念又问了一遍:“我没带走你们沈家东西吧。”
下一刻,直接被恼羞成怒的沈木推搡出来。
正值初春,春寒料峭,沈常念临走前去看了一眼猪圈里的两头小猪崽,便再也不回头的离开了沈家。
他没去过封家,可他家并不难找,问两句也就找到位置。
封家极大,家里人口多,隔着门还有十来步,却已经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有小孩跑来跑去的笑声,有大人说话的声音。
但就是没有一点要办喜事的热乎劲。
任谁看了,必是对这个临时更换的男媳不满意。
沈常念又向前走几步,就听到里面冒出他的名字。
有人兴奋的叫着:“一会他来了,你们先不要开门,待他敲上、等上半个时辰再开,好叫他知道这封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进来后把这柳条往他身上抽,不抽满七七四十九不能停,他没爹没娘的,晦气得打掉!
小武,小武你过来,姑奶奶教你,一会他要是往外跑,你就踹他膝盖窝,你不是最喜欢当大英雄?今日便叫你当一回,哼,他也是男子,不把他压服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欺负我们这一窝子女人呢。”
沈常念木着一张脸,抬手敲门。
“叩叩叩。”
里面的声音立刻停住,似乎有人隔着缝隙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来人身份,里面热闹的动静一下就停了,只两个孩子追打一下子忘了收住,露出几声笑。
沈常念呼了一口气,将被褥丢在封家门,径直躺了上去,将自己卷起来,补觉。
门内,一个尖嘴猴腮的妇女正扒着门缝要看笑话,却没看到站着的人。
“不会走了吧。”那沈家小子没爹没娘,能那么硬气?
门外,有个腆着肚子路过的年轻汉子路过,差点没被这地上的人形给吓出个好歹。
打眼瞧着,就像个裹起来的尸体!
发现这是封家的门,汉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城关跑去。
近了,到了。
城关外的一处简易木棚,身长八尺,魁梧有余的封霆高高举起斧头,露出的小臂肌肉暴起。
砰!
啪。
咔嚓。
一段腰粗的大圆木四分五裂,斧头轻点另外一截圆木,斧尖扎进木头,手一提,将它提溜到木墩上,咔嚓又是一顿劈砍。
他下盘极稳,已经劳作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双腿酸累,早有同行汉子躲懒堆柴,就他力气不值钱一般肆意挥舞,春寒时节,他倒是热腾腾,汗水从麦色额头蜿蜒而下滴入胸怀,似是掉入深渊不见踪迹。
“哥,封霆大哥。”柱子摸着肚子打了个嗝儿,跑得急,灌了一肚子风。
见封霆收势转身,他比手画脚的:“你快回去看看,你家门口有个后生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后生?家里有人啊。”封霆剑眉蹙起,想起什么,斧头一甩,卡在木墩上:“我先回家一趟。”
“好好,去吧封哥。”一起做事的两个汉子连连摆手,他们可不敢为难封霆。
这人几天前还空手捶死一头二百多斤大野猪,他们不比野猪结实。
封霆腿长,又是个劲儿大的,几个大步就走出别人十步远,不多时就瞧见了自家门外的一团。
地上那人裹在被子里,瞧不见模样。
封霆上前两步,用脚踢了踢,被子里钻出个头来。
他居高临下,猛地就看到一张白皙清秀的脸。
估计是捂在被子里,脸上有两抹绯红,衬得眼睛水亮,似乎下一刻就能挤出泪花来。
封霆手指动动,总感觉看他这泪汪汪的样子,心里不太平,赶紧出言扭转了自己注意力。“你在我家做什么?”
“封霆。”沈常念也喊了一声。
两人同时出声,一声粗犷,一声清澈。
封霆明明嗓门更大中气更足,却没来由的在对方出言的时候闭了嘴。
“我在等你,你来了,我就能进去了。”说着,他翻了个滚,爬起来却踩到被子,向地上摔去。
封霆眼疾手快,一把提溜起他:“明明是男子,怎的跟小鸡仔一般孱弱,没吃饭么。”
见沈常念推搡,封霆却没松手:“你哪个营区的军户,来我家做什么——”
“我是沈常念。”他扒拉封霆的手,但如蜉蝣撼树奈何他不得。
封霆手一松,沈常念?“沈老头家的。”
沈常念趁机甩脱他,点头承认自己的身份,封霆嘀咕:“是你啊,不过我俩黄昏办事,怎么现在就来了。”
说得像是他多着急来嫁给他。
他没看出来沈常念的窘境,只走在他前面:“被子收拾一下,平白无故躺地上发什么病。”
沈常念讪笑,肚子忽然有几句不太好听的话想说出来。
一推,家门关着。“娘!开门,我回来了,外面有人也不开门,都没听见吗。”
里面窸窸窣窣不知道在讲什么,好一会才开的门,刚开门就有个孩子蹿出来:“打服你——”
径直冲着沈常念的膝盖去。
沈常念不避,袖子下的手动了动。
眼看着孩子的脚就要踹上来,下一刻却被拿捏,隔着衣服被封霆大掌提起,往旁边一放:“你做什么!”
被大伯一瞪,男娃吓得哭了起来:“啊啊,呜呜呜,封大怪要打死我了!娘!姑奶,快来啊!”
里面又蹿出来个妇人,抱着他一顿心肝哄:“孩子他大伯,你这是干啥啊,好端端的打我们旺宝做什么?你那力气那么大,孩子那么小,咋能这么心黑呢……”
“他无端踹人你怎么不说?”封霆径直朝里面走,走了几步才回过身。
这沈常念又弱又傻,还不知道躲开别人,他干脆把沈常念那被褥和箱子都自己提着,还叫他:“走进来。”
不说,还真怕他又往地上坐下去了。
沈常念嘴角动动,朝前走了几步进了封家。
追来的汉子见他们门关上了,也就挠挠头离开。
门一关,封霆看着举着柳条的娘,不敢看自己的二弟,以及屋内乱糟糟的地面,啧了一声,带着沈常念直接去了自己屋子。
沈常念一进去,差点被熏出来。
这屋子,烟味、潮味凝聚,窗户半开,屋后头马匹身上的骚气还直往内钻,根本不是个妥帖住处。
封霆估计是习惯了,也不挑环境,将箱子被子一放。“我给你打水洗洗脸。”
他不太自在。
自己那帮子兄弟,个个都过得粗糙,身边的女人都吵吵嚷嚷的战斗力极强,从没见到这种看着弱其实也弱的小后生。
“听你的。”沈常念低垂着脑袋,似乎是不敢看封霆。
“你,算了,你等着吧。”
封霆摸摸自己的下巴,有心想说他长得又不怕人,又担心吓到沈常念,封霆干脆化说话为行动,打了热水,又端了一碗鸡蛋过来。
才这么一会,外面又叫又嚷嚷,说不要脸的新妇和孩子抢吃的。
封霆骂骂咧咧的出去和他们论长短。
被人这么指着骂,沈常念吃鸡蛋的速度却一点都不减慢。
难听的话,有吃鸡蛋重要吗?
五个鸡蛋吃了三,实在吃不下去了,却也还敲开壳剥了皮。
“老子找来的东西,一家子都吃,老子拿几个就在那里叫叫叫,催命啊!”处理了骂声回来,封霆刚坐下,鼻子下面就多了一个白嫩的鸡蛋。
“干啥?”
“你吃吧,我已经饱了。”沈常念抬抬没拿鸡蛋的那只手给封霆看,还补充;“我洗了手的,很干净的。”
封霆犹豫一下。
这么些年,还没人给自己剥过鸡蛋还要喂到嘴里来,他马上二十五了,还被当小娃子照顾?
怎么想怎么别扭,像是背后有虫在爬。“我不吃,我在外面吃过了,你留着下一顿——”
他有心想说留着你自己等会吃,沈常念又把鸡蛋往前送,都碰到封霆他嘴唇了。
再看沈常念,眼神期待,似乎全天下最重要的事,就是他封霆吃下那口鸡蛋。
“别捅咕了,再捅咕你手都要塞我喉咙眼了。”封霆顺从了,一张嘴,一个鸡蛋囫囵进嘴,咬了几下咽下去要说话,下一个又等着了。
封霆:“……”这娃是不是有点奇怪的爱好?
沈常念眼神亮晶晶,似乎很开心,虽然还顶着一头略为凌乱的发,脸颊都干瘦得凹下去了,可因为这一双眼,看着竟有点赏心悦目。
连续两个鸡蛋吃完,封霆心情颇好,也不在意沈常念是不是有些小毛病了,对他说。“你家里呢,跟我家里的长辈商量了,说你不怕上面几重婆婆要顾及,从小也吃得苦,家里事情都能做,还说,你就喜欢男儿,你也是个男子,真是那么想的?”
什么?他自小爱慕男子?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沈常念心中冷哼,原来他们在封家和肖家面前是这么说的,难怪一下子说服两家换婚。
沈常念表情微妙,封霆叹口气。“我就知道……我见过那些喜欢结契的男儿的,一般娇女态,你不像,沈常念,若你是被他们忽悠来的,我这就寻他们算账去。”
沈常念摇摇头拉着他,事情都到这一步,就当他自愿吧:“封大哥,你给我鸡蛋吃,你是个好人,也不会关着门不让我进来,真的,我觉得跟着你挺好的,家里已经怕我反悔,要跟我断绝关系,再回去,便是火坑。”
一口一个好人,听得封霆有些耳朵痒。
封霆嘴角都快压不住。“咳,那什么,我是个粗人,其实也没你说得那么好。”
沈常念的描述,他没有怀疑,毕竟沈常念看上去就是个好欺负的老实孩子。
“我,是封家的长子,但我的生母另有其人,当年因为一些事情,家里把我送给了封家,后来,我大妹出生,家里见养母有了后,就又提起把我要过去,
只不过,因为大妹不能顶立门户,所以没能要回去,再后来,我二弟出生了,封家有后,可我已经能当半个劳力用,养母又舍不得放了,
我生母那边隔了多年才敢再有孕,生了弟弟妹妹后,身体愈发不好了,我爹又去得早,生母便也需要帮扶,封家没拦着我去帮扶,只是不许我又认回去,日子干脆也就这么过下来,
然后,就到了如今的年岁,家里说过媳妇,但她们都怕一进门,养母和姑奶奶两重婆婆还不够,那边还多出一个亲婆婆,我家呢,你也看到了,人多,乱,没个清净时候。”
越说,封霆越是低音量,没了之前在外头骂人的中气。
沈常念听完了,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倒像是这种事勾不动他害怕的点。
他在沈家过的,并不比封霆的处境好,一个孩子面对一直嫉妒自己爹娘的大房,攀附大哥要捞好处的姑姑,还有自诩大家长的偏心爷爷,又好得到哪里去?
他小心的将手伸出来,摁在封霆手上。
两人接触的地方,微微发着烫。“谢谢你告诉我,我都说了你是个好人,你这么真诚,我愿意和你一起照顾家庭,我是男子,对这些东西,没那么多计较,就是我身体不太好,做活的时候可能会慢一些。”
封霆却止不住咧嘴笑笑,重重点头:“好!我知道了,那你就留下来,你少干我会多干,身体不好没事,活着就成,我会给你买点吃的补补的。”
这话直的,比那竹棍还直。
他也太瘦了,最少再胖两圈才比较有福相,封霆仔细打量沈常念,心道。
因为没什么行头,沈常念就把衣服箱子放着,取出来两个牌位摆好。
封霆对牌位无动于衷,只那沈常念被子是不能往床上放了,提起这一茬,封霆还觉得好笑呢,哪有人这么做,被子一卷往门口一躺,跟个死尸一样。
“太累了,头晕站不住,他们不给我开门,我只能这样了。”
看他那小可怜的样子,封霆叹了一口气,抱着他被子出去拍拍打打晾晒会。
沈常念收拾了一下屋子,看了一眼窗外的马棚,将窗子合上,暂时减弱点牲畜的臭味。
屋外,封霆被人拉去说教,他也正好有事找家里爹娘说,那旺财眼见可怕的封大怪离开了,眼珠一转跑进封霆屋里,
左右看看,瞧见沈常念坐在床边叠衣服,恶从心边起,手伸进桌上的洗脸盆,一下就将水鞠出甩到沈常念身上。
“嘶~”水已经冷了,沈常念被冰了一下,立马站起身来:“别泼水,出去!”
“哈哈哈,谁管你啊。”可那旺财第二下又来了,边喷边笑:“汉子嫁汉子,臭不要脸啰~臭不要脸洗洗脸,哦哦哦~好玩好玩真好玩哦-啊!”
门外有人路过,瞧了一眼又退回去。
满脸得色:“我儿子真有本事。”
可不等她高兴多久,里面猛地传来啊呀一声,随后是他儿子哭嚎的声音。
动静不对,外面脚步声骤然靠近,又快又急。
进来后女人惊慌的抱着摔地上一脸懵的孩子。“哎呦我的旺宝啊,你咋这样了!我的孩儿~天杀的啊,你这么这么歹毒,要害我儿,这么小小一个孩儿你怎么下得去手啊!我儿好命苦啊——”
沈常念眼睛半闭不闭,倒在炕上不动,在他躺下的地方,一片湿润,盆子就掉在旁边,凳子也倒了,封霆过来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深吸一口气,脸色极为难看。
旺财被他提溜起来,大掌狠狠的拍了几下,丢到他母亲怀里:“沈常念明日要是没好,你最好看住了这兔崽子,不要让他在我面前晃。”
言下之意,沈常念一日没好,旺财一日保不住自己的屁股。
旺财娘一肚子的泼要撒,可沈常念看着要断气的样子,封霆怒目圆睁,她咽了口水,默默抱着孩子退出去,傻孩子你把人欺负了还嚎什么!
封霆关了门,给沈常念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衣服是他十五岁时的旧衣,沈常念穿着也大,手臂空落落,夸张点说,一把细腰不比他大腿粗壮。
将人背起来,封霆抓了一把大钱就往医馆去。
封林氏愁眉苦脸跟上:“哎呦!这怎么才进门就开始病痛,不会有什么问题才被送出来吧。”
医馆
沈常念醒来,身下是干爽的被褥,鼻尖有药味萦绕,门外有碎碎的说话声,拼凑起来,应该是有人在描述他的身体情况。
沈常念冷脸坐了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出封霆的声音,那股冷意逐渐散去。
封霆确实是好人。
可他沈常念不是。
旺财朝他泼水,一而再,再而三。
不过,旺财他第三下没能泼水出来,因为沈常念当时将水盆举起来,踹翻凳子后,又将手里的水盆往炕上一泼,之后的事,就是大家看到的那样了。
旺财瞪大眼,惊呼一声,想起那熊孩子满眼是震惊,是始料未及,根本不是他这个年龄能说明白的突发事件,沈常念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可不想住在那么臭的地方,必须想法子离开。
封霆一脚迈进来,晃了晃神。
男子也能笑得这么,这么……他说不上来,反正瞧着叫人移不开眼。
“封哥。”沈常念叫了一句,封霆走了两步站住,问他:“好些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就是冷,还很害怕。”沈常念低垂着脑袋,看起来蔫巴的。
想起大夫说的他身体亏损,不宜思虑过多,也不能住在阴冷的地方,封霆心里有了打算。“炕头既然湿了,今晚是肯定不能用了,一会喝了药要是能下地,我带你回我亲娘那边,你这两天就歇在那里。”
“好的,我都听封哥的。”乖乖答应下来。
封霆嗯了一声,出去结算药费,等沈常念喝了药觉得有力气走动了,他就搀扶着沈常念离开了医馆。
两人前脚刚走,一大家子过来找大夫,男女老少都哎呦哎呦的喊叫着,一股恶臭萦绕在这伙人中,饶是老大夫处理过那么多伤病,也被这味儿熏得连连后退,
再一诊治,一大家子全都拉肚不止,就这么排队看诊的功夫,又有两个拉了,直接掉在裤兜里,老大夫直接开口让他们都滚出去。
到底吃了啥啊,拉成这样。
————
卫所最北边的一个农家院,眉眼透着苦相的女人,站在门边迎了封霆二人进门。
这便是封霆的生母,瞧了瞧沈常念,她的愁苦似又多了三分。
倒是家里一对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女,使劲看沈常念的脸。
他们是封有山,封甜水。
对比他们一家偏黑黄的肤色,沈常念就显得格外白皙,加上那病弱感,叫两兄妹稀奇的围着。
“他是谁呀大哥。”
封霆被难住了,将沈常念交给亲娘,让她带去躺会,回头面对弟弟妹妹,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排称呼。
叫嫂子?
哥夫?
哥郎?
“是我娶的媳妇,你们看着叫吧。”他干脆只说重点。
“哥哥的媳妇,那就是嫂子呀,不过我们家,是男嫂子欸。”封有山满眼都是好奇。
“王虎的后娘,也是男的,经常打他们,打得王虎鼻青脸肿的,男嫂子会不会也打我们呀。”封甜儿担心这个。
封霆都要笑了,沈常念这身板,走路都要摔,能给谁造成伤害啊:“他脾性很好,从不爱计较,反倒是你们,比他壮多了,以后不许欺负你们嫂子才是。”
话音刚落,封霆自己也愣住了。
他喊沈常念是你们嫂子,说得这般自然。
封母走出来,担忧看着儿子:“他们真坏,说好的嫁过来一个女子,怎的变成了男儿?瞧着身体还不太好,
霆儿,不是娘嫌弃,实在是你已经帮衬着两头,再多一个病号要养,娘心疼你,都是娘没用,落下这个破败身子……”
说着竟是小声啜泣起来。
“娘,这没什么好哭的,反正沈常念既入我封霆的门,就是我的人了,不管怎么样,人在,日子总能过得,
那边欺他,泼水、谩骂,还想鞭打他,他肯定斗不过那些人的,我把他送来你这儿,你别抹着眼泪,他刚晕过,经不起这个。”
猛地听到个比自己还弱的,封母先是一愣,随后心底莫名的多了一股斗志,明明眼泪还挂着,眼神却已经坚定几分:“就说那些人太恶毒了,哪能这样磋磨人,我看他们就是存心不让你有个伴,存心让你去做劳役,真不是东西——”
是啊,要是那沈春儿没进门,这少年也没入封家,她儿子封霆再过一月余就到了要服劳役的日子了。
“那,那娘照应着他,不叫他多干活。”就算为了儿子,也要把沈常念身体养好来,又补充:“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躺着。”
母子俩细碎的,又说了些别的,还提到了结婚总要有个样吧。
屋内炕头温度上来,周围也干净,没有异味,沈常念这才松了口气,躺倒在炕上沉沉睡去。
梦里似有金光红光相互交映。
炫彩中偏生一撇黑光入了沈常念的眼,他费力的扒拉,终于碰到那抹黑光,指尖一疼,竟硬生生疼醒了。
刚睁眼,就瞧见两个脑袋贴在一起,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醒了,他醒了。”
“我看见了,他也在看我们。”
“嫂子,你可真能睡啊,肚子不饿吗?”
“我给你倒水好不好。”
沈常念还有些晕乎,勉强坐起身,得知两人是封霆生母这边的弟弟妹妹,小他十三岁,哥哥一双眼似虎眼,妹妹的偏杏眼,除了养的粗糙点,其实还是生得很不错的。
两人如今都在家给母亲帮忙,捡柴火跑腿买东西都是哥哥干,妹妹做家务多些。
卫所有学塾,但一般人是读不起的。
看他们身上旧衣也不难看出家庭情况。
“我喝些水吧。”
封甜儿立马跑去装了一碗水来,沈常念喝了一大半,封母在门外喊了一句,随后小心翼翼进来。
她对沈常念男媳身份还有些不习惯:“小沈啊,饿了吧,有什么想吃的吗,娘给你做。”
沈常念说自己不挑的:“本该我来做饭的,却劳累娘了,等我好些了,灶上的活儿就我来吧。”
“不急不急。”封母连连摆手还宽慰沈常念:“你先养好身体,其他的以后再说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不一会端来一碗鸡蛋面条。
沈常念:……今日是和这鸡蛋过不去了。
晚些时候,封霆拿了沈常念的东西过来,帮着收拾了房间,修补门窗、检查屋顶,地面再夯实点,遇到什么坑洞就填平,这些活儿都是封霆一个人做,完全不需要假手于人。
眼看着天都擦黑了,封霆却没办法在这里休息:“那边说头痛,身体虚,我去弄点吃的,不然那边不消停,再有,新媳妇上门,没酒席,最少也得吃顿好的。”
封母舍不得儿子大晚上往外跑,但也拦不住。
天都黑了,晚上几人搓搓麻绳,时间也就过得快。
各自洗漱回屋,沈常念算是得空独处了。
指尖的疼痛早已消失,举起来一看,右手食指侧面多了一个红色小血点。
是它啊,老天爷赏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