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摸摸头,不哭》正倾情推荐中,小说摸摸头不哭围绕主人公我弟开展故事,作者操心的独角兽所著的内容是:他有一个没有血缘的弟弟,和他关系很好,而后来弟弟喜欢上了他。
《摸摸头,不哭》精选:
我弟同意了我的会面申请,只是他那朋友最近不在本地,竟然跑千里之外的三亚避寒去了,他妈的,有钱就是任性啊!
寒假天数在我的焦急等待中日益减少,终于等到最后一天,我迫不及待去找了我弟,我问我弟他那朋友回来了吗,我弟说他不知道,我说你有他的号码吗,我弟说他没有,我说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我弟还说他不知道,好嘛,敢情一问三不知啊!
我没法了,只能等正式开学,抽空去找他麻烦了!
我开学了,以为能脱离我妈的掌控继续潇洒了,殊不知,她在寒假的时候就打点好了各路关系,托老师们好好“照顾照顾”我。
我被“照顾”得相当好,上课时就“精神抖擞”,下课时宛如一条老狗,倒头就睡,睡眠质量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在这种毫无人道的摧残下,我渐渐忘了我弟的事,直到那天我们同时回到家,我弟随口向我提了一嘴,我才想起来还有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没有干!
我说,“就下个星期天的下午两点,你们学校门口的奶茶店集合。”
我弟说,“哥你确定有时间吗?我感觉你最近好忙。”
我说,“不忙不忙,这点空我还是抽得出来的,而且,再忙也得把我弟的事排在第一位啊!我弟在我心里永远排第一!”
我弟笑了,脸红红的,他说,“谢谢你啊哥,你对我真好。”
星期天的下午两点,我准时到达我弟学校门口的奶茶店,走进去一看,发现里面就俩人,一个是我弟,一个……不用说了,肯定是他那朋友。
我慢慢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弟跟我打招呼我都没有听见。
他抬起头来,我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里暗骂一声,妈的……这小子,竟然比我帅啊!
“咳咳,你就是我弟的朋友?”
男生看了一眼我弟,又看向我,脸上立马绽开了笑容。
“是我是我,哥,你来啦,快请坐!”
说着就起身给我让座,我一点都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下了,坐下后,他又问我喝什么奶茶,我说我不喝,他竟然擅作主张给我点了,点的还是店里最贵的那种。
既然点了,不喝白不喝,我用力吸了一口,有什么东西顺着我的喉管直接滑了下去,感觉很奇怪。
“这什么玩意儿?”
“哥,这是珍珠奶茶,”我弟朋友在一旁殷勤地介绍,“里面那些黑色的,是珍珠。”
“哦。”
原来这就是姑娘们喜欢的珍珠奶茶啊,一点儿都不好喝。
“好喝吗哥?”
我摇摇头,“不好喝。”
“那哥喜欢喝什么?我重新点。”
“不用,”我摆摆手,故作高深道,“我来找你就一件事,说完就走。”
“什么事儿?”
我看了我弟一眼,我弟的表情很淡漠,我又看了我弟同学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很热切,我想我弟是水的话,那他朋友就是火。
都说水火不相容,他俩是如何成为朋友,并且一直维持到现在的呢?
“我弟还小,你别欺负他,”我板着脸吓唬他,“如果让我发现你欺负他,我肯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刚落,我弟朋友就笑了,边笑边说,“哥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个啊?”
“不然呢?”
竟然跟我嬉皮笑脸的,这小子有没有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
“我怎么会欺负他啊,”说着搂住我弟的肩膀,跟我挤眉弄眼,“我跟李谨言可是最好的朋友,他帮了我很多忙,我感激他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他?”
我眯了眯眼睛,一时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但眼下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条胳膊,特么的一点都不老实,搂着我弟就不松手了!
我弟肯定也不舒服,淡漠的五官生出了点反感的情绪,我能看得出来。
“那什么,你去帮我问问有没有白开水,说了半天都渴了!”
“好嘞哥,那你稍等!”
我弟朋友走后,我赶紧问我弟有没有事,我弟说没事儿啊,我说没事就好,这人不像个好人,你以后还是小心点好,我弟笑了,说好的哥,不过他人挺好的,你多相处相处就知道了,我说我才懒得跟他相处,看到他那张脸就烦,我弟又笑了,说那你就别看了,那张脸看多了确实容易烦。
刚说到这里,我弟那朋友就回来了,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一杯放在了我的面前,一杯放在了我弟的面前。
“对了哥,我还没自我介绍一下呢,我叫赵子维,维护的维,跟常山赵子龙就差一个字,他的是龙,我的是维。”
“我管你是龙还是维,”我指着他,“只要你别欺负我弟就行,再跟你说一遍,你要是欺负我弟——”
“就让我吃不了兜着走!”竟然学会抢答了。
——妈的,这赵子维还真有点难缠啊!
晚上还有晚自习,我没法在我弟那里多待,旁边有个人在,有好多话我都不能跟我弟说,这把我给憋坏了。
实在憋得不行我就准备撤了,临走时赵子维塞给我一个袋子,说是给我买的见面礼。
我瞥了一眼,看到了袋子上的耐克标,眼睛立马就亮了。
“这是……”
要不是嫌丢人,我都想当场把袋子拆开看看。
“听说哥喜欢打篮球,就去选了双篮球鞋,不怎么值钱,还希望哥不要嫌弃啊!”
原来是篮球鞋啊,梦寐以求的耐克篮球鞋啊!
“没有没有……”我赶紧接过来,此刻也不嫌丢人了,“不嫌弃不嫌弃,礼轻情意重嘛!”
“那就好,哥能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那什么,我赶时间先走了啊,”我说完就走,生怕晚一秒人家反悔了,可走着走着总感觉少了什么,于是又折回头,把我弟拉到旁边,小声跟他说,“弟啊,他要是欺负你就跟哥说,哥帮你出头,这点东西还不至于让哥叛变,哥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听见没有?”
我弟笑了,点点头,说:“好的哥。”
后来一直到高中毕业我弟都没有跟我说过赵子维欺负他,甚至提都没提过这个人,我渐渐地都快把他忘了,直到暑假的某天,我弟跟我说,赵子维想约我俩出去玩。
彼时我和我弟在一个厂里打暑假工,由于在不同的岗位,休息的时间都不同,我要是休息,我弟就得请假,反之,我弟要是休息,那我就得请假。
我不想请假,请一天假不仅扣工资,还得扣全勤奖,一扣扣几百,那多划不来啊!
我跟我弟说我不想去玩,我弟说他把假都请好了,就在我休息的那天,我立马转了风口,说那不正好嘛,咱仨一起出去玩玩呗。
有钱人玩的果然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那是一个我从未涉足过的地方,里面什么都有,就像一个单独开发出来的城堡,满足了人类所有的需求。
我和我弟都不敢轻举妄动,全程由赵子维带着我们活动。
他先带我们随便逛了逛,跟我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这里,说这里是什么度假区,主打的是泡温泉,还说待会儿带我们感受一下,我瞬间产生疑问,说泡温泉不应该在冬天吗,夏天不得热死?赵子维笑了,说不会热的,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们先去吃了饭,吃完饭又休息了一会儿,才由服务员领着往泡温泉的地方走。
那是我第一次泡温泉,具体的细节都记不清了,只记得那种感觉很舒服,像是重新变回了婴儿,在妈妈臂弯里被轻声哄着的惬意。
我不知道我弟的感受是否跟我一样,毕竟他被妈妈抛弃过,他是否恨过自己的妈妈呢?如果心里又恨,自然是想不出这种温情的画面的。
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如飞鸟一般掠过了我们的青春。
我弟虽然没考上清北,但分数已经足够高了,高到可以填写除清北以外的任何大学,最后他选了一所距家一千多公里的重点一本。
我就惨了,分数不高,能填的大学不多,最后挑挑拣拣,选了个本市的一所普通二本。
送我弟去车站的那天,我再一次见到了赵子维,他也带着行李,只不过带的很少,看上去像是去旅游的,但实际上他也是去上学的,他的大学和我弟的大学离得很近,据说坐公交车只要半个小时,开车就更快了。
我心疼我弟,怕他在外地受欺负,就嘱托赵子维帮我照顾他,赵子维满口答应,笑得满面春风,脸都快笑烂了。
短暂的军训过后,大学生活正式开始了。
步入大学后,我发现我妈变了,她不再像以前那么唠叨,也不再关心我的成绩,每次通电话她都那么寥寥几句,问我身体怎么样,钱够不够,这星期回不回去。
每次我的回答都是不回去,不是不想回去,而是真的没有时间回去,刚上大学我就组建了一支篮球队,后来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和她谈起了恋爱,时间都被这两件事占了,哪还有时间去干其他的事呢?
到了下个星期,我妈又给我打电话,问我这个星期回不回去,我问她有事吗,她犹豫了一下,说没事,我说没事那就下个星期吧,下个星期正好是元旦,放三天假呢,能在家里多待几天,我妈说好,然后又嘱咐我几句,就挂了电话。
元旦前夕,我打电话给我弟,问他回不回家,他说不回来了,我说我想你了,咱们好久都没见了,不回来我就不认你了,他这才同意回来。
我弟第二天才到家,由于不舍得坐动车,坐绿皮火车颠回来的,回来时一身烟味和泡面味,头发也乱糟糟的,应该是在火车上睡觉压的。
我说弟啊你多久没剪头发了,哥带你去剪头发去,我弟捋了捋头发,说哥你这就不懂了,这是我故意留长的,有没有点韩系花美男的意思。
我说算了吧,韩系花美男算不上,倒像个中系流浪汉,赶紧去把头发给我剪了,别逼我骂你!
我弟说那好吧,我就剪短一点,剪到额头上面,我额头太长了,露出来不好看。
我听到这个,一把撩开了他额前的碎发,看着那平坦光滑的额头,上去就是一个脑瓜崩。
我弟疼得哎呦一声,上来也要给我一个,还好我躲的快,我跑了,他追上来,很快我俩就闹作一团。
我妈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我们还在闹,我弟一个不小心撞到我妈身上,把她的手提包都给撞掉了。
我俩吓了一跳,心想这下少不了一顿骂了,却没想到接下来我妈什么也没说,沉默着把手提包捡了起来,转身就进了卧室。
我和我弟都懵圈了。
“哥……”我弟犹豫着开口了,“你有没有觉得,阿姨有点不对劲儿?”
自我上大学以后,我妈的确变了很多,刚开始我确实不适应,可渐渐的我也习惯了,也许女人到了一个年纪就会变得慈祥,这样不挺好的吗?
“别瞎想了,我妈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现在只是把刀子收起来了。”
我弟点了点头,没说话,我趁他不注意,又上去给他一个脑瓜崩。
我俩又闹起来,闹到最后我们一起滚到我弟的床上,胳膊搭着胳膊,头抵着头,开始靠聊天来打发时间。
“哥你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就很好奇,”我弟说,“完全想不到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一定很漂亮吧?”
“那当然,不仅漂亮,还很贤惠,成天嚷嚷着要给我洗衣服。”
“那你毕业后会娶她吗?”
“我去,你想的也太远了吧!”
“不远啊,也就四年,到时候你们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总会面对这些的。”
“我没想过……”我是真没想过,我就想着眼前,好好谈个恋爱,从没考虑过未来,总觉得结婚这事儿离自己太远。
“哥你听说过那句话吗?”
“什么话?”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我靠!你听谁说的?”
怎么感觉像是骂我呢?
“我在网上看到的,感觉很有道理。”
“屁的道理,谈恋爱就得结婚吗?照这样的话,那这世界上全是流氓,哪有谈一次恋爱就结婚的?!”
我弟没说话,似乎在思考,我又补上一句,“弟你少看点网上的毒鸡汤,别把自己的三观都给看歪了。”
“哦。”我弟闷闷道。
“好了不聊我了,聊聊你吧。”
“聊我?”
“是啊,小伙子,你藏的也太严实了,快从实交代,有没有谈恋爱!”
“当然没有!”
“没有?我不信!我弟长得这么帅,好歹也算个系草吧,怎么可能没人喜欢?”
“真没有,我们学校帅哥挺多的,我根本排上不号。”
“那也不可能,难不成是……”我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赵子维那张谄媚的笑脸,“有人阻挠你谈恋爱?”
赵子维喜欢我弟,而我弟不喜欢他,他心有不甘,千方百计阻挠我弟谈恋爱,所以导致我弟一直单身……
这个想法一旦建立,就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可我弟不愿承认,被问的急了就闭口不言,我撬了半天也没能从他嘴里翘出一句实话,最后只能放弃了。
既然从我弟这里问不出来,那我只能问赵子维了。
我给他打电话,他接的很快,上来就喊我哥,问我有啥吩咐,小嘴儿跟摸了蜜似的甜。
我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是不是你在阻挠我弟谈恋爱?”
赵子维静了两秒,才回答我:“哥你看我像这种人吗?”
我十分肯定地回他,“像!”
“冤枉啊哥,我赵某从来不干这种缺德事儿!你弟不谈恋爱关我啥事啊,我啥时候就成罪人了,哥你还我清白啊!”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你就说你有没有从中使坏吧,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
“哥,我对天发誓,我真没在李谨言谈恋爱这件事上动手脚,我要是说谎我天打雷劈!”
虽然还是不信,但人家毒誓都发了,我也不好再纠缠下去。
挂断电话,我又回到我弟的房间,我弟靠在床上看书,听见动静抬头看了我一眼。
“哥你刚才给赵子维打电话了?”
“嗯。谁让你嘴这么严实,我问你问不出来只能问那个姓赵的了。”
我弟笑了,眼睛亮晶晶的,“那他说了吗?”
“他说就是他捣的鬼,他喜欢你,不想让你谈恋爱。”
我弟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弟你可真不够意思,我对你知无不言,你却对我遮遮掩掩,”我躬身过去,拿掉他手里的书,和他四目相对,“你跟我说个实话会死啊,你这样让我这个当哥的很难过,你知不知道?”
我弟终于被我说动了,他将两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凑近我耳边低声跟我说,“哥你知道吗?我有喜欢的人,可那人已经结婚了,我不能破坏人家家庭,所以只能把这份爱放在心里……”
听到这里,我大为震惊,没想到我弟真有喜欢的人,而且那人的年纪还比他大,甚至都已经结婚了!
“哥你能理解我吗?”
我弟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
“能啊,当然能,”我心疼死了,我赶紧拍了拍我弟的肩膀,感觉不够又将他搂进怀里,“弟啊,没想到你这么痴情,但人家都结婚了,该放下就放下吧,你还这么小,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听哥的,咱把她忘了,再重新找个喜欢的人,好不好?”
我弟在我怀里乖乖待着,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听进去了,他一定会答应我。
“是哥做的不够好,”我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头发,企图给他一点安慰,“哥没有早一点发现,要是早点发现了,哥绝对不会让你陷得那么深,弟啊,你要是想哭就哭吧,哥不笑话你,谁没有经历过失恋呢,失恋就要哭出来才好受,快哭吧!”
我弟没哭,只是眼睛红了,鼻子也红了,像只可怜的小白兔。
我心疼得不行,拼命地哄着他,好吃的好喝的全往他嘴里塞,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我弟吃完最后一瓣砂糖橘后,我的哄人计划才算结束。
我弟要回学校了,跟来时一样,为了省钱买的绿皮火车。
我把他送到车站,分别前我偷偷在他背包的口袋里塞了五百块钱,他不知道,傻乎乎地看着我笑,我们挥手告别,我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鼻头一酸,忽然就湿了眼眶。
老弟,你要好好的!
把他送走后,我也该回学校了,只是在我离开前,我妈忽然跟我说了一个消息,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直接将我定在了原地。
我妈说她得了癌症,余下的时光不过几个月了。
我不相信,我说妈你在开玩笑吧,别开这种玩笑了,太不吉利了,呸呸呸!
我妈眼眶红了,说小纵啊,我谁都不担心,就担心你,我死了你怎么办,你那个爸一点都不关注你,就关心那个狐狸精的儿子,你一个人该怎么办啊?你让我怎么放心地去死?
我说妈你不会死的,肯定不会死的,我想办法救你,我找医生,找世界上最好的医生,一定会救活你的!
说完我就打起精神,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带着我妈就去了本市最好的医院。
我爸最近在出差,地方很远,我打电话过去,跟他说有事,让他以尽快的速度赶回来,他有些不悦,说我简直胡闹,说完就想挂电话,我立马吼了回去,说我妈都快死了,你他妈还在忙工作,有本事一辈子都别回来了!
我爸连夜赶了回来,当他推门进来,看见我妈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挂水时,腿脚一软,还绊了一跤。
我妈扭头不想看他,我爸走过去,话还没来得及说,眼泪就先流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我赶紧退出了门外。
我找了个地方放声痛哭,哭得声嘶力竭,恨不得将自己的嗓子喊破。
哭完后,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接着又打起精神,去了主任医师办公室。
主任面色凝重地看着我,说我妈的病已经到了晚期,根本没有医治的可能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死。
我不信,跪下来求他救救我妈,他摆手说自己束手无策,如果坚持要救的话,只能转到某所知名的肿瘤医院,看看那里有没有办法。
巧的是,那所医院就在我弟的大学附近。
专家号太难挂了,我弟排了几天才挂到一个,我们到地方后,在外面简单吃了一口,吃完就赶到医院跟我弟汇合去了。
我们办了住院,病房已经满了,只能住在走廊里,干什么都不方便,我妈时刻都在抱怨,有时候还说丧气话,说什么不想治了,还不如回家等死,家里比这里舒服多了。
我听到这个心里很不好受,每天一早就去打听今天有没有病床空出来,得到全是否定的答案。
久而久之,我摸清了这其中的猫腻,也许能住上病房的都不是普通人,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只配住在走廊里。
我心有不忿,却毫无办法,直到某天我弟提起了赵子维,我才想起来这事或许有转机。
赵子维他爸不是领导吗?那他肯定有办法。
我给赵子维打电话,赵子维正在上课,声音压的很低。
“哥,有何吩咐?”
“帮我个忙,可以吗?”
“瞧你这话说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吧,什么忙?”
我如实跟赵子维说了,赵子维听完后,感觉有些为难,说他尽力,我说不是尽力,是一定办到,你爸不是大领导吗,你肯定有办法。
听见这话,赵子维惊了,说这种话是谁跟我说的,我说还能是谁,当然是我弟,我弟跟你不是朋友吗?
赵子维没有说话,突然就挂了电话,我再打过去,他却迟迟不接通了。
过了一会儿,等我冷静下来后,我才意识到,我刚才说错话了。
可话一脱口就收不回来了,我虽然懊恼,却毫无办法,只能祈祷不要因为这个而影响到我弟。
我弟学业紧,每天只有放学才能来医院看我妈,每次都是匆匆一眼,然后再找个地方跟我说话。
之前我俩聊的都是关于我妈的病情,而今天,我弟开口便是关于赵子维的事。
“哥你跟赵子维说了什么?”
印象里我弟从来没有这么冷淡过,他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说你俩是朋友,拜托他帮我一个忙。”
“还有呢?”
“让他帮我弄个床位……”
“还有呢?”
“他爸是领导,像这种小事,应该能办得到……”
“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弟声音陡然拔高,把我吓了一跳,从开始到现在,我心里也积攒了不少怨气,见他这样,我立马就吼了回去。
“怎么了?这很难吗?他爸那么大的一个领导,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办不到吗?”
我弟沉默下来,静止的空气顷刻间化为刀子,一下一下插在了我的心口上。
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也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的要求很过分吗?我只是想要一个帮助,想分到一个床位,想让身患绝症的母亲能舒服一点,这是什么很严重的错误吗?
“哥你知道吗?我苦心规划的未来全部被你弄乱了。”
听见这话,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心脏的痛楚迅速向四肢百骸扩散开来,疼得我差点失声尖叫。
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人还是我弟吗?还是那个整天黏着我叫我哥哥的小孩吗?还是那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乖孩子吗?还是那个红着眼睛求我安慰的小可怜吗?不,不是了。
他叫李谨言,他不是我弟,我弟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那种无情的话,我弟他很乖,很懂事,又很听我的话……
“李谨言,你在说什么,你能再说一遍吗?”
“我说,我的未来毁在了你手里。”
“好啊,好啊,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种人……”
“……”
“那好,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的未来有我妈的命重要吗?”
“……”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你想让她死,对吗?”
“……”
“所以你认定是我做错了,认定我不该跟赵子维说那种话,认定是我毁了你的未来,所以我得跟你道歉,得跟你说声对不起,对吗?”
“……”
“行,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我说完就走,强撑着走出很远才掉眼泪。
他妈的,李谨言这个混蛋,把我弟弄哪里去了!
自此以后,李谨言不再来医院了,我妈的身体也越来越差,虽然我们住进了病房,但我妈的心情一点都没好起来,她时常念叨着想要回家,有时候还拒绝治疗,可把我给愁坏了。
我爸也很愁,短短一夜时间头发就白了一半,身体也佝偻了下去,从背影看就像个耄耋老人。
我跟我妈聊天,说我爸老了,我妈说他活该,活该老的这么快,谁让他年轻的时候不老实,跟别的女人生孩子,生完还撒谎,说孩子是捡的。
我说妈你就那么确定李谨言是我爸的孩子吗?
我妈说那当然,你没看你爸多疼他吗?而且他俩眉眼间长得多像,一看就是父子俩。
听到这里,我削苹果的手一顿,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我爸和李谨言的脸,然后两张脸叠在一起,眉眼间竟然很巧妙地重合了……
李谨言很有可能是我爸的孩子,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私生子。
私生子?呵,多么可笑!
我以为我妈能撑到过年,却没想到突如而来的一场流感,让我妈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年前,定格在了四十五岁。
我妈去世那天,李谨言终于出现在了医院里,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羽绒服,原本就白的肤色被衬得越发惨白,宛如一个死人。
我恶毒地想,李谨言,怎么死的不是你?
从我妈去世,到我妈下葬,我一滴眼睛都没流,葬礼上,所有人都在哭泣,我却流不出眼泪,这种感觉很糟糕。
我想我一定不够孝顺,我是个坏孩子,我祈求我妈能把我带走,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把我教训一顿。
可我知道,我妈是不会带我走的,她的遗愿就是让我好好活着,好好照顾自己,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走完这一生。
可是妈,这一生太过漫长,没有了你,我该怎么走下去?
葬礼结束,人群散尽,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
穿着一身黑,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是李谨言。
他怎么还没走?
我只是疑惑了一瞬,便无心搭理他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干,根本腾不出时间来应付一个不熟的人。
家里不能缺人,房间由于长时间没有打扫,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我指望不上别人,只能自己打扫,每个房间我都打扫了,除了李谨言那屋。
打扫完后,我出去置办了一点年货,不多,也就一些瓜子和花生,糖果没买,因为家里没有人喜欢吃。
大年三十这天,家里只有我和我爸两个人,我爸病倒了,只能由我来下厨,我不会做饭,只能一点一点跟着教学视频学,最后做出来的两菜一汤着实惨不忍睹,但还好能吃,最后我和我爸凑合着填饱了肚子。
吃完饭后,我回了房间,钻在被窝里准备睡觉。
我想我妈一定在梦里等我,我得赶在十二点之前睡着,在梦里跟她说一句新年快乐,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可我睡不着,我食言了,我没法当着我妈的面说一句“新年快乐”,只能在心里默念,最后再加上一句“对不起”。
屋外的烟花和鞭炮声此起彼伏,吵的我更加难以入眠,我只好从被窝里爬出来,准备找点事情来做,以此打发这漫漫长夜。
可找来找去都找不出事情可做,而且房间里越来越闷,感觉就快要窒息了,我只好推门走出去。
哪知刚出门,我便被吓到了,入户门的地方竟然站着一个人影,我没动,他也不动了,我俩在黑暗里默默对峙着,直到我爸的咳嗽声响起。
“你是谁?”
“哥,是我。”
我俩的声音同时响起,掺杂在一起,竟然还能分得清说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李谨言为何现在才回来,我也懒得过问,我只知道我不想和他待在一起,我转身就回了屋。
很快,有人敲我的房门,我猜是李谨言,果然,下一秒他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哥,我能进去吗?”
我没有回答他,这是一种变相的拒绝,我想他能听懂,可没想到,他压根没懂,直接推门闯了进来。
“李谨言,你想干什么?”我冷冷呵斥他,“我同意你进来了吗?”
“你没说话,这难道不是默许吗?”
我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他的脸皮竟然变得如此之厚了。
“那我现在说话了,我让你出去,赶紧给我出去!”
“如果我不出去呢?”
“那就别逼我打你!”
“好啊,你打吧,只要别让我出去,你干什么都——”
我听不下去了,这话让我感到恶心,我一拳就挥了上去。
李谨言没躲,我的拳头落在他的右脸颊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没有站稳,连连后退,最终抵在门上,脸上一派镇静。
“赶紧滚出去!”
我将打人的手藏在身后,因为它颤抖个不停,会将我脆弱的内心暴露。
我从来没有打过人,没想第一次打的人竟然是我弟……不,是李谨言。
对,他是李谨言,他不是我弟,他该打,他活该被打,他是个心肠很坏的人,他活着就是一个祸害,他就应该被打死!
邪恶的念头一旦探出头,就别想让它再回去了。
我上去又是一拳,这拳比刚才那拳重,直接将李谨言的嘴角打出血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眼睛有震惊也有不解。
“哥你怎么还打?”
“我他妈让你滚蛋,你不滚就是找打!”
“我有话要跟你说,”李谨言说着将头护住了,语气里带着哭腔,“等我说完就走!”
我感觉那两拳好像打在了我的胸口上,让我的心脏泛起一阵强烈的疼痛。
李谨言确实该打,我一点都不心疼他,可恍惚中我竟然看到我弟了,他可怜巴巴地抱着头,祈求我别再揍他,说他以后会好好听话。
我垂下胳膊,没有了半分力气,撵不走李谨言,只能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说吧。”
李谨言没急着说话,而是揉了揉脸颊,疼得龇牙咧嘴。
“快说,在我还有耐心之前赶紧说完!”
听见这话,李谨言立马恭敬了态度,上来就跟我说,“哥,我得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别了,受不起。”
“不,你一定得受,”李谨言顿了顿,继续说,“要不我心里一直不太平,我欠你一个道歉,其实早就应该说了,只是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
“……”
“我不该说那种话,不该说你毁了我的未来,更不该觉得阿姨的生命比我的未来重要,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其实那天我就知道错了,第二天我就去找了赵子维,跟他说了我的想法,我说我想利用他,不然就不会跟他做朋友,他一时无法接受,情绪变得相当暴躁,我感觉他要报复我,就不敢再去医院了,主要是怕连累到你们……”
“……”
“对于阿姨的去世,我一直心怀愧疚,如果——”
“够了!”我打断他,不想从他口中听到关于我妈的只言片语,那样只会玷污我的耳朵,“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哥,你能原谅我这一次吗?”
心里又酸又涨,好像有东西要冲破屏障,在我的脸上肆意流淌。
原谅?
多么轻飘飘的一个词啊,好像给个肯定的回答后,所有的事情都能重新来过。
如果能回到过去,抹杀了我这段记忆,我想我会原谅他的,但这可能吗?人能回到过去吗?已经生成的记忆可以彻底清除吗?根本不可能。所以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我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也就是说,我无法原谅李谨言。
不仅不原谅,我还想报复他,想把他是私生子的事公之于众,想让他被世人唾骂,永远抬不起头,想让他一辈子顶着这个头衔生活,唯唯诺诺的,像只下水道的老鼠,还想让他……
可这些,我也只是想想,我还没有阴险到这种地步。
自这晚过后,李谨言重新回到了这个家里,我爸为此很高兴,俩人经常凑在一起聊天,有说有笑的,看得直让我犯恶心。
我想我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不然我真的有可能做出一些阴险的事情来。
距离开学还有几天,我迫不及待拿上行李离开了家,学校进不去,我只能住在外面,为了省钱,我就住在最便宜的旅馆,吃最便宜的泡面。
小旅馆没有空调,晚上能把人冻死,我晚上睡觉基本上不脱衣服,裹着被子睡觉都有点冷,我觉得这样已经够惨了,却没想到最惨的还在后面。
那天我记得我锁门了,谁知半夜还是进了贼,偷了我的全部家当不说,还顺走了我几盒泡面。
第二天我就报警了,警察过来调查,发现这个破旅馆连个摄像头都没有,附近更是没有留下一点有用的证据,几人交流一番,说要不就算了吧,我当然不肯算了,那可是我的全部家当啊,钱也就罢了,主要是我那手机,那是我妈给我买的,里面还有我跟我妈的聊天记录……
想到这里我嚎啕大哭,警察慌了,说这么大一个小伙子咋说哭就哭呢?别哭了,叔叔帮你找。
我说那您能保证找到吗?
警察说肯定能,没有人民警察破不了的案,你就等着吧,东西肯定会原封不动送到你手里。
我抹掉眼泪,说谢谢啊叔叔,能不能,再拜托你们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