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刺》是一本纯爱小说,作者是她行歌,周千乘苏沫是小说中的主角,钝刺主要讲述了:苏沫只是从来都没有想到周千乘居然会一次又一次利用他、欺骗他,而他却也一次又一次相信他。
《钝刺苏沫》精选:
沫沫,好久不见。
一句平常到挑不出一丝瑕疵的问候,像经年老友,像知心兄长。周千乘面部柔和得不像他本人,或者说,此刻站在这里的周千乘,和十年前的周千乘,完全是两个人。
苏沫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周逸几乎是在对方打招呼的同时站起来,一只手揽住苏沫的肩,戒备的神情掩饰得不好,起身的动作也太过刻意。
苏沫被他带起来,没站稳,身子歪了一下,肩膀靠在周逸胸口。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又仿佛过去很久,房间里有医疗设备运行时产生的微弱白噪音。苏沫在时间的空隙里眩晕,空白,然后很快清醒。
他站直身子,不愿意再躲在周逸身后,既然决定回来,既然决定和周逸在一起,有些人有些事就躲不开。这没什么可怕的,他跟自己说。
于是他抬眸迎上周千乘的目光,很平静地,用私下曾练习过很多遍的音调开口。
“你好。”
周千乘眼角不明显地跳动,笑容深了些。
“站着做什么,”他说,“爸爸晚上就要去医院,手术前准备工作会长一些,再回家得春节后了,你们刚回来,多陪陪老人家。”
他应该是在门口听到周逸要带苏沫离开的话,如今站在这里,语气轻淡,看似商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你们出去住,被记者拍到,不知道又要编排出什么来。莫姨一直记挂着你们,让她也难做。”
几句话便把路堵住了。
周千乘很自如地脱了西装,抬手挂在旁边衣帽架上,缓步走到窗前的沙发旁,坐下,脸上没有笑了,但面容仍然保持着愉悦温和。
然后转头看向苏沫,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几秒,又落到对方和周逸靠在一起的肩头。
“要是沫沫觉得不方便,我去办公室住。”周千乘继续说。
阳光落下来,将周千乘的面容照得清晰。
少年模样远去,但眉眼间熟悉感仍存。成年人周千乘五官更深刻,甚至凶悍,却有种无法言说的姿容。用貌美来形容一个常年身居高位的alpha不恰当,但周千乘的容貌和气势浑然天成地融为一体。他笑着,风流蕴藉。
苏沫恍惚中想,不知道当初那个恨不得在家里杀人的少年周千乘,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对着莫静安叫阿姨,对着周逸完全是一副好兄长的样子的。
十年光阴似乎将他割裂成两个人。
除了样貌相似,从言谈举止到气势都完全不同了。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周千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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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说得对,你们留下来。”周长川一锤定音。
这种小事他并不在意,可周家如今处在风口浪尖,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若被有心之人利用,传出什么家庭不睦的消息,对竞选不利。要是周千乘不提醒,他倒忘了。
但他到底对小儿子宽容些,看了眼一旁的莫静安,说:“你跟我一起住下吧,让他们自在一点。”
医院也是周家产业,私密性极高,莫静安和他一起住下,于情于理都应该。
莫静安不敢有异议,她如今的身份说好听是女主人,但实则处处受高门规矩限制,和客厅里那件名贵油画的价值差不多,会呼吸的摆件而已。
话说到这份上,他们执意再走就不合适了。周逸看向苏沫,苏沫脸上有短暂的迷茫,眼睛微微睁大了,嘴唇抿着,瞳仁深处的不适感一闪而过。周逸离得近,看到了,当即头脑一热做下决定,几乎立刻就要开口再次拒绝。
“家里没什么人,就你们两个,”周千乘突然说,“爸爸住院,年节来往一概取消,若有避不开的,就挪到我办公室去。你们不用应酬,想吃什么让厨房做,想出去玩就出去。”
说着,他突然笑起来,像是哄小孩子的语气,也不知道哄弟弟还是哄苏沫:“这样总行了吧。”
他明明是在和你商量一件事,态度轻快,但却把所有反驳意见堵死,让你找不到丁点理由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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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一起吃的,周长川坐在主位,莫静安坐在他右手边,其他人依次落座。家宴也秉承着严苛规矩,落座都有讲究,从长到幼,从尊到卑。苏沫坐在周逸下首,正好在周千乘和周逸中间。
席间很安静,周长川偶尔聊几句公事,周千乘都一一答了。周长川露出满意神色,虽然当家人的位置交出去了,但他对权力的把控欲丝毫不减,要不是身体不允许,他绝不会交权。好在周千乘在大事上都会和他商量,由他定夺,意见相左的时候当然有,但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他如今对大儿子相当满意,对当初那些近乎严酷的教养方式也颇为自得。事实证明,周千乘按照他的规划一步步走得很稳,除了在母亲去世这件事上绕过弯路感情过于激愤之外,后来的十年,再没出现过一丝失误和那些无用的情绪。
不见圭角,无懈可击。
经过数代积累,周家已财势滔天,如果能再拿到第九区总长的位置,那周家未来几十年在周边独立区和诸多联盟国的政治地位将难以撼动。
他对权利的欲望愈加难填,希望自己能多活几十年亲眼看着周千乘坐上这个位置。至于小儿子,他放下手中汤盅,看了一眼周逸……算了,他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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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吃到最后,佣人撤了餐盘上水果。
水果是位餐,按每个人的口味摆盘端上来。苏沫眼前是一份哈密瓜和桃子,旁边是山竹果肉堆成的一个小雪人。用蒸软的红豆点了眼睛和嘴巴,头上戴着半颗樱桃帽子。
十年太久,这所大宅里的佣人全是生面孔,就连管家也不是原先那位。想必周长川再婚后将旧人都换了,毕竟这里几乎所有人都见过周苏两家其乐融融的画面。
佣人没见过苏沫,不可能知晓其口味。那只能是周逸了。
苏沫举着果叉无从下手,每一个角度都美好得不想破坏。
紧张了一晚的神经在这份果盘面前得到短暂放松,耳边是莫静安问着周逸一些工作琐事,余光中周长川和周千乘正在看着对面的母子俩,没人注意到他。
他吞吞口水,踌躇几秒,将叉子伸向樱桃帽子,然后是小雪人的身体,最后是那两粒红豆眼睛。雪人吃完,哈密瓜和桃子也进了肚子。
他的味蕾还沉浸在大片甜蜜芬芳中,下意识抬手想拿杯子,殊料杯子已经被递过来。
“哈密瓜太甜了,喝茶冲一冲。”周千乘的肩膀微微偏向苏沫一点,用了不高不低的声音,神情自如地说着。他的关怀和举动真诚自然,不会让人觉得客气,也不会过分热情。
——这是跨越十年来独属于他们的第一次对话,指向性很强,和方才在众多人眼皮底下问候“好久不见”不同,是周千乘对苏沫单独说的,是有情绪色彩的,是带着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关照的。
手还举着,苏沫没接。
周千乘等了片刻,放下杯子,指腹推着透明玻璃杯往前,靠在苏沫手边。然后继续转头和周长川谈起工作上的事。
静了好一会儿,苏沫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是小叶锡兰红茶,入口醇厚,对胃友好。
哈密瓜确实太甜了,他以前每次吃完一大盘,都要嚷嚷着嗓子发齁,必须要牛饮一大杯红茶压下去才行。但他依然每天要吃,对各种水果来者不拒,最爱哈密瓜、桃子和山竹,除了水果,爱吃的点心便是糯米和红豆制品。每次来周家,都要缠着周千乘要吃糯米丸子和红豆包。但那是小时候的事了。
——所以不是周逸,是周千乘。
一切都是周千乘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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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周长川和莫静安去医院。几人在门口送别,周千乘距离车门近,周长川上车时,医疗椅扶手眼看要碰到电动车门,周千乘迅速伸出手拦,手掌撑在金属制椅背和车门之间,将一条十分重要的心率监测导管拨了出去。
手掌在两块金属挤压下发出闷响,声音轻微,但想也知道这种被碾压的疼痛和声音大小无关。
站在一旁推椅子的医生吓了一跳,立刻移开椅子连说对不起。然后就想上前看周千乘的手。
周千乘平静地盯了医生一眼,制止了他欲上前的动作,然后笑着说“没事”。
他仿佛完全不在意,手似乎不是他的手。但他宽容大度说“没事”的样子,莫名让对生死十分敏感的医生有些胆寒。
医生在忐忑中上了医疗车,周千乘的身影看不到了,他才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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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来请周逸,说订婚名单要做调整,让周逸去书房过目。
副楼是单层别墅,有三间卧室,会客室、书房和厨房都齐全。离开房间前,周逸敲开苏沫的房门,说有些事要做,让他早点休息。
苏沫确实累了,刚经历一场疲惫至极的家庭社交,还有时差要倒,眼下只想洗个澡睡觉。他困得睁不开眼,抓着周逸的袖子说话,声音带着不自知的娇。
“那你回来不要再敲门了,我要进入深睡眠,有话留着明天说。天大的事也明天说。”
“好。”周逸弹指敲他额头,轻声说,“沫沫,你今天很棒,最棒了。”
“哄小孩儿。”
“对,哄小沫儿。”
一整天下来,苏沫纷繁的脑子不停歇,这会儿有点宕机,又站在门口和周逸黏糊了一会儿,才关上门回卧室。
他脸朝下扑在床上,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嘈嘈切切,唯有周逸的脸清晰温暖。他窝在被子里露出很浅的笑,真好,有周逸在,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敲门声又传来,苏沫揉揉脸,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都说了明天——”剩下的半句话被压回喉咙,门后站着的哪里是去而复返的周逸。
“沫沫。”周千乘站在门外,叫苏沫的名字。
走廊上的光晕变得刺眼,周围安静得过分。苏沫从昏沉的睡意中惊醒,表情管理得不好,一张小脸上露出的第一反应真切也真实。
周千乘微微后退一步,给出一个更安全的距离,语气放得很轻:“沫沫,你别怕,我只和你说两句话。”
打理过的一丝不苟的头发,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周千乘和今天初见时没区别,一副温和无害到仿若失忆的样子。
苏沫紧紧抓着门把手,一半身子隐在门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独自面对周千乘,摆出你说我听的姿态。
“是我出现在你面前的,”周千乘说了一句苏沫绝对没料到的话,“所以你的誓不算数。”