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周一所著的小说《乍暖还寒》正倾情推荐中,小说乍暖还寒围绕主人公陈以清姜竹开展故事,内容是:虽然说着会永远都能陪着她,但这句话永远都只是口头承诺而已,最后她还是消失了。
《乍暖还寒》精选:
酒馆没有竖旗和挂布,米白的外墙衬托酒馆格外安静。
陈以清体贴地向姜竹解释,因为游客不全是大人,宣传部不允许与酒精相关的店铺高调装修,酒馆的老板娘只在外墙用相近颜色的颜料简单地写了一个“酒”字,而且店内必须贴满“未满二十岁禁止喝酒”的警告标语。
姜竹走近外墙,果然发现不显眼的角落有一个“酒”字:“喝点?反正我休假,正好可以喝酒。”
“你平时不喝酒?”陈以清疑惑,“你还很少喷香水,感觉你们乘务员过得挺清心寡欲,我送给你的香水会不会被你放在家里直至过期都没喷完?”
“哪能,”姜竹珍而重之抱住仔细装在盒子的香水,“从今天的12点11分起,我的习惯有且只有每天至少喷一次你送给我的晌午浪漫。还有,乘务员过得清不清心寡欲,我不清楚,但我是飞行员,公司随时有可能因为突发事件联系我,所以我平时都避免喝——你怎么又愣住了?我刚才跟你说过我是南冬这条新航线的固定机组人员。”
陈以清慢半拍地抬起因惊愕而张大导致快要脱臼的下巴:“你没说你是飞行员。”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是乘务员?”姜竹哭笑不得,“女生不可以是飞行员?你不能有刻板印象。”
“我没有刻板印象!”陈以清立刻反驳,尔后脸红,支支吾吾地说出她误以为姜竹是乘务员的理由,“因为、因为你……因为你长得又高又好看嘛!”
“我的指腹和虎口都是茧,陈导游,我都跟你牵手好几回了,你没注意到?嗯?”姜竹故意用手心去蹭陈以清的脸,接着抓起她的手让她摸自己的手臂肌肉,“飞行员也算是体力活,不然我干嘛锻炼肌肉?像你这样的小身板,遇到突发事件我还真舍不得让你上,何况你也上不了,我多怕你一下子就折了。”
“夸张了,”陈以清不满地嘟囔,“我只是吃得少,不是不吃。”
“再吃胖点。”姜竹轻叹,最近的相处让她坚信陈以清拥有沉重的过去,心里不痛快,难怪陈以清再开心的笑容表面也覆着一层雾蒙蒙的难过,“柏黎在英国出差,如果你不开心,吃不下东西,我们也是朋友,你愿意跟我聊聊吗?”
“我没有不开心就吃不下东西。”
没有直接回答是否愿意聊聊,陈以清的躲避难免让姜竹感到挫败,不过也正常,她跟陈以清刚认识不久,这么快就请求陈以清对她敞开心扉确实强人所难。
“姜竹,我们成为朋友是因为我需要你陪同做无痛胃镜,你很尊重我,从来不好奇也不问我做胃镜的理由。”陈以清勉强勾起嘴角,她不想让姜竹觉得她可怜,“我第一次做胃镜的活检报告说部分区域显示肠化生,同时确诊胃轻瘫,这就是我吃得少的原因。”
姜竹愣了一愣,她没想过陈以清吃得少是因为生病:“肠、肠化生是胃癌的癌前病变,你有——”
“我没事,医生说肠化生只是癌前病变之一,不代表肠化生和胃癌百分百画上等号,而且,只是部分区域显示肠化生,所以我需要做第二次胃镜,进行不同区域的活检抽取,如果还是肠化生,也可以吃药控制,并非今天确诊肠化生、明天就变成胃癌这么恐怖。”
姜竹沉默,慢慢握住陈以清变凉的双手。
“我之前哪怕吃几口白米饭,饱胀感也特别明显,医生刚开始怀疑我感染幽门螺杆菌,让我做碳13还是碳14的吹气化验,报告正常,然后医生建议我做胃镜,终于发现胃轻瘫这烦人的毛病,胃轻瘫无法根治,只能缓解它引起的胃部各种不适症状,你说是不是烦人。”
陈以清愈是风轻云淡,姜竹愈是心慌,手足无措的她只知道将陈以清用力箍进怀里,唯有如此,她才能真切地感受到陈以清依然跳动的心脏和温暖的触感。
“你抱疼我了。”
“抱歉,请你忍一忍,”姜竹莫名哽咽,声音不自主地颤抖,“我怕,你让我抱抱,好吗?”
站在吧台后面调酒的老板娘不怀好意地向陈以清挑眉,用口型问她“小繁星,你女朋友吗”。
陈以清既要忙着抱抱安慰像只大狗在她怀里乱蹭的姜竹,又要忙着应对老板娘的打趣,无奈地同样用口型回答“不是啦”。
“现在不是,难说未来不是,”老板娘高深莫测地闭眼又睁眼,轻轻戳着陈以清的额头,“小繁星,赶紧开窍。”
姜竹不愧是“繁星astra”的忠实粉丝,听见“繁星”两个字顷刻冷静:“老板娘喊你‘小繁星’?”
“哈哈,你听错了。”
陈以清编了一个自己都觉得离谱的理由,同时立刻跟老板娘在姜竹看不见的角度展开眼神交流,她疯狂眨眼,希望老板娘读懂她不想被姜竹知道她就是摄影博主“繁星astra”。
“为什么?”
“趁人之危。”
老板娘不解:“这算哪门子的趁人之危,你在吃自己的醋?”
陈以清点头又摇头,她现在也很混乱,她需要更多时间与姜竹相处,从而理清楚姜竹的出发点到底是她,还是“繁星astra”。
“依你。”说话间,老板娘将摇晃好的鸡尾酒从滤冰器倒入杯沿沾了一圈盐的酒杯,推到陈以清面前,开始脸不红气不喘地瞎编,“小繁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跟我学的调酒,她自创的‘繁星’没多久就成为酒馆的Top 3之一,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叫她‘小繁星’。”
姜竹眼睛一亮,指着陈以清面前的鸡尾酒:“这是‘繁星’?”
老板娘摇头,然后期待地看向陈以清,她没有完全瞎编,陈以清是她的学生不错,只不过还没到自创鸡尾酒的程度:“尝尝,新品。”
“你很少调Margarita,她想喝?”
老板娘笑得宠溺地点头。
“杯沿的盐丰富口感,酒精浓度不高,容易入喉,她应该很喜欢。”
迷茫地听了几分钟打哑谜的姜竹终于忍不住提问:“我能好奇你们说的她是谁吗?”
“你们来我这之前不是去了闻香馆?你没看见她?”
姜竹更加迷茫。
陈以清笑着解释:“姜竹没去,我调制香水送她嘛,哪能让收礼物的人跟着一起进去,不然就没有神秘感啦。”
“哦哟,口是心非的小繁星,果然很快就不会不是啦。”瞧见陈以清不自然地抿唇,老板娘轻咳几声,压下嘴角勾起的弧度,对姜竹说,“我跟小繁星说的她是隔壁闻香馆的老板娘,她是我的爱人。”
姜竹怔住不到一秒,随即回过神来,特别真诚地说:“你们一定要很幸福!”
老板娘满意颔首,姜竹最直接的反应是惊讶和祝福,并且惊讶的情绪稍纵即逝,表示她没有歧视同性恋,也不排斥同性恋,毕竟陈以清是她和她爱人最心疼、最宝贝的学生,难得陈以清对姜竹有好感,她肯定要把把关。
“小繁星,过来,给你朋友表演表演。”
“啊?”
老板娘用捣棒敲了敲杯子,下巴示意陈以清走到吧台后面:“展示个人魅力。”
“我好久没——好吧。”陈以清微微转头,如预料般收获姜竹亮晶晶的眼神,终究不忍心拒绝她那双惯是会表达委屈和撒娇的狗狗眼,只好硬着头皮上,“哪怕我基础功忘光也不准笑我,保证?”
老板娘打了一个响指,搬来吧台椅优哉游哉地坐在陈以清旁边:“保证。”
陈以清从老板娘手里接过捣棒,在碰到捣棒的瞬间她的感觉是又陌生又熟悉,明明是一如以前的微凉金属触感,可她握住捣棒尾端的手势怎么看怎么别扭:“想喝什么?”
“问我干嘛,”老板娘朝着姜竹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又不是向我展示个人魅力。”
姜竹好整以暇地手臂交叠靠在吧台,不同于医院初见的难为情,无措的陈以清甚是少见,她最近认识的陈以清不管面对什么事情都是游刃有余的态度,以至于她觉得此时此刻的陈以清格外可爱,是在圆脸可爱的分数再加一百分的可爱。
老板娘偷笑提醒:“你别看着小繁星发呆呀,她问你想喝什么呢。”
“你给我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老板娘瞄到陈以清通红的耳尖,大笑出声:“她给你毒药也喝?”
这回轮到姜竹展示她通红的耳尖。
杯子倒入半杯冰块和一小盘石榴,陈以清左手盖住杯口,右手握着捣棒大力捣碎冰块和石榴,接着将杯子添满冰块,拿起量杯,精确量取龙舌兰酒倒入,再依次加入鲜榨青柠汁和单糖浆。
只见陈以清缓缓深呼吸之后,她拿过调酒壶覆在杯口,果断颠倒杯子在手里匀速上下摇晃二十秒,然后她从吧台下方找出同样在杯沿沾了一圈盐的酒杯,摇晃好的鸡尾酒就从滤冰器倒入酒杯。
尽管已经了解陈以清是“会的可多的陈以清诶”,姜竹依旧不免诧异她过分干脆利落并且帅气的调酒动作,倘若学习调香是她离开南冬的理由之一,那么学习调酒也是她准备离开的勇气吗?
姜竹不常喝酒,没敢喝太急,她轻轻抿了一小口,然而顿时在嘴里炸开的清爽酸甜让她停不下来一口又一口,因此离开酒馆时,醉醺醺的她简直是意料之内。
植物园的中央是天然池塘,四周都种着樱花树,池塘里的乌龟和锦鲤时而好奇探出水面,咬一咬飘在水面的花瓣。
绕过池塘就会发现植物园宣传册的封面——两列并排的樱花树,粉色的花瓣彼此交叠,绿油油的草地一望无际,粗壮的树干似是巨人立在两旁,守护着这片宁静又广阔的绿野。
微风抚过,镜头捕捉被吹散的粉色花瓣,饱和度极高的天空仿佛画画的蓝色颜料,好看得不似真实,陈以清没空犹豫,拍摄有时候就是与时间的赛跑,她连忙调整单反模式,果敢地再次仰头摁下快门,被留住的是几棵粉红樱花和纯白樱花的枝桠凑巧在天空围成心形的图案。
姜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直至躺在植物园的草地歇息,她还是觉得手脚使不上劲,呢喃着靠在陈以清的大腿,得寸进尺地搂住陈以清的腰,像只黏人的大狗不停地蹭。
大约又过去半个小时,酒劲终于消失的姜竹满血复活,她鲤鱼打挺地翻身跳起,牵着陈以清慢悠悠地走遍植物园的每一个角落,看见现在光秃秃但在秋天会变得很好看的金钱松,还看见弯弯绕绕铺满树枝因此绝对不敢轻易踏进的清幽小路。
自然的十指相扣让陈以清止不住地贪心,无论她是否理清楚姜竹的出发点,她都不愿意错过姜竹。
傍晚,陈以清惦记面店晚上的营业,她猜测仍然四处张望的姜竹应该想留在植物园,于是她打算一个人回家。
姜竹冷不丁挡在她面前:“我送你回家,怕你迷路。”
“我是本地人诶,”陈以清莞尔,“你喜欢樱花,肯定想多待一会。”
“可是我更想跟你待在一起,何况我们已经约好秋天看金钱松,植物园又不会长腿跑了,不着急多待这一时半会儿。”回家路上,姜竹主动背过陈以清的单肩包,苦口婆心地劝说,“你以后出门换背包,今天动不动就捏肩膀,很疼吧。”
“没事,疼习惯了。”
姜竹怔住不过一秒,随即狠了语气:“你赶紧给我改掉这个习惯,听见没!又不是什么好习惯!”
“好,改掉,不过你干嘛停在路口不走,我都答应你啦。”
姜竹站在民宿的路口,难为情地看向陈以清:“你家从这个路口走进去?”
“怎么了?”陈以清的反射弧秒速上线,“啊!我家附近有民宿,你住在那?”
“是的,我住在那,所以——”姜竹委屈巴巴地走上前,让人心软的狗狗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陈以清,她讨好地挽起陈以清的手臂晃来晃去,“我有错,我愧疚,我反省。”
陈以清云里雾里,非常好奇:“你错什么了,说来听听?”
姜竹哪敢向陈以清坦白她之前以为陈以清是跟踪她的怪人:“反正我就是错了,对不起。”
顺着挽手臂的姿势,姜竹的左手慢慢往下滑,直至握住陈以清的手腕,她用很轻很轻的力度珍惜地揉捏,之后更是大胆地逐一捏过陈以清的手指,似乎在试探陈以清对她的纵容。
陈以清任由姜竹随意捏玩自己的手,无奈却宠溺地看着她,渐渐勾起嘴角,向着家里方向的脚尖也坚定地转向她。
她们就这样站在路口,谁也不舍得先开口打破即使安静也不尴尬的美好氛围。
倏地,不合时宜的小腹钝痛猛然来袭,陈以清捏紧拳头,试图让指甲扎进手心的痛抵消小腹的痛,呼吸已然急促的她咬紧后槽牙忍受熟悉的痛经,早上出门前一点不痛,结果她就掉以轻心,没有吃布洛芬,侥幸地以为这次月经能够没有痛楚地度过。
可惜还是如旧。
“陈以清。”
陈以清勉强维持笑容,晃了晃被姜竹握住的手腕:“再过几个小时就见面,你这么抓着我,是怕我晚上不给你留一碗清汤面吗?再不放手,我真的会来不及回家洗澡再去面店准备晚上的营业。”
“……我不想放手。”沉默很久,姜竹很小声地说着,像是闹别扭的小孩,她加重握住陈以清手腕的力度几秒,又不甘心地松开,语气恹恹的,“待会见。”
陈以清重重地深呼吸,眉头紧皱地笑着点头。
姜竹将陈以清的皱眉尽收眼底,错误地认为是自己的无理取闹让她不开心,就算不愿意也无法隐藏,自己的幼稚始终在显然比自己成熟的陈以清面前暴露无遗。
沉浸在消极情绪的姜竹又怎能发现陈以清顿时变白的嘴唇。
“晚上见。”
姜竹站在楼下,愣愣地看着脚步不稳的陈以清消失在楼梯转角,心说她竟然气到发抖:“陈以清你不要讨厌我……”
终于回到家的陈以清松了一口气,被冷汗浸湿的长袖难受地贴在背后,她甚至没有多余的力气脱鞋,直接跪在玄关,双手抱着小腹蜷缩成一团。
半晌,她迷茫地从单肩包找出手机,打电话告诉柏黎妈妈今晚她可能不营业。
“又痛了?”柏黎妈妈轻叹,“你这孩子呀,什么都好,就是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以清,我过来看看你,你痛成这样也没办法煮红糖姜水啊。”
“没事啦,我吃布洛芬之后睡一觉就好,没准晚上可以准时营业。”
然而,挂断电话的陈以清没来得及吃布洛芬就两眼昏黑,等她被痛醒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挨着玄关的墙粗喘,却完全没有痛晕前的记忆。
她摁亮手机屏幕,将近九点一刻,面店今晚无法营业,何况现在小腹的坠痛愈加强烈,仿佛有人用拧毛巾的力度拧她的小腹,又仿佛有人在她的小腹两边拔河,尤其小腹的右边,痛感比左边明显。
痛经引起的腹泻和呕吐最为难熬,她抱着呕吐袋坐在马桶,同时忍耐腹泻时只要使劲就会牵扯的小腹二次疼痛,眼前偶尔模糊昏黑,手脚发冷,她感觉自己会第二次痛晕过去。
艰难地又忍过一次阵痛,双手颤抖的她正准备更换卫生巾,但是,仅仅从马桶站起来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因为忽然的四肢发软,她差点一头撞在门角。
收拾好呕吐袋,困难地洗了脸,双目无神地盯着镜子里的人似乎命不久矣的憔悴模样,陈以清竟然开心地笑哼,抬手盖住眼泪越擦越多的眼睛,心说如果真的命不久矣该有多好,哪有人像她活得这么失败,只是痛经就轻易击垮她在面对家人时艰难筑起的心理防线。
于她而言,那封信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是她心有不甘,她这只骆驼被困在南冬太久,即使最后难逃悲剧结尾,她也要试图离开南冬。
小腹的疼痛无情提醒她仍在南冬的小出租屋挣扎的残酷现实。
陈以清靠在门框,缺氧似的大口大口地用力呼吸,豆大的眼泪不停从眼角滑落,眼睛红得像在滴血,她露出狰狞的狂笑,右手握成拳头,小腹痛一次,她就使劲捶砖墙一次,再大哭大吼一次。
她不是为了无耻的家人而哭,更不是为了失败的自己而哭。
她倔强地假装自己是被痛经痛哭的。
九点半,面店依然宁静,站在面店门口等了三个多小时的姜竹着急地往陈以清住的地方赶,她刚开始只是很快地走,然后就越来越担心地小跑,并且边跑边打电话。
姜竹最近发现,她跟别人联系都是习惯打电话,唯独喜欢跟陈以清保持短信联系,因为她想留住所有与陈以清有关的记录,打电话没有记录,时间久了,自然忘记曾经聊过什么。
然而现在情况紧急,她猜不到陈以清为什么没有营业,她也没耐心等待短信联系一来一回的时间差。
哭累的陈以清抱着热水袋放空地窝进懒人沙发,慢半拍地听见丢在玄关的手机传来震动的声响,她弓着腰、扶着墙,缓慢站起,走两三步就要停下缓一缓痛经的她好不容易走到玄关,再次跪下。
租的是一居室,每次痛经却觉得一居室的实用面积无缘无故变大。
再短暂的距离也会因疼痛变得漫长。
“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所以晚上不营业?”
陈以清失笑,她没想到第一次接到来自姜竹的电话居然是无厘头的质问。
要不然为什么说年龄的鸿沟难以跨域。
她没有问姜竹的年龄,但断定姜竹比她小几岁,哪怕没有见到姜竹那张没有细纹的脸,年下独特的意气风发,还有时常执拗的幼稚,都不难看出姜竹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陈以清的过往不敢拥有幼稚,因此她现在格外宠溺不够成熟但足够自由的姜竹,这也造成无论姜竹对她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
陈以清尽可能压低喘气声,虚弱地问:“我为什么,不想看见你?”
“你回家前皱眉了,然后你现在没有营——等等!”姜竹敏感地捕捉到陈以清短促的停顿,句子听起来格外别扭,再者,手机里传来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喘气声,她心下了然,是她气昏头了,竟然没注意到这么重要的细节,“开门,我快到你家。”
“干嘛?”
姜竹笃定地说:“你生病了。”
“嗯,生病了,”陈以清轻笑,“还怪我晚上不营业吗?”
“对不起。”
“你今天跟我道歉两次了,干嘛这么见外。”陈以清困难地站起,手臂横着放在门把,接着用全身的力量压上去,这才勉强打开门,姜竹正巧跑过来,急促的呼吸尚未平复,眼睛很红,“你也哭啦?”
“也……”姜竹心疼地轻抚陈以清红肿的眼睛。
“我这是痛经痛哭的,别看啦,太丢人了。”
口是心非的陈以清赧然地推开姜竹,难过时最怕被安慰,她不想产生姜竹在乎她的错觉,从而对姜竹展现自己脆弱又阴暗的一面。
她不能这样做。
柏黎说过,朋友和恋人都不是浮木,没有人可以完全负担或理解别人的苦痛,唯有自我拯救。
陈以清只想让姜竹看见她美好的那一面——尽管是她在粉饰太平。
在植物园冒出的“不愿意错过姜竹”的暧昧苗头在这一瞬间被陈以清的自我彻底浇灭,她凭什么自私地扯下姜竹陪她一同在不停歇的风暴里等死?
她到底凭什么啊。
陈以清很清楚,她清醒地明白自己根本不配拥有姜竹的偏爱和温暖,不如干脆将姜竹留在南冬的五十天当作是一次夏令营的体验。
她远离了她原本糟糕透顶的生活,暂时地遇见姜竹这个新朋友,暂时地享受与姜竹待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她们之间偶然出现交点,深深撞进彼此的人生,或许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又或许留下随着时间推移而变淡的痕迹。
等到夏令营结束,她们就会变回不会相交的两条平行线。
不得不承认,夏令营效应就是暧昧又残忍的感情升温催化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